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 41 章 想和你有个共同的家……


    裴聿斟酌着言辞：


    “小玥少爷, 你的童年和少年时代这么出色，相信不止我一个人，观看球赛时对你有印象。”


    “你的小学同学、你中学体校的队友、你的邻居和你母亲的同事, 大家都一致认定, 你的汗水为自己而流。


    而作为当地外企主管的你的母亲，‘独自’把你生养得这么出色, 也得到当地众人交口称赞。”


    池玥大笑：“哎呀，怪不得我爸这么喜欢你，漂亮话说得真好听。不就是我爸也查过你底细，你也查过我的底细呗。我爸也没让我刻意隐瞒, 就说从小让我去摸爬滚打。”


    “上个月你不是对我爸说，没想到五年前我妈会发那种求助贴子么。”


    “真相就是，直到17岁看都没老爸, 直到那场车祸后我爸才来找我们。裴聿，我不是所谓的豪门出身，不是什么天潢贵胄。”


    “你是江总的亲生儿子, 他对你负有养育责任。”


    池玥看了他好一会儿，才垂目笑笑：“对, 我是江定邦的儿子。”


    又突地发问：“裴聿, 我都告诉你了。要不你再说说你喜欢那男孩的事呗？”


    理智的医生陷入沉默。


    他确定江定邦不会在意他的感情经历, 不会去追问他；但他一直没有想到该怎么向池玥解释游艇聊天时说的话。


    当时, 池玥有两个，一个在他心里, 一个在他身边。他没想过还会有更深远的发展。


    现在池玥只有一个, 是他的合法伴侣，是他的爱人。是他对于能相爱而新生的希冀。


    难道说“你是我前世的恋人”？


    好拙劣，就像当时听见池玥双手交握、戏精满满而说的“天赐良缘”, 带着哄骗与戏谑。


    “池玥，我不想欺骗你，也不想找借口。我没办法解释。”


    小男生的眼神暗淡下去，随后便笑笑，没再追问。


    两人都安静下来时，才发现公开场所的私密包厢有多安静。


    裴聿只好问他：“江总把你们接回家的几年，你过得好吗？”


    池玥大笑：“这有什么不好？钱多，人多，躺平了也死不了。”


    “在东海市家里休养，也偶尔到周边两市住住。偶尔飞到北欧喂鸽子，反正哪都逛逛，吃吃喝喝当咸鱼。”


    笑眯眯地端起茶壶给他倒了杯茶，“来喝茶，相敬如宾。酒就不能陪你喝了。”


    裴聿忙说：“我也从不喝酒，手一抖就完了。”


    又试着问是否在用这几种药物，本来是想了解爱人的身体状况，毕竟这是他的专业内容。


    池玥推说，这么长的英文名，记来做甚，等权哥吃完饭叫来问问。


    他不想谈，裴聿也不逼他。转而又问：“这几年在哪做过什么治疗？”


    池玥便说，在瑞士那边呆了半年，前年又在那边呆过四个多月，每年还得到那边呆两周做检查。


    这一说，专业人士就大概知道他是在哪个机构、接受的哪种细胞注射疗法。


    不过小男生也抱怨，那边说是空气好，但城市小得开车没一会儿就出城了，放眼看去都是农村，像在那儿坐牢似的，什么破湖，天天看得都烦。


    ——瑞士的山色和风光是徒步者和极限运动的天堂，对于他这腿不能动的，屁都不是。


    池玥说着说着，眉宇间就有些不耐。


    医生估计他已做过两次细胞注射疗法，恢复成这样，其实效果算可以。


    本来还想追问第三次预计会在什么时候，换了好几种问法，他都没再回答，只顾着挑小菜里的松子，一小颗一小颗专注吃着。


    裴聿暗暗叹了口气。


    这一世两人已牵过手、接过吻，大被同眠过、登记了婚姻，同坐在一起安静用着餐。


    可隔着大半米的标准用餐距离，像仍隔着一世那么陌生。


    他放下筷子。已是这座一线大城华灯璀璨之时。


    正南面灯光弱些，是深南湾，他们1月份出海时的游艇码头也在那片。


    裴聿便指着不远处几栋高楼：“你看，郑二去年在这南港湾壹号买了套两百多平方的，东南面海。”


    池玥停了一下手，不知他为什么突然说起这话题。


    裴聿转过脸，正色说：“池玥，你喜欢这附近吗？这是本市最好的地段。我想和你一起，在这儿拥有一个只属于我们的家。”


    “我们的家？”


    池玥先是微微吃了一惊，然后放下筷子，用漱口的杯漱过一遍，再状甚无聊地拿起茶杯，抿一口，指尖还捻着这只薄得半透明似的的骨瓷杯，慢慢把玩。


    “你家也有不少房子，我们家也是啊，住自己家多好。我就很满意现在住的地方啊。哎这是南港湾壹号？夜景外观没认出来呀。我下午才从那儿出来呢。”


    在裴聿静默的眼神中，池玥又说：“住一起就不要了吧。有空就我到你那去撸猫，你也来我家撸狗呗。一直住一屋里那多没自由。”


    裴聿专注地盯着他。


    “国外很多地方也有啊，你啥时候想去哪个城市可以问问我，要是我们有房，你就直接住进去呗。”


    池玥说着，又把话题岔开：“哎我爸妈刚好昨天去了Tahiti。前年买了个小海湾，小房子依山而建。等他们回来，你啥时候有空——”


    又突然住了嘴。


    爸妈不带他去的原因是他啥都玩不了。游泳、潜水、跳伞、骑马，哪怕是游艇，能停在小海湾的两层游艇，岂是他能轻松进入的？


    即便为了他已把栈道修到海里，别人享受的是细沙海水漫过脚面，他只能在轮椅看日升月落。在哪有什么不同？


    他没有办法强迫另一个人陪他烂在屋子里，也没法坦然看另一个人在天际线奔跑。


    这人好能忍。今天都玩得这么过份了，这人还不痛不痒，任他捉弄。


    只是不知因为江氏这名头的吸引力大，还是像他白月光的这张脸吸引力大。


    呵呵。


    几个深呼吸后，池玥撇撇嘴：“别想太远，去旅游多无聊啊。跟你说说我的生日礼物呗！”


    裴聿得体做了个“请讲”的手势。


    “去年喜欢玩那个《绝地求生》嘛，你叫吃鸡也行，在线认识些高玩朋友，有十来个人吧，加个了群。后来我爸说要不要给我弄个真的，12月份生日，他就真送了我一个排名靠前的PCL战队，Zero，听说过没？除了原来的’和平大Wong’，居然还刚签进了’林阵磨枪’，哇塞我高兴毙了！”


    裴聿闻言又点点头。


    心里盘算一个电竞战队能值多少钱，又与江氏主营业务毫无关联，全亏了也不心疼。江定邦就当给儿子买个玩具。


    池玥又指着刚才两人同望去的南港湾壹号：


    “去年底来一看，战队原来在福山区，地方忒小了。于是就在这T1弄了一层，楼下就那有名的手机公司；T6也租了一层公寓给队员们吃住，本少爷够大气了吧。上个月他们就搞好搬过来了。今天下午我看了他们训练、复盘完才出来。啥时候你有空上来玩玩呗。”


    说起这个，刚22岁的男生总算是兴奋些：“哎呀，不过我现在还没想好要不要给它改个名。毕竟Zero，零蛋，总感觉竹篮打水一场空、白忙活了似的。”


    又自顾自用手指在桌上划拉：“我不就想改个名字嘛，圣诞让他们在官微发布了一下征集新名字，就被粉丝骂。他们几个队员的粉丝好多，还骂得凶，特别是和平大Wong，那小子长得帅，粉丝一多，事儿就特多。其实真人也没那么帅，比你我都差远了。我说不就一个战队名字吗？”


    再提要求：“裴聿你念的书多，给我想个帅点的战队名字呗，还得英语也通用的啊，毕竟有机会还想打国际赛，上次听你说完我就把ID改成‘大池一斤’，这你也得给我想英文怎么译比较帅。”


    听着他几乎不需要回应的自言自语，裴聿终于有点参与价值。


    想了想说：“你这算是难倒我了，给你好好想想。但你能不能先告诉我，吃鸡游戏是什么？”


    池玥一双大眼睛亮亮的：“绝地求生你都不知道？拿手机来，先下载个手游版，不过职业竞赛是用电脑玩啦，你也没有能打游戏的电脑吧？算了还是给你装个和平JY，更多人玩，我也有ID有空带你，反正你当医生的也没多少时间。就跳伞，小心选好地方，别落地成盒……然后有个地图和信号区……”


    这是池玥第一次分享他的生活和乐趣。


    裴聿心向往之，可之前没接触过这领域，有点聊不下去。


    便问他关于电竞战队的运营，包括组织架构、教练团队、队员价值管理、粉丝经营等。


    池玥一问三不知的脑门上，满是惊叹号：“这些不都是总经理做的事么，我又不是去当管理哒。”


    又说，“去年12月末刚来，我一下飞机就直接上去，那时候还没搬来这边。他们还给我开了个欢迎会。我说欢迎个啥，直接开黑。”


    看来他只是想找人陪玩游戏。


    “然后，战队的陈总经理就让‘和平大Wong’带队，带我玩一把。”


    “第一把，他们抢装备，我天啊快得我根本没反应过来，他们也没给我留点东西啊。我只能拎个平底锅冲了出去，几秒完蛋。”


    “第二次我想跳人少的地方苟一苟。结果我刚落地就有人吼：‘哪哪有埋伏，快撤’，我拔腿就跑，结果直接往敌人枪口上撞……世界一片安静，听到有人小声说了句‘方向感是能练的’ 。草我用他教？没弄清他们代号他们也不解释。”


    “第三回……第四回……第五次，我彻底躺平，随他们后头混。看信号圈刚刚缩完、我乐颠乐颠去舔包。结果我刚摸过去，下一秒轰的一声，我让自家的雷给炸了！”


    被虐爽了。池玥说得眉飞色舞，差点没把手里的骨瓷茶杯在茶托上拍碎。


    “谁不懂小子们要给我个下马威？这种事我小时候不要干得太多，早就防着一手好吧，没想到和他们真的有壁。”


    “连陈总经理想找补、都找不了话头。后来老陈给我看队员的练习日程，说孩子们今晚还要练两个半小时，意思让我放过他们。”


    “我说，我还没让他们放过我呢。”


    听他把糗事说得如此生动，小表情可爱至极，裴聿刚才就一直用拳头和手背挡在俊脸前，可是嘴角的上翘、肩膀的抖动，就可知他笑得不行。


    池玥凶巴巴：“有种你别笑，你去试一把啊，看把你这当医生的秒得渣都不剩。真的是，我段位也是钻石1钻石2，其实有时间还能冲冲大师，放在路人里已经是横着走的，竟然让这帮十几岁小屁孩虐得！”


    裴聿终于忍不住朗声大笑出来：“输给专业人士不丢人，别小看人家十几岁，也是靠这技能吃饭的。”


    他是医生，习惯了漫长的规训。不说比他大两岁的世家子郑珉、老王；即便剥离家庭光环，幼年同班也有大把成功人士。


    术业有专攻，比自己小的比自己厉害很正常。


    “十几岁靠专业技能吃饭有什么奇怪！”那张精致小脸还是气鼓鼓，却突然定住——


    “……本场MVP，池玥，32分钟15分11助，正负值+31……”


    “让我们采访一下国青的高教练，请问今年U17的选手中，您有特别关注的吗？”“每个孩子都非常优秀，有自己的特色，但坦白说我很看好张天扬和池玥这俩娃娃。”


    “池玥，一起征服世界去。”“天扬你能不能别说得那么土？”“那把我俩的名字，刻在CBA的历史上。”“这还差不多！”


    ……池玥一挥手，把面前的骨瓷茶杯扫到地上。薄瓷落到木板地上，啪，碎裂的声音，像放屁那么轻。


    裴聿尝试过道歉，一直没有停。


    但池玥还是离开了。


    隐没于众保镖、护工的重重簇拥下，少年感的声音既冷又硬：


    “别忘了说好的‘各取所需’。在于我，最喜欢对人呼之即来，挥之，他就得滚。”——


    作者有话说：不会大量写游戏电竞和事业线，99%感情流。


    第42章 第 42 章 二顾凤凰山


    裴聿独自留在餐厅里, 端起杯子慢慢喝了口茶。


    泛上心头的酸楚被冷下来的涩茶下了下去。


    他这已婚人士，共同组建家庭无望，被对方的随从保镖当众制止, 更甚之, 连法定伴侣的私人联系方式都没有。果然结了个寂寞。


    从小受祖父伯父影响，越难的题目, 他越清醒。


    情绪解决不了问题。


    现在应该要去找他的法定伴侣，再次道歉、以及延续他们的交往。


    至少比前几个月进步，起码人在同一个城市。


    他在这个商区的精品花店买了把白色郁金香，又让人小心翼翼装饰好。刚好小赵也把他的车开到楼下。


    从南港区到盐海区就花了大半小时, 他再次闯进这座据说以前港城顶豪隐居的凤凰山。


    特别是前几天他与王守财看过日落、遇上那个无人机的那个观海平台，前后的一公里他走了三遍。


    居然还真给他找到门面。


    他往这条乍一看不太起眼的路开进去，才发现这个面海山坳有多宽阔。


    偌大的一处山坳朝着东南, 可见海上星星点点的渔船。


    现在虽是倒春寒，这位置反而比山上其他地方的风都小、体感更暖。


    看着导航平面图，再从地理和带点玄学来说, 像个皇冠的镶嵌位。


    一看便极有可能是江氏为掌上明珠选择的居所。


    他在路边停了车子，小心翼翼拿上放在副驾驶上的花, 向山坳处徒步了一百多米。


    月色下只可见浅色房子安宁静谧, 看样子像只有一层半, 以及右手边斜着下去的地下车库。


    这么贵的地皮, 却没考虑建几层楼的房子、不把外观弄得炫目。本身就是低调的实力宣告。


    正门外面，本在屋外吸烟的两个保镖马上一左一右围上来；而另有第三名牵着大狗的也快速接近、离几米站定, 手中的狼犬只对着他“咕噜噜”低声咆哮, 但被那人紧紧控制在手中。


    这几人其中一人，刚一个多小时前还见过。这时小声向他打了个招呼：“裴大公子。”


    “我想见你们少爷。”


    可是他没被允许靠近房子，却见李武从里面走出来：“裴公子, 抱歉，请回吧，少爷已经休息。”


    “李总管，不对吧。你清楚我与你家少爷的关系，怎么说我也算是你的半个主人。”


    裴聿又扫了眼牵着狗而如临大敌的那个安保，才再转向李武：“你，还有别人，有资格阻止我进去，找我的法定伴侣吗？”


    李武没被他吓住，正色回答：“裴公子，我受雇于江氏集团掌权人江总，奉命保护他的爱子。江总对裴氏家族、以及大公子您是什么态度，我无权得知，但我并没得到他让您进入江家私宅的允许。”


    就知道事情不会这么顺利。


    裴聿见好就收，递上郁金香花束：“好。请转告你家少爷：他说的’召之即来，挥之即去’，我愿意。请他保重身体。”


    李武接过：“我会转交。请尽快离开。”又摊开手臂，作送客之姿。


    裴聿只能原路离开这座大山。


    正准备回宝新区自己的居所，被母亲季小琳一个电话，又召回南港区他们裴家大宅。


    还能为什么？女装胡闹而事发了呗。


    进了大宅，见父亲正在楼梯口与秘书说话，他远远点了头便被引到餐厅。


    母亲审视他身上的“奇装异服”，没说什么。


    他又在母亲的眼神示意下，喝着据说专门为他炖的汤，一边还听母亲唠叨汤里下了什么材料。


    这是南方沿海地区的女性长辈最爱做的事，即便她也掌握十几万人的饭碗。


    呵，可惜28岁的裴聿不是小孩了。他打断母亲：“思思睡着了？”


    现在8岁的妹妹，是母亲46岁时才以冻卵生育，那年他都快20。


    典型的养废了一个又开个小号——所谓的废，指的是两母子感情比一张纸厚不了多少。


    也不知是否儿子天生难与父母建立深刻感情，还是由于这个长子是由爷爷教养长大，彼此更像生意伙伴。后来父母的宠爱全都给了小女儿。


    小妹平时倒是想粘他这长兄，但他也懒得管教父母的心头好。


    零花钱？给。礼物？买。讲故事？极少。玩游戏？算了吧。


    母亲提了好几句管教三年级小孩的难处，又抱怨家教，终于把话题转入正事——问起傍晚与他一起到D奢牌的那个男孩是谁。


    彼时裴聿一边喝汤、一边心不在焉听她唠叨小妹的事，所以并没有马上回答。


    季小琳稍稍提高些音量：“我还听说，你们两个男的，去的还是女装部，说你光腿穿着高跟鞋进店、两人还关在屋里、把人家丝质裙子都撕破了？这怎么回事？”


    裴聿也没回答。


    下一步，季小琳果然不轻不重敲了敲桌子，刚好与厚瓷炖盅盖共振频率一样、而发出“嗙”的一声脆响。


    裴聿一皱眉。都说他与母亲难以同频，想好好喝汤时，又让搅了胃口。


    既是“生意合伙人”，他决定不再上演母慈子孝，速战速决：“我明确告诉您，那坐轮椅的小男生是江定邦的独子，别人想巴结都巴结不上。我一来二去与他互相看对眼，才发现原来他也是像我这样的人。”


    又微微一笑：“您满意了吧？”


    他早几年就向父母出了柜，在家族甚至在裴氏高层都不是秘密。若有多事之人问起，他以“没兴趣吃窝边草”推脱，也一直没人见过他带任何男伴女伴出席活动。


    豪门之间层级不同。十位数的想攀附百亿，像他们这种百亿的，想攀附江家这种金字塔尖的几家，又有什么奇怪？


    听见江定邦独子这几个字，季小琳：“医疗世家始终是正统。你出柜已经算离谱，到时别人更属意你表哥或堂弟。”


    裴聿笑得玩世不恭：“母亲，所谓笑贫不笑贪，要脸成什么事？这不正好绑上江氏，他们还敢说什么。”


    季小琳前几年就不喜他是同，毁了她早就想好的联姻这条路，现在竟有个江氏独子，也是这样的？


    “你……注意卫生。”


    裴聿大笑起来：“妈，您真心想多了。您以为我有资格伺寢呢？像江氏大少爷那样高傲的，穿个女装能逗他乐一下都难得。”


    他不想把他们已在网上登记的事告诉母亲。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这算是什么，而他之于池玥又算是什么？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呵呵。


    季小琳像不得不开口似的反复叮嘱：“反正别把自己搭进去。”


    裴聿懒得再回话。


    上辈子没被江定邦认领的玥玥，只是个草根孤儿小画师。他们相识相爱，被季小琳多番打压，他救都无力相救；这辈子，她居然默认了“卖子求荣”。


    这就是为什么他一重生马上打电话给江定邦。他当然可以匿名一直给池家母子捐款，但只要季小琳有心，会让人查出这事，池玥在他们裴家人面前就永远是下位者。


    什么鬼天气！快四月了还这么冷。


    终于回到位于宝新区他自己的公寓中。


    小赵刚给他送完车，还没回到这儿；小岳岳早就吃饱，现在又在高餐柜上它最喜欢的那一层，懒洋洋呆着。


    “小岳岳，抱抱。”裴聿向它摊开双掌。


    平时它一般挺给面子，可今晚，只是尾巴晃了晃，没了下文。


    裴聿又叫了它两声。同样没回应，猫主子的脾气比人还难伺候。


    从未有过的孤寂感向他袭来。


    他环视整个公寓。大厅餐厅连着一起一百多平方，本是这四年多他最熟悉也最放心的场景。


    而今晚，却像幕布一样不断回放前世的事——


    这个沙发以前不是放这儿，以前放着给玥玥准备的专业按摩椅；


    这张单人沙发不太柔软、却是玥玥的最爱，因为比较高和硬，可以顺利地转移到轮椅上。


    卧室里，他花大价钱复刻了落地窗边那张又长又柔软的沙发。


    上一世还是两人无意在中古店找到的。


    后来搬回家，它从不坐、只做，记录着两人最深入骨髓的爱恋。


    他坐在上面，双手手指插入发根，却徒劳地握不住光阴。


    ……不久后，他搓了把脸，让自己清醒些。


    换个方法把人找到。


    他还记得刚刚说起那个叫什么“吃鸡”的游戏，以及池玥的游戏ID。


    他马上拿出手机。刚才在餐厅，池玥已帮他下载完，现在一登入，提示可以使用微信ID，于是迅速进入游戏，在搜索栏查找——大池一斤。


    他点开了没有乱七八糟后缀的第一个，的确打开了一个玩家界面。


    可惜上线是，两周前？池玥会那么久不打这游戏吗？就因为“被虐爽了”？


    他一边点开始游戏，一边回到书房，在笔记本上查找这游戏怎么玩。


    可却查找到一个视频——是一个电脑对战游戏，也叫吃鸡？从不玩电子游戏的医生有点懵。


    再看一眼手机端显示的，什么灰不溜秋的？已被淘汰？他还动都没动啊。


    ……花了五分钟，医生总算搞懂《和平JY》与《绝地求生》的区别。


    再花了十分钟，在笔记本上下载了这款游戏，安装也弄了好一会儿，就别说什么高性能显示不足的提示等。这电脑他只用来工作，只是为了轻薄，哪有什么特别厉害的配置。


    终于注册完，登入国服，第一时间查找——


    ID：大池一斤


    段位：Diamond I


    状态：离线


    最近比赛：1分钟前


    裴聿盯着那行字，手指停在鼠标上。


    池玥刚下线。


    就差这一分钟，与他失之交指。


    *


    位于凤凰山山坳的宅第。


    池玥摘下耳机同时退出游戏，按了按桌上的铃，又靠在人体工学椅上闭目休息。


    权哥进了游戏室，先为他按摩那条只能带来酸楚和痛觉的无用左腿。同时他自己也尽量给余力尚存的右腿稍稍活动下。


    血液循环良好后，权哥正想把轮椅推过来，池玥却吩咐：“把外骨骼拿来。”


    “少爷，今天晚了，要不先去休息，明天再锻炼？”


    “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我只走一会儿。”


    两名护工为他穿戴好、一左一右陪他慢慢“走”出游戏室时，李武赶紧报告：“裴公子来过，没让他进宅。”


    “很好。”


    “他给少爷送来一束花。”


    此时已过了两三个小时，花用金托盘盛放、安置在最靠近游戏室的边柜上，包装物未拆。


    “裴公子还让转告少爷一句话：他愿意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池玥冷眼扫过装饰典雅的白色郁金香，又用尽核心肌群力量慢慢往前走去。


    “扔了吧。”


    第43章 第 43 章 “老婆说的都对？”谁说……


    自此, 一个半月过去。


    五月中旬的下午。


    南方已是炎热仲夏。在南湾壹号某私人会所，离地36层的半开放式茶室往外展望，凉风拂乱了深南湾海面的平静。


    见池玥在他家保镖和护工的陪同下出了电梯、让人引着向他们包厢走来。


    郑珉才暗暗吃惊, 身边的叶涛已经轻声惊讶：“这儿明明规定除了会员本人, 所有助理司机等都禁止进入。”


    郑珉撇撇嘴：他们只能遵守会员制规矩，而像江氏等等, 规矩只会给他们让路。


    池玥看见他们，也高兴打招呼：“郑二哥。哎哟涛哥，多久没见了？听说你被发配到迪拜那地方去了？”


    叶涛：“别再提这两个字。我现在一想到那股咖喱混着香水味，就想打喷嚏。”


    池玥：“现在还有做木料进口, 我孤陋寡闻了。”


    叶涛：“呵，老一辈的做法，泥腿子亲自跑市场。不像你呀郑二呀, 高大上，在办公室敲敲键盘，钱就来了。”


    池玥笑着说：“那还不得自己一手一脚搞起来。不当家不知柴米贵, 原也不知郑二哥一年赚一个小目标，你今天约我我还不敢来, 喝个茶就耽误你赚六位数。”


    郑珉：“好说, 要不是靠你们这些大客户, 哥哥也难当家。看了昨晚他俩联合直播的数据吧？”


    池玥：“嗯。”


    叶涛：“郑二说你做得挺不错, 原来我还以为，电竞是吧有多难弄, 就赚个什么游戏比赛奖金啊啥的。但这一个多月来, 你们签了好几个大的代言？就你楼下的手机公司，那个购物平台，还有个运动品牌是吧。”


    池玥微笑点点头：“嗯, 一小部分自己弄弄，一大部分给我爸面子。”


    郑珉忙说：“爹也是种资源，哥哥我启动资金还不是我爹背的书。有资源为什么不用，关键管好这班十来二十岁孩子，也挺不容易。”


    叶涛：“不到二十岁的，毛都没长全。”


    池玥微笑，却暗叹，懂的都懂，小孩不算什么，关键是他们的粉丝号召力和破坏力。


    他这空降老板游戏水平比他们差，被他们看不起，他认。毕竟想通之后，自己的确不是来当电竞选手的。


    可是他们这个完整成熟的团队，去年在和平大Wong带领下在PCL春、秋季都取得不错成绩。


    却在转到新老板池玥名下后，又马上高薪签进一人，别的队的天才突击手“林阵磨枪”。


    有多天才呢？林阵原来独自扛起整个队，类比科比的单核时期，个人很厉害，可惜队伍整体走不远。


    这个嘛，他当时只说了喜欢这队，也欣赏这人，爸爸就打包赠送了。


    这一打包，麻烦就来了：


    Zero正选的队员是与大Wong同一个完整的青训系统出来的，林阵能不被排斥？


    这几个月来，他们各自直播时就暗暗撕起来。教练团队看着大Wong长大，难免更偏向这边。


    天才总是不凡，林阵被压着没机会出头，更引起粉丝们愤怒不已。


    3月份春季赛开始时，池玥还在东海市养病，就听说了这回事。


    他再回深南市，的确不是为了哪个人，而仅仅是为了把这件事情做好的。


    没几天后的一场复盘会中，针对前一晚上很胶着的一场比赛，指挥大Wong却发布了个其他人都没弄懂的指令，林阵冲出去救场，却引来更多火力而团扑。


    主教练老吴自然是叫大Wong解释两句。


    可是大Wong没说两句，林阵抓紧机会发挥，连连说大Wong这个指挥的不是，甚至翻了3月初的旧账，弄得大Wong马上闭了嘴，一脸“干不下去”的表情。


    与大Wong一同成长起来的辅助小乐子不干了，甚至连狙位的平时直播时很安静的大野，也与林阵吵了起来。


    林阵冲口而出：“就你们两个傻逼领悟不到，他不就早也发现了侧翼有人，要没我，你们扑得更快！有话不说清楚，一群傻逼。”


    18岁少年倔强地高昂下巴，满怀敌意的眼神环视着在场的队友、几位教练陪练、数据分析师。


    最后一个鄙视的目光落向他的新老板。


    也就是那个去年底被虐得三个月没敢出现，十天前才来上班刷个脸的、不就是凭着家里有钱就能买下他们卖命的、他在直播时间都暗暗骂过几次的、没比他们大几岁的“瘸子”。


    室内安静得一根针掉落都听得见。


    池玥在静默中淡淡开口：“把OB位18分17秒到22秒放一下……停，小乐大野，看到了吧？林阵没说错……”


    这俩18、19岁的，连连翻了几个白眼，连大Wong也憋不住耸耸肩：外人都帮外人的啦！


    脑子该转的时候还是得转一转，比如绝地求生，不过是换个逻辑的篮球赛。


    他这外人，手速没大家快。但他从小就是篮球场上的控球后卫，拥有最广阔的视野和最全面的大局观。


    池玥轻轻叩着桌子：“但是林阵你想过没，你看他们俩没明白、没掩护，却专门执行了大Wong的命令，结果引来更多火力。我从去年就常看你的比赛，以你的手速你明明可以先干掉这个威胁，你做了吗？你自己的脑子呢？专门用来拖后腿吗？”


    18岁这年龄，你给他高薪、给他比原来好的平台，他还觉得全世界欠他的。


    “大Wong，第一，脑子比嘴快的事情，你的确该反省；第二你瞬间明白林阵听懂了，你自己就该掩护他，而不是等小乐子封烟。”


    这小子，回头再说他。


    “像这样的场面，你们之前是怎么做我也看过。但现在，林阵与你们去年的钢枪阿木完全不同。为什么不转换作战思维？”


    “你们没打过篮球至少听过科比、听过他的三角进攻体系吧？我认为林阵有这能力。你们要做的是马上改换模式，训练和创造出，在不利情况下让林阵输出的环境。”


    “吴教练，你与几位陪练、数据分析师，今晚没给我弄出模拟方案别下班。当然，林阵，我三天内要看出你在新模式下的进步成果。”


    教练团队不过也是暗暗不满他把林阵签进，改变了原来青训几个人上位的顺序。静默的他们都不是善茬。


    散了会，池玥又单独把大Wong叫到自己办公室。


    同样是18岁的另一名天才少年，同样又高昂着头，倔强地不肯向黑心资本家低头。


    池玥大笑起来：“大Wong啊大Wong，平时让大家排斥林阵，明明刚才会议上自己能解释清楚的，就是不说，让林阵自曝，让大家看啊，这空降的、还有那空降的，凭什么在这作威作福，让我俩狗咬狗去，是吧？”


    他一拍桌子：“你当小爷眼瞎还是脑残？小爷耍手段时，你还在吃奶呢！”


    篮球从兴趣到准职业，这条路台上台下明的暗的什么没见过？从12岁进入体校也即准职业，15岁能坐稳青训U系列顶尖位置，除了场上的球技球商为基础，场下他没点手段？


    丛林法则下成长，只有手段耍得干不干净、让不让明眼人看得出来。


    “……后来我遇到个教练。他跟我说，有什么兵你决定不了，但作为一个指挥官你能不能用好这个兵，就是你的能力问题。希望你好好想清楚这句话。”


    玩票似的老板突然发了话，成年人的都要养家的教练团队，首先执行起来，毕竟一计较，这小祖宗财大气粗拼不过，人家分分钟从韩国请教练回来取代他们，也不在话下。


    再到三天后，感受到新战术甜头的林阵，鬼鬼崇崇地把去年韩国冠军队自由人亲笔签名的鼠标塞给他。


    反而大Wong一开始在办公室时还答应，但肚里就没服，小帅哥当晚直播时学着林阵以前那样，悄咪咪骂他瘸子，好些女颜粉也跟着骂。


    池玥耍了个花招。第二天开复盘会时让个主播进来探班，“不小心”拍到了#美少年老板神颜，仅0.5秒的镜头就为Zero战队官方号圈了一波新的粉丝，天天评论区里喊老板露脸。


    脸嘛，稀缺资源是不常露的，但官方号视频中，偶尔会有池总使用帅气外骨骼站立、高挑清瘦的背影，且当天总少不了大额红包。


    瘸子怎么了，爹有钱娘有颜，轻松秒杀。


    不过随着5月到来，春季常规赛进入白日化，再加上池玥给他俩还有战队都拉来了代言。


    看在钱的份上，半服不服的都服了。


    现在想想，爸爸把战队与空降天才一起扔给他，就是磨练他，让他有点事干。


    战队与郑珉的MCN公司三月末就签了内容矩阵投放的合同，他公司也不远就在T3，加上郑珉的为人，两人联系算得上紧密。


    “哎我平时可不敢打扰郑二哥这大忙人，不就听他说起涛哥你回来，说你俩聚餐，我才来凑热闹么。”


    池玥笑着，还是不习惯拈起滚烫的功夫茶杯子。


    “今晚我们不在这儿吃，不是去宛城么？我还说不早点走，怕等下出城堵车。”叶涛奇怪。


    这时，郑珉放下手机。


    “小玥，你和某一位的事，哥哥们啥也不敢猜测。反正在商言商，我欠下他的人情，是为了他请你出来。有啥事你俩好好商量？走吧老叶。”


    裴聿从包间门进来时，李武挡了一下。


    却在看见对方出示的江总的微信「听说小玥最近都睡得很晚，电话里也在咳嗽，你怎么都不去看看他」后。


    保镖头头麻利退回门边。


    池玥侧身对着门外，像小鸟般轻啜完小小一杯功夫茶，嘴唇一直没离开杯沿，纤细手腕还弯折着、握着杯子。


    裴聿把一张真皮坐墩拉到最靠近他轮椅边，大长腿屈曲着坐下。


    又一手轻握他手腕，另一手接过那小杯，放到矮茶几上，矮到池玥没法顺利弯腰放回杯子的高度。


    又看看公道杯里的水早已变温，这样茶的口感会变苦，正要再重泡一壶。


    池玥轻哼：“看来裴大公子不知道，我从来不喝热茶。”


    裴聿立即放下小开水壶，拿起公道杯，倒上八分满，奉到他手边：“小玥少爷，你说的我都照做。”


    “我不喝了！”


    裴聿立即把杯子放回桌上，又立即端起开水壶，泡茶、倒掉公道杯里凉下来的，把热茶注进公道杯里。


    池玥又冷哼：“我现在要喝茶，马上！”


    裴聿又端起刚才他那杯茶，倒掉小半杯，又从公道杯倒了一点点滚烫的进去。


    端起，奉到池玥面前：“温度正好，你试试。”


    池玥突地笑起来：“这一个月我算见识了他们郑家人喝茶有多讲究。郑二哥的爸爸我也见过了，我不喝热茶时，他差点没瞪眼。”


    裴聿低声说：“他父亲七十多，小玥少爷幸好没把老爷子气坏。”


    池玥撇撇嘴：“我喝我的，他气他的，他干嘛要为我喝不喝热茶而生气嘛，你说是不是没事找事，自己找事儿来烦？”


    裴聿：“嗯，你说得都对。”


    池玥先是得意地翘了下嘴角，突然又像想到什么似的：“哎不对，这句话怎么有歧意？”


    这不是经典的“老婆说得都对”的变体？——


    作者有话说：通篇没什么事业线，就这一章较多，只是为了写小玥同学的立身之本，其它章节只会提几句两人的工作进展。


    是两个木有一丁点儿班味的宝子。


    第44章 第 44 章 怀里的礼物


    一口灌完茶, 池玥怒气冲冲地把杯子塞回裴聿手里。


    医生刚想连杯带手一起握住，那只手已脱离掌握范围，某个顽皮的指尖还不轻不重地刮过他的手心。


    于是他慢慢合上手掌：“小玥少爷最近手速可以啊, 没少打游戏吧。”


    池玥怒瞪了他：“我打游戏怎么了？身为电竞战队的老板, 我要不打游戏那不是外行领导内行？人生的最高境界，不就是奉旨打游戏么。我爸都说一个领导者应该了解自己的行业, 我怎么就不能打了？”


    吼了一轮、咳了几声，又接过裴聿再送到手边的茶水、喝，又说：“我打游戏是为了了解他们这群小孩怎么想的，他们怎么这么简单都没想明白, 就想着对抗路，矛盾至极，左看右看这不顺眼那顶心顶肺, 你就说他们咋就一群猴似的……”Balabala抱怨了一堆。


    裴聿点点头。别人的行为的确是矛盾，玥玥的叫可爱。


    池玥说不绝口，转脸时却见对方带着笑意的嘴角：“裴聿, 你笑什么？”


    “没有，我在认真聆听池大老板说话。”


    裴聿立即一抹脸, 坐得板正。


    “哎呀你这人, 我有说你不能笑吗？你干嘛那么听话, 我说啥就是啥？我告诉你你别再用那句话套路我, 什么你说的都对，我说得不对你就该说出来。”


    听这意思, 裴聿刚微微翘起嘴。


    池玥又吼了起来：“我就说你在笑, 还死不承认。”


    裴聿又使劲深吸一口，俊脸板得严肃。


    池玥的脸上大大写着“我很不开心”。


    医生轻声叹道：“不如小玥少爷你告诉我，我该笑还是不该笑？”


    池大老板：“你该——”


    好久, 他才憋出：“哼，你该怎么做还用我教？”


    下一刻，他就被抱了起来。


    等到裴聿抱着他来到茶室那张新中式的木架软垫罗汉床，放下他时，他才发现双臂不知什么时候环上对方的脖子。


    裴聿把他稳稳放下，又一手托着他的背、拿过靠枕垫在他重伤无力的后腰，才挨着他坐下，线条凌厉的下巴还轻轻蹭过他的额头。


    哼！


    一个半月不知死哪儿去的男人突然出现并把我抱起我该怎么办？


    我家保镖护工一见这男人就自发当起咸鱼把我置之不理为什么？


    我打不过他故而立即躺平装死等他不备再插他鼻孔的胜率大吗？


    我刚才不小心在他脖子上吸了口气他一定不会认为我想这样做？


    他靠那么近干嘛我都听得见他心跳了不对可能是我自己的心跳？


    “裴聿你过不过份？”


    没等他推开，男人一挑眉：“小玥少爷该不会马上忘了，刚才授权我可以决定自己的行为。而我正是在表达我对自己的合法伴侣，这一个半月来的想念。”


    “你干嘛动手动脚，好好说话就行，我听着。”


    再推，还是推不开。


    “池玥，可你根本不理我。”


    大反派说话时，喉间低低的嗓音，刚好就在他耳边。


    来自阿权微信里的近50条整齐划一的「少爷说：已死，有事烧纸」，是谁拒绝交流？


    池大老板狠狠吐槽：


    “我怎么理你？你每天只让人送花、送吃的，送这送那，谁才要这些东西？我要的我不会自己买呀？我把整个花店买下来天天看不好吗？还天天只送同一种花，王妈说她们下人房间全都是郁金香的味儿，都把她们熏怕了。再说我们前台还有主播几个小姐姐，都被你喂胖了。”


    “送着送着，还跑到国外出差；跑了就跑了，还让小赵天天送，这里面有你自己一分心意吗？没良心的东西，连我家小玉玉都不如！”


    我尊贵的江氏大少爷还没（怎么）拿乔，裴聿这死男人倒钓起我来着？！


    裴聿深知以他们的层级差异，若自己逾距逼得太紧让玥玥厌恶、或做得难看让豪门圈内知晓，肯定会成为江定邦的弃子。


    这一世他是为了守护玥玥，不是要对抗世界。


    前一个月，只好一天一封手写的“烧纸”，夹在花里送去，让玥玥知道自己一直在等。4月末赴德开会兼谈合作，昨天刚刚回到。


    从郑珉、以及网络各处知道池大老板也做得很好；让郑珉代约，也是给足空间给玥玥。若他没做好准备，一定不会赴约。


    他右手把池玥环在怀里，此时左手弱弱地举起。


    池玥一把按下去，又说：“我想吃辣那天你就送炖汤，我想喝汤你就送麻辣脑花；我现在告诉你，那家不合我口味，他们就不擅长做我们那边的菜，还没我家里厨师做得好吃。”


    裴聿又举了一次手想发言。


    可再度被按下去：“还有，我就不爱喝你们这儿的药材汤，而且你让私房菜送过来算什么回事，你看过短剧没？都是霸总亲手煮的！我就不信你厨艺差到煮个汤都能把我毒死。”


    边说着，边狠狠地刮着裴聿胸前的衣服。


    抓着抓着，池玥才确认：“别告诉我你明天还得给人动手术。而且就不信刮你这儿你也没法工作了。”


    裴聿叹口气。


    怀里的小作精又板脸：“你有意见？你不能有意见。但你也不能说我说得都对。”


    男人垂首，薄唇轻扫过对方的眉心，又在他发间深深吸了一口，淡淡的柑橘香草味沁入心脾，清凉了整个初夏。


    一句带着气音的呢喃：“嗯？到我说了？”


    池大老板撇撇嘴，摆出个“姑且听一听”的表情。


    裴聿低声诉说：“四月底交接完，现在暂时离开临床工作，所以你放心抓我的手，这是第一；第二，术业有专精，我会让他们改善配方，争取做到令你满意，但那两家私房菜已经是离你最近的两家，绝对能保证新鲜度和热度；第三，池玥，我很想你，上个月很想，这个月离了半个地球，也很想。”


    “嘴巴说得好听。”


    “真的。”


    “手信呢？”


    裴聿笑起来：“江氏的大少爷，刚才不是还口口声声说着‘我要的东西自己买’？我还以为说着说着，你要把那家花店、那两家私房菜都买下来。”


    池玥叫起来：“那不成。我去消费多爽，一旦把它买了，就得想怎么把它做好，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现在满脑子都在想手下那班小子怎么提升成绩和名气，也得盯着他们别挖坑给自己跳。又怕他们个性太强、惹了舆论；又怕他们没个性、稀缺度不够，感觉像是养了一屋子的娃……”


    可一连串干咳又打断了他的抱怨。


    裴聿连忙扶起他一点、轻扣他后背，又叫屏风外的阿权进来换过暖茶，小心端到池玥嘴边：“润润嗓子，别太大口。”


    池玥喝了水，在他怀里闭目养了会神，总算把气喘顺。


    又叨叨地说：“还真没给我买手信，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裴聿把他放到靠枕上自己坐着时，某位小作精的嘴就更长了。


    可柔软的肚子却被个东西轻压了一下。


    池玥睁开眼睛一看，一个比巴掌大一些的精致小木盒放在他面前。


    就像漫画里那些欧式的藏宝箱一样，盒体底色棕黑，上面带点弧型的盖子上浮刻着一个凸起的小精灵，拿着个星星形状的魔杖。


    “前些天在德国开会，周末到黑森林地的古镇闲逛时，在一个手工木制品店见到这小盒子，正好买来送你。”


    “什么呀，一个破盒子。”


    “破盒子？那你试试把它打开，看藏着什么宝贝？”


    池玥自信满满地打算上下一掰开，呃，环绕着盒子的那条看起来能打开的缝，竟然只是一条假缝。


    他来了兴趣，一挣扎想坐起来。


    裴聿干脆坐直，又把他抱在自己怀里：“池大老板，给个提示，类似于我们的鲁班锁。你一定不会解不开吧？”


    怀中人也任由男人环着他的腰：“什么呀，收个礼物还得我费脑子，真不爽。”


    手果然没停，左拨拨，右弄弄。


    盒子还真的渐渐像变形金钢似的错位开来。


    “诶怎么回事？照理来说这一小块应该能退出来……我拔！为什么不行，裴聿你该不是在耍我。”


    裴聿在他的耳垂下轻吻一下，手掌覆上他手背的同时，手指轻轻一按：“这里，魔杖上的小星星。”


    终于过了这一步，池玥扯动那木块：“哼，店主人告诉你的吧。”


    “怎么会？那木匠大叔牛得很，标价880欧，不议价。但旁边立了个小牌子写着：当场解得开就380。你猜我花了多少钱？”


    “我想到个赚钱的好门路。你可以在外面举个牌子：代解木盒，一百欧一次。几个小时就能赚不少了吧。”


    “池大老板现在钻到钱眼子里了。”


    “那是，对了那些古镇不是有很多中古服装店什么的，裴大公子这身材，卖脑力的同时还能顺便当个街拍模特赚点外快，省得你周末到处乱逛。”


    裴聿笑得不行。


    “看看里面是什么好宝贝。要是装些不值钱的，又花我那么多时间解题，我不揍你。”


    解开最后一步，中间是个小小的皇室蓝色绒布内盒。


    里面几乎紧贴在一起地嵌着一对戒指。


    男式的，款式简洁的条带状，粗略看去像是锤纹黄铜那样略为粗犷的玫瑰金。中间是许多散碎的钻石。乍一看没什么特别。


    正在发呆之时，裴聿轻巧接手了盒子，另一只环绕过他腰间的手拿起手机、开了手电对着戒指一照。


    恰是傍晚，从外面照进来的光线没下午强。


    还未开灯的屋内，他们旁边的白墙上，出现一个像投影的光斑晕。


    但通过调整手电的距离，很快便能看出来，是 PEI YU & CHI YUE。


    还在裴聿怀中，池玥定定看了那行字一会儿。


    又缓缓伸手遮住左一半，右一半，遮住一只戒指，那行字的上层消失；挡住另一只，下半又看不见……


    “这戒指是我俩刚登记那天，我和C牌的销售和设计师一直讨论到半夜。


    想要把所有的心意都刻上去，却又不足方寸；想要送一个更大的，又怕不配衬你漂亮的手指；最后想到这办法，可以很大，又可以很小。


    这些钻石乍看着就是碎钻，但每个角度都是计算好的，才能呈现这样的效果。喜欢吗？”


    只有两人在一起，爱意才完整。


    池玥充耳不闻，一直在审视。


    最后，他拔出那只稍宽一点点的、看起来更适合裴聿的那只。


    裴聿也顺手拿起另一只，还想握着他的左手：“抱歉，本来该是我先向你求婚。那天我太震撼，衬衣也是皱的，连领结都没有，玥玥也没有穿礼服，当然玥玥怎样都漂亮……”


    “裴聿。”


    “嗯？”


    “什么网上登记，别把这事当真好吗？”


    伴随着这句话，池玥把手中那枚戒指往他掌心里一塞。


    又扬了扬机关盒子：“你的德国旅游手信我收下，谢啦。”


    第45章 第 45 章 他的死遁白月光？


    池玥一点一点把机关木盒复原。偶尔步骤错了, 裴聿伸手想帮他时，也被他轻巧挡了回去。


    “池玥。”


    小男生没理睬他。


    “池玥，我做错什么？”


    “你啥也没做错。”


    “你说, 我一定改。”


    上半身尽量紧绷的池玥, 也在思考：我也很想知道你有哪不好，有哪做错了, 有哪可以吐槽。


    可是他现在还坐在这男人的腿上，全身感受着对方的温热；鼻尖闻到的这男人的气息，像是专门为他定制的调香；耳边是男人低沉磁性却带着一丝迷糊的讨喜嗓音。


    最致命的，这男人双臂拢在他腰上, 还要把下巴压在他肩头。


    你说，他该拿什么来对抗。


    许久，他才说：“我不喜欢戴戒指。”


    “那就不戴。”


    池玥又慌忙按住他的手：“但你别扔了, 浪费财物可耻，而且这里是三十几楼，严禁高空掷物。”


    裴聿：“好。”


    池玥像是放下心来：“我知道你不是浪费钱的主。”


    裴聿：“可这戒指刻了你的名字, 你不要，我总不能送别人, 留在家里又不能像古董那样摆设。”


    池玥拍拍他的手背以作安抚：“你找个和我同名字的就行了呗。你看CHI这个姓本来就有池和迟字, 更别说YUE字多得数不胜数, 跟你说以前大把人把我名字写成’越’字, 毕竟男的嘛。我都没搞明白我妈怎么找的这个字，她说看着顺眼。”


    ……反正, 他只不过是裴聿的白月光的替身嘛。


    替身这东西, 找多几个就麻木了。


    他相信一定有别的CHI YUE会爱上裴聿，毕竟这男人要才有才要貌有貌，要钱也算有钱。


    他的特色发言, 让裴聿忍不住笑了下，却突然感到有什么异样。


    隔着衣料也能感受到，此刻池玥在他怀里绷得直直的。


    此时池玥大叫：“权哥。”


    屏风外的护工再次进入只有两人的空间。


    池玥指挥他把茶桌边的轮椅推过来，又让他扶起自己。


    可两人当然都看得到，腰还被某男人环着。


    “裴公子，你给我放手。”


    正当裴聿稍一犹豫，池玥不知是心虚还是急切，又叫保镖头头：“李哥！”


    李武转进来的一刻，裴聿已放开双臂。阿权这有力大汉也已经把瘦弱的少爷稳稳搀扶起，又护着他落到轮椅上。


    李武环视一圈没什么危险，与阿权对视一眼也看不出有异样。


    一屋四人沉默得，听得到窗边的风声。


    阿权给他整理好双腿、又来到他身后。


    推还是不推？少爷没下令走，两个随从也只能待命。


    可现在回到轮椅上，许是回复了一丝掌控感，池玥突然又觉得内疚起来。


    “裴聿，我也送你个礼物呗，你想要什么尽管开口。”


    可两个随从很有眼色地立即轻声离开，又让池玥感到有点不知所措，但总不能又把人唤回来。


    好一会儿。


    “小玥少爷，我和你之间不必计算得这么明白。”


    “不不不，毕竟你要是没得到什么好处……唉那你要啥嘛？”他或许不该这么说，但让他果断说一句走人，又说不出口。


    这句话音一落，从刚才就一直盯着他脸的裴聿，突然就笑了。


    池玥突然想起还在游艇时裴聿这个笑法，当时表示他生气了。


    为什么有人生气时还笑，笑个猫毛！果然和年龄太大的就是难沟通，和爸爸一个样，总让人搞不清他们在想啥。


    还是和战队这班十几二十岁的崽子们好玩。


    他扔下一句话：“裴公子没想好可以慢慢想。我这人说到做到，给你个承诺。不过你别想我对你怎么样，就算像古代那些沦落风尘的，我也是卖身不卖艺那种。”


    不知自己在说啥，反正打死不当替身。说着说着，他自己已划着轮椅转过屏风。


    权哥忙接手推他，而李武向后略一环视安全，便大踏步先出门探路。


    “池玥，我爱的人，就是你。”


    一句穿透屏风的朗声表白，又让人们都定在那儿。


    李武和阿权赶紧想把空间再留给主子们。


    可池玥一把扯住权哥的衣襟制止他出去，又背着身大叫：


    “可我不喜欢你！我不喜欢比自己高的！也不喜欢长得太帅的，对，太帅的都是渣男！我也不喜欢拿手术刀的医生，我更讨厌用古龙水的医生，我还讨厌脑子特别聪明的，但又不能是蠢的……”


    “对了，对了！我喜欢打游戏的，你不打游戏，凭什么让我喜欢，怎么说我也是个战队老板，你连吃鸡是什么都不知道。”


    “我可以学。”裴聿也已大步走到他面前，又被他挥手、没赶开。


    “我喜欢大学生。”


    “我回去念大学。”


    池玥简直无语：“我说的是大学生这年龄！我就不喜欢28岁的老头，像我爹似的！”


    那一刻，裴聿的手垂了下去。


    池玥也不太敢再看向他，只好转而盯着被他扯紧的权哥身上的衣服，又上下扫视：


    “裴聿你听我说，这只是我的个人喜好，是我的问题。我之前跟你说过我喜欢胸肌发达的，你不用刻意去练，刚才我感觉到你有练了一下吧。真的，不用为了我改变你自己，我说不喜欢帅的，万一你为了迎合我，跑去整容了怎么办。”


    “反正联姻对象嘛，你真的不用迎合我的，我爸喜欢你就够了。不过万一你的白月光再出现，或者你喜欢上别人，其实也可以跟我说的，马上飞去米国离了便是。你不用担心我爸那边说啥，我不会任由我爸弄死你的，毕竟这是我的选择。”


    左手边那男人似乎重重叹了口气，反正他没看到。


    想到什么他又惊喜地叫起来：


    “对了，对了，我有喜欢的人了。他是深南大学的学生，吃鸡可厉害了，玩狙准头厉害得很，而且和我简直配合得天衣无缝，关键都喜欢苟和捡漏。


    你看你做啥事都很有规划，你刚说学打游戏，一定又会列出规划，啥时冲钻多少天冲大师是不，想想就可怕。


    那打游戏就没了乐趣是不？我就喜欢没那么卷的爱躺平的，天天陪我疯。”


    你有白月光，我没有啊？


    没也能捏出来一个。


    “……那我需要为你喜欢的人让位置吗？”


    过了许久，池玥才想起似乎裴聿问了他这句话。但自己怎么回答，其实他全然忘记。


    他现在已经坐在自己的车内。刚才在场的李哥与他隔着隔音玻璃，而权哥肯定是在后面那台保姆车上。


    他刚才是怎么回答人家的，可以问问权哥嘛。


    微信上发过去：「那个，我刚才是怎么跟裴公子说的？」


    「少爷，您说裴公子要是不信，我把人带出来给你看。」


    看到这句话，池玥默默地把屏幕锁了。


    黑下来的屏幕倒映着双R车顶特有的星空灯。


    他的特别定制版的高达动漫里的大天使之翼。你看，这些要是跟裴聿说，他肯定不会感兴趣，就像一个半月前和他聊起吃鸡一样，默默地听一下自己怎么被虐，再用真理扎一句心。


    他们的世界是规律的、规划的、严谨严肃的，反正什么都不好。


    这些是其次，刚才竟给自己挖了个坑。


    不过虽然喜欢那人这件事是随口说，但人嘛，的确倒是有原型。


    就是他最近常一起双排的钻石3的狙击手。


    那人说他是大学生，他查过一下那人的上线时间，好像应该也是大二大三混日子的模样。只是鬼才知道他是不是深南大学的，鬼才知道他本人是怎么样子的。


    但问清楚是不是省内的，要是的话这周末倒是可以找他打个短工。


    裴聿这人心思缜密，甚至可以想象裴聿为了拆穿他，去查他和那人组队时的战斗数据，毕竟这些都是公开可查的嘛，到时候问起怎么办。


    得找那个真货才混得过去。


    赶紧回去上线找人。哎后悔了，应该之前就和那人互加微信。


    池玥七点半左右就回到了凤凰山的宅第。权哥扶他下车时说：“刚才裴公子追问您，啥时候把那人带出来见面。”


    “你说行，今晚一定给他答复。”便急急吼吼去电竞房开电脑。


    啧，“爆你咋了_Y”，最近比赛：1分钟前？！


    早知他今晚那么早上线，刚才在车里就该用游戏本上线玩着啊，果然大学生有空就打游戏，咋不好好学习呢。


    PUBG这破游戏，它不像和平JY那样，是不支持给离线玩家留言的。


    还不敢进游戏，还必须处在游戏大厅中才能知道好友上没上线；且还要抓住他登了游戏马上就发，要不人家进了游戏又聊不了了。


    你说这都什么年代了，聊天功能还这么弱？可没有办法。


    在高医生的催促下，池玥一边在餐厅吃晚餐、眼睛就一直没离开过游戏本。


    本来以他家这么多设备，他还可以开个小号先打着。但小号等级低，匹配的队友都是新丁，平时在新手村逛逛挺有意思，但今晚特烦犯蠢。


    又刷了会儿短剧，被一部《对我断情绝爱的霸总老公竟不知他的死遁白月光就是一直暗恋他的我》给气笑了——


    这俩蠢货怎么有话就不说明白啊，就像猫鼠游戏似的一句话东躲西藏，蠢不蠢啊。


    直到晚上快十点了，叮！爆你咋了_Y上线。


    手速极快的池玥马上发了组队邀请。又赶紧发送：「兄弟你微信号？找你有急事」


    爆你咋了_Y：？


    爆你咋了_Y：（给了个微信账号）


    爆你咋了_Y：快排，宿舍要熄灯了


    大池一斤：先别排，我有事跟你说


    池玥加了他，头像的确是个差不多岁数的男生，长得还行，可惜朋友圈空空如也，估计设了三天可见，地址安道尔一看就假的。


    大池：「兄弟你哪的呀？」


    猫冇毛帽：「什么哪的」


    大池：「你要是大粤省的，给你介绍个工作，工作时间短，酬劳还高」


    猫冇毛帽：「……」


    「真的」，池玥balabala一连说了好几句，才发现人家一直已读不回。


    再看游戏大厅，人家已解散组队，自己排进去了。


    哎，只怪他一下子不好意思跟人家说，要扮演一下他男朋友。怎么开得了口啊，世间还是直男多，这好端端的把人家掰弯了当然是不行的。


    算了等下还是直接跟人说吧。


    眼巴巴地盯了二十来分钟，见“爆你咋了_Y”本场游戏结束。


    池玥又赶紧发微信：「兄弟啊」


    猫冇毛帽：「学校整天宣传不要信人家画大饼，骗到国外去把你腰子割了」


    大池：「不是！你误会了！我正经人！我请你扮演一下我男朋友，骗一骗我家那位，有酬劳」


    猫冇毛帽：「……有夫之妇？！」


    猫冇毛帽：「姐姐我不做三」


    大池：「你听我讲！」


    猫冇毛帽：「下了88」


    接下来的信息已读不回。游戏大厅里也不再回复，又很快下了线。


    还好微信没拉黑。


    *


    裴聿锁了手机屏，又赶紧退出游戏大厅，嘴角浮起一丝笑意。


    玩狙厉害得很？配合得天衣无缝？都喜欢苟和捡漏？那当然不卷，这位ID叫做“爆你咋了_Y”和“猫冇毛帽”的二十岁男大学生，又不是为了成为高等级玩家。


    从外面走进这个电竞设备齐全的房间的年轻人问：“老板，怎样了？”


    电脑屏幕前的男人伸了个大懒腰，对年轻人笑道：“小莫，举例说，有个小可爱让他男人去假扮他男人来骗他男人说他爱上别的男人？”


    电竞教练小莫数着手指，终于听明白他说什么。


    “病得不轻啊。”


    第46章 第 46 章 偷偷看一眼他的王子


    其实刚才在茶室, 池玥估计得没错。


    若裴聿要玩游戏，必会“列出规划，啥时候冲钻石等级”。


    而这位自幼严谨的学霸, 当然有学霸的方法。


    自三月下旬那一晚“挥之即去”, 裴聿回到家，下载完PUBG的PC客户端, 注册、登入，进入游戏。


    由于新手匹配的也都是新手，双手极其灵敏的神外医生，侥幸随便乱点, 竟击杀了一个人物，但最终却在不知什么系统警告、又凭本能危机感不知方向地狂奔了一会，还是死掉。


    ——当然这在他下一天找到小莫教练后, 才知道这叫毒圈。


    他的助理小赵在第二天上午为他寻得合适教练小莫，以及让教练安排适时出现的队友，签定保密协议, 上门教学，预付款加封口费尾款, 人力成本一共80万。


    当晚他下班时, 小莫教练提前来到他的公寓, 小赵已按清单为他配置好电脑。简单晚饭后, 便开始交流学习。


    他从小不打游戏，但本是神外医生, 对手部操控便极为精准。小莫教练直言, 裴老板比之前教过的刚被选入青训的少年，更稳。


    第一天。


    小莫先给裴聿大致说说游戏流程，然后让他在练习场打靶子, 好像说打了1000发，反正下班的他也已感到疲累的程度。


    让他基本学会预判移动靶、八倍镜压枪等精细技巧。


    他需要与池玥大致匹配的技术，这是第一步。


    其二，按小莫的意见收集“某一位”的所有信息。某些是公开信息，某些独有业内资深人士都知道的信息渠道。


    然后，让裴氏医疗的人员里一名信得过的网络技术员，代为收集和整理“大池一斤”的战斗数据和习惯总结后，分析后提交报告。所以其实小莫不知道他要找的是谁。


    最重要的是，收集“大池一斤”近期常组队的一些朋友列表。然后再在这些人群中，查找和筛选本人交友广泛的目标。


    他需要足够的信息，这里的花费不低于50万。


    其三，让小莫告知渠道，让小赵按他的要求高价购入原有账号——珠三角地区，注册时间半年以上两年以下，年龄在18-25之间，以往上线时间与所收集到的“大池一斤”的上线时间有50%左右重叠，最近的排名在铂金4以上，且好友列表比较干净。


    包括收集筛选的费用，三天内一共获得了6个账号，花了约20万。


    他需要无可质疑的伪装载体。


    第二天，小赵把昨天收集到的匿名资料，按“某一位”的习惯跳哪个城、蹲什么点，在白天已交给小莫教练，让他安排好教学。


    裴聿下了班，与小莫双排实战。实战中学东西极快。当天约四个小时后，他开始力竭之时，小莫教练称他某些情况下，算是配得上铂金IV左右水平。


    第三天与小莫及他找来的人练习后，裴聿能做到存活时间全队第一，多次远距离封枪打乱对面节奏，开始用M24配栓狙，适应高分局节奏。


    休息期间他没闲着，按照他收集到的两位与池玥有些交集的大神，加入了他们的聊天群，又在里面狂刷：「铂金局决赛圈老被rush楼，有没有人教教狙怎么活到最后？」


    玩家口气的用词，当然是小莫教练教的；二十岁左右年轻人的网名，当然是小赵教的。


    他需要社交渗透。


    第四天午休时，裴聿还在那两个群刷，反正按小赵的说法，这年龄段的男生拽一点也没事，若说得不对就回去扣他奖金。


    结果没多久，其中一个群的群主——也是和池玥一起玩的长期好友之一，估计是刚睡醒，发了个语音过来，愿意带他。


    他忙感谢大神。这可省了他好多事。


    反正不行还有别的群，不行继续刷；甚至每晚还有6个账号通过不同IP来野排。


    当晚，他就在小莫教练在旁指导下，在买来的6个账号里选择一个之前也常玩狙的号，与那位大神做了友好交流。还让人家说了句“小子你还行”。


    ——谁是小子，要不是为了他的爱人。


    于是接下来两周，与群里的人混得更熟，常一起组队，当然小莫都会一直在他身边指导他怎么做。他也成功升到了钻石IV。


    而在多次实战中，以他的战术理解能力，小莫教练说他玩狙击手在钻石以下能横着走，现在靠多玩多练，和那些准职业的有得一比。


    ——谁要多玩多练，只是为了与爱人相遇。


    然后记得4月13日那晚，“大池一斤”也突然在那个聊天群里冒头，喊人上线。


    裴聿的“爆你咋了_Y”及时抢到了最后一个名额。


    机会给了有准备的人。


    语音聊天里，少年感的声音清晰地响在裴聿耳边，让他好一阵激动——半个月的失联，披着游戏马甲的池玥似乎快乐了不少。


    队里似乎还有个人知道，池玥在现生与电竞战队有点儿关系，“大池，怎么好久没喊我们玩？”


    跳伞后稍轻松的时段，几人用语音聊着聊着。


    却发现狙一直没说话——是裴聿故意落后于他们。


    池玥先问他是否听得到自己指挥，他用文字回复：「听到，在图书馆，不能语音。」


    池玥有点不乐意，语气有点冲：“妖，又不是新手了，不用语音打个屁。”


    裴聿没有回复，专注于听他指挥。


    他们拿下了这一局。


    趁组队还没解散，裴聿才反驳：「有人不方便用语音，但不代表他做不好。」


    池玥：“行吧，兄弟做得不错，抱歉啦！”


    他的话音未落，裴聿已发送了好友申请。


    池玥似乎犹豫一下：“我最近野排少，都在训练，也想冲冲大师……行吧碰上了找你。”通过了他的好友。


    不过裴聿没在微信群继续加他，怕太过刻意。


    之后一段时间，他手下的网络技术员通过各种渠道，持续帮他关注“大池一斤”的战斗数据；再加上小赵常为他给池玥送花，与Zero前台的小姐姐打好关系。


    且他更坦诚对江定邦说了，最近惹了小玥少爷生气，想在小玥少爷空闲时前往道歉。大鳄鱼没反对，那就是绿灯。


    所以他逐渐掌握了池玥有可能的上线时间。


    两人第三次组队时，池玥便对他说：“今天兄弟想苟一苟，跟你混了。”


    并解释最近与自己战队的青训队员当陪练，用别的账号，超累的。


    他学着年轻人的回答，用文字笑骂他，但也由他跟随。就像把他背在背上那么安心。


    两人躲屋里时，他才忍不住说：「累就下线，早点休息。」


    在一旁吃零食的小赵：“我们一般只会说‘累就睡’，句号也不用。”


    幸好池玥没觉得有什么不对，懒洋洋的声音传过来：“无聊，没啥目标，辛辛苦苦到头一场空。”


    裴聿不知该怎么以注册信息上的二十岁来回答他。


    他想起上一世，剥离他的医学生、医生直到主任、企业高管、董事、董事长的即定路径，二十岁的他同样迷茫。


    但从三十多岁经历过风浪、痛失所爱、重生回23又来到28，与爱人再次重逢。


    其实，他真的比玥玥大很多。


    大很多的他不过只想与爱人“一屋两人，三餐四季”。


    后来，两人倒是经常这样苟着。躲到屋顶，偶尔放个冷枪。


    他从钻石4到钻石3，池玥从钻石1掉到了钻石2，那把少年感的声音笑着说：“兄弟也算和你双向奔赴了，本来还想冲大师，哎，苟着吧。”


    裴聿回复：「我陪你」


    他没有爱人那么多鬼灵精怪的主意，只能在王子的城堡外架个长梯。王子想起他时，他能马上回应，我在。


    至于5月初他在德国出差那两周多？早就配置好游戏本到处飞，最不用花心思的就是硬件外设。


    *


    猫冇毛帽和他88后，池玥再三考虑措词，才向对方解释：


    「兄弟啊，首先我真是男的，你又不是没听过我语音。」


    「正因为我家让我和一个男的在一起，我才要找个人假扮男友。」


    「说起这可复杂了，我家做点小生意，家里让我和女的联姻，我说我是同，结果家里就给我找了个男的。」


    看到这里的裴聿，简直可以幻视他那“快看我真诚的眼神”的可爱，且可爱到丝毫没发现自己越描越黑。


    小可爱又来了：


    「你可怜可怜兄弟吧。」


    「对了可能之前让你误会了，不是赚大钱！我有点小钱，但肯定够付你日薪加来回打车或高铁钱。」


    「你也可以找两三个强壮的同学陪你来，我们到时约在大餐厅，你让你同学坐另一桌盯着你安全。」


    「你同学的车费日薪我也付。」


    「其实你别担心，那男人很有礼貌，在外人面前绝对是礼仪模板，不会揍人的。」


    裴聿：平时我当然不揍人。


    但真有人抢他的人？呵呵。


    第二天是周五。


    本来要是这事，猫冇毛帽能答应下来，池玥就打算周末把这事了结了。开始先预付一两千块，再加车费，主打别一下子给太多吓到别人。


    等这件事了结，猫帽也见过他和裴聿真人之后，再给个五位数封口，然后这人还是要拉黑的。


    可猫帽周五整一天没理他。


    于是他也胆战心惊，要是裴聿逼得紧……他就只能从他们队青训的拖个人。不过这其实不禁查。


    不过裴聿这一天没有再催权哥，看嘛大反派还是挺有风度地遵守了“挥之即来呼之即去”的。


    那，他当然也苟着，不提这茬。


    周末，池玥上线时见“爆你咋了_Y”已经在游戏中，首先这时两人没法对话，也想到要是逼得太紧把人吓拉黑了更不好，所以池玥也没追着人家来问。


    幸好裴聿也没追着他问。


    周一。战局复盘会议从11点开到中午1点左右。


    池玥离开会议室时，前台小姐姐送来一大束郁金香。


    池玥接过，拿起里面的手写信：“花你拿出去吧，摆前台也好，下班带回家也行。”


    小姐姐：“现在不好拿出去。送花人还在等候处坐着呢，会不会有点打脸啊？”


    池玥微呆：“不是之前你见过的小赵？你不是说他都放下东西就走？”


    小姐姐：“不是，另一位好高好帅的，12点就来了。”


    池玥慢慢打开那张手写信笺——


    心却突然空空落落起来。


    还是裴聿颇有风骨的字迹：


    「请小玥少爷兑现三天前说到做到的承诺——就一起用个午餐，仅此而已。」


    第47章 第 47 章 28岁的老头出来搞事……


    上星期四晚那句“需要为你喜欢的人让位置”的问话和语气, 又一次浮上池玥的心头。


    权哥在大办公室的一角的餐桌上，为他摆下餐食。


    池玥点点头：你看，何必浪费食物呢, 自己吃自己的饭多好。


    可是人家浪费掉的等待时间呢？


    不, 以大反派的习惯一定会在看书或工作，他才不会浪费时间。


    为了证明这件事, 池大老板还真的打开了监控系统查看裴聿在干嘛。


    你看嘛看嘛，都说他在平板上看书，就像当时在游艇上一样。


    所以哪有浪费他时间？


    况且等候室的沙发还是定制的以舒适闻名的一流品牌，虽然自己从五年前腰椎受伤后就不曾坐得舒服过, 但不妨其他人都觉得它舒服啊。


    对，还是让人告诉他，我没空。


    再苟一苟。


    就在这时, 他却收到猫冇毛帽的微信：「喂，说真的，你什么人啊？」


    池玥来了精神, 马上回复：「都说了我家做点小生意，就是我爸想找人联姻, 一起做大做强, 电视剧都有演啦, 就这么回事」


    猫帽：「……」


    猫帽：「什么餐厅？」、「就是和那男的吃个饭？」、「不会约到什么奇怪的地方吧？」、「地铁到的吗？」


    池玥想大笑：「你一百个放心, 就在南港区最繁华的商场，地铁站上来就是」


    还差点告诉别人, 兄弟我还在上面写字楼有个战队, 有一整层楼的专业电竞设备，要来玩吗。


    但想想马上把这些字删了，毕竟在楼下商场吃顿饭还只是年轻人的消费。


    猫帽又说「我只有周末, 平时很难找齐人陪我」、「你说得我好怕怕」、「我要是带四五个人，每人给多少？」、「你也别怪兄弟跟你谈money，我也要给人交代嘛」、「你要是个小姐姐我还能拖多点人」


    池玥让他开价。


    猫帽打了又删：「我室友用无人机帮人拍视频一天收两千……」


    「你说就是吃午饭是吧，一人一千，不过份吧？」


    一根寒毛的价格，池玥二话不说转了六千过去。


    「五个人？另外一千给你们打车」、「这周末能定下来吧」


    可是猫帽没过两分钟就退回来：「吓尿了」、「先让我找找人」、「车费不用那么多，我们自己坐地铁，钱你先拿回去」、「我过几天给你确切人数」


    池玥心想，这人应是信得过的，毕竟要是一般人，拿了钱把他拉黑就行。


    当然他江氏大少爷除外，若是把他惹得急了，敢保证这家伙不会在大型企业还有前途。


    想着，他早该让李哥帮他查这人的IP。


    虽然得到结果没那么快，但猫帽这一答应，他总算松口气。


    裴聿等下要是问起，他起码有个交代嘛，就说男朋友的学校远，周末才有空。嗯，完美！


    本少爷说到做到，既然承诺了，就吃个饭去。


    穿过走廊，隔着等待处的透明玻璃，池玥看见裴聿果然舒舒服服地靠在沙发上看平板。两条大长腿随意搭着，教养良好的体态随着舒适的坐姿而略显慵懒。


    想起三天前好像还感到他的胸肌还挺发达的，就是不知道……十八禁！


    池玥收回直勾勾盯着这男人的眼神。


    肯定没人发现他刚才已把这男人从上到下肖想了一顿？想一想又没犯法。


    于是，当前台小姐姐看见，池总与刚才等候许久的高帅富互相看了一眼，那位男士就很自然地随着池总下了楼，熟悉得像多年夫夫一般。


    甚至男士接近池总时，连壮汉贴身保镖也未多说一句，还默默退开两步。


    有瓜！


    进了电梯，池玥又再警铃大作，毕竟之前无论是在电梯或茶室，李哥和权哥都不会顾自己的死活。


    这时裴聿说，郑珉公司所在的T3有个不错的西餐厅，他昨天订了包间。


    池玥马上问：“你怎么就知道本少爷一定会和你吃饭。”


    “小玥少爷一诺千金。”


    池玥：……


    对，我是个有诚信的人。


    “且也没什么，若你真的不想去，取消了也就扣些费用。”


    池玥眼睛一亮：“要不我们换个地方？”


    毕竟包厢、被抱、李哥权哥又自动当咸鱼，主要是反派太有魅力，心跳得太快对健康不好。


    裴聿眼神瞬间一暗，又振奋起来：“好，你决定。”


    见此，心怀愧疚的池玥：“你地头蛇带路吧。我们就在商场找个开放式餐厅吃呗？”


    他又重申一遍：“我们找个开阔点的，先看看地方。到时我周末把人带过来时，人家可能也叫些玩这游戏的兄弟们一起来聊天。”


    听到此，裴聿忍不住嗤笑。


    为猫帽一打算，池玥也觉得这说法挺搞笑的。


    按正常逻辑：两个情敌见面，一方独自一人（最多可能带个小赵但裴聿更可能不会），另一方叫了四五个兄弟来陪同，看着就像本人不够强势，靠人撑场子。


    但实际逻辑是：猫帽是无端被卷进来的，一个男大，不害怕是割腰子局才奇怪啊。


    这一说，带那么多人的一方就挺没脸。而且看猫帽那语气，玩狙是很厉害，但这二十岁的男生，现生估计是个游戏宅而已。


    池玥从裴聿的社会人角度一想，作为他这样的有才有貌的富二代精英，输给打游戏的宅男，嗤笑一声真不算过份。


    可他还是得硬着头皮为人家申辩两句：“我、我男朋友比较年轻，没我们见过的场合多，这有什么奇怪……”


    “你在履行承诺与我吃午饭。有个小要求，不提别人行吗？”裴聿略有些不开心地打断。


    “行，不提不提。”


    池玥心想，就算不说你名分上有那么一点点算是被我押着登记了的正室，其实我也不想提。


    再说下去我怕露馅，比如万一我说那男生又高又壮，结果来了个小豆丁。


    两人换乘电梯，到了楼下的大商场的餐饮层。现在都快两点，过了饭点餐厅都不算很多人。


    “这边有家老字号茶楼的分店，这个潮汕火锅也不错。”


    裴聿走在他身边介绍道。


    池玥被权哥推着，眼睛东看西看。


    这几年除了养病，或者父母带他到国外，人少还稍逛逛，其实他真的好久没逛过街，高奢直接送上门，或是包场，外出用餐也都是包厢。包括以前在体校也几乎是封闭式训练。


    “小玥少爷要是没看中，或者那边有个无国界餐点。”


    “这里，它出品也不错，你看这有个新出的牛油果慢煮牛排……”裴聿指着门口的看板，领班小姐姐也问起他们几位。


    池玥看了看门面，装修像是INS风的热带雨林，随口一叹：“出品可能不错，但感觉是裴大公子这样的精英不太会去吃的店呀。”


    裴聿一滞，又慢慢说：“我从小就在这儿，与朋友玩过逛过，也年轻过。并非一出生就是28岁的老头。”


    被三天前射出的箭正中眉心，池玥哑口无言。


    幸好裴聿已向领班确认看板的菜式还没售罄，又转头对他笑笑：“怎样，要不要试试这家？”


    池玥连忙点头。


    领班把他们带到已经较为少人的观景角落，但那边是四至六人卡座，池玥马上搭着权哥的手挪过去，不给大反派有可乘之机。


    可卡座的座位通常较宽，正当权哥把他扶了过去，裴聿已及时托着他的腰垫上抱枕。


    非常绅士手，完全没有多余触碰与体温交流。


    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就问你良心痛不痛。


    不像粤圈豪门较为自由的家风，李武阿权作为海派豪门的随从，不能与主人共同进餐。


    一般在他们阶层的私房菜，他们站在主子身边不远是理所当然的，不会引人注意；但现在在公众餐厅，大喇喇的两个黑衣壮男站在身边，池玥也觉得周围的目光一下子集中了过来。


    且再让他俩挤一桌，他俩都觉得不妥，便在过道对面的餐桌坐下，各要了份简餐。


    于是在这个卡座的方圆几平方米，又剩他们两人。


    裴聿点完餐，抬头看他一眼，又温和笑笑。


    预感到危机的池玥，一颗七巧玲珑心刚要出窍。


    却听见对方很快转移话题，指了指他们不远处的一棵装饰椰子树——


    前几天在德国慕尼黑，就有个街头艺术家就把自己扮成这样的树，后来“树”见旁边的小丑得到路人的赏金更多，两人就用小丑抛球的技能PK起来，恰好街头来了一群中国人，纷纷喝采让气氛更热烈，后来“树”还真比小丑耍得更久。


    “有点不敢相信，大反派你居然看这些无聊事？”池玥老惊奇了。


    “住的酒店在老城区，邻近那个博物馆。刚好工作累了就站一站看一看。”


    “就说嘛，感觉你不会这么浪费时间。”


    “挺有趣的，我还去博物馆和马戏团。”


    池玥有点羡慕：“怎么你开会还这么有空啊。”


    裴聿摊摊手：“不是什么密密麻麻的行程。先在慕尼黑某大学研究所达成初步协议后，等一个结果，需要两三天时间。然后两个同事在那等着，我独自去苏黎世和人谈点事情。”


    池玥便耸耸肩不答。


    提到苏黎世就想起日内瓦，就那破城市和那破湖，前几年在那边呆着做手术和两次治疗，加起来一共得有一年半左右。


    可裴聿很快转移了话题：


    “我也没打算在苏黎世久留，当天下午六点的列车，本来夜晚就能回到慕尼黑。上了车，车内的广告老是在介绍一个古典欧式风格的湖边城镇。


    列车员见我一直盯着广告，就搭讪说，这车经过那儿刚好会是日落，很美的湖景，无论是黄昏还是清晨。再攀谈下去，他建议在那边住一晚，从家庭旅馆和四星酒店都有。”


    池玥来了兴趣。


    裴聿接着说：“开始我当然不以为意，毕竟行李都在慕尼黑。后来8点多火车经过博登湖时，我真就被震撼——天空大片金黄和橙色的云，湖里倒映着欧式城镇和远处阿尔卑斯山尖。


    我突然很想在这样的美景里呆上一晚。下车时又碰见那列车员，我跟他说‘您还是把我说服了’。他点头笑笑‘我想，是美景把您说服的’。”


    裴聿说话时的随性，让池玥一直没法移开眼睛。


    的确是他未曾想过的这男人的另一面。


    所有的公开资料都表明这男人非常非常优秀，他的项目组拿的国家级科研先进奖项，还是他的医生这副主任级别，都比同龄人要优秀很多。


    池玥自己从小也被人称为篮球天才。


    但就篮球或说所有运动员，其实天才最多就比别人反应快些、跑得快一些，但自然地教练对他的要求就更高。很卷，从小学开始每周五天，初中体校自不必说，义务教育毕业后进入青训系统，从此只看见凌晨的弯月和夜晚的星。


    没有人能轻轻松松当天才。


    类比裴聿所获成就，这男人也必不轻松。


    想像不到这个医学天才能够在这么紧凑的行程中，还有闲心享受日落。


    ——不过再细想下当时他在游艇上所说。一个以前会用M9拍照的人，审美差不到哪去。


    餐食送上来，两人一边小口吃着东西，男人又一边开讲：“后来我在城镇的湖边慢慢逛着，一直到晚上九点多，整个余晖才散去，天空暗了下来，这才发现没吃晚饭甚至没地方住。”


    池玥终于笑出来：“这不像你耶。”


    裴聿又说：“本来想去大酒店，往中心区走去时，突然被路边一个家庭旅馆炖牛肉的味道吸引住，想着酒店的餐食还未必有老太太做的好吃，我就进去吃了一顿。用餐时又看见她们刚烘干的床品，竟然是那种蓝色水波纹的……”


    池玥忍不住打断：“是你家那种吗？大水滴那样的。”


    “这倒不完全是，不过有点像。所以就给我一种回到家的感觉，于是决定在这家庭旅馆住下来。”


    “哎那晚我就想问，你为什么喜欢这样的图案啊？”


    裴聿板着脸：“28岁老头也有童年。”


    “啊！又提这茬！”池玥双手合十贴在额头上，作诚意道歉状，“对不起嘛！”


    裴聿轻笑着握着他的手放下来：“完全没旅行计划，这还不是囧的。晚上与老太太聊完天回到房间才想起，没带睡衣。”


    他的男人又再浅笑一下，把声音压得很低：“悄悄告诉你，身上只穿了件长风衣、衬衣和西服裤的我，那晚怎么睡的呢。”


    池玥听到这里，耳根突地热了起来。


    第48章 第 48 章 我有男盆友，真哒！


    池玥慌忙转开眼神。


    可刚才裴聿坐在等候室看平板那副稍显慵懒、可以称之为能让人鱼肉的模样, 又浮现在他脑海里，感觉耳根的热量都快要从脖子往上涌。


    这世上没有什么听到心声的魔法对不对？一定没人知道他前一秒是怎么肖想对面这人的对不对？


    就在这当口，大反派的手直直向他的脸伸过来, 指尖都快碰到他的脸了。


    戳什么戳难道是因为本少爷长得帅他要捏我毁我颜值；不裴聿很会吃豆腐；不他明明是我那位, 算不上吃豆腐；你说我怎么这么傻，还逼着他登记给他发牌吃我豆腐；夫夫之间能叫吃豆腐吗, 好像是正常行为……


    可预期中的手指并没碰到他，就收了回去。


    被现实打了脸的池玥不由得抬起头一看——


    裴聿轻轻叹了口气，又望向窗外。


    这是大商场的三楼，外面是块绿地, 人来人往。


    池玥看了一圈，想不明白有什么能引起裴聿的注意而收手不碰他。这可太不像连撸个猫都能吃他三次豆腐的大反派了。


    “你刚才干嘛碰我？”他只好先质问，看对方会不会像之前那么强词夺理。


    “我有碰到你吗？”大反派温柔反问。


    “可你明明伸出手要碰我。”


    “我没碰到。”裴聿的声音严肃起来。


    见他认真了, 池玥小声说：“我不就有点好奇嘛，毕竟你不良记录太多了，就像几天前, 在茶室说抱就抱。”


    裴聿清了清嗓子，正视他：“很抱歉。但如果那天一见面, 你就告诉我你已有别人, 我不会这么做！”


    池玥哑口无言。


    那天裴聿抱他时, “喜欢的男大狙击手”还没被他捏出来呢。


    可现在看着对方带着怒意、冤屈和无奈来申辩, 他好想挖个洞钻到哪去都行。


    两人各自战术性地喝了口水。


    池玥反而振振有词：“明明吃饭前是你定的规矩，不提别人的。”


    裴聿立即道歉, 又说：“罚我把那三天的旅程讲完？”


    池玥求之不得。


    裴聿淡然略过了刚才让他想入非非的夜晚睡眠, 就像电视剧一样，直接到了第二天清早推开窗户看湖景。好吧果然完全变回旅游频道。


    然后在家庭旅馆一楼用过早餐，被老妈妈指引着, 研究了他们这儿的特色木屋从内到外的结构。


    再到港口看几个世纪前的灯塔，逛了逛书店买了些明信片，从这地方的邮局寄给世界各处的友人。


    池玥一双眼睛亮晶晶：“那你买了多少张？”


    “三十。”


    “那我怎么没收到？”


    “小玥少爷，请问你告诉过我地址吗？正经来说，我连你的家在哪都不知道。”


    “……你也可以寄楼上我们战队的地址。”


    裴聿笑了笑：“明信片是平邮。我问过了，寄到这边起码一个月，现在才不到半个月。”


    池玥追问：“那你究竟寄没嘛？”


    “你猜？”


    可一瞬间，裴聿的眼神又暗下来，想到什么似的又嗤笑了一下。


    神情就像刚才池玥提到他的小男友要“带兄弟来撑场子”时的不屑。


    池玥再次哑口无言：他大概是想到，当我收到明信片时，我俩已经分手了？


    想想他精心准备的戒指，换作是我，没把对方掐死都算给面子。


    他一阵心慌，连忙岔开话题：“然后就回慕尼黑了？”


    “这倒没有。在咖啡馆时和一对夫妇交谈，他们刚从黑森林地区到这儿来，建议我去那边玩玩。我先问过还在慕尼黑的同事，进展没有提前，就说按原计划还有两天时间。那我当然继续逛去。”


    裴聿已轻松说起后续。


    又说：“坐了列车去弗莱堡城，买了套衣物，然后从那城市乘坐始发的环黑森林地区的列车。进了林区，满眼都是墨绿色的冷杉，感觉特别像格林童话里的魔法森林，尤其进了林区还下着毛毛细雨，飘起雾气。”


    他说话字字清晰，语调悠长。


    被迷得七晕八素的池玥，沉浸在他的讲述中，等对方喝水的间隙才略略抽离。


    嗯，大反派真的很适合去当声优。但这就浪费了这张脸和身材。但他要是去卖外型，才叫浪费了他的脑子，还是当科研人员。都挺浪费的，要是他能分身就好。


    新兴行业的池大老板打起小算盘。


    裴聿润过嗓子又说：


    “然后傍晚到达了腹地的小镇。由于天色稍晚，下过雨，深蓝色天幕下的林区显得黑压压的，周围都是黑色尖顶的房子，我……干脆直接找旅店睡觉。”


    他的这一犹豫，池玥马上插嘴：“该不会你以为会有魔鬼或巫婆吧？哈哈。”


    “呃，”男人顿了顿，“……那晚挺冷的，我住进一个传统的木屋旅馆，一进房就把门窗栓得死死的。”


    池玥：“哈哈哈，你就是害怕了！”


    裴聿死不松口：“防风防雨防雾。”


    过会儿又像放弃似的：“传统建筑不愧是木石建筑，走廊里的脚步声比我们平时听到的大得多。”


    池玥还是忍不住哈哈大笑：“那你为什么还要住传统建筑嘛？”


    “好奇呀。”


    “这是科学家的思维？”


    裴聿不动声色：“可能是28岁老头脑袋里的8岁思维。”


    啊，还提这事！池玥猛地掐了下面前这人的手背。


    两人再相视时，不由得噗哧笑了出来。


    听着他第二日在小镇漫步，在布谷鸟钟店与工匠攀谈，又在一位白胡子木匠的店里买下那个机关盒子，池玥又讪讪地把头低下去。


    不过裴聿轻松略过这事，继续说起那儿带着果香的烟熏火腿，然后又与别人一起去了据说是全德最高的瀑布。


    “那一晚回到弗莱堡，第二天早上坐高铁回慕尼黑。旅程结束。”


    裴聿把水杯里的水大口喝完。


    “行程还挺赶的。”池玥评价到，“要是我，倒更想在一个地方呆久一些，比如在博登湖边住个三天。其实不去黑森林也行，毕竟也没那么顺路嘛。”


    对面的男人淡淡说：“毕竟我当时想着和某位一起再去的，有些路自己探过才放心。”


    池玥精准再被戳中。


    连忙硬着头皮：“对对，读万卷路行万里书。”


    裴聿轻笑：“你会不会说反了？”


    两人聊着吃着，把最后一口甜点都吃完。


    下午三点多，这无国界料理店除了他们四人，几乎清了场。


    而他们所坐的窗边，太阳会一点点斜起来，因而温度也一点点升高，这让池玥有点烦躁。


    恰好店员站在不远处，用遥控器把东南亚风情的竹卷帘缓缓放下，在头顶不远处响起好一阵噪声……


    裴聿让人安心的声音再次响起：“走吧，我先去结账。”


    拿过这桌的账单，就站起来，走到过道对面又拿起李武权哥那桌的，头也不回先走到门口结账处。


    甚至没回过头来看一眼池玥。


    ——也是，江氏太子爷哪用得着他来贴身照顾。权哥已推来轮椅到卡座旁。


    可池玥没有动。


    从细竹条制作的卷帘缝隙透入无数光点，灼烧着他的眼底，又在视野中出现各种蓝的紫的绿的光斑。


    光怪陆离。


    有时不知自己在混个什么鬼东西。


    不知池玥定了多久，反正连裴聿结完账后、本该就在门外等候，也忍不住回来查看：“怎么回事？不舒服吗？”


    他只给了裴聿一个承诺，已经兑现。


    那他们还会像这样子见面吗？


    还是，对方甚至都懒得再应付，或是派人送个花、私房菜订个汤就算了？


    既要、又想要，真贪心啊。


    “你明天有空吗？”


    池玥还游离着目光，逐渐聚焦到对方身影，还带着残余的幻彩。


    裴聿马上回答：“明天肯定没空，要去省城，清早出发一来一回都晚上了。后天会有一点赶，毕竟上午在研究所，你知道我们一般没有什么准时下班一说，宝新区过来40分钟，怕你中午饿着。那我晚上到你家找你？”


    “但从我家回你家好远，一个多小时车程。”池玥才刚想说要不我在这边等你——


    裴聿马上接口：“是啊，周四早上其实有个路演，我也怕中午时间不好掌握。不如这样，我周五上午过来我集团总部开会，中午刚好一起吃饭。”


    又补充：“有什么变化我会让小赵和阿权说。”


    池玥刚说想加个微信，突地说不出口。


    “走了吗？”裴聿又扫了眼阿权，才俯身问，“感觉哪不舒服吗？”


    微信里，战队的工作群已经响了好多声。


    池玥才恢复些力气，气鼓鼓地说：“最近我除了给战队拉来代言，也很关心他们能力的提升啦，又当分析师，又给青训的小子们当陪练、当指挥，还要留意他们的形象和直播。我也很忙的，你看，下午他们都已经训练了一场，现在在休息，等下第二场我要参与的。”


    裴聿揉了揉他的头发：“嗯，小玥少爷真棒！”


    谁敢像逗猫似的逗他这位尊贵的大少爷？


    哦，是裴大反派啊。


    那就没得计较了，反正他更过份的又不是没有。


    哎，先过了这周五中午这餐，再想之后的事吧。


    那天晚上十点左右上线，刚好碰到猫帽也就是“爆你咋了_Y”刚上线。


    池玥第一次发组队邀请过去，猫帽拒绝。


    池玥赶紧手机上发信息过去：「我不是催你！一起排一局」


    这时再发送组队邀请，人家才同意。


    两人一起排队，又像以前那样，随便到处苟苟，池玥今天也没讲什么，多说多错，免得把这大兄弟吓得彻底失联。


    毕竟对于他，现在用每天战队的账号，对战两到三局，打完还得战术复盘，什么事情做到极致，心都累。


    甚至他这大老板还无需像别的队员那样，对战前后还有两小时的个人技术打磨、以及一个半小时的直播任务。


    就像以前，男生把篮球只当兴趣来耍帅这无所谓；但一旦入了门，各种差0.1秒的极限数据逼得所有人都卷成毛线。


    池玥也看穿了在高玩和职业之间的鸿沟，故而现在倒没之前那么强烈的想冲大师的愿望。


    之后两天。


    他与猫帽两人还像以前那样偶尔放个冷枪，混到决赛圈也没拿到MVP。


    不过既然这几天，猫帽都没主动跟他说找没找齐人。


    好像他也能苟一苟，不再提这事。


    周五。


    今天休息的权哥，十二点出头发来微信：「少爷，小赵说裴公子现在从医疗集团总部出发，15分钟左右就到您那儿。」


    池玥锁了屏。


    别不别扭，现代文明，两人还靠各自跟班来联系。他自己都觉得搞笑。


    可整理过衣物，让小安推着他出门时，见裴聿已经在等候室看平板，同样是坐得舒舒服服的。


    又像要勾谁的魂似的，哼。


    见他出来，裴聿把平板放回背包，又默默地跟上他，出了玻璃门、来到电梯前。而今天的当班保镖大伟也已及时退开两步。


    关上的电梯门，挡不住前台几位小姐姐的八卦：


    “这高帅富就是小赵的主子？裴氏医疗的大公子？”


    “我前天问过小赵，他和我们池总是什么关系。小赵说他不敢说。”


    “嗨，周一我休假，就看到他俩在下面商场约会来着。”


    “你们就知道这些？呵呵！”与郑珉的MCN公司联系得最紧密的一个主播小姐姐，“裴公子跟他们郑总是多年好朋友，郑总悄悄跟手下一起吃过瓜的——”


    “哇塞！什么瓜？”


    “他俩是在米国登记了的，法、定、夫、夫！”


    今天饭点，人较多，幸好裴聿已预先订了一家精品日料店。


    两人在半开放的雅间坐下。刚点完餐，正是四目相对口未开时——


    池玥的手机响起微信声。


    锁屏下预览信息：


    猫帽：「喂，大池」


    猫帽：「你说周末那事」


    他突然不想再理这事。


    第49章 第 49 章 我生君已老


    即便池玥马上把手机屏幕向下, 可微信提示音依然响了四五声。


    如无意外，就是猫帽告知人数行程之类的。


    他马上把手机变成静音。可还震了几遍，他又往旁边的榻榻米随手一扔。


    可他没法再平静下来享用午餐。


    这能怪谁？难不成能怪被自己硬拖入局的猫帽？


    这时裴聿淡淡说：“有事先解决了吧, 如果你挂念一件事, 怎么好好吃饭呢？”


    池玥下意识说：“是战队里……”


    猫冇毛帽怎么看也可以说是某个小子的网名。


    可谎没撒完，裴聿一个凌厉的眼神, 让他闭上了嘴。


    日式半开放雅座通常都是八到十人位置，那么他俩面对面距离就过远，裴聿便说两人在直角位置相邻而坐，方便聊天、倒茶。


    故而他预览信息时, 很大可能裴聿也瞄到屏幕上的字。


    难道他池玥还有理由指责裴聿侵犯隐私吗？现在若是他找律师，分分钟能告自己婚内出轨。


    婚内出轨？他自己被突然从脑子里冒出的名词吓了一跳。


    本来他一向苟在人品水平。没想到如今深陷道德洼地，还要往自己身上抹诚信污泥。


    裴聿起身、绕过他另一边, 帮他把手机好好捡起放回他右手边，再回到他左手边的直角位置上。


    丝毫没有侵犯他隐私的举动。


    池玥认命地拿起手机时，甚至都忘了自己为什么要撒一个这样的谎, 只想随便搪塞个借口“周末没空，改期, 到时再通知”。


    反正他是雇主, 是没有人性的出资方, 是冷血资本家。就像林阵大Wong两个月前私下吐槽他那样。


    咦, 惊喜来了。


    虽然猫帽说了十几条，不过排除了那些道歉啊抱歉啊之类礼貌用语, 只有一个意思——


    周末没空。


    哇塞那太惊喜了。管他是什么宿舍联谊旅游, 还是边泡妹子边泡温泉之行呢。


    池玥连忙回复：「没事啊去吧，下周再找你」


    很快猫帽又连着回复两遍感谢，还说「给兄弟留着这肥差, 有四个人都想来」。


    简直完美！


    故而池玥放下手机时，何止吃得下饭，吃整头和牛都行。


    他扬起脸时，虽然裴聿一开始还是有些冷淡，但禁不住池玥问起小猫岳岳，又说起自家小玉玉，两人终于逐渐又热络起来。


    结束午餐。


    池玥抢先说，他们战队明天有公开活动，又问裴聿周日有没空。


    裴聿先是不答，垂目思考了片刻，才像鼓起勇气般问道：“是你要带男朋友出来见面吗？”


    聊得很欢快的池玥，才终于再次从某个记忆角落，把“猫帽”挖出来。


    他快嘴说道：“不啊，他们周末没空，要去——”


    总不能说他这所谓的蓝盆友去泡妹子。


    “反正他没空。”


    “哦。”裴聿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看着他嘴边的这个嘲讽笑容，池玥还敢发出邀约？


    “因为小三没空，我终于有空迂尊降贵来陪陪你这正室了”？要脸吗？


    裴聿给了他台阶下：“周日还真没空。我外婆做寿，我们都回去清市。”


    “外婆？老人家高寿？”


    “今年86。她与外公都是省医大的退休教授，本省行业内好些大拿都是他们以前的学生，就更别说我父母的商界朋友。所以两老十几年前就躲回家乡不见外人。”


    池玥：“哎我也想去！我也给她送份大礼去？据说清市那边山清水秀，风景挺漂亮的吧。回程顺便玩玩。”


    裴聿马上反问：“以什么名义？”


    池玥讪讪。


    人家规矩不见外人，这头给人介绍是外孙的那一位，那头跟人说我们要离了？别拿八十多岁长者当猴耍。


    裴聿淡淡给他解了围：“我下周一也要过来南港这边办事情，要不周一中午再见？”


    “好。”


    又可以多苟几天。


    周六战队外出搞活动，有事做还好些。


    周日裴聿也不在，猫帽也没上线，池玥也不想喊别人玩，就惨兮兮没朋友地呆着。


    和狗子小玉玉一起，先是刷了个短剧，被《我有两个老公之白天高冷绝情霸总VS夜晚爬窗热情小狗》再次气炸——


    就戴个上半脸面具你就能认不出你老公！下巴还有你的指甲刮痕好吗！这猪脚是有多猪！


    不行再看下去要降智。让身边人陪他玩桥牌，总算寻回点乐子，赢了他们不少钱但最终都加十倍奖金发还给他们。Money真是世界上最好掌控的东西。


    然后获得他们懒懒散散的一点诚意都没有的感谢，反正这阔少身边的人都不缺钱。


    ——去年和他年龄差不多的护工小安刚来，被红包的金额吓到差点跪了。池玥又扔了个红包过去：这就怕了？多拿点，习惯了就没什么好谢的。后来高医生提点小安：你越无所谓，他越安心。


    爬上床、盖好被子那刻才开心起来，睡一觉就到周一咯！


    周一他们过了个非常快乐的下午。


    中午裴聿问过他之后没什么要紧事，把他带到守财和小百合的高科技鱼塘玩耍。位于深南与宛市交界处，好大好大的一片鱼塘，有狗子有鸡鸭鹅。


    昨天欠他一次山清水秀，今天补他个野趣横生。


    虽然池玥和守财还是相看两生厌，可不妨碍小百合与他玩得开心。


    傍晚回程时由于途经裴聿在宝新区的公寓，还上去他家撸猫。


    不过这次池玥倒是规规矩矩的洗了手，更没有进房。自然也就没发现与大厅一墙之隔的书房里，有全套的游戏设施。


    反正就算看见，裴聿也想好理由——自从那天你说了想让人陪你打游戏，我就查资料然后买了相应设备，想让你教我玩。


    小赵先挑起这话题，让池玥教他玩吃鸡，甚至裴聿后来也加入。


    池玥说你们有空先注册，到时找人带你们，我级别高了，带你们我会掉隐藏分的，最近由于用战队的ID来陪练，自己的号都掉老多了。


    屁咧，他也可以开小号，只是没必要让裴聿工作这么忙还要学别的；且最近打游戏时特别厌蠢，还是与青训队员或群里的高玩一起舒服些。


    反正网上的都是游戏人物，裴聿还是真人好看。


    他撸了一会儿猫就走。


    这次他主动相约周五中午见面，因从裴氏医疗的一些线报里得知，他们高层的确是周五开例会。


    从裴氏集团总部过去他们Zero所在的南港壹号不到十分钟，比裴聿平时所在宝新区的研究所过来40分钟要近得多。


    他既想苟着，也免得让裴聿费劲巴拉。其实更怕裴聿有机会再问“以什么名义”。


    苟着也很快乐。要不能苟了……他也不知道怎么办。


    池玥离开后，小赵关上门又叭嗒叭嗒跑回餐桌边，问他还在撸猫的主子：“怎么回事，好不适应啊，小玥少爷上次来还差点要把您这房子给拆了，平时在游戏里也拽拽的。”


    裴聿点点头。这就是他为猫帽这个ID找到的2.0版的意义。


    前两个月花费这么多精力，的确只是为了隐藏自身，陪他在游戏里快乐玩耍。


    但自从茶室那晚回到家，收到他发来的「请你扮演一下我男朋友」之后，他有了新的计划——想通过猫帽，了解他的爱人不安、不满、不愿什么。


    星期二晚上，猫帽与大池又苟了一局。


    大池一斤：“妖，再这样下去我要掉到钻3了。”


    爆你咋了_Y：「你不就爱这样苟着么」


    大池一斤：“兄弟你还真不打算买个耳麦啊？老打字和人交流，就我不嫌弃你。”


    爆你咋了_Y：「所以我最近也只和你玩」、「在图书馆在宿舍里，看着别人考级那么拼命，就偷偷小耍一把」、「你可不知道学生党的苦逼啊」、「你说你家做生意的？富二代？」


    大池一斤：“各有各的烦。富二代，算是吧，就像那句话说的，手脚打断也勉强饿不死。呵！”


    爆你咋了_Y：「哎把手脚打断，那不正好解决了？你不是说家里让你联姻」


    大池一斤：“我X，那我才更是香饽饽。好拿捏，懂吧？要照你这说法，我干脆把自己弄成脑残好了，啥也不用想。”


    爆你咋了_Y：「想个毛」、「哎其实联姻也没什么吧」、「各玩各的，你们富二代不都那样么」


    大池一斤：“要这样，你的肥差事不就没了？”


    爆你咋了_Y：「我怕把你姻缘给拆了，以后我命不好，我奶奶可信这个了」


    大池一斤：“同款奶奶，我奶也超信玄学！就她，看上那男的，说他八字与我相合，就该在一起。你说要命不？”


    爆你咋了_Y：「既然是这样，你直接找那男的说好了」、「就说你不喜欢他呗」


    这次，池玥好一会儿都没再开口。


    甚至裴聿都催他「喂，还排不」。


    大池一斤：“哎呀，反正是游戏语音，我跟你说你听听就算了。”


    爆你咋了_Y：「说」


    “其实我和那人见过面。感到那人比我大太多。我总感觉他和我爸那辈人有点像。”


    「老牛吃嫩草？！」


    “不不不，其实到时你见了他，就知道其实他年龄上没比我们大几岁，而且外表也一点也不老。就是……可能是那人智商太高吧，毕竟兄弟我脑子也没那么好使，理解不了。”


    「那他究竟咋不好了」


    “我也说不出他哪不好，真的。按正常人标准，你找不到他有什么缺点。”


    「说得像是有什么不正常似的」


    池玥叹了口气：


    “首先他是同，其实我也真的是个同。”


    “据我所知，他以前也有个同性的恋人，但后来死了。关键是，据他所说，我长得和那个男生很像，然后居然我名字的音，也与那男孩一样！！”


    “就说离不离谱？！”


    爆你咋了_Y：「有点……」、「长得像，名字也一样？」


    大池一斤：“呃，他是这么亲口对我说啦。我也不确定，但他的确失控叫过我名字啦，语气与平时不一样。


    然后毕竟是联姻，其实我爸让人调查过他背景，甚至详细到，向他中学大学朋友打探一遍。他从小到大，根本没有与人谈过。”


    爆你咋了_Y：「他骗你？」


    大池一斤：“兄弟我也不是完全没脑子，真话假话，其实还是能看出一点点的。他的确是经历过、谈过。”


    想起游艇那时一起看见守财夫妇时，想起说起那个男孩时，裴聿的神态。


    爆你咋了_Y：「细思极恐」、「同名同姓长得还像，重生玄幻？三生三世？」


    大池一斤：“我X！”


    爆你咋了_Y：「是吧，你俩转世了，你失忆他记得」


    大池一斤：“我X”


    又是好一阵子。


    “兄弟啊，这种可能性我不是没想过，我也常刷个玄幻小说啊短剧啥的。但……”


    “无论如何，无论他是与谁经历过，他经历过完整而深刻的爱情，而那个人不是我。”


    “哪怕我真是他的什么前世恋人转世，至少在我的记忆中，我没有与他共同经历过。”


    爆你咋了_Y：「……」


    又是几个呼吸后，小男生怕是用尽全身的力气：


    “我害怕他通过我的眼睛寻找别人。”


    “我害怕我眼睛看见他的温柔，却看懂这温柔是给别人的。”


    “我不想妥协，不想骗自己，不想当替身，不想被比较……不想成为比较后的妥协。”


    他池玥不是什么特别厉害的人，没有力量包容这样的错位和替代；但让他骗自己这一切都是他想太多，他……也实在厌蠢。


    也是稍等了一会，另一端才发来这样的回复——


    「妥协？怎么会？」


    大池一斤：“哎也就和你说说，我平时也没那么矫情。哟几点钟了，还排吗？”


    爆你咋了_Y：「排个啥」、「宿舍要关门了」、「88」


    裴聿一秒都等不及，马上点了退出游戏。


    微信里。大池：「刚才的听听就算了。给你发个小红包，请你还有帮忙的兄弟们吃个火锅，就当见面礼。收下哈」


    裴聿把手机塞给小赵：“说句感谢。”


    可他转身那刻，小赵似乎不小心看到主子落泪。


    也不经意听见那句——


    “君生我未生。”


    “我生君已老。”


    第50章 第 50 章 先有鸡还是先有蛋？……


    爱还是责任, 这个问题就像“先有鸡，还是先有蛋”一样难解。


    无疑，裴聿对“池玥”这个符号所包含的几乎所有元素, 都生理性地被其吸引。


    从眼睫到舌尖, 从乱发到腰间，从气息到声线。他还知道将这具单薄身体拥入怀中之后, 看似柔弱的人儿能迸发出多鲜甜的热烈。


    最无可压抑的一次，玥玥仅用一个眼神的上挑，一声轻呼，便可让他从人类沦为野兽。


    说是恋爱, 有的人可能金婚亦如一日平淡如水；有人一生都是火与冰无法交融；他与玥玥幸运在连呼吸和心跳都同频。


    这是上一世，他与玥玥的部分。


    可玥玥死了，死因与年轻时做事荒唐的自己不无关系。


    所以当五年前回到这件荒唐事起点的他, 对于这名还未成为玥玥的池玥，是责任。


    包括把他合理送回生父身边且保证他的应有地位；保护池玥于豪门竞争中安然无恙，是责任；救他于火灾, 是责任；让他父亲肯定、让母亲赞同，是责任。


    可是在池玥在自己床上, 卷着像上一世的被子安然入睡的那一晚, 爱意与希翼在他裴聿心里重新萌了芽。


    爱情是需要反馈的, 他当然想得到所爱之人的反馈。


    为此他可以用他的自身的条件, 用手段，用计谋, 用信息差。


    理智上他知道须分清前世玥玥与现世池玥, 对于现世爱人才公平。


    但情感上他真的分得清吗？


    作为神经学科专业人士，他比谁都清楚：


    人类情感记忆的本质，是大脑神经元对特定刺激模式形成的深刻链接。当旧有的链接未被新的体验覆盖或削弱, 大脑便会顽固地沿着熟悉的路径产生反应。


    通俗地举例，这就像与前任A刻骨铭心地爱过之后，迅速结识了B。当与B重演那些与A共度的快乐瞬间，并在极致的欢愉中脱口喊出A的名字——


    这不仅是道德层面的瑕疵，更是大脑神经一种可悲的“路径依赖”。


    若是AB两个不同的人，还能被新的感官刺激覆盖；而如今，令他心动的池玥的每一个生理性符号，都与前世别无二致。


    他没有能力完全分辨。


    他没资格发誓——“对你的爱没有掺杂前世光阴”。


    周五中午。


    在小赵还有权哥等人陪同下，池玥来到深南湾的滨海公园处，而裴聿早就站在搭好的户外天幕下等待。


    一见面，池玥便扬起刚才把玩许久的明信片：“刚收到的，原来大反派还真给我寄了，算你吧。”


    又说：“为什么是手绘啊，旅游明信片不都是那些地方的标志风景照片吗？”


    裴聿给他倒上茶水，又递过刚烤好的鸡翅。


    “哇，好香啊，那我不客气了。”


    “擦手。”


    “就你这医生穷讲究。”


    看着池玥吃得开心，裴聿的目光却不经意落在这张明信片上。


    当然有别的明信片，比如他寄出给别人的，是湛蓝的湖水，是古典的木屋，是著名的灯塔，是阿尔卑斯的倒影。


    给池玥的，他专门选了手绘。


    因为他想下次带池玥一起分享当时的震撼。


    却发现自己早已经历过首次震撼，可能无法再被震撼一次。


    同样不敢确定的是，与现世的池玥最终能达到爱意的浓烈，是否真能覆盖前世的印记。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天边的风和地上的虫。


    等到池玥吃饱。


    裴聿才开口：“小玥少爷，我可能要去德国工作几年时间。”


    他若没听到池玥的不安和不愿，他还能勇敢对自己说“终有一天”；但他听到了池玥的抗拒与恐惧，再逼近今生的池玥，就是他不道德了。


    池玥抬起头：“又去德国？为什么呀？”


    “科研工作。”


    “我说你家医院就你一个人么，怎么啥事都是你？”


    裴聿笑笑，不置可否。


    池玥打了个嗝儿：“哦。那这次去多久？”


    看向他的目光亮晶晶的，像毫无防备的鹿。


    让裴聿一时不敢说得更久：“一、两年。”


    “好啊！去吧。”池玥眉眼弯弯，“要有时间我也飞过去找你玩，和你再去这个博登湖呗。你去哪个城市？还是慕尼黑？”


    “可我很忙，”裴聿想了想，“未必有时间陪你闲逛。”


    池玥：“有没搞错，朋友过来你都不接待，知道什么叫友谊之光吗？挤也得挤出时间，你平时周末也得多去走走，朋友来了才好带他们去吃地道的……”


    裴聿打断他：“小玥少爷，记得我这句话：无论什么时候，只要你有需要，我随时回来。这是我承诺江总的，一定要把你照顾好。”


    池玥：“安啦，你离得太远，我爸会给我找别人的。啧，说得你好像是唯一的选择一样。哎为什么一定要找个人来看着我？我是成精了还是降智了？”


    裴聿点点头，也是。


    看着池玥擦干净手，高高兴兴拿起手机。


    不知是不是发送了信息，反正他口袋里那台登录了猫帽微信号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震动到第三次时，为了池玥不被别的人欺骗也好，为了他不要再发送而暴露账号也好，裴聿提醒：


    “小玥少爷，网络有风险，别轻易跟人奔现。”


    池玥脱口而出：“你都走了我奔啥现啊。”


    却听见几步外伺候着的小赵“噗哧”一声笑场。


    池玥：“赵哥，你笑啥？”


    见主子还打算捂着这马甲，小赵连忙说嘴抽筋了。


    池玥这才反应过来——


    等下，这句话不是告诉大反派，是因为大反派你，要见那人，我才与人奔现的？


    四舍五入，他该不会觉得我急于奔现是为了他吧？


    想着，小男生便一肚子火：“裴聿我也告诉你，我恋爱剧看多了，你不就想我体验失去你的感觉，以便觉得你很重要呗。


    这种手段对于我这个已经有男朋友的人来说，没什么用。


    出国而已又不是死了，不就飞个十小时到了么，不用这样套路我。”


    裴聿笑笑：“居然被你看穿了，怎么办？”


    很好，会坚信自己的定义是成长的开始。那他没什么不放心了。


    池玥轻撇嘴角，看你怎么办。


    裴聿又重重叹口气：“想着大佬说不定会让人去查，我是不是真打算走，我演戏演全套，把调职申请啥的都提交上集团，和研究所领导也都说了。”


    池玥终于确信他不是在套路，突然就感到天边的风太热，地上的虫真丑。


    裴聿克制住自己伸手爱抚他的冲动：“小玥少爷真的很棒。请你记得坚信你自己所思所想。还有，也请记得我承诺过的，你一旦有需要，我一定会回到你身边。”


    “行啦行啦，地球70亿人，少了你不转似的。”池玥挥挥手，“啥时候去？”


    “一周内。”


    “好的，不送，拜拜！时间差不多，今天下午战队还有得忙呢，我先回去了。”


    池玥一行人走了之后，裴聿才摸出手机。


    大池：「兄弟，谢了啊，那事不用麻烦你了」


    「一得到消息就马上和你说，你周末自由咯。就当是请你吃顿饭，收下[转账]」


    「那人最后没看上我，哈哈！」


    「反正，我也自由了」


    猫冇毛帽：「谢谢」


    谢谢你再次来过我身边。


    *


    第三天是春季季后赛最后一天，ZERO夺得亚军。


    连着几天庆功，宣传，Zero池总的美帅还是随着高清照片流了出去。


    且当时他是穿戴着很有科技感的、定制了半年的极轻巧外骨骼，与队员们一同出现。


    虽然实际上他也走不几步，且被与之合照的人一左一右扶着，才能一直站到合影结束。


    即便当年只是后卫，清瘦的前篮球少年依然鹤立鸡群；即使戴着口罩只露半张脸，撕漫感也足够惊艳Z世代圈子。


    也即电竞动漫的主力消费群体。


    而所有相关企业的管理层，当然知道真正的稀缺性在哪——在于江总的面子。人江氏小太子亲自下场“吆喝”，只要稍高于平均线多少也得支持一下，且还是亚军队呢。


    于是战队或队员个人的代言纷纷而至。


    有这位阔少老板，除了大赛奖金，人人拿提成拿绩效拿到手软。


    服不服管？何必跟钱过不去呢？


    池玥能装。深知很多得益于爸爸的面子，装也得装得乖巧些，看品牌对接来的是什么级别，对对方高管谦虚得很。


    什么时候他也能有老爸那么厉害，才可以歇吧？


    总比爸爸不放心，要找人守着他才好。


    忙碌到下个周日，池玥终于累得病倒。


    从那天夜里回到凤凰山不久，刚穿上外骨骼想锻炼，就头晕心悸，吃药躺下也没怎么好转。


    躺在床上、眼睛半闭的同时，才想起似乎有个人一个星期前说走，不知走了没。


    若他没撒谎说有男朋友，而是直接告诉裴聿他害怕成为替身，裴聿会不会耐心些告诉他，其实两人没那么像。


    头脑逐渐发晕之际，对给他打点滴的高医生笑着说：“老高，都说了我才没那么大魅力……德国而已，又不是德玛西亚，坐个飞机就到了……难道我不可以去找他么？”


    高医生轻轻拍他的肩膀安抚他入睡。第二天上午看他低烧一直不退，只好迅速把他送到裴氏的医院。


    *


    裴聿已在上一周交接完所有工作，也向江定邦说明了情况，并保证一定会诚心关照小玥少爷。


    江定邦回了个[笑脸]，与翻白眼无异。


    从郑珉口中他当然知道Zero战队的事务繁忙。但他更想知道池玥本人情况如何。哦豁，小赵的微信再次被权哥拉黑。


    猫帽用处也不大。「大池，怎么最近都没上线」


    池玥前几天回复过「最近现生比较忙，迟几天找你」


    也是，哪个豪门会随便向不知名网友透露真身。


    而周日晚上再发过去时，池玥没再回复。


    周一裴聿最后一次到集团总部开会。顺便也是与董事会的叔伯暂时道别。


    去德国这事，他父亲还没说什么，母亲季小琳已经整整一周不理睬他，毕竟他还有个表哥和堂弟，也都在不断晋升。医学世家自带卷字。


    他刚刚离开会议室，赶紧掏出刚才就震动了几次的手机，想着会不会是池玥终于给猫帽回信息。


    不是这一台。只是他平时自用的响了。


    失望很快剧变为心慌——不远处的高奢私密分院行政科的人悄悄告知：“江氏大少爷因低烧伴心率不齐，刚刚入院。”


    他怎么了？


    从集团总部观光电梯往外望去，只隔了一条马路的高奢休养院，浅石灰色大楼的一角在高大绿植中若隐若现。


    裴聿甚至忽略了所有人向他打招呼、也等不及在密集的地下停车场发动车子、又在那边另找停车位。离开集团一楼大堂，就飞奔起来。


    他冲过马路时，一辆刚从地下车库冲上来的小车刹车不及。


    ——据上一年度官方统计，本市共发生2，312起道路交通伤亡事故。


    *


    池玥入院一天一夜，退了烧，总算在周二中午有点精神。


    权哥想给他喂粥，他也推开要自己吃，边吃边和妈妈打视频，并再次阻止她过来烦着。


    “都说不严重，我多大了，您别老跟着我。”


    可视频不远处传来吵杂人声。


    “我爸怎么了？”听语气就知道，老爸手下又有人闯祸。


    “不知是哪个项目，之前进展良好，好像挺突然就被相关部门叫停开发。”池茉轻叹口气。


    “奶奶不会又说与我有关吧？哎我不舒服您俩没告诉她吧？”


    “好好养病，你别想太多。”


    江定邦进入视频时，脸还黑着。看到儿子病情好转才总算缓和些，“你既能自己吃东西，爸知道的也不瞒你。”


    见老爸的神情严肃，知他除非天塌人亡都不改色。


    池玥有点出神，故而也没听清老爸后半句说的什么，“小裴……车祸……同一家医院……”


    什么车祸？


    “知道了。”池玥甚至没说拜拜。


    很快从高医生口中得知裴聿昨日遭受车祸，现在还在ICU。


    裴聿是他的法定伴侣，他应该去看看。


    原来人没了办法时真的会笑。


    比如再靠近也隔着厚厚的玻璃，看见里面床上白色被单盖着的身影，明明是裴聿的脸，却了无生气。


    裴聿是他的法定伴侣，而他这病患竟不能进内室探望。


    想起十天前对裴聿说的“出国而已又不是死了”，他以后再也不乱说话，管住自己的嘴。


    要他体验失去一下才懂珍惜？好吧，他认输。


    认输的人就要说真话。


    “裴聿，我是……玥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