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药物作用下，靳遂心睡了极沉的一觉，醒来时只觉得浑身骨头都酥了。


    屋里没开灯，厚重的遮光窗帘拉得严严实实分不出白天还是黑夜，鼻间嗅到的淡淡消毒水味却令他不自觉皱起眉头。


    他这会儿意识并不完全清醒，习惯性往床头柜伸手去摸手机。手指刚触到一个温热的硬质物体，因动作而被牵扯的后腰骤然一痛。


    “嘶——”他疼得倒吸口冷气，抽回手时没留神将那东西一并带倒，紧接着便听见一道极其清脆的玻璃碎裂声响。


    几乎在声音响起的同时，房间壁灯被人按亮。


    纪修谊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没事，不小心扯到伤口了。”昏黄的光线不至于让刚醒来的靳遂心觉得刺眼，抬眸对上纪修谊满是困倦的双眼时不免错愕，“你……一直在这守着？”


    抬手摁了摁隐隐发涨的眉心，纪修谊声音有些沙哑：“你一直在发烧，断断续续睡了快二十个小时，身边得有人看着。”


    靳遂心小声嘟囔：“难怪我觉得手脚都没什么力气，原来是饿得……”


    话音落下，额上贴过来一只微凉的手。


    纪修谊按下呼叫铃，一边问：“烧好像退下去了，现在感觉怎么样？”


    “其他还好，就是脑袋有点晕……”


    病房里空调不敢调太低，靳遂心这会儿还盖着被子难免觉得热，说话间忍不住拿额头悄悄蹭了蹭对方还没收回去的手。


    纪修谊神色有一瞬的紧绷，恍若未觉道：“医生很快过来给你做个简单检查，等检查完就能吃东西了。你要是不想在医院待着，等检查完我们就去附近酒店住一晚。”


    靳遂心忙道：“不用麻烦，反正都住进来了。”


    他虽然对看病这事十分抵触，但也不是无理取闹的三岁小孩，况且人们不都常说：来都来了。


    年轻的女医生堪称雷厉风行地完成了检查。


    结束时还拍拍靳遂心肩膀：“小伙子命真大啊！从那么高的地方滚下去，除了脑震荡跟腰上那块挫伤，其他都是皮肉伤。暂时也没发现感染的迹象，你身体底子可以，好好养一段时间保管活蹦乱跳。”


    靳遂心哭笑不得，目光扫过她的工牌：“……谢谢闻医生，那就借你吉言了。”


    “别客气，你是老纪朋友那就是我朋友。”闻夏冲他爽朗一笑，继而白了纪修谊一眼，“瞪我干吗？我说的都是实话！好歹是老同学，能不能对我的医术有点信心？”


    “不是说今天请了假去约会，还不赶紧走？”


    被他这么一提醒，闻夏看眼手表发出惊叫：“糟糕！要迟到了！”


    匆匆走到门口还不忘回头叮嘱：“对了，人现在醒了你记得给他后腰做冰敷，每次至少15分钟，两次冰敷之间起码间隔两小时。要有问题随时给我打电话，走了！”


    靳遂心看着她风风火火的背影不由感叹：“真没想到，你能跟闻医生这样的性格做朋友。”


    “她那种性格，跟谁都能是朋友。”纪修谊语气平平，主动提议道，“我先给你把冰敷做了吧，不然等吃完饭再趴着估计会难受。”


    “也好。”


    反正饿那么久了，不差这一会儿。


    纪修谊找了冰块和干净毛巾回来时，床上的人已经换了姿势，就这么毫无防备地趴在床上。


    他脚下步子放缓，几秒后才上前去。


    病号服下摆被小心翼翼掀起，露出底下那截白玉般细腻而紧窄的腰肢，以及两侧浅浅的腰窝。最令纪修谊在意的，却是腰部右侧足有成年人两只手掌大小的暗紫色瘀伤。


    靳遂心本身肤色极白，越衬得这伤触目惊心。


    他眼神微黯，不由自主地用指尖极轻地划过伤处，引得掌下的身躯毫无防备地轻颤了下。


    “呃……”


    “疼？”纪修谊收回手。


    意识到自己发出奇怪声音的靳遂心一开始没吭声，将脑袋往枕头里埋了埋才闷声说：“痒……你直接敷吧，我不怕凉。”


    话虽如此，用毛巾包着的冰块乍一贴上皮肉时，他整个人还是忍不住抖了抖。


    捕捉到这点的纪修谊唇角无声勾起个笑，开口打破沉默：“昨天我顺便让他们给你做了脑部和耳朵的检查，检查结果显示并没有问题。”


    就在他以为不会等来回应时，靳遂心忽然开口：“当然不会有问题，我只是从心理上厌恶鲜血的触感。”


    这会勾起他记忆深处不太美妙的回忆。


    纪修谊没再追问。


    好不容易熬过20分钟，送餐的人这才姗姗来迟。


    餐盒包装上印着某家五星级酒店的logo，但看都是些寻常酒店没有却适合病人的好消化餐品，就知道一定是厨师另做的。


    因此哪怕暂时得忌口，靳遂心这一餐也吃得还算满足。


    房门在此时被敲响，穿一身职业装但手里十分突兀拎了个航空箱的林瑶走进来，她笑着跟靳遂心打招呼：“靳先生，又见面了。”


    “林助理。”靳遂心冲她笑了下，在认出航空箱里正是自己救下那只小黑狗后顿时惊喜不已，扭头看向纪修谊，“你居然把它带出来了！”


    想到这他突然好奇：“禾山村那片后山那么大，你当时是怎么那么快找到我的？”


    “纪家情况特殊，所以备用机上都装了追踪程序，纪驰一给我打电话我就让人查了你的位置。”纪修谊对此十分坦诚。


    看出靳遂心没问出来的下半句，他接着道：“之所以能那么快赶到，也是因为接到电话前我就已经在弥县了。”


    实际上，早在纪驰试图避开他的眼线独自来禾山村时他就收到了消息。不过那时他只是安排了林瑶过来盯着，以防万一。


    直到昨天早上酒吧经理忽然打电话给他，说靳遂心临时请假。


    请假缘由并不难猜，他稍作思考便决定赶来，只不过一开始并未打算现身。直到入夜后接到纪驰电话说人失踪了，这才匆忙找来直升机上山。


    好歹是救了自己一命。


    靳遂心虽对定位一事隐约不快，但此刻倒也并未揪着这事不放，半开玩笑道：“还以为是我太走运了，原来是沾了纪驰的光。”


    两人聊得有来有回，林瑶只好见缝插针地报告：


    “纪总，按您的要求给小狗洗过澡后做了驱虫。宠物医院那边说小狗十分健康，但只打了一针疫苗接触的时候还是要小心。”


    就这么一会儿工夫，迫不及待想出来的小狗已经开始用爪子挠起箱子，嘴里发出嗷呜的低吼。


    察觉到靳遂心情绪的微妙变动，纪修谊赶在他下床前先一步打开箱子将闹腾不止的小家伙拎出来放到他怀里：“小心点，别让它碰到你伤口。”


    大概是嗅到熟悉的味道，小狗不住摇着尾巴，兴奋地在靳遂心身上一顿蹭。


    如此可爱的模样让靳遂心心中刚聚起的郁气散了大半，他眼中闪过一丝狡黠：“还没给它起名字呢，你说起个什么名字好？”


    “今天是十一号，它又是你带回来的，就叫纪十一怎么样？”


    一旁的林瑶愣是把这辈子所有伤心事都想了个遍这才忍住没当场笑出声来。


    反观纪修谊对此十分淡定：“你决定就好，你准备要养它吗？”


    “养它恐怕不行，”靳遂心皱了皱鼻子，不知想到什么身上那股兴奋劲一下下去不少，“小澄他小时候被狗咬过，对狗有阴影，虽然他暂时……”


    “放我那里吧，到时我把地址和大门密码给你，你要是想它了可以随时过来。”


    林瑶面上一派从容，实则心中惊涛骇浪，这还是她那讨厌动物讨厌到人尽皆知的老板吗？自己不会是在做梦吧？


    靳遂心对她的内心活动一无所知。


    看纪修谊如此爽快，他当即把小狗高高举到他面前：“那它这算不算是嫁入豪门了？小十一，你可认清楚，这才是你应该抱住的金大腿！”


    担心他蹭到掌心伤口，纪修谊顺势接下纪十一：“你要是想抱也可以。”


    靳遂心朝他眨眨眼，笑笑没说话。


    纪修谊神色泰然，交待几句工作上的事后就把恨不得变成透明人的林瑶给放走，自己坐到沙发上用电脑开始处理堆积的公务。


    因着身体还很虚弱，跟十一玩了一会儿，靳遂心便不得不重新躺下休息。


    十一听话没再闹腾，自己去外面客厅把林瑶给它准备的窝叼进来放到靠近床头的地面，就这么窝在里面安安静静陪着他。


    “心心，快看系统通知！我们的进度一下飙升到65%了！”他刚醒来时身体数据显示并非最佳状态，所以814特意等到这时才吭声。


    “65%？怎么会突然涨这么多”


    814同样百思不得其解：“一般来说支线任务最多也就涨15点，可能是因为心心这次完成得特别出色吧？”


    靳遂心陷入沉思，支线任务最终也是服务于主线的，也就是说，这一番折腾成功让许澄对自己的厌恶程度上了一个台阶？


    他隐约觉得有些夸张，但反正进度上去了也懒得再细想。


    小小打个盹再醒来后，外面天色已经彻底暗下。


    靳遂心看眼依旧埋头处理工作的纪修谊，想了想还是道：“你不用找个酒店休息吗？我看这里好像也没有陪护床。”


    “我睡沙发就行，而且你确定不需要帮忙？要洗澡的话你的手应该不能沾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