时间又过去了二十天，雪季已经维持整整一百天了，雪还是没有停。


    南渊透过木门的缝隙，看着外头下个不停的皑皑大雪，又望向洞壁上的刻痕，知道不能再这么坐以待毙了。


    这些日子他们尽量节省着柴火和食物，可剩下的物资也最多只能再坚持十几天。


    就算现在雪停，十来天的时间，外面铺天盖地的积雪也不可能全部融化。


    即便化了雪，也不见得就能马上找到食物。


    这一天，风雪似乎比以往要小了一些，南渊招呼着族人，准备出门寻找物资。


    兽人变成兽形，亚兽人则把自己的兽皮衣和兽人脱下来的衣服一并裹在身上，带着工具钻出被巨石遮挡的洞口，分为两队各自出发。


    虎藤和银野以及狐丘狐青几个去被大雪覆盖的丛林里，扒开厚厚的积雪砍柴。


    而大力尖齿他们则跟着亚兽人一起去山溪那边凿冰，试图弄到一些鱼。


    丛林里，积雪比亚兽人的人形还要厚。


    即便银野这半年时间长大了一些，一脚踩进积雪里，仍旧只能看到个扬起来的头。


    狐丘和狐青比他好一些，但也只是堪堪露出后背。


    要在这么厚的积雪里找到柴火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好在丛林里的大树虽然被积雪掩埋，但比地面高出许多，顶起一个个雪包。


    几个兽人就近找到一棵树，用爪子刨开积雪。


    等树干周围的雪刨干净，掩埋在其中的粗壮树干总算露出来。


    他们用自己能轻易掏空树心的利爪将树干底部刨空，然后用身体用力撞击着大树。


    压着厚厚积雪的大树簌簌往下落雪，巨兽抖抖身子，将落在身上的雪抖干净，继续撞树。


    很快，大树应声而倒，巨兽跑过去，将到底的树木分割成一截一截的。


    最后在同伴的帮助下放到背上，循着来时走出的痕迹往回走。


    银野扛着两截比他身躯还长的树干，路过平台外的缓坡时，看了一眼山坳里被冻成冰蓝长龙的山溪。


    亚兽人们已经在大力和尖齿的帮助下凿出了两个冰洞。


    由于水面长时间结冰，水底缺乏氧气。


    突然有了空气，憋了三个多月的溪水终于透出活气。


    南渊甚至没来得及下网，水底缺氧的鱼儿就迫不及待地跳出水面，试图呼吸新鲜的空气。


    银亮的身体在空中划出短暂的弧线，溅起一阵此起彼伏的水花。


    几个亚兽人手忙脚乱地想要伸手将跳出来的鱼接住，但是发现并没有那么容易。


    好在冰洞面积不大，跳起来的鱼儿如果没有垂直落回水里，就会掉到周围的冰面上。


    它们身上的水几乎立刻就被严酷的温度冻结成冰，贴在冰面上动弹不得。


    南渊和虎溪她们只好用力将粘在冰面上的鱼儿抠下来，装进藤筐里。


    过了一会儿后，水面渐渐趋于平静，鱼儿们聚集在洞口处不再跳动。


    大力和尖齿合力，将带来的藤网放进水里，等渔网触底后，又拉着边缘绑的绳子往上拉，将聚集在一起的鱼群给兜上来。


    这一网下去，两个身强体壮的兽人差点没拉起来，几个亚兽人赶紧上前帮着拉住绳子末端。


    费了好大一股劲儿，几人才合力把渔网拉出水面。


    “好多鱼啊！”猫林惊呼一声，兴奋的搬来空藤筐准备捡鱼。


    看着满满当当的渔网，南渊焦灼了好多天的心情才稍微放松了一些。


    这一网鱼，省着点的话，够他们吃十天的了。


    他往冰洞里看去，底下还有鱼儿在不停地游来游去。


    像是惧怕刚才带走同伴的庞然巨物，没再扎堆聚拢在冰洞口。


    南渊暂时不再去看，回头和同伴一起将渔网里的鱼全部捡在藤筐里。


    雪季的户外就像个天然的速冻冰箱，他们手上沾的溪水几乎瞬间就结成了薄冰，必须时刻活动手指才能保证不被冻住。


    渔网拉上来没一会儿，刚才还活蹦乱跳的鱼就彻底不动了，手指一戳，硬邦邦的，竟是已经变成了一条条冻鱼。


    南渊哈出一口热气，眼前顿时烟雾缭绕，“动作快点，弄完了咱们再下一网就回去，免得冻坏了。”


    “好！”同伴应声，手上加快了动作。


    秋季时囤的草药和驱寒的生姜已经没多少了，若是再有人冻感冒，就只能硬抗。


    如今这恶劣的环境下，怕是除了几个身强体壮的兽人，没人能扛过去。


    好在亚兽人们同样手脚麻利，很快就带着几大筐冻鱼回到了山洞。


    洞口已经见底的柴火堆旁，垒着十来根足有水桶粗的圆木，远处几个兽人还在不停地往回搬木头。


    大力和尖齿见状，让亚兽人们先回山洞取暖，他们两个拿了石斧开始劈柴。


    这些圆木虽然在积雪下埋了几个月，但都还是鲜活的树木，得把它们劈开放起来。


    被凛冽的寒风吹上几天，吹干了水分，才能点燃。


    回到洞里，往忽明忽灭的火堆里添了两块柴，火焰渐渐旺起来，南渊才找回指尖和脸颊上的知觉。


    他们的保暖手段还是太少了些，裸露在外面的身体部位简直遭罪。


    仅有的兽皮刚好够给每个人做一套兽皮衣，根本没有多余的材料制作手套和帽子。


    等身上暖和一些，几个亚兽人才出去，将大力和尖齿换过来。


    “你们也进去烤烤火吧，别冻僵了。”


    “嗯，我们待会儿又出来换你们。”大力点点头，并没有推辞。


    两人进去后，亚兽人们拎着石斧开始劈柴，他们的力气小一些，但胜在人多，倒也没拉低速度。


    忙碌了好半天，十几根圆木总算变成一根根粗细均匀的柴块，整整齐齐的垒在洞壁上。


    恰好出去砍柴的兽人也背着最后一些树枝回来了。


    远远看过去，仿佛有一棵棵枝丫繁茂的枯树在雪中移动。


    等小树移动到近前，众人才看清乱糟糟地树枝下那头银色的巨狼。


    兽形的爪子虽然锋利，但也做不了一些灵活的动作。


    几个兽人只能将乱七八糟的树枝摞在一起，头钻进树枝之间的缝隙，靠蛮力拖回来。


    从树枝中间钻出来，银狼呼出一口热气，在地上蹲坐了好一会儿才缓过劲儿来。


    树枝在雪地里拖行，难免受到积雪的阻碍，明明轻飘飘的树枝，拖回来却比扛树干费力得多。


    夜晚，山洞里再次燃起明亮的火焰，节衣缩食了许久的兽人和幼崽们总算可以饱餐一顿。


    南渊用木桶里最后一点兽油煮了一大锅浓浓的鱼汤。


    咸豆粉早已用完，闻着鲜甜的鱼汤其实没什么味道，但幼崽们还是捧着木碗津津有味的吸溜。


    石锅隔热效果太好，炖汤的话太费柴火，这段时间他们都是将食物放在取暖的火堆上随便烤一烤。


    好不容易能喝上热腾腾的鱼汤，哪怕味道不怎么样，也让几个馋嘴的幼崽差点哭出来。


    “嘤嘤嘤嘤……”空树捧着木碗，明明是人形，却发出了兽吼。


    “太香了！我以后再也不说鱼肉不好吃了。”


    “哈哈哈鱼肉本来就很好吃啊，可惜没有咸豆粉了，不咸。”


    小红咋咋呼呼的拍了几下空树宽厚的后背。


    灰灰腼腆的点头，赞同好朋友的话，“鱼肉好吃，汤淡淡的。”


    沉寂了好些天的山洞再次热闹起来，每天无精打采蜷缩在兽皮毯上窝冬的幼崽们总算有了点精神。


    可惜活泼的气氛并没有维持多久。


    年纪最小的猫又不小心把汤汁撒在了一个叫球球的幼崽身上，她有些不好意思的伸手过去擦了擦，“果果，对木起……擦擦！”


    球球的名字和球球果只差一个字，还在学说话的猫又记不住那么多名字，总是把球球记成果果。


    “也不知道雪季什么时候才结束，我想吃球球果了。”


    听到猫又的话，一旁的不黑有些低落地放下手里的木碗。


    “球球果，秋季七！”虽然是双胞胎，但到底是哥哥，小树说话要比猫又要清楚一点，但也好不了多少。


    但他还记得，球球果是秋季才有的食物。


    雪季都还没结束，下一个秋季更是遥遥无期，不黑更难过了些。


    其他幼崽被他感染到，也有些萎靡不振。


    这个雪季太长了，幼崽们从来没经历过这么漫长的雪季。


    又冷，又饿，还不能出去玩。


    南渊叹了口气，将突然变回兽形的不黑抱过来，放在怀里挼了几下。


    “别想那么多了，快睡吧。”


    “乖乖听话的崽崽，明天我们在外面劈柴的时候，可以一起出去玩儿一会儿哟！”


    “好诶！”


    “渊渊，睡咯！”


    听到能出去玩，幼崽们顿时欢呼起来。


    又想到只有乖崽崽才有机会，赶紧吃完碗里的食物，变回兽形钻进窝窝里睡觉。


    只有小红灰灰几个大一些的，将幼崽们的木碗收起来，拿到火堆边的水桶洗干净放好，这才跑去睡觉。


    不黑蹭了蹭南渊的手臂，踩着他的小腿从怀里下去，也钻进猫猫堆里安静睡去。


    山洞里重归安静，南渊忽然觉得有些困倦。


    但他没有多想，本就是深夜了，今天又忙了一天，会累也很正常。


    他变成白色小猫，铺开的兽皮上缩着一摊毛茸茸，南渊步子轻快地在猫崽和肥啾之间穿梭，很快回到自己的专属位置上。


    寻了个舒服的姿势，小猫咪把自己团成一团，猫脸埋进长长的毛毛里，没一会儿就打起了呼噜。


    其他兽人也分别找好位置准备睡觉。


    银野往火堆里添了两根耐烧的木棒，跨过一地的猫崽，来到白色小猫身边。


    火光下，欣长结实的人影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庞然巨物的身影，缓缓矮下身子，将那娇小的兽形圈在中间。


    感受到熟悉的气息，南渊迷迷糊糊地翻了个身，在黑色兽皮上滚了两圈。


    像是小奶猫找母亲的肚子一样，寻着巨狼软乎乎的腹部，将整个身子贴进了比自己身上还长的毛毛里。


    四只粉嫩的爪垫开始无意识地踩奶。


    “咕噜咕噜咕噜……”


    感受到轻微的触感，银狼安静地闭上眼睛。


    良久过后，火堆里的柴火发出“噼啪”声，银狼陡然睁开双眼。


    怀里的小兽浑身滚烫，好像生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