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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30

    第21章 如何强势的占有她


    宋令仪腿上的伤养好后,居庸关那边也传来了好消息,说是大军将匈奴逼退十里地。


    待大军得胜回朝后,谁都清楚他们下一个挥刀直指的就是虞城叛军。


    齐信见他全然一副要美人不要江山的蠢样,颇有种皇帝不急太监急的怒火,“你还留着她做什么,你难道真想要为了个女人得罪祁家吗。”


    秦殊头也不抬的纠正道:“她现在是我的女人。”


    “你喜欢天底下任何一个女人,哪怕是皇帝他亲娘我都没有意见,为什么你就非得喜欢她。”以至于总让齐信怀疑,是不是天底下的女人都死绝了只剩下宋令仪一人。


    “她和其她女人不一样。”秦殊目露嫌弃,“我也不会喜欢上皇帝的亲娘。”


    齐信简直要被他的话给气得直倒仰,真怀疑他是不是宋令仪圈养的一条狗。


    她让他去吃屎,他恐怕都得要尝下咸淡。


    宋令仪除了得知大军逼退匈奴后,还收到了个好消息。


    夫君他非但没出事,还派人给她递了口信。


    说他派人在城外接应她,她要做的是出城。


    同夫君来信的还有一个小瓷瓶。


    信上说里面装的是,只需要一点就能令人陷入沉睡的蛇缠藤粉末。


    宋令仪打开软木塞,用手轻扇瓶口,待从里面飘来一阵略显刺鼻的气味时立即盖上。


    蛇缠藤无色无味,决然不是她手上拿的这瓶。


    她并非不信夫君给她的东西,只是她现在的处境必须让她每走一步都格外小心。


    否则稍有不慎,等待着她的将会是万劫不复。


    “夫人,你看梅林里开的梅花可真好。”抱着一束红梅的喜商掀帘入内,提议道,“今天日头不错,夫人可要出去走走?”


    将瓷瓶藏到袖中的宋令仪并不拒绝,她也想弄清楚,夫君给她的到底是什么药。


    年味散去,枝头催绿芽,春衫替厚袄。


    宋令仪折下一枝红梅后,忽地开口道:“我有些饿了,你们帮我去拿些糕点过来。”


    “然。”


    把玩着手中花枝的宋令仪又看向喜商,“先前出来的时候不觉得冷,如今吹久了风倒是有些冷,你去拿件外套过来。”


    喜商目露为难,“夫人,将军说过了要婢子寸步不离的跟着您,绝不能让您离开婢子的视线半步。”


    谁都害怕再现落霞院走水一事。


    “我人就在府邸中,又丢不到哪去,也就他喜欢小题大做。”嗔怪一声的宋令仪没有在让喜商去拿外套,只是有风刮来时,冷得他单薄的身体泛起觳觫。


    本就大病初愈的脸更是瓷白如纸,不见血色。


    喜商踌躇了一会儿,才终是做了决定:“夫人您在这里稍等一下,婢子让人给您取件外衫回来。”


    “好,麻烦你了。”


    等喜商离开后,宋令仪确定周围无人后,取出藏在袖袋中的一块帕子。


    帕子里面放着一块被她加了料的糕点,把它放在一处不容被人察觉的角落后,接下来她要做的,就是静待小动物的光临。


    春暖花开,万物苏醒,多的是往来生灵觅食。


    喜商吩咐丫鬟回院里拿外套后,马上折返回来,生怕她回来得晚一步,就会重现落霞院走水一幕。


    她回来时,去拿糕点软垫的丫鬟们相继回来了。


    宋令仪坐在垫着软垫的石凳上,漫不经心的吃着糕点,耳边却在注意着那处儿的动静。


    取来披风为夫人披上的喜商又站了许久,才出声提议道:“夫人,你身体才刚好,将军说了不能让你在外面吹风太久。”


    “现在又没有什么风,何况我一直待在屋内闷得慌,倒不如出来多走动走动。”吃了几块糕点的宋令仪正端起茶水呷上一口,“若是你嫌无趣,可以到附近走走。”


    “婢子并不觉得无趣,只是担心夫人身体。”喜商担忧的话刚刚说完,不远处就传来了个丫鬟戛然而止的尖叫声。


    “啊,这里怎么有只死猫啊!”


    “嘘,你小点声,还不快点处理干净,要是不小心让管事看见了就遭了。”


    放下茶杯的宋令仪压下唇角翘起的弧度,“那边发生了什么,过去看看。”


    喜商刚想要阻止时,宋令仪已经起身过去了。


    只得跟上的喜商想着,待会儿她定要让将那两个没规矩的丫鬟调到外院去,省得不懂规矩的冲撞到夫人。


    “这猫是怎么死的。”宋令仪隔着人群,望向那只吃了糕点后死七窍流血的野猫,一股寒气倏然从脚底升起,冷得连她的灵魂都在打颤。


    只怕这药根本不是使人昏迷的蒙汗药,而是见血封喉的毒药。


    要是她真信了,并且将它喂给秦殊吃,依秦殊多疑的性子只怕不会吃,而是要等她吃完后才会吃。


    就算秦殊不生疑直接吃下,那她真能成功活着走出虞城吗?


    夫君他这是,想要一箭双雕的除掉她吗?


    对外她只是在寺庙祈福,可在知情人眼中,即使她什么都没有做过,依旧是个失去了清白贞洁的女人。


    一个名节尽失的女人,又如何能坐稳祁家主母的位置,何况她还无子嗣伴身。


    换成她是男人,她也会毫不犹豫的舍弃掉她那么个污点。


    被问到的两个丫鬟面面相觑,最后哆哆嗦嗦着回:“禀夫人,这猫好像是吃了地上的糕点死的,也不知道是谁药老鼠就药老鼠,怎么能把那么危险的东西乱放。”


    喜商听不下去了,“那猫死了还不快点把它扔出去,等下找出是谁乱药老鼠。”


    喜商瞥到夫人脸色发白,误以为夫人是被吓到了:“夫人,你是不是被那只猫吓到了,夫人放心好了,婢子已经派人去找是谁敢在这里药老鼠,到时候定要打断对方的腿在扔出去。”


    “找个坑把那只猫好好埋了。”脸色发白的宋令仪虚弱的笑笑,至于那药,她是不准备用了。


    但她不能就此坐以待毙。


    随着匈奴回鹘被击退后,朝堂下一个出手的必定是秦殊一干叛军。


    一个注定会被朝廷剿灭的叛军如何能比得上钟鸣鼎食的祁家,只要她能活着回到祁家,她就有本事重新坐稳祁家主母的位置。


    最近军情越发严峻后,秦殊原先在暗地的招兵买马逐渐放在了明面上,同朝廷的往来书信越发频繁,就连攻下虞城的叛军们都能感受到何为风雨欲来。


    秦殊从军营回来后,管事就上前来报:“将军,夫人说有事找您。”


    “是她身体不舒服吗?有让大夫过来看过没有。”秦殊当下不敢耽误地快步向一心堂走去,手上还提着他从城西买来的芝麻松子糕。


    “曼娘,我听下人说你找我,是有哪里不舒服吗。”人未至,声先到。


    坐在窗边榻上,任由春日暖阳从半开窗牖倾洒而入的宋令仪正用剪子,剪掉多余的线头后,眼前就投下一道影子遮住了光影。


    遂扬起头露出一抹温柔浅笑,“回来了。”


    “你寻我,我自然是要回的。”秦殊把买来的芝麻松子糕放在桌上,“你上次不是说想吃芝麻松子糕吗,我今日路过时正好遇到了。”


    芝麻松子糕只有城西有卖,他回来走的是南门,好像无论怎么说,都对不上顺路二字。


    “我那天不过是随口一说,你怎地还真放在心上了。”宋令仪起身展开刚做好的衣服在他身上比划,“春天到了,我想着给你做件春衫,哪日和我出游的时候穿。”


    “你过来,让我看一下有没有哪里需要修改的。”


    这一次宋令仪选的不在是带着恶意满满的朱红艳红,而是他穿惯了的黑色,袖口衣摆处用了螺青色丝线绣上祥云图腾。


    “你做的衣服自然合身。”唇角笑意不自觉扬起的秦殊不经意间,想到了她上次给自己做的衣服,心中更是懊悔,早知如此,他就不应该把那件衣服烧了。


    宋令仪嗔他一眼,“你试都没试,怎么就知道合身,我看你就是单纯诓骗我的。”


    又伸手去推了他一下,“好了,快去试一下先。”


    “行,我这就去试还不行吗。”秦殊拿起衣服,也不避讳的要到屏风后去换衣服,而是直接解了外衫,当着她的面把衣服换上。


    肩背精悍匀称,结实有力又炫目。


    “你看,我就说合适吧。”秦殊穿上后,眉眼间温柔得像能拧出水来,拉过她的手在榻边坐下,他从身后将人搂进怀里,像抱着猫薄荷狂吸的大型猫猫。


    好像只要抱着她,一整日的疲劳烦躁都会随之烟消云散。


    “以后衣服这些活计让府中绣娘做就好,我舍不得你为我做衣服熬坏了眼睛。”对比衣服,他更喜欢她做些香囊一类的小配饰给他戴着。


    秦殊不禁想起了,他年少时曾死磨硬泡要她送自己一枚香囊做生辰礼。


    他从来不知他会如此磨人,大有她不送自己一枚香囊,他就要一直缠着她,缠到她松口为止。


    “我知道,但我偶尔也想要为你做几件衣服。别的夫君有的,我自然希望你也有。”


    心口软成一团的秦殊将人抱在怀里,遒劲的手臂禁锢着她的腰肢,埋首嗅着她颈间香气,才感受到她如此真实的躺在自己怀中,“等过几天天气好了,我带你去郊外踏青骑马如何。”


    “好。”宋令仪原先还想着怎么开口,没想到他会在自己瞌睡时递了枕头。


    宋令仪看着累得眼下都浮现一层青黑的男人,拍了拍他的手背,“要是困了就躺在床上睡。”


    “我不困,只是想多抱抱你。”


    ————


    祁长晏派人将蛇缠藤粉末送给她后,因不清楚她会从哪个城门口出来,便派人在四个城门口时刻等着,只要她一出来就马上被发现。


    “大人,您说夫人现在收到我们递给她的信了吗?”其实沈妄心里还是有些不放心,更多的是担心。


    他们安插进虞城的人手根本接近不了夫人,越是如此,他们越担心夫人的处境。


    要知道叛军皆不是心慈手软的亡命之徒。


    “明日,到城南口接人。”祁长晏搁下手中笔墨,将其信纸晾干后装进信封里递给沈妄,“快马加鞭送到居庸关,务必亲手交给田将军手中。”


    沈确心下一喜,“大人的意思是,明日我们就能见到夫人了。”


    大人从来不会做无把握之事,既然说了,说明此事十之八九是真的。


    夜幕垂垂下,是那散去的年味化为点点春意盎然,绿芽催生娇花苞。


    他虽说过几日会带自己去踏青,宋令仪并不为此感到乐观,相反感受到了掩藏在泥土底下的深深恶意。


    要是她真和秦殊一同外出踏青游玩,届时落在夫君,哪怕是认识她的人眼里,不正是她红杏出墙的铁证。


    就算他嘴上说着信她,心里始终会留下一根刺。


    一些政敌们更会以她为突破口攻讦他,指责他修身不齐家,何以治国平天下。


    就算夫君力排众议的维护她,其他祁家人也会吗?不,他们只会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一样蜂拥而至的将她撕成碎片。


    说不定她哪日就会被人发现吊死在房梁上,淹死在不知名的池塘里,亦或是不知不觉中病死。


    她绝不允许自己落得这种结局,宋令仪的目光又一次落在手中的瓷瓶上。


    许是天气渐暖,入夜后刮在脸上的风不在寒冷刺骨,反倒轻柔得像少女的手抚摸杨柳条。


    即使春日回暖,仍将自己裹得严实的齐信将一叠资料堆到他面前,带着幸灾乐祸的长嘘短叹道:“如你所料,祁长晏没死,非但没死,人现就在虞城外。”


    “说不定啊,正准备向你报夺妻之仇。要知道自古以来,夺妻之恨,不共戴天。”说罢,啧啧两声直摇头。


    正在书写回信的秦殊笔一错,生生将快要写好的回信毁了,“你和我说这些做什么,指望让我害怕后回心转意吗。”


    多没用的男人才会把自己的女人送出去,他又非那种连个女人都护不住的孬种。


    “师弟啊,你这次可就错怪师兄了。师兄和你说这些,主要是担心那位。”即使知道周围无人,齐信仍压低了声线凑近,“我们之前不是一直怀疑她没有失忆吗,你说,要是她知道她真正的丈夫就在城门外等着接她,她会怎么办?”


    “我不想不信你,只是信不过她。作为一个男人,有时候想要完全拥有一个女人,你不能光对她好,还得要占有她的身体才能让她对你死心塌地。”齐信如何不知他的话无耻,虽无耻,但管用就好。


    既然那位祁夫人早晚都要离开,何不如在她离开恶心她一把。


    就算她回去后继续当她高贵的祁家主母,也得要在午夜梦回中想到她为了求生,辗转在另一个男人身下求欢的低贱姿态。


    此举虽阴险不耻,却正好能用她给他开个荤。


    等他拥有后,就会发现宋令仪和天底下所有女人一样,且更为庸俗,自私,卑鄙。


    正重新扯来一张信纸的秦殊虽在沉默,实际陷入思考。


    “别和我说那么久了,你们两人单纯只是牵手的程度,还是你不想和她有更进一步的亲密。”齐信伸手拍了他的肩,用着邪神蛊惑信徒的口吻,循循善诱。


    “师弟,师兄是个过来人,比你清楚有时候想让一个女人永远离不开自己,除了温柔体贴,还有作为男人强势的一面。”


    “如何强势,自是占有她,侵占她,将她从里到外都变成自己的所有物,让她再也离不开自己。”——


    作者有话说:哭哭,还有人在看吗?


    [爆哭][爆哭][爆哭]感觉我好像在自娱自乐。


    第22章 曼娘,你是想要杀了我吗……


    齐信的那些话,总归是在秦殊心底留下了斑斑痕迹。


    他想要忽视掉他说的话,那些话却好似在他耳边生了根,发了芽,正直直往他心底最低劣卑贱的角落里钻。


    夜里秦殊回来时,见到的是她正坐在螺青圆木桌旁等他,整颗心都像是浸泡在温泉里又酸又涨,亦连进门后的动作都随之放轻了,“我不是说太晚了,你可以先吃,不用等我。”


    “我白日里多食了几块糕点,现在并不怎么饿,何况哪有丈夫没回来,妻子就先吃的道理。”宋令仪起身为他解下外衫,随后搭在木施上,闻到他满身的汗臭味,轻扇鼻间。


    “你先去洗个澡,洗完澡后在来吃饭。”


    秦殊的视线不经意间落在,她用合欢带勒出的一截盈盈细腰上,喉结不自然的滚动,方才移开目光,点头应了一声好。


    今日用膳仍和平日一样,只是桌上比平日多温了一壶酒。


    宋令仪起身为他满上一杯青梅酒,一缕发丝垂至脸庞更添柔美,“近日倒春寒,夜里喝杯酒身子能暖和些。”


    如今的他们虽同睡一屋,睡的却是两张床,无形之中让宋令仪放了几分戒心。


    “夫人有心了。”眸色微深的秦殊接过酒杯,指腹摩挲着酒盏边缘后一饮而尽。


    宋令仪在他喝完后,又笑吟吟着为他满上,直到他一连喝了三杯后,才劝道:“好了,你也别光顾着喝酒不吃菜。”


    又夹了一筷子干笋炒腊肉到他碗里,“这些是我特意吩咐厨房给你做的,快尝下。”宋令仪坐下后,忽地感受到,一道充斥着侵略性的目光时不时落在她的身上。


    像极了被一头饥饿的野兽给盯上,并在下一秒会被他直接剥皮拆骨吞吃入腹的错觉。


    捏着竹箸的宋令仪竭力忽视着那道令她不适的目光,夹了一块藕片进他碗里,“夫君最近是不是比较忙啊?”


    “还好。”秦殊对她夹的食物,来者不拒,并给她夹自己认为味道不错的菜。


    唯独目光落在某一道菜上,总会不经意多停留几秒。


    宋令仪没有注意到他的反常,同他说着今日的趣事,“最近梅林里的梅花开得不错,我今日让人摘了些晒干用来做花茶,多出的那些正好用来做个香包。”


    “我见你最近睡得不太好,想着要不要把熏香换成安神香。你中午不回来吃饭,往后可要我派人去军营给你送饭。”


    “嗯,好。”呼吸不断加重的秦殊根本没有听清楚她说了什么,全部的心神都落在她那张半启半合的嫣红朱唇上,小腹处像是突然间烧起了一把火。


    他越想压住那股邪火,那把火却是如泼热油越烧越烈,到了最后,连他的理智都要被烧掉。


    唯一剩下的,只有那作为野兽的本能,好将眼前人粗暴的狠狠占有。


    要说前面那道如野兽般的侵略目光仅是时不时落下,如今却是不加掩饰的落在宋令仪身上,眼神如岩浆般滚烫得仿佛要将她融化,并在下一秒把她嚼碎了吞进肚里。


    宋令仪对这种眼神并不陌生,握着筷子的手止不住发颤,啪地一声放下筷子,起身就往外走,“我想起厨房还有一道汤没上,我去看看做好了没。”


    心生不安的宋令仪还没来得及离开,就被一具滚烫的身体从身后抱住,炙热的气息喷洒在她脖颈处,似要将她给烫熟了去。


    她甚至是不敢乱动,只能用手抗拒着推开他,克制着心底涌现的惊恐慌乱,关心的询问,“夫君,你身体是不是有哪里不舒服?你等着,我这就去叫罗大夫过来。”


    “我身体没有任何不适。”喉头干渴的秦殊自是感觉到了身体的不对劲,想来是临走前喝的那杯茶。


    脑海中突兀地浮现齐信说的那些歪理,如今正虎视眈眈守在虞城外,盯着他妻子的男人。


    男人滚烫的啄吻落在她的脖间,遒劲的大掌箍住她的腰将人和自己紧密贴合不留一丝缝隙,染上欲色的嗓音暗哑而危险,“曼娘,可以吗。”


    “夫君,你喝醉了。”心中升起无尽恐慌的宋令仪伸手想要推开他,他却像一座巍峨的高山压制住她。


    “曼娘,可以吗。”这一次的他不在是用询问的口吻,而是强硬的命令口吻。


    “当然不可以!”这句话宋令仪几乎是要从喉咙里吼出来,又在对上男人掠夺且危险的眸光时,如迎当头一棒卡在喉头。


    她口口声声说是他的妻子,但身为妻子的她又怎能拒绝丈夫的求欢,并拒不履行妻子的责任。


    手脚冰冷一片的宋令仪如坠冰窖,她想要推开他,手上却跟没了力气一样,素白小脸上既羞又愧,“我也很想,只是我来月癸了。”


    女子来月事不但要少碰冷水,忌生冷食,更忌与丈夫同房。


    而男子也会视来月癸的女子如洪水猛兽,避之不及,更有迂腐者认为此为不洁的污秽。


    宋令仪以为自己说了这句话后,他就算在禽兽也会停下,也祈祷着药效能尽快发作。


    “夫人当真是来了月癸?”男人粗粝的大掌停留在她腰封处,掌心炙热的温度正透过薄薄一层布料往里渗透。


    室内涌动的烈烈春/潮,仿佛要将空气烤得炙热。


    他虽是询问的口吻,宋令仪却从中听出了一抹讥讽,那讽意很淡,又像刀子般轻而易举的戳破了她虚假的谎言。


    不敢和他目光对视的宋令仪硬着头皮,手覆上他的手背,睫毛轻颤道:“我确实是这几日就要来月癸了,要不,等过些天吧。如今我身上还有伤,委实不好伺候夫君。”


    没有说今天,怕的是他会招来丫鬟询问,或是直接褪了她的裤子检查,到时候她不好收场。


    原先暧昧涌动的室内因着她这句话,陷入了短暂的静默中。


    就在宋令仪以为他会放过自己时,喉头滚动了一下的秦殊呼吸加重地拉过她的手,放在那难受至极的位置,那吻更是一路从脖颈往下蜿蜒。


    “我会尽量轻些的。”粗粝的掌心不在满足于隔着布料摩挲,而是想要索取更多。


    想要让她尽到妻子的责任。


    甚至不在给她开口的机会,低下头用牙齿碾咬,描绘着她的耳垂,“夫人要是在拒绝,我可以当你并不想承认我这个丈夫。”


    “要是真来了月癸,夫人不是还能用手帮我。”秦殊不可否认,师兄的那些话的的确确在他心中翻起了惊涛骇浪。


    他远没有自己所想的般般君子,对她,他只想要当俗人,当个不择手段的畜生。


    占有她,拥有她,成为她的男人。


    今晚月色幢幢,花枝月影随之移动,落下成团泼墨重色。


    二喜难得见主子回来是带着笑的,忙迎上去问道:“先生,今天是发生了什么好事吗?”


    眼底噙着笑的齐信轻摇刀扇,“是有好事发生,不过不是我的好事。”


    二喜一时间被先生这句话给弄得摸不着头脑,什么叫做发生了好事,但不是他的好事。


    不过二喜想到主人吩咐他办的事,本想现在说的,但见主人心情不错,不若留到明日再说也不迟。


    说不定主人知道了,还会夸他干得好。


    月亮害羞得藏在云层,好遮住了销金帐里轻勾描绘的鏖战。


    下巴被掐住的宋令仪迟迟没有等来药效的发作,反倒像是一条搁浅的燕鳐鱼,她扑腾着想要重新回到水里,可是每一次都永远就只差最后一点。


    她甚至有种预感,要是他在不停下。


    她会死的,她肯定会死在他的床上。


    但她每次哭泣着想要求饶,都会被他先一步将求饶声咀嚼吞噬。


    “是我厉害,还是他厉害。”


    “曼娘,你要记住,我才是你丈夫。”


    宋令仪在晕过去前,迷迷糊糊中听到的就是那么一句。


    凭他一个叛军首领也敢肖想当自己丈夫,简直是痴人说梦。


    并在想,她下的到底是致人昏迷的蒙汗药,还是另一种不道德的药。


    一缕晨光从窗边涌入,正好落在床榻上相拥而眠的两人身上,画面中是说不出的静谧美好,连那一向恼人的雀儿都不在跳在枝头上叽叽喳喳扰人清梦。


    宋令仪从梦中惊醒后,浑身上下就跟骨头散架重组一样酸软无力,心里不禁暗骂了一句莽夫。


    好在身上一片干爽,想来是他抱着自己清理过了。


    她在起来时,先伸手推了他一下,又试着叫了他好几声都没有反应,想来是药效发作了。


    早知药效发作如此之慢,她就不应该倒小半瓶,而是直接倒一整瓶。


    咬着牙的宋令仪顾不上自个的腰酸腿软,穿好衣服,正要忍着腿间的不适下床离开。


    人刚要从榻间离开,一只劲虬结实的手腕搂住了她的腰,炙热的气息似毒蛇攀绕而上,喷薄着匝匝毒液,“那么早,夫人这是想去哪里?”


    后背抵上男人胸口,浑身僵硬的宋令仪根本不敢转过身。


    她确定昨晚上是将蒙汗药下在了酒水里,虽说药效发作慢,但后劲强,他根本不可能会醒那么早才对。


    “夫君醒了。”


    “我以为夫人会更想问,为什么我还醒着。”秦殊目光直勾勾落进她强撑镇定的眼睛里,带着藏在失望前的薄凉寡幸。


    他分明什么都没有说,又胜过说了千言万语。


    惊恐交加的宋令仪不确定他知道了什么,只是下意识伸手推他:“夫君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为何妾身一句都听不懂。”


    “夫人不应该和我解释一下,昨晚上你在酒里放了什么吗,应该不是酒里,而是在那道干笋炒腊肉里。”秦殊从她背后伸手捏住她下巴,强迫着她抬头和自己四目相对。


    “我现在还醒着,夫人是不是很失望。”悠悠一声轻叹,藏着说不尽的恶意。


    他短短几字,无一不在告诉宋令仪,他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要给他下蒙汗药,非但没有揭穿,还将计就计!


    毕竟无论从哪一点来说,他都不会亏,还能白睡了个别人的妻子。


    “夫君在说什么,为何妾身一句都听不懂。”下巴被捏得生疼的宋令仪屈辱得脸颊泛红,眼梢含春的轻轻推他,带着愠怒,“反倒是你昨晚上说好会轻点的,结果你还好意思说。”


    “夫君,我口渴,你去帮我倒杯水过来好不好。”


    松开手的秦殊不疑有她的起身。


    昨晚上他在完事后抱着宋令仪去洗完澡后,不知是忘了还是想着继续,他并没有穿裤子,就直接光着身体转过去给她倒水。


    昨晚上是熄了灯的,原没有白日来得视觉冲撞大。


    比起垂下的物什,最抓人眼球的当属他身上新旧叠加的伤痕,上面的每一道伤但凡他意志力薄弱些,只怕就真的撑不下去了。


    正倒好水的秦殊听到身后传来的脚步声,以为她是口渴得等不及了,正要将水递过去。


    在他转过身时,一个花瓶径直朝他脑门砸来。


    冰冷坚硬的花瓶砸上没有防备的温热额头,顿时发出令人牙齿倒酸的哐当声。


    下一瞬,是那匝匝剧痛从额间弥漫开来。


    额间有温热的血往下滴落到眼睫,滑下眉骨,衬得如玉郎君面犹如煞神转世的秦殊一动不动地伸手抚上额间狰狞伤口。


    他的眼睛里充斥着不可置信,恍惚,无措得像是只抛弃的可怜小狗,又带着被心上人背叛后的痛不欲生。


    对比于身体上的痛,更痛的是他的心,是他的认知告诉他,她要杀他,她想要杀了他!


    他就麻木的站在原地,任由鲜血滑落半张脸,漆黑的瞳孔死死盯着她,嘴唇翕动着重复,“曼娘,你是想要杀了我吗?”


    第23章 这是她唯一的机会了


    “不是,夫君,你听我解释。”手上拿着花瓶的宋令仪看着他冒出涔涔鲜血的额头,呼吸一顿,随后是铺天盖地的绝望席卷全身。


    她本来是要砸向他后脑勺的,没有想到他会突然转过身,让她失了准度。


    骇然得白着脸,脚步踉跄着往后退的宋令仪没有给他机会,咬紧牙关,握紧手上的花瓶再次砸下。


    心里有道声音一直在告诫着她,她绝对不能失手。


    她要活,她要锦衣玉食,金尊玉贵的活着!


    可是这一次却不在同前面那样好运,手腕被扼住往下一折,握在手上的花瓶哐当一声砸在脚边,碎了个四分五裂。


    “曼娘,你想杀我,你要杀你男人!”男人压低的声线里充斥着冷,怒,怨,配合着那张逐渐被殷红鲜血染红的脸,如同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你才刚从我身上下来,你居然就想要杀我,你宋曼娘此人究竟有没有心!”


    手腕被折断,无力得往下垂的宋令仪落着泪,一个劲的摇头否认,“夫君,你听妾身解释好不好。”


    “解释,听你解释你宋曼娘根本就没有失忆过,还是解释你想杀了你男人。”喉间挤出自嘲的秦殊任由温热的血从额间滴落,滑落眉眼,粗粝的掌心抚摸上她冰冷苍白的脸,试图想要从中看出一丝真情。


    可是没有,里面有的只是虚情假意,更衬得愿意相信她的自己是个彻头彻尾的蠢货。


    或许真如师兄所言,对她不能太好,毕竟像她这样的女人根本就没有心。


    “没有,我从来没有骗过你。”此时的宋令仪根本不敢和他对视,强忍着腕间剧痛,颤着手要去触碰他狰狞的伤口。


    “夫君,你受伤了,让妾身为你包扎下伤口,可好?”她问得小心翼翼又全是担忧,仿佛她真就只是一个担心丈夫受伤的妻子。


    瞳孔缠上蛛网血丝的秦殊没有推开她的手,只是用那双冷漠,阴戾,嘲讽的目光盯着她,像头豺狼思考着要如何撕碎眼前的猎物。


    在她的手快要碰上额间的伤口时,粗粝的掌心猛地擎住她手腕,低下头,强势地逼近她那双仓惶躲避的眼睛。


    男人高大的体型如同巍峨的高山压下,连带着她周围的空气都稀薄得难以呼吸。


    “夫,夫君………”手腕被抓住的宋令仪仓惶中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染了血色后更显妖异疯狂的脸。


    仅是一眼,一股灭顶寒气就从宋令仪脚底升起,随后游走于四肢百骸,五脏六腑。


    任由猩红鲜血从额间滑落,蜿蜒至眉角的秦殊将人抵在桌边,指腹摩挲着她殷红饱满的朱唇,低低地溢出戾气,“想来我是错了,从头到尾就错得离谱,我就不应该给你作为人的资格。”


    “你就应该待在笼子里当供人取乐的乐妓,当好本将军泄欲的杏/奴/,心情好的时候施舍你一两件衣服,赏你一两顿饭吃。养条狗久了,狗都知道朝人摇尾巴,而不是想着噬主。”


    “都说妓子无情,依本将军看,你堂堂宋家大小姐竟比不上所谓妓子有情有义。最起码别人不会想着当了婊子还立贞节牌坊。”


    双手被抓住高擎过头顶的宋令仪被禁锢在男人怀里,惊慌失措中,泪珠从莹白小脸上滚落,无助又惹人怜爱的摇头否认,“夫君,我真的没有想过要害你,夫君你先让曼娘为你包扎伤口好不好………”


    话还没说完的宋令仪下巴突然捏住,瞳孔放大中是陡然逼近的一张脸。


    紧接着唇瓣传来尖锐的刺疼,她甚至闻到了淡淡的血腥味。


    说是吻,更像是野兽在凶狠的进食。


    即使舌尖被牙齿咬到,攻略者非但没有吃痛松开,反倒是趁机攻城略地,加重了这个充满强横血腥的吻。


    刚开了荤的男人又怎会止步于亲吻,一只手桎梏住她的手高举过头顶,另一只手粗暴的扯开她不久前刚穿好的对襟珍珠扣。


    本就是为装饰美观的珍珠扣承受不住那么大的力气,当即迸裂撕开,露出内里的春牙色肚兜,和他留下的斑驳吻痕。


    晨曦柔光从十字海棠窗牖折射/入内,将她白瓷如玉的肌肤镀上一层盈盈金光,美如白玉,不可亵渎。


    宋令仪虽不是那种失了清白就寻死觅活的女人,可在他欺身压下时仍不可生出悲愤,恶心,如坠冰窖的绝望。


    牙齿发颤,手脚冰冷得要推开压在身上的男人,这一次的眼泪不在是前面的伪装,而是真的因害怕往下落,连声音都含着颤,“夫君,你…不能那么对我。”


    “拂衣,你放开我好不好。刚才发生的事,我可以解释的,我真的没有想过要那么做。”


    唇舌被咬出血的秦殊屈膝分开她的腿,手不在满足于隔着布料地往里探去,“叫什么夫君,凭你也配喊我夫君。”


    “宋曼娘,你现在就只是本将军一个暖床的奴婢,本将军如何要得,你就如何受着。”秦殊不愿看她鳄鱼的眼泪,生怕他会再次心软后重蹈覆辙,随手扯过前面被他撕烂的外衫遮住她的脸,一只手扯过她的腿横抱在腰间。


    “身为奴婢,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取悦本将军。”


    男人的动作称得上是粗暴,没有任何技巧可言,有的只是野蛮的横冲直撞。


    原想着这个点夫人应该会醒来的丫鬟们正想送热水进来,远远地听见屋里头传来的女人哭泣求饶声,男人粗重的闷哼声,和那咯吱作响的桌椅板凳,有早通了事的丫鬟忙红着脸将其她傻愣愣的人拉走。


    动静那么的大,估计她们要晚一会儿在过来。


    腿被迫抬起,就连视野都被衣服遮住的宋令仪在他终于松开了对她手腕的桎梏后,抬手摸向发间簪的簪子。


    确认此时的他对自己没有丝毫防备后,眼神发狠地朝他耳**刺去。


    刺中这个位置就能令人陷入短暂的昏迷,而这,将是她最后的一次机会。


    脖间传来一阵刺疼的秦殊不可置信的抬起头,仿佛没有想到拔出利爪的兔子还能有伤人的力气。


    甚至是选在他进食中,最没有防备的时候。


    喉咙滚动正要发出声音,却是眼前一黑,身体一软地倒了下去。


    满室的痛苦,绝望,无助也终止于这一刻。


    终于得救后的宋令仪在他将全部的力气压在身上时,她的手不小心碰到了桌上的茶具,噼里啪啦碎了一地。


    并没有婆子们询问的声音传来,想来是前面闹的动静太大,她们不敢贸然靠近。


    脸色发白,惊恐尤盛的宋令仪迅速将压在身上的男人推开。


    此刻两人原本的身份也颠覆了,她从粘板上待宰的鱼肉变成了手持板斧的刽子手。


    而那高高在上的刽子手如今成了任她宰割的猪狗牛羊,他是生是死,完全在她的一念之间。


    眼睛里全是恨意的宋令仪蹲下身,举着沾血长簪对准他脖子和心脏比划,试图寻找着最好下手的位置。


    她绝不允许他将今天的事张扬出去,而她向来只信死人的嘴。


    又在对方眉心皱起,隐约有要清醒过来的痕迹时,手中簪子落地如惊弓之鸟般心神绷紧。


    生怕他会马上醒来,且害怕会有人闯进来的宋令仪迅速换掉被他扯烂的衣服,拿出早就准备好的路引就往外走。


    她没有将人连拖带拽回床上休息的意思,而是取了床上的蚕丝被盖住他**的身体。


    她能离开的机会,唯有这一次。


    届时等他醒来抓回自己,她倒不如一头撞死来得舒服些。


    管事在宋令仪要外出时,急忙将人拦下,“夫人这是准备去哪里?”


    将军可是特意交代过了,夫人出门必须得由将军陪同,或是得到将军允许后方可外出。


    何况大清早的,街上一些茶肆衣铺都不见得开门迎客了。


    脸色发白的宋令仪忍着腿间的不适,不动声色地露出脖间暧昧吻痕,眉眼间全是被疼爱后未散的春/情意色,“夫君昨夜说想吃城南的羊肉煎饼,这不,我打算去为他买来。”


    只是一眼,管事不敢再看地低下头,“这些小事,夫人吩咐一声就好,何必还要麻烦夫人亲自去跑一趟。”


    管事又对着身后的丫鬟说道:“夫人要外出一事,还不快点去请示将军。”


    指甲掐进掌心的宋令仪深吸一口气,皮笑肉不笑的婉言提醒,“夫君昨夜累坏了,现在估计还没醒,你们确定真的要过去打扰他吗?”


    “何况我想去给他买煎饼也是想给他个惊喜,你们去问了,又哪儿再有惊喜可言。”宋令仪在管事面露纠结时,又善解人意道,“你们要是不放心,可以跟着一起。”


    这话一出,管事还有什么不放心的,何况周围群山罩遍地匪,夫人一个弱质女流能跑去哪里。


    宋令仪要的就是他们的轻视。


    等上了马车后,宋令仪立马让马夫往最近的城南口走去,等到了坊市下了马车后,就说要到里面买些胭脂,让他们在门外等着。


    轿夫不疑有她的在外面等,跟着进来的丫鬟在夫人捂着肚子喊疼说要去茅房时,也傻傻的真以为夫人是不舒服。


    要知道夫人刚才下轿的脸色确实白得跟鬼一样,想来是真的不舒服。


    捂着肚子说要去茅房的宋令仪甩开丫鬟,迅速从后门出去,来到卖衣服的铺子,买了套麻布做的粗布衣裳又到一间客栈换上,头发全裹在灰色头巾里就往外走。


    在经过一个卖胭脂水粉的铺子前买了几盒眉粉,改头换面后迅速混在人群中往城门口走去。


    因为排队的人太多了,她不敢赌,只能用金钱开路。


    管事在夫人出去后,心中越想越不对劲,站在原地踌躇许久,终是决定去和将军说一声才行。


    大不了被将军责骂一顿,也好过心中七上八下的不安。


    来到一心堂后,只闻无论屋内还是院中都静悄悄得很。


    管事心里顿时泛起了毛边,敲着门,朝里喊道:“将军,您醒了吗?”


    “是这样的,夫人她今早上说要出门给将军您买早饭,属下斟酌许久,还是决定告诉将军一声。”


    奇怪的是管事在外面叽里呱啦说了一大堆,屋内都不见半分声响,后背陡然惊出一身冷汗。


    手脚哆嗦着,连滚带爬就撞门而入,只希望不是自己所想的那般出了事!


    待见到凌乱的屋内,碎了一地的沾血瓷片,以及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将军,破锣嗓子哆嗦着都要破音了。


    “不好了,将军出事了!”


    “快叫罗大夫过来!”


    第24章 此情一如此断箭


    还不知城主府内,正因自己出逃一事搅得翻天覆地的宋令仪出了城后,抓起包裹就往官道上狂奔。


    因为她知道那里有人在等她。


    就算没有,她也要凭自己争出一条活路来。


    抱剑守在一辆马车前的青年见到个风尘仆仆,衣着皆不出众的妇人朝他们走来时,一开始并不放在眼里,直到对方的身影面容逐渐清晰后。


    又惊又喜道:“大人,是夫人,是夫人来了!”


    又朝着她大喊道:“夫人,是我们,我们来接你了。”


    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听的宋令仪正愣神中,就见到一辆马车在面前停下,一只白皙修长的手掀开帘子,露出一张眉如墨画,面如冠玉的脸。


    “夫人,我来接你了。”他的声音又低又轻,如浸入雪水般冰冷,却奇异的给人一种吾之心安。


    宋令仪连日来的惊恐不安,终在对方掀开帘子,并向她伸出手的那一刻烟消云散。


    宋令仪转过身,往身后那座逐渐远去的虞城望去,唇角上扬起看不见的弧度。


    等得知他的死讯后,看在曾是故人的份上,她会好心的为他烧上一回纸钱,不会让他到了阴曹地府当个穷困潦倒的穷鬼。


    秦殊,别了。


    后脑勺被砸到,从而陷入昏迷的秦殊醒来时,身边正围满了一圈人。


    最前面的是双手抱胸,眼带嘲讽和幸灾乐祸的齐信,“我早就说那女人不值得你付出真心,现在可信我说的话了。”


    昨晚上他回去的时候,自己都好心提醒他了,谁能想到还落得个头破血流的惨样。


    天可怜见的,瞧瞧那两个血窟窿。


    不禁感叹宋曼娘那女人可真狠,不但狠,还下手果断。


    掀开锦衾的秦殊无视隐隐作痛的伤口,嗓音嘶哑的问:“她人现在哪里。”


    “她啊,估计正风风光光的回去当她锦衣玉食的祁家主母了。”齐信尤嫌不够刺激到他,刀扇轻晃吐着毒针,“别说你还想留住她,你有什么本事能将她留下。”


    “秦拂衣,你做了那么多天的美梦,也是时候该清醒过来了。”


    赵伟在军师的暗示后,马上让丫鬟端着托盘上前,拱手道:“将军,这些是在客栈找到的衣服,正说明她从头到尾就没有失忆过。”


    哪怕不用赵伟开口,面罩寒霜的秦殊仅是看了一眼,就知道那是属于她的衣服。


    即便如此,他仍是不信,仍带着一丝可笑的侥幸。


    “不是,你这是要去哪里啊。”齐信以为他终于想通了,就看见他连外套都不穿往外走,脸色骤变仅剩难看。


    脖间青筋根根突起,恨铁不成钢的朝着快要走远的男人怒吼,“秦拂衣!该不会到了这一步,你还信她。”


    “将军,你身上还有伤,你怎么能乱跑啊。”赵伟看着拦住自己的军师,满头雾水,“军师,我们不拦下将军吗,要是将军出了事该怎么办。”


    “好言难劝想死的鬼,有些人是不撞破南墙不回头。”扇柄都快要捏断的齐信闭上眼,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等他这一回,应当会彻底死心了。


    如宋曼娘这样自私自利又恶毒的女人根本没有心,更配不上那蠢货的深情。


    今日的天阴沉沉的,乌云聚拢欲催城压寨。


    祁长晏在她进入马车后,递了一杯散着袅袅雾气的热茶过去,“你可怨我?”


    他指的,自是将她丢在虞城一月之久。


    用帕子浸冰水,一点点擦走面上伪装的宋令仪接过茶水,暖意顺着茶壁一点点滋润着冻僵的指尖,“夫君当时也是有事在身,妾身不怨。何况夫君不是来接妾身了吗。”


    至于他刻意给自己毒药一事,宋令仪并没有选择拿出来质问。


    与其撕破脸,倒不如糊涂些。


    双手捧着茶盏的宋令仪抿上一口茶水,待暖意渐渐游走于四肢百骸后,忽地听到了身后正传来一道令她既熟悉,又惊恐万分的声音。


    “宋曼娘,你给我停下,我知道你在里面!”


    “你告诉我,是不是他威胁的你!所以你才跟他走的!”他不信她真的会走,更不愿接受这段时间的相处是他的独角戏。


    祁长晏轻薄的眼皮半掠,带着明知故问的似笑非笑,“那人,好似是夫人的故交。夫人不打算停下来见见他吗?”


    闻言,宋令仪心中一紧,她不会蠢得认为他不知道叛军首领是谁,她和秦殊之间的过往。


    他问出来,说明不单单是试探那么简单,


    若是她有一句回答得不对,祁家主母能是她,也能换掉她。


    短短一瞬间,用喝茶掩饰慌乱的宋令仪就敛好思绪,低眉顺眼的柔柔一笑,“只是有过几面之缘的人罢了,谈不上什么故交。”


    “想来夫君并没有派人去探查虞城内部结构,才不知那人正是攻进虞城的叛军首领。他说出那些话,想来是为了挑拨妾身同夫君的关系,还望夫君莫要信了无耻小人之言。”最后一句,宋令仪着词咬重透着恨意。


    “为何为夫看着不像,倒像是被夫人始乱终弃的可怜人。”


    浑身发冷的宋令仪立马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说不定也知道她在虞城里做过的事。


    “夫人,你是个聪明人,你应该知道要怎么做。”祁长晏夺过她手中茶盏,取而代之的是将一支色彩艳丽的羽箭塞到她的手中,板下她的手指根根扣住,握紧。


    宛如木偶任由他牵控的宋令仪望着脚边的弓箭,唇瓣翕动着竟不敢伸手去碰。


    “难道夫人不想证明你们之间没有任何关系吗,还是夫人不恨那个将你囚在虞城的男人。”他虽是询问的口吻,却带着不容人置喙的强硬,和那对她不满的试探。


    选,生,她依旧是炊金馔玉,富埒陶白的祁家主母。


    弃,死,祁家不需要一个有瑕且不洁的主母。


    说是给她选择,实际上根本没有路给她选。


    祁长晏抚摸上妻子冰冷的发丝,温热的气息落在她脸颊旁,他分明一个字都没有说,却又催促着让她尽快动手。


    祁长晏一直知道他的妻子足够冷静,足够冷血,也足够懂得利弊取舍。


    他相信她,肯定不会做出令自己失望的事。


    骑马快要追上马车的秦殊在见到她从马车里出来时,满腔的怒火奇迹般被抚平,剩下的唯有即将失去她的恐慌,腮帮子咬得发酸,双眼猩红咬牙切齿道:“曼娘,你给我回来!”


    “谁允许你出逃的!”谁又允许她再次擅作主张的离开自己。


    他话刚说完,就看见她手上正拿着一把弓箭。


    那支箭的羽毛绚烂多彩,即使没有阳光的照耀依旧璀璨夺目。


    当她拉弓搭箭,且将箭头对准自己的那一刻,勒紧缰绳的秦殊有过一瞬的冷,怒,惊,最多的笃定她不会用箭对准自己。


    “曼娘,只要你跟我回来,我可以为前面的事情和你道………”秦殊自以为是的话音尚未落下,就见她手一松,那支羽毛绚烂的箭刺破空气,带着一破山河的力向他射来。


    那一箭彻底打破了他的自以为是,打破了他以为他们之间还有情的妄想。


    更打破了,他对她仅有一丝的幻想。


    因为她是真的想杀了他,亦是恨极了,厌极了,恶极了他。


    这一箭秦殊没有躲,更没有避,就那么仰着天大笑,用自己的血肉之躯迎上那支箭。


    笑声带着疯,带着狂,和那凄厉到令人毛骨悚然的冷。


    原本包扎好的伤口再度迸裂开来,猩红的血顺着眉骨往下滑落,把他衬得像从地狱中爬出来的恶鬼般狰狞恐怖。


    箭噗嗤一声扎进肉里,箭羽嗡嗡震响。


    嘴角溢出血的秦殊低下头,看着射中胸口的长箭,咬牙将其拔起折断掷于地面。


    “宋曼娘,你我之情一如此箭,皆断于今日!”


    第25章 番外之祁长晏(上)


    我知道我是个品性卑劣的人,若能以卑劣手段得到她,我心甘如怡。


    初见时我还不是大权掌握的祁家主,而是一个因为父亲宠妾灭妻,一度要被他废掉,且时刻处于生死边缘的祁家长子。


    那日我被父亲派来的人追杀,身受重伤的仓惶之中,躲进了寺庙里的一间寮房中。


    而在这里,我遇到了住在寮房中的一个少女。


    说是少女,但她梳着双环髻,两颊带着显而易见的稚气,明显是未到豆蔻年华。


    我担心她会发出尖叫,从而被外面追杀我的人发现,短短的一瞬间,我握紧匕首的手不可抑制地涌现了杀意。


    她的命重要,我的命更重要,我绝不允许自己折在这里。


    出乎意料的是她在见到我满身是血的闯进来后,非但没有我所想的脸色发白的战战栗栗。反而在听到门外靠近的脚步声时,很是平静的和我充满杀气的目光对上,樱唇轻启,“如果你信我,我可以帮你摆脱外面的人。”


    闻言,我只认为她是在说大话,唇角勾起讽意,“抱歉,我向来只信死人的嘴。”


    天底下能守口如瓶的,也唯有死人。


    少女听后,连眼梢都扬起一抹轻讽的笑,目光直白的和我四目相对,“你不信我?你确定你在杀了我后真能全身而退吗。”


    “你现在能做的,唯有信我。”她说话间,更甚是挑衅地朝我靠近,近得我能看见她根根分明的浓密睫毛。


    她的话,无疑是说动了我。要是我把她杀了,在那群人进来后,我真能做到全身而退吗?


    但要我全身心的相信她,我又做不到,我虽是赌徒,但眼前稚气未脱的少女却连和我上桌对赌的资格都不够。


    我用匕首抵上她的脖子,低下头,压低声线凑到她耳边威胁道:“要是你敢骗我,我在死之前会先送你上路。”


    祁长晏如何不知道他有多卑鄙,又有多无耻。但他又很清楚的明白他不能死在这里。


    他要活着,不但要活着回去复仇,还要把那人所珍视的权力,地位全都夺过来。


    少女纤细白净的脖颈抵上一把匕首,但凡她有一点反抗的想法就会轻易人头落地。


    很快,当门外脚步声停下后,随之响起的是那敲门声,“不知施主先前可看见有人过来?”


    “你们是谁?”少女清甜的声音从门内传来,还带着一丝紧张的慌乱。


    宋令仪扭过头看向正用匕首挟持自己的少年,无声的口形似乎在说,“你看,你确实得要信我。”


    “现在他们还没走,你说这句话未免太自大了。”我对上她宛如能看透我内心阴暗想法的眼神,陡然见识到了自己的卑劣。


    门外的人见声音是个脸嫩的小姑娘,当即板着脸凶神恶煞,“刚才有个贼人跑了过来,我们是奉命来抓拿贼人的官差,你最好快点开门。否则阻挡了官府办案,你可能担得起这个罪名!”


    若是普通的小姑娘听到会阻碍官差办事,定早就吓得脸色发白,魂飞魄散的把门打开自证清白了。


    眼前的小姑娘却用着最平静的脸,说出了惊讶又纠结的语气,“可是这里一直就我一个人,并没有其他人啊。”


    要不是我亲眼见她顶着张面无表情的脸说出这句话,定会联想到她说出这句话时,纠结得连眉毛都要皱起来的模样。


    小姑娘又转过身,极为平静的对我说,“你现在最好是躲在床底下,因为他们在恼羞成怒下有可能会破门进来。”


    我正想要说,真让他们进来肯定会发现我,哪怕我躲在床底下都无济于事。就看见她推开了我,并主动打开门,用着气恼的语气朝外生气道:“虽然我还小,但也知道女子的闺房不允许任何人进来。”


    “我父亲官职虽小,也容不得你们欺负我。”


    而这时我已经来不及了将她从门边拽回来了,失血过多的我只能咬着牙,忍着眩晕往床底下躲去。


    祈祷着那几人在没有见到我后能快点离开,只是当失血感涌来后,我已经彻底失去了仅有的一丝清明。


    等我从失血的眩晕感中挣扎着醒来后,听到的就是她和人说话的声音。


    心中不可抑制地发出自嘲的笑。


    我对于她的选择并没有任何意外,哪怕我是家中长子,我在家里的处境并没有外人所想的风光,更像是踩在万丈高的悬崖边的一根铁丝,摇摇欲坠得稍有不慎就会摔得个尸骨无存。


    我的父亲不爱我,爱的是崔姨娘所生的庶弟,并不惜一次次对我痛下杀手,只为除掉我这个对外界来说过于优秀耀眼得,稳稳压住他心爱女人生下的孩子。


    至于我的母亲,她爱的只有幼子和她的女儿,对我,是把我当成可以无尽索取且不用付出任何代价的垃圾桶罢了。


    何况当初她就是在怀了我后,父亲才带回的崔姨娘,从此将父亲对她宠妾灭妻一事都归罪在我头上。


    就在我握紧匕首,想着自己即使是死,也要拼杀掉其中一人时,一堆外用内用的伤药堆到了我面前,和一张陡然放大的脸。


    我那因为失血过多快要停止跳动的心脏,突然剧烈加速跳动了起来,让我惨白的气色显得不那么糟糕。


    眼前除了所谓伤药,就只有少女那张过于平静淡然的脸,她抿了抿唇,下着逐客令,“他们已经走了,等你上完药后最好马上离开,因为我不确定他们会不会去而复返。”


    “不说他们会回来,我虽还年幼也是个姑娘,要是被别人看见你和我孤男寡女共处一室,难免会编排出不必要的麻烦。”


    我听着这些话,觉得她真是冷静得近乎可爱,而后,我听见自己哑着声问她,“你为什么帮我?”


    她犹豫了下,说:“我看见你满身是血的时候,想到了墨白。”


    后面我才知道,她口中的墨白就是一只黑白配色的奶牛猫。


    只是现在的我没有追问她嘴里的墨白是谁,只是问她,“你叫什么?”


    少女目露戒备的后退一步,“你问这个做什么?”


    我点头,自然很真诚的笑着说,“以后好报恩。”


    她却摇头,“萍水相逢,以后我们说不定都不会见面了。”


    “还有,你得快点走了,我母亲等下就会过来了。”


    后来我才知道她的名字叫宋令仪,小名曼娘。


    回去后,我开始学会韬光养晦的步步为营,暗中勾结父亲的政敌们给父亲使绊子,让他忙得焦头烂额。


    至于他和心爱女人所生的孩子,纵马玩乐摔断了一条腿,运气差点就是被马踩断了脖子而已。


    崔姨娘不是自诩和父亲是真爱吗,那就给父亲安排数个或容貌或性情相似,但更年轻的女人给他。


    我看着乌烟瘴气,整日上演鸡飞狗跳的祁家。心中在想,若我往后娶妻,定要娶个自己喜欢的,并只娶她一个就够了。


    突然间,我想到了十八岁濒死时遇到的少女,其实我已经不太记得清她的长相了,记忆深刻的是那出乎她年龄的沉着冷静。


    很快,在各方势力的角逐下,初露头角的我很快获得帝王的看中,不过短短五年时间就掌控了祁家大权,坐了上不知多少人梦寐以求的终点。


    成为新一任祁家的我看着对我露出恐惧的父亲,想来他没有想过我会成长到,有令他惧怕的一天。


    父亲不是自诩和崔姨娘是真爱吗,那就在他们面前扔一把刀。


    并笑盈盈的告诉他们,他们之间只能有一个人活下来,无论活下来的是谁,我都会放过它。


    果不其然,我看见这对昔日恩爱眷侣为了活下来,大打出手的撕破脸,更恨不得用全天下最恶毒的字眼咒骂对方去死。


    还真是让我看了一出好戏,戏看完了,自然得要送他们上路,往后黄泉路上也好相互有个照应。


    我说让他们活下来,只是说了,又不代表答应了。


    在我成为祁家真正的话事主后,我以为不爱我的母亲会不吝啬对我展现出一点母爱了。


    她确实对我展现了那少得可怜,却满是不耐烦的母爱,只为了给她最心爱的次子幼女铺路。


    可是自我掌握着绝对权力后,我早就不是当初那个渴望母爱的小孩了,何况还是一份廉价又充满算计的母爱。


    他们没有从我身上榨取到他们满意的利益,开始昏招百出的把主意打在了我的正妻之位上。


    不到而立之年就已是正三品京官,不日就会迈进正一品官员的我,可想而知我的正妻之位不知被多少人虎视眈眈,我自然成了他们眼中咬上一口就能长生不老的唐僧肉。


    不期然的,我再次想到了那个在寺庙里救了我的少女,最近的我好像总时不时想起她。


    不知是不是连老天爷都知道我总会想起她,从而让我再一次遇到了她。


    哪怕自从上次分别后,我和她之间已有五年未见了,我却仅凭一个照面就认出了长大后的她。


    我直到现在都还记得那天的场景,天空是灰蒙蒙雾霭霭的,唯有她穿着一件草绿色长裙,明媚得仿佛是能驱散一切黑暗严冬的春日枝柳。


    她一如我所想中出落得亭亭玉立,不变的是那永远沉着冷静的处事不惊。


    与其让那群利欲熏心的亲人们绞尽脑汁图谋自己的亲事,只为给自家扒拉好处,我倒不如娶一个我本就欣赏的女人。


    一个永远冷静,从容镇定,且冷漠到近乎无情的妻子。


    我是世人眼中高不可攀的的高门贵婿,琼枝玉树的如玉郎君,朝廷中一手遮天的权臣。


    只是这样的我,偏生自己在她眼中毫无吸引力,堪比陌生人。


    很快,我就知道她有个青梅竹马的爱人,也知道他们即将要成婚。


    只是自小到大,但凡我想要得到的就必须得到。何况我有种预感,若我得不到她,我定会抱憾终身。


    只是我还没有来得及行动,就得知一向冷静理智的她会答应同人私奔,还是同那个注定会被满家抄斩的秦家少年郎私奔。


    秦家自立朝初就军功累累,道一句燕人只识秦家军,不识燕国君都不为过。


    只是在他们名声烈火烹油之时,自是引得帝王忌惮。帝王之侧,岂容他人酣睡。


    秦家覆灭不可能那么快,我只是加快了速度而已,我唯独没有想到的是她会答应私奔!


    得知她要私奔的当天夜里,我承认自己心乱了,顾不上织网成陷阱将她捕捉入内。就连夜主动拜访了宋家,我不需要主动开口,仅需稍微提点一二。


    宋家就迫不及待地把他们的女儿献给了我,哪怕是为妾,何况我还是要光明正大的娶她为妻。


    听说那天夜里,宋家派人去找她时,正好撞见她拿着包裹要同人私奔,宋父更是怒斥得打了她一巴掌,将人关进祠堂中不得外出。


    宋父虽是她的父亲,可是打了我的妻子,想来原先给他的好处不合适蠢货。


    我的妻子,理应是我的人,打她和打我有什么区别。


    我不知道她被关了多久,只是等我和她正式见面的时候,她好似认命了,周围上下泛着死气沉沉的雾霭。


    哪怕如此,她仍是强撑着对我挤出笑意,我不喜欢她这样笑,我宁可她不笑。


    后来,我得偿所愿的娶了她,只是没有想到本该死绝的秦家里还有一条鱼逃了。


    漏网之鱼想到的不是韬光养晦,而是自不量力的给我的妻子来信,说想要见她。


    蝼蚁也敢惦记我的妻子,简直不自量力。


    蝼蚁就应该烂在地里,和腐烂蛆虫为伍才对。


    我成功娶到她了,喜烛下的她很美,美得像一副静谧牡丹图。


    这一刻的我很是紧张,就连手心都不争气的冒出了涔涔冷汗。


    要说美,最美的,当属她端着合卺酒对着我喊夫君的模样。


    我知道我的手段称得上卑劣,那又如何,只要最后抱得美人归的人是我,就够了。


    我知道我的妻子不爱我,但是没关系。就像我只是想把枝头上的果子扭下来,我不在意果子的意愿,又是否是酸是甜是苦,我在意的,只有这颗果子是属于我的。


    婚后的日子一如我所想的琴瑟和鸣,夫妻恩爱。


    我知道母亲一直想把我正妻的位置给她不成器的娘家,哪怕在我婚后都仍想挤掉我的妻子。


    所以我毫不留情的抽走了属于她的掌家权交给夫人,把母亲护成鸡眼的娘家人赶出京,她不成器的兄长更是一贬又贬,两家近乎要成仇。


    我以为我们会一直这样美满如意的过下去,直到成昏后的第三年,我带着妻子回旧籍祭祖。


    而这,将成为我这辈子唯三悔事之一。


    在我带领几千精兵出城追击敌寇后,他们玩了好一手声东击西,敌方人数更是数倍压过我又如何。我的妻子还留在城中,所以我必须得要把她带回来。


    未曾想在这个时候,匈奴回鹘突厥光会联合大大小小的七十二部落集齐了浩浩荡荡的二十万大军,一举进攻居庸关,朝中更是十万火急一天三份急报让我回去。


    不得已,我只能先回去,另派了自己心腹之一留下,务必将她平安送回家中。


    对外,我让她在世人眼中是入寺庙为我祈福,就算有不得已必须见面的场合,也安排了和她身形相似的人易容成她。


    我绝不能让她的名声有一丝一毫的瑕疵,我的夫人就应是天上皓月白璧无瑕。


    边关局势不容乐观,都到这种火烧眉头的生死存亡之际,我那蠢笨如猪的主君,利欲熏心的同僚们想的不是齐心协力共御敌军,想的都是如何把手伸向所剩不多的军饷,只为用来给自己衣服上多镶上几颗珍珠,几块宝石,思考着多纳几个美人合适。


    仿佛在他们眼中,国亡就亡了,重要的是他们要在大夏将倾前尽可能收刮足够的民脂民膏,真是贪婪又愚蠢。


    我只能用那蠢君最在意的东西来恐吓他,因为不放心蛀虫们押送军饷粮草,我自愿缆下了这份任务,我还知道很多人巴不得我死在路上。


    军饷兵分三路,车辆辎重都是一样的,每队护送的人数也一样,三对人马分别从不同方向出发。


    所有人都认为我护送的那一支队伍里的粮草为真,但我根本没有在护送粮草的队伍中。


    早就辎重出发前,就先快马加鞭前往居庸关,和田将军见面后商议对策,正好听到由我护送的粮草遭遇埋伏。


    我将计就计失踪,转头去了虞城,只为接回我的妻子。


    只因她不在我身边的每一分每一秒,都令我感到心焦。


    在得知叛军首领是那只命大又一次逃走的老鼠后,我头一次感到心慌的不安。毕竟他比我要认识夫人要早,他们之间还有着许多我不知的美好回忆。


    高高在上自以为把一切都掌控在手中的我,第一次感受到了害怕的心焦。


    怕她知道我的卑劣,知道我的无耻,从而选择离开我。


    所以我在接回她,那人还纵马追在后面想要夺回我的妻子时,卑劣的给妻子递了一把弓箭。


    我相信我的妻子,在权衡利弊后会做出最正确的选择。


    因为夫妻三年,我了解我的夫人比谁都要冷血。


    我爱极了她的冷血,有时候又恨极了她的冷血。


    以至于我不止一次的想要质问她,为何不爱我,为何不能学着爱我这个丈夫。


    不求她像我爱她那样爱我,只求,她的心里能有我的一片角落——


    作者有话说:过渡可能还有几章,要是有不喜欢看的宝子们可以先跳过这个剧情[求求你了][求求你了][求求你了]


    第26章 此恨长久


    天边堆积了许久的滚滚乌云终是艰难地挤出了第一滴雨水,先是一滴,两滴,三滴,最后是倾盆而落浇得所有人措手不及。


    “将军!”


    “师弟!”


    远处纵马奔来的赵伟,齐信二人见到的就是秦殊不躲不避,仰天大笑着迎上那支箭矢,轰然倒地的场景,


    秦殊中箭倒下马后,跟在后面的赵伟齐信等人迅速纵马上前接住他,双目赤红欲裂,扯着嗓子嘶吼道:“快叫军医过来,将军中箭了!”


    “军医在哪里,来了吗!”


    宋令仪一箭射/中他后,担心会遭到报复迅速躲回了马车中,止不住发颤的指尖,剧烈跳动的心脏声则在清晰不过的告诉她。


    她刚才,真的射中他了。


    在她回到马车时,目露赞赏的祁长晏忽地来了一句:“夫人的箭法倒是极准,不知师承哪位大家?”


    宋令仪抱住自己发颤的手臂,克制着胡乱打颤的两排牙齿,谦虚道:“不过是年少时曾和府上武师学过一段时间,比不上夫君的百步穿杨。”


    说起她的箭术,还是由他亲手教的。


    这一箭射/出去后,断的不止是他们的情分,还有过往种种云烟。


    要问宋令仪悔吗?她不悔,她只是为了更好的生活,相信他一定会理解自己的。


    何况他就算现在不死在她箭下,来日也会死在王朝派来镇压的铁骑下。


    “夫人未免过谦了,我说过了,你在我面前不必如此。”祁长晏搂过她的肩,让她枕着自己的腿趴着,骨指分明修长的手穿插在她发间,亲昵的姿态犹如在抚摸着一只乖巧听话的猫儿。


    宋令仪并不在意自己以玩物的姿势被他把玩着发丝,唯有目光时不时落在他左手手指上戴着的三枚戒指。


    一枚骨戒,两枚质地剔透的翡翠。


    寻常人的手指不是短就是粗,就是指节比例不匀,戴上戒指后只会更显手指粗短,偏他不会有这种苦恼。


    他的手指修长,骨指分明且赏心悦目,戴上戒指后更衬手指修长美如玉。


    宋令仪知道丈夫有佩戴戒指的习惯,指间还有长期佩戴后留下的痕迹。只是她很少见到他一次性佩戴多枚戒指,唯见两次,一次是他们成婚时,一次是现在。


    此时的宋令仪看着他的手,无端想起了另一只称不上多美观的手。


    骨指虽修长均匀,却掌心粗粝得全是茧子刀辊箭棒留下的印记。


    天边的雨越落越大了,冰雹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得像是要把天都给捅破了去,潇潇风声也为身后拦截不止的追兵们划下一道不可逾越的天堑。


    连日里都在赶路,从而不曾沐浴的宋令仪早已忍受不了身上的异味,最令她难以忍受的,当属那日出城得匆忙,尚未完全弄出来的秽物。


    等终于不用再夜宿野外时,宋令仪提出了要求,“夫君,我想沐浴。”


    正在写回信的祁长晏头也未抬,“这些小事夫人吩咐奴仆准备就好。”


    忽地想到什么,起身抱起尚未写完的回信踏出房门,给她留了用于沐浴的空间。


    很快,她要的热水由小二提了上来。


    宋令仪屏退了要伺候的丫鬟,谁让她身上诸多痕迹不宜被人看见。


    身体浸泡进温暖的浴盆中,暖意弥漫全身的宋令仪才想起至关重要的一件事,那就是他同秦殊结束后并没有喝避子汤,虽说不一定会怀上,但总要小心驶得万年船。


    要是她现在派人买避子药回来煎,肯定会被察觉,从而查到她身上。


    何况隔了那么多天在喝,根本没有什么用处,只会让她留下不必要的把柄。


    说到子嗣,渐沉水中的宋令仪难免想到了,她们给自己编织出的那个身份。


    成婚三年的妇人因无子背受冷落,现在的她不正是极需个孩子傍身吗。


    祁长晏回来时,屋内已然吹灭了灯,并未关贴的窗牖任由风声潇潇,如入无人之地。


    以为她已经睡下了,正准备解了外衫躺下,一具温热馨香的身体倏然贴上他清瘦不显孱弱的脊背,如兰吐息渐昧撩人。


    祁长晏以为她做了噩梦,伸手轻拍她圈抱住他腰的手背,“别怕,我在。”


    宋令仪非但没有松开,反倒惊惶尤陷噩梦中,泪珠簌簌滚落腮边,“夫君,妾……妾身好害怕,妾身好怕以后再也见不到夫君了。”


    “我在。”祁长晏搂着她的腰将她抱坐在怀里,安抚的吻落在她冰冷的发丝上,“没事了,我在你身边。”


    祁长晏一直认为妻子是坚强的,却忘了就算再坚强的人也会有情绪崩溃的时刻。何况是将她一个人丢在群狼环伺,稍有不慎就会尸首分离的叛军营地中。


    也许那个时候的她,是真的怕自己不来接她。


    直到有寒风吹来,怀中妻子的情绪逐渐平缓后,祁长晏正要起身去关窗,妻子微凉的吻却印在了他的喉结上。


    这个吻很轻,就像是蜻蜓点水般一触即离,又不可否认带着讨好的主动性。


    印象中他的妻子一向是腼腆,内敛,清冷的,即使主动也只是在他唇边落下个蜻蜓点水般的吻,何曾如今日这般主动。


    喉咙发紧的祁长晏克制着升起的欲/念,嗓音发哑道:“你先起来。”


    “夫君不想我吗?”像藤蔓缠住他的宋令仪没有点油灯,自是因为那莽夫的力气太大了,她的一身皮肉只要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发生过什么。


    “夫君是嫌弃曼娘在那贼人府中住过几日,才不愿碰妾身吗?”长睫垂泪,美眸含水的宋令仪何尝不知她此番求欢的行为足够下贱,但她若不是主动,而腹中又恰好有了对不上时间的孽种。


    总不能让她对外宣称,其妻思念夫君至深,荏苒成疾,忽昼梦与夫君交因而有孕。


    只怕没等她说出来,就先一步被沉了塘。


    祁长晏扯过厚衾盖在她身上,抬手拭走她眼角泪花,“没有,只是现在毕竟是在赶路途中。”


    嘴唇翕动的宋令仪松开搂着他腰的手,长睫垂下遮住满怀自嘲,“妾身懂的。”


    祁长晏并未多解释什么,只是轻声道:“睡吧,明日还得赶路。”


    宋令仪又怎能真的睡得着,又很清楚她再次主动肯定会引起夫君怀疑。


    难道她真的要无功于返了吗?


    黑暗中,本以为睡着了的枕边人忽然出声:“可是睡不着?”


    刹那间,指甲掐进手腕的宋令仪连呼吸都放轻了,“是妾身吵到夫君了吗?”


    “你不后悔。”翻过身,将人压在身下的祁长晏抬起她下巴,那双向来疏离淡漠的眸子似要直接望进她内心深处。


    被压在身下时,宋令仪有过片刻欢喜,想来是没想到她本以为无望了的事,会以柳暗花明般呈现。


    身体前倾,以唇吻上他唇角的宋令仪用行动表明了她的回答。


    她不后悔在赶路途中引诱丈夫,从而落得个浪/荡/欲/求/不满的骂名,她只会后悔引诱不成功。


    夜幕沉沉下,一处是久别重逢的被翻红浪,一处儿是所有人都提心吊胆的守在床边,紧张得连手心都直淌汗。


    直到在躺在床上的男人睁开了眼后,周围立刻响起一叠声的喜极而泣,更有激动者直接跪下来磕头感谢佛祖。


    “太好了!将军你终于醒了,谢天谢地。”


    “佛祖保佑将军你终于醒了。”


    “呜呜呜,将军你醒来真的是太好了,将军你要是在不醒,奴才我都要随你一道去了。”见将军终于醒了,眼睛哭肿得像核桃的福安一把鼻涕一把泪就扑过去,诉说着他连日来的担惊受怕。


    要是将军真醒不过来,他一定马上自裁陪将军一起走黄泉路,要不然他还有何脸面再见将军。


    “去去去,咱们将军好好的,你瞎说什么不吉利的话。”赵伟看不惯福安同个娘们哭哭啼啼的样,朝着罗大夫道,“军医,你快点过来给将军看下。”


    被救回来的秦殊唇线紧抿地看着围满床边的人,直到过了好一会儿,才情绪无甚波动的问,“她呢?”


    短短两个字,像是给整个房间施加了一道声若寒蝉。


    大家伙儿面面相觑,谁都跟用烂泥巴糊住了嘴,偏生这个时候军师还不在。


    被送走后,得知他被那女人给害了的许素霓特意跑过来嘲笑他,见他事到如今了还想着那个女人,看不下去抬手给了他一巴掌,又气又怒,“姓秦的,你知不知道但凡你心脏不是长在右边,你现在就没命了!”


    “你不是想知道她在哪里吗,老娘不妨好心告诉你,你心心念念的女人早就回建康当她的高门主母了,哪里还会记得你这个乱臣贼子,只怕她巴不得你早点死。”许素霓回想到自己收到信的场景,心脏紧缩得一阵后怕。


    真不知道他是蠢还是蠢,居然会被个女人给害成这样。


    赵伟气得直冒烟,“将军,事到如今你怎么还想着那女人,你难道忘了是谁把你害成这样的吗。”


    “将军,您听奴才一句劝,宋曼娘那女人根本就没有心,她也配不上你啊!”福安对她更是恨得牙根发痒,要早知道将军会再度对她心软,他当初哪怕是拼着被将军鞭打也要将她给杀了。


    捂着胸口渗血绑带的秦殊听着他们的话,眸色沉沉的发出一声冷嗤,“谁和你们说本将军还念着她,我只是在恨,恨自己没有第一时间亲手扭断她的脖子。”


    宋令仪,你最好祈祷不要遇到他。


    否则,他这次一定会亲手扭断她的脖子。


    第27章 她腹中是谁的孩子


    前天晚上被翻红浪,第二日依旧要赶马车上路,只是速度较比前几日要慢上许多。


    半个月后,一辆风尘仆仆的马车低调地驶入位于朱雀街的祁府。


    祁长晏没有随她一道回来,而是中途转道去了居庸关。


    他是在护送粮草途中消失的,要出现,自然也得在居庸关附近出现。


    宋令仪回到祁府,府中上下无一人出门相迎,多的是巴不得她死在外面,或是永远不回来才好。


    “母亲,大嫂回来了,我们真的不让人出门迎她吗?”三妯娌妫(gui)南烟为户部尚书嫡次女,一辈子掐尖要强的她没曾想到头来会和个破落户的女儿当妯娌,偏对方还是稳稳压了她一头的大嫂,如何不令她咬牙生妒。


    “迎她?她也配让我放下身段对她嘘寒问暖。”重重搁下茶盏的祁夫人一想到,过年期间传信让她回来,她却躲在寺庙里装病时就攒了一肚子火气。


    那双吃斋念佛许久的眼里全是狠厉,“她回来了让她马上滚过来给我请安,老大不教她规矩,我这个当婆婆的如何也得要教她学会规矩,省得出去丢了我们祁家脸面。”


    为婆母捏着肩的妫南烟笑道:“虽说大嫂一路舟车劳顿回来,但儿媳想,就算母亲不派人去请,大嫂也肯定会过来的,要知道大嫂一向是最有孝心的一个。”


    二妯娌刘慧盈性子木讷,不如三弟妹会哄得婆母开心,也不如大嫂得大伯尊敬爱护手握掌家之权,只是默默地把婆母手边凉了的茶水换掉。


    只是这一次祁夫人等了许久,等得太阳都快要落山了都没有等到她来请安,当即挂不住黑脸,捻转金莲菩提十八子的手猛地拍向桌面,戾气横生,“老大媳妇怎么还没来!难不成把我这个婆母的话都当耳边风了不成。”


    前去传话的钱妈妈缩肩收脖,战战兢兢的回话道:“禀夫人,大少奶奶说她一路舟车劳顿,身子疲累得很就先回忘舒院休息了,等晚些时候在来向夫人您请安。”


    钱妈妈认为大少奶奶定是疯了,若非疯了,怎会说出那些话来。


    “娘子,您刚回来不去向夫人请安,真的不会有事吗?”没有随夫人前往虞城祭祖,而是留守在建康的蝉衣很为夫人担心。


    “就算我现在过去请安也不见得就会给我个好脸色,倒不如先好好睡上一觉在说。”宋令仪可是知道她这位好婆母一直瞧不上她出身。


    二怨她诞不下子嗣还善妒。


    三,自是在她一嫁进祁家后,就被夫君夺了原本属于她的掌家权交给自己。


    “夫人,清鸢那丫头呢?怎么没跟在你身边。”蝉衣没有见到跟只小尾巴的清鸢,以为那丫头又跑到哪里躲懒去了。


    等下她回来了,自个定要好好敲打她一下才行。


    宋令仪不知怎么和蝉衣说起清鸢,只知道当时她在自己都朝不保夕的情况下,如何能保全清鸢。


    如今只希望她能相安无事。


    回到熟悉的环境后,宋令仪这一觉睡得格外安稳,待醒来后,让蝉衣过来为她梳妆后就前往婆母住的长春院给她请安。


    得知她过来给自个请安的祁夫人带着怒火,生生碾碎了一颗菩提子,脸皮子抖动的闭上眼,“我乏了,让她明日在过来。”


    原先祁夫人想晾她在外面个半时辰学规矩,又怨她根本不听,还会同大儿子不声不响的上眼药,只得眼不见为净,免得气她整宿不得安眠。


    走出来的钱妈妈对站在门外的宋令仪,好声好气的重复着夫人的话,“今儿个太晚了,大少奶奶还是明日再过来给夫人请安吧。”


    “好,多谢妈妈告知。”宋令仪听后也不恼,只是让蝉衣递给钱妈妈一吊钱,后者喜笑颜开,且还在不经意中透露了些许消息。


    宋令仪回去后,就让蝉衣把最近府上发生的事都一一道来,并把账册拿来。


    她不在家的这段日子,婆母,三弟妹都争相伸手染指属于她的掌家权,就连一向最老实木讷的二弟妹都小动作不断。


    果真财帛动人心,即圣人都不能免俗。


    宋令仪摊开堆积了许久的账本,对着正在关窗的蝉衣道:“把烛火点亮一些。”


    “然。”


    “娘子,婢子有件事得要和你说,是不久前夫人接了她娘家侄女回府上暂住一事。”蝉衣明知不会有人听到,出于警惕心理仍是压低了声线,“依婢子来看,夫人不单纯是想接那位表小姐来府上暂住,恐怕是想要和她那位侄女亲上加亲。”


    此事宋令仪在回府前就知道了,也不打断,“府上三位爷都已娶妻,难不成她还舍得让自己的侄女做妾不成。”


    蝉衣摇头,神情凝重,“不是做妾,说是,想要那表小姐抬给大爷做平妻。”


    “母亲,不知这位姑娘是?”宋令仪看着坐在婆母身边的姑娘,小姑娘看着才刚及笄不久,杏眸粉面桃腮,水灵生嫩得能掐出水来。


    唯独这位表小姐瞧她的眼神有些古怪,宋令仪正要开口,少女忽地看向她,问道:“表嫂是不是去过虞城的鸡鸣寺?”


    “曾和夫君去过一次。”宋令仪对上她的笑,心里跟着泛起不安,生怕她知道些什么。


    “这样啊。”少女刻意拉长了调子,似意有所指。


    祁夫人拉过洛清歌的手,笑着介绍道:“这是暨白的表妹,字清歌,她会在府里住上一段时间,你身为表嫂得要照顾好人家。”


    “母亲放心好了,我身为表嫂自然会照顾好表妹的。”宋令仪当看不见她们之间涌动的眉眼官司。


    至于婆母嘴上说的照顾,是想要把表小姐照顾到自个丈夫床上吧。


    宋令仪掩下眸底讥讽,让蝉衣抱着一紫檀木雕花如意盒上前,“我昨日才回府,不知表妹喜欢什么,就随意准备了一份礼物,还望表妹莫要嫌弃。”


    随着紫檀木雕花如意盒打开,只见红绸布中正躺在两只质地剔透,细腻无瑕的翡翠镯。


    时下戴镯为双,取成双圆满之美。


    洛清歌见到这双翡翠镯后,当下就移不开眼,为不让自己显得目光短浅,只得压下心头欢喜,不咸不淡道:“多谢表嫂。”


    原先洛清歌就知道姑妈的用意,她本就爱慕表哥,自是同姑妈的想法不谋而合。如今在见到宋令仪一出手就是一对精品翡翠镯,心中对她又嫉又妒,更认为她是在朝自己炫耀,还是拿表哥的东西对她炫耀。


    宋令仪没有错过她眼中一闪而逝的贪婪,压下唇角笑意,待伺候婆母用膳后就借口有事先离开。


    蝉衣不明白夫人为何要送那对镯子给表小姐,嘴上自藏不住事的问了出来。


    正好走到萧瑟莲花池旁的宋令仪停下脚步,遥遥眺望着已有绿意萌生的小荷才露尖尖角,“你不认为,一个有贪念的人,远比无欲无求的人要好对付。”


    为何送她如此珍贵的翡翠镯,自是要试探她的底线深浅。


    ——长春院中——


    自宋令仪离开后,洛清歌就迫不及待地想要戴上那对镯子,又碍于姑妈在侧只能忍着,“姑妈,昨日表嫂回来后没有第一时间给你请安,说不定是真累了。”


    “你不用为她说话,她是个什么性子,姑妈心里儿门清。”祁夫人一想到过年那会儿,连她这个当婆母的来信去请都不回来,简直是岂有此理。


    纵观从古至今,还从未有过敢给婆母甩脸色的儿媳。


    “清儿啊,如果你是我儿媳该有多好,到时候咱们两家还能亲上加亲。你不知道老大媳妇就不是个能生的,嫁进祁家那么久了,自个不能生就罢了,还不给老大纳妾,天底下哪儿会有这样的道理。”


    “要我说,表嫂做得也太不对了,她难道不知道男子无后为大吗,何况还是同大表哥这样的人中龙凤,更得要多子多福才对。”洛清歌自认她是个有福的,到时候定能诞下表哥的第一个孩子。


    看在第一次见面,她就给自己送了那么贵重的镯子的份上,不是不能勉为其难的留下她。


    府上多了位借住的表小姐并未引起多大风波,各院都是关起自家院门过好小日子。


    直到一个月后,祁长晏随大军一道回京,阖府上下都沸腾起来了。


    他回来了,晚上自然得要一大家子人聚在一起吃饭。


    位置不知是谁安排的,让洛清歌坐在了祁长晏左手边,右手边坐的不是宋令仪,而是他的母亲祁夫人。


    祁夫人对上长子带着警告的视线,心底发悚着解释,“你们表兄妹许久没有见面了,这一次坐近点正好联络下感情。”


    手上揉着帕子的洛清歌笑着掩饰尴尬,“只是个位置而已,我想表嫂肯定不会介意的。”


    祁长晏则是毫不留情的面覆薄寒,沉声道:“自古礼不乱,规矩不可破,还是表妹这些年来在家中,连最基本的规矩都不懂。”


    脸皮尚薄的小姑娘气得都要哭了,她怎么都没想到表哥会如此不给她面子。


    当下哪儿还有脸面继续留下来吃饭,捂着脸就哭着跑了出来。


    祁夫人不满的埋怨,“诶,你这孩子,只是个位置而已,你媳妇坐哪里不是坐,你就非得把你表妹气哭才满意。你表妹好不容易来一趟建康,哪儿有你这样当人表哥的。”


    “若是当初父亲边上坐的不是母亲,而是崔姨娘,母亲也能像现在这样心平气和的劝说吗。”祁长晏在她走后,吩咐婢女将她坐过的胡凳取走,重新搬来一张新的。


    崔姨娘是当初祁父最受宠的一个妾室,一度到了想要废掉祁母让崔姨娘上位的地步,若非当时掌权祁家的人是他,只怕现在坐在上首的不一定是他母亲。


    “好端端的,提那贱人做什么,你是不是存心不让我这个当娘的舒坦。”提到崔姨娘那贱人,手中十八子快要碾碎的祁夫人目露恨意,只恨自己让她死得太轻松了。


    祁长晏看着母亲眼中的恨意,愤怒,果真,刀不扎在自己身上永远都不会知道疼。


    宋令仪先前并未落坐,待洛清歌哭着跑走,夫君让丫鬟换了张新的胡凳后才重新坐下。


    她没有出声,自是因为知道有夫君在,他自会为自己处理好这些小事。


    夫君是个体面人,向来不会在外人眼中做出让她难堪的事,且给足了她身为妻子的尊重体面。


    待人一一到齐后,丫鬟们鱼贯而入的把冒着热气的珍馐菜肴一一端上桌。


    宋令仪闻到鱼腥味,胃部一阵恶心上涌,仿佛要把五脏六腑都给吐出来才舒服。


    一时之间,所有人的目光都齐齐落在宋令仪的身上,或者说是那平坦的腹部。


    直到过了好一会儿,妫南烟才阴阳怪气的问:“大嫂,你该不会是有了吧?”


    一时间惊起千层浪,只是这一次不在是担心,而是含着满满恶意的。


    宋令仪压下喉间上涌的恶心,取出帕子轻压唇角,“不一定是有了,说不定是前段时间舟车劳顿,导致肠胃的不适。”


    祁长晏倒了一杯清水给她,吩咐道:“把这些撤下去,换些清淡的过来,在叫莫大夫过来一趟给大少奶奶请平安脉。”


    很快,扛着药箱的莫大夫来了。


    觉得厅内气氛略显怪异的莫大夫为宋令仪切脉时,所有人都是紧张的,且屏住呼吸的。唯妫南烟祈祷她最好是真的有孕了,而非肠胃不适。


    丈夫在外的女人在家中突然有孕,那不是偷汉子来的,又是怎么来的。


    把手伸出的宋令仪不免紧张起来,直到莫大夫松开为她切脉的手,喜笑颜开,“恭喜大爷,贺喜大少奶奶,大少奶奶这是有喜了!”


    “只不过夫人有孕时间尚短,在下为此确认才多花废了些时间。”


    但此刻在场的大部分人都笑不起来,反倒透着要将她抓去沉塘的怒火,要知道一个月前祁长晏正在居庸关,那她肚里的孩子是哪来的。


    在祁夫人拍桌怒斥站起来时,指腹摩挲着墨玉扳指的祁长晏先一步淡声解释道:“我一个月前曾秘密来返过建康一趟提交密函,想来孩子是那时有的。”


    祁夫人简直要被他的话给气得直倒仰,手指指了他半天,竟说不出一句话来。


    总不能说儿子是在说谎,还是执意想让他戴绿帽,且是巴不得儿子成为绿帽龟。


    宋令仪不确定孩子是谁的,只知道无论孩子的父亲是谁,她都是孩子的母亲,这就足够了。


    洛清歌得知她怀孕后,当下再也坐不住了,直接邀请她到城外。


    并在信上说知道了她的秘密,她要是不来,就把她的秘密宣扬得满城皆知。


    “我还以为你不会来的。”见到来人的洛清歌说完又觉得好笑,“也是,你那么大个把柄被我捏在手里,又怎敢不来。”


    “我不认为我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反倒是表小姐私底下邀请我来这里,不知想要与我说些?”宋令仪收到来信时,第一个浮现出的是有人想诈她。


    但无论对方是真想诈她,还是真知道了她的秘密,她都得要来赴会。


    只是宋令仪没想到,约自己见面的人会是这位对她丈夫虎视眈眈的表小姐。


    洛清歌见她死到临头还端着一副冰清玉洁的嘴脸,真心认为恶心,恶意满满的开门见山,“表嫂,你肚子里的孩子不是表哥的吧。”


    “不妨让我猜猜,他是哪个野男人的种。”


    第28章 她的荣华富贵


    宋令仪抬手抚上平坦的腹部,笑意不达眼底,“表妹为何会有这种愚蠢的猜测,若我腹中孩儿不是夫君的,又会是谁的。”


    原先只是猜测,此时的宋令仪能说上是肯定,她定是知道些什么。


    唇角勾起的洛清歌下巴一扬露出得意,“你问我孩子不是表哥的,是谁的,自然是那虞城叛军首领的。表嫂应该想不到,你当初和那叛军首领在寺庙幽会的时候,正好被我和春杏给撞见了。”


    洛清歌见她不说话,以为她是怕了,越发得意,“其实只要表嫂你跪下来求我,并主动自请为妾让表哥娶我为妻,我就为你保守这个秘密怎么样。”


    “不行,你不能那么做。”如遭雷劈的宋令仪惨白的嘴唇翕动着,单薄的身子因惧怕而觳觫成晚秋时节里的最后一枚叶子。


    “我这么做都是为了保全表嫂你的脸面啊。表嫂,你得要想清楚,要是一旦让表哥,姑妈知道你肚里怀的是野种,你说他们是会期待这个孩子的降生呢。”少女笑得娇媚地指着她的肚子,对她转了个圈点上她的脸。


    “而不是直接将你给沉了塘去。”


    脸色惨白的宋令仪捂着肚子连连后退,嘴唇蠕动着满是惊恐,“求你,求你不要告诉我夫君。”


    洛清歌见她怕了,心中越发得意,“只要你按照我说的办,我就答应帮你隐瞒。到时候你还能留在府上,只是从妻变成了妾而已。”


    宋令仪确定周围无人后,冰冷的目光先是落在那张洋洋得意的脸上,随后是那纤细得一折就断的脖子。


    她过于年轻了,稚嫩得连脖间跳动的颈动脉都是那么的清晰鲜活。


    洛清歌说了那么多,见她都不吭声的时候,当即端起架子不满起来,“喂,我在和你说话,你听见………”


    洛清歌话还没说完,就眼睛瞪大突出像是见到了毕生难忘的恐怖画面,喉咙发出血沫滚动的嘶嘶声。


    在对方伸手要抓自己时,满脸冷漠的宋令仪拔出刺向她脖颈的簪子,抬手将人推下江边。


    蠢货,真以为她那么好拿捏吗。


    她说过了,她不允许任何人破坏掉她的荣华富贵。


    若有,她便杀之。


    宋令仪确定洛清歌娇小的身影彻底被江水吞噬后,没有任何心理负担的来到江边,弯下腰,借着冰冷的江水清洗着沾血的如意芍药缠金银簪。


    把清洗好的簪子重新别上发间,方才不紧不慢的离开。


    回去的途中不禁感叹,她选的地方果真不错。


    安静,人烟稀少。


    又在外面逛了一圈,买了少许东西的宋令仪回到院中,就见到往时这个点还在御史台的夫君坐在屋内,骨指攥紧难掩不安,扬起笑来,“夫君今日怎地回来得那么早?”


    “今日御史台没事,我自然回来得早。”祁长晏搁下看至一半的书,骨指半屈轻叩桌面,“反倒是夫人今日去了哪里,为何那么晚才回来?”


    宋令仪早有准备的取出一个小盒子,“我年前在珍宝阁那边定制了一枚墨玉扳戒,一来二去忙得都快要忘了。”


    “夫君你戴上看看,是否喜欢。”扳指并非定制,只是她为出门寻的一个由头。


    “家主,大少奶奶,不好了不好了,出事了,表小姐出事了!”院外突如其来的吵闹声让宋令仪怔了一瞬,眉眼间爬上浓浓担忧地抓住他的手。


    “夫君,我们先去看看发生了什么吧。”


    他们二人来到正院时,二房和三房的人的已到齐了,脑袋嗡嗡作响的祁夫人看着回来报信的下人,脚下一滑,若非钱妈妈眼疾手快扶了一把,只怕她会直接摔倒在地。


    祁夫人不信侄女会那么不小心的摔下江中遇害,肯定是有人害的。


    对,肯定是有人害的她!


    仇恨猩红的眼神搜索一圈后,最后定格在宋令仪那张令她增恶的脸上,咬牙怒斥,“是你!是你干的对不对,因为你知道我要让暨白娶她表妹做平妻!”


    宋令仪像是被婆婆如此癫狂的模样吓到一样,脚步踉跄着后退,脸色煞白得连连摇头,“儿媳对表妹的离世也很难过,但是母亲怎能如此冤枉儿媳。”


    目眦欲裂的祁夫人不愿放过她,步步紧逼犹如噬人,“你说不是你做的,那你敢对天发誓吗!”


    “我知道母亲一向不喜儿媳,但也不能把儿媳没有做过的事泼脏水给儿媳。”眼尾泛红的宋令仪单薄的身形摇摇欲坠,最后更是受不住这等委屈,悲愤不已道,“要是母亲执意认为是儿媳害的表妹,想来母亲肯定是想要儿媳一命偿还一命。”


    “要是能让母亲高兴,我……”宋令仪留够了他们反应的空白,整个人冲着就往旁边的假山撞去。


    宋令仪刚要撞上假山,就被一直关注着她的祁长晏拦下,厉声道:“够了,表妹她是自己失足掉江里的,和你没有任何关系。”


    宋令仪泪流满面的瘫在男人怀里,崩溃摇头,“夫君,你放开我,母亲本就不喜欢我,也不喜欢我肚里的孩子。现在母亲还认为是我害了表妹,如何还能容得下我和孩子,倒不如让我死了轻松。”


    “府中当家做主的是你,又非母亲。”祁长晏打横抱起宋令仪就往外走,“以后府中任何人都不许再议论此事,违者杖毙。”


    本以为儿子会主持公道的祁夫人双眼瞪圆,裂眦嚼齿,偏生喉咙像被一直无形的大手给掐住,令她说不出一个字来。


    “母亲!”


    “娘,你怎么晕倒了!”


    “大哥,你怎么能把娘给气倒啊!”


    抱着怀中妻子离开的祁长晏面对身后的指责,慌乱视若无睹,而是脚步稳健地抱着自己的妻子一步一步走远。


    临走前,不忘吩咐,“用我的令牌去请刘太医过来。”


    今日的祁府后院闹得鸡飞狗跳,又很快被如水的月色覆静,粉饰着太平。


    被抱回来后的宋令仪注意到夫君神色有异,以为他是看出了什么,拉过他的手放在尚且平坦的小腹上,眉眼间充斥着初为人母的温柔,“夫君,你是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宋令仪难得问出充斥着傻气的话,可见先前的场景将她吓得不轻。


    “若说只要是你生的,无论男孩还是女孩我都喜欢,未免过于肤浅了些。”祁长晏弯腰抚上她已然显怀的腹部,“对比女孩,我更喜欢能继承家业的男孩。”


    女儿也好,可单单仅有一个女儿,若他哪日走了,天底下又有谁能护住她们母女二人。


    要知现在的世道并非盛世,而是将要狼烟四起,烽火连天的乱世。


    若是女儿,在她没有足够的能力扭转局势,她只得学会适应这个残酷的世间生存法则。


    待羽翼丰满时,或能参与群雄逐鹿。


    第29章 万事有我


    无论祁夫人在不甘心在愤怒,洛清歌都被定义为失足跌落江边发生的意外,没几日后,她身边的丫鬟春杏就发现被人吊死在柴房里,此事更是不在有人敢私自提起。


    至于祁夫人的娘家洛大人,在收到了来自祁家的赔偿后,乐呵呵得像是根本没有这个女儿的存在。


    蝉衣端着糕点进来后,忽地问了一句,“夫人,你还记得之前攻破虞城的叛军吗?”


    自蝉衣知道清鸢在虞城出现意外后,心中就恨极了那虞城叛军。


    骤然听到虞城二字的宋令仪一时不查,被针扎到了指尖,冒出了一滴血珠,不动声色地抹去,“朝廷不是派兵去剿匪了?”


    “没有,朝廷派人去招安了。”


    “招安?”


    “对,就是招安。婢子也不知道那些大人物是怎么想的,对付这种乱臣贼子第一时间想的不是除掉而是招安,就不担心哪日被养大了狼子野心吗。”蝉衣提起此事就来气,认为朝廷里的男人都没有一点儿血性,就是一群只会收剐民脂民膏的酒囊饭袋。


    “许是去年和匈奴回鹘开战后元气大伤吧,反正朝廷上的事,我们这些妇道人家又不懂。”宋令仪在听到秦殊被招安后,身体像置身于冰窖中浑身发冷,那一丝丝,一缕缕的寒气更是直接往她的骨头缝里钻,冒着匝匝寒气。


    她没有想到他非但没死,还趁机攀上了朝廷。


    就算他被朝廷招安了又如何,自己只是一个后宅妇人不一定会和他见面,就算见到了,谅他如今的身份也不敢轻易招惹她才对。


    她现在首要做的是生下腹中长子,彻底坐稳祁家主母的位置。


    无论肚里怀的男孩还是女孩,它都必须是男孩。


    原先侵占了虞城的叛军,现摇身一变成了吃皇粮的官兵,连带着虞城上下官员都忙得脚不沾地,恨不得将一炷香掰成一个时辰用。


    作为唯一一个闲人的许素霓掏了掏耳朵后,第一反应是他吃错了药,要不然怎么会听到他说要娶自己。


    秦殊看出她的不信,认真的重复道:“我说的是认真的,还望你能考虑一下。”


    许素霓这下儿是真吓得连魂儿都飞起来了,寒毛直竖地搓着胳膊,且默默拉开两人的距离,“不是,秦殊你脑子是不是被驴踢了啊,要不然怎么会说出要娶我的话?”


    拜托,他们可是兄弟啊,哪里有娶自己兄弟的道理!晚上看见自己兄弟睡枕头边,确定不会恶心得做一宿噩梦吗?


    秦殊并不在意她的拒绝,而是反问道:“难道你想继续被你父亲逼着去相亲吗。”


    “当然不想。”许素霓想都没想就否认,但是,这种感觉未免也太奇怪了点吧。


    但他提出的要求,又很令许素霓心动,她虽然是把秦殊当兄弟,也知道父亲一直想要把自己嫁给秦殊。一时之间难免陷入纠结地挠着头发,“那个,你先给我点时间让我考虑考虑,到时候我给你答复。”


    “三天,我只给你三天时间考虑。”


    “喂,结昏可是人生中的头等大事,你怎么只给我三天时间就打发了,未免也太小气了些。”气得直跺脚的许素霓嘟哝着表达不满,要是换成那女人,他敢和她那么说话吗。


    只怕她说要半年,他都得要伏低做小的哄着说好,生怕那女人后悔转头说要一年。


    秦殊态度强硬,“一天。”


    眼见他还把时间缩短了的许素霓顿时急了,“行行行,三天就三天,到时候我一定给你答复。”


    等许素霓又羞又恼得直跺脚离开后,手上不在拿着刀扇,而是拿着把算盘的齐信带着许久没睡好的一团黑眼圈走了过来,神色凝重道:“不后悔?”


    秦殊两只手撑在城墙边,眺望着脚下进出往来的庶民,眼神中无波无澜,“你们不是一直希望我娶她吗,我真娶了怎地又来问我后悔。”


    齐信沉吟片刻,终是幽幽叹了一声,“你娶了她就得好好对她才行。”


    最好是彻底将宋曼娘那个狼心狗肺的女人给忘掉,而不是借用阿满来忘掉那女人,更不是把阿满当成那女人的替身。


    待含气成冰的十二月到来时,肚子已如气球吹胀起来的宋令仪终在一个午后,迎来了发动。


    祁长晏得知她发动时正在给皇子授课,当下同几位皇子告罪后,就马不停蹄往宫外狂奔而去。


    那是他的第一个孩子,生孩子的还是他的妻子,为人父为人夫的他如何不着急。


    一向以冷静著称,少见慌乱的祁长晏到来时,听到的就是里面不断传来的女子惨叫声。


    “多久了,为何孩子还没出生?”


    已经生了两子的妫南烟语气酸溜溜道:“大哥,我们女人生孩子都是这样过来的,也就大嫂矫情,这点疼忍一忍就过去了。”


    祁长晏警告道:“老三,管好你的夫人,要是你嫂子出事,往后你们夫妻二人都不必再踏进京畿半步。”


    知道大哥不会是开玩笑的老三又气又急的扯过妻子的手,抱怨道:“你给我少说两句。”


    妫南烟对宋令仪更是又恨又嫉,对自己嫁的男人万般看不上眼。


    没用的孬种,都不懂得维护自己妻子。


    伴随着产婆一句又一句,夫人用力,再用力的是另一边喜气洋洋的十里红妆。


    “新娘子来了,新郎官还不快点抱新娘下花轿!”今日虞城上下都弥漫着喜气,原是秦将军今日娶妻。


    听说今日但凡是来城主府前说上一句吉祥话都能得到赏钱或一把糖果,这不,就连城外的人都挤进来看热闹了。


    “新郎官,你在发什么呆啊,还不快点上前踢轿把我们新娘子抱下来,莫要误了吉时。”喜婆的话让秦殊回了神,唇线半抿着来到轿前,先是踢了脚轿门,适才弯下腰将人打横抱起。


    “新郎官抱新娘子出来,现在还请二位新人跨火盆,寓意以后的生活和和美美,风风火火!”


    秦殊抱着怀里人,一路来到高位空悬,只有两个孤零零牌位的高台上,才将人放下。


    “一拜高堂!”


    “二拜天地!”


    “三,夫妻对拜,礼成!送入洞房!”


    待新人送进洞房后,一群大小士兵们勾肩搭背着就要闹洞房,结果还没进去就看见新郎官出来。


    在将军结昏后,其中最开心的当属赵伟,勾肩搭背笑着打趣,“来来来,大家伙们,今天将军结婚,咱们几个一定要狠狠灌他酒。”


    “将军,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必须得要和我们哥几个不醉不归。”


    “好,我们兄弟几个不醉不归。”


    “为何那么久了孩子还没生出来。”日渐西移,屋里头的声音越发小了,却迟迟没有听见孩子的啼哭声,也让祁长晏的一颗心沉入了谷底。


    “大人,妇人生孩子就是这样的,有些难产的妇人,还得要痛个一天一夜才能生出来。”对于孩子迟迟没有出来,张妈妈也是急得不行,生怕夫人真出了事该怎么办。


    “我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必须让夫人活下来。”至于那个孩子是生是死,并不在祁长晏的考虑范围内。


    就在气氛逐渐焦灼时,屋内传来了一阵嘹亮的婴儿哭声。


    紧跟着产婆抱着个皮肤皱巴巴的婴儿走了出来,满脸笑意着恭喜,“恭喜大爷,贺喜大爷,大少奶奶生的是个小公子。”


    产婆不停顿的接着道:“母子平安,夫人没有什么大碍,只是力竭后睡过去了。”


    攥紧的拳头松开的祁长晏仅是看了一眼稳婆抱出来的婴儿,径直抬脚往里走去。


    祁夫人虽不喜欢宋令仪,但对长子的第一个孩子是稀罕得不行,看得其她两房又嫉又妒。


    屋内妇人刚生产后的气味并不好闻,祁长晏无视产婆们的欲言又止,来到床边接过湿帕,细致的一点点擦拭着她被冷汗浸透的脸颊,脖间,动作轻柔得像是在对待一具易碎的琉璃宝盏灯。


    并询问着关于妇人产后所需的一应要事,“女子生产后多久才能沐浴?”


    宋令仪在力竭后就睡了过去,等醒来后身上已是一片干爽,满屋子的血腥味被淡淡的清冷梅香所取代。


    睁开眼后,第一眼见到的是守在床边的男人,即她的丈夫。


    “醒了。”


    宋令仪想到刚生下的孩子,连呼吸都急促了几分,“孩子呢?是男孩还是女孩。”


    “先吃点东西,孩子很健康。”祁长晏端了碗人参红枣鸡汤过来,在她身后垫了个高枕将人扶起来。


    宋令仪就着他的手,慢慢地喝完喂的人参鸡汤后,在感觉身上恢复了点儿力气后,才虚弱的问,“生的是哥儿还是姐儿?”


    “是哥儿。”


    宋令仪听到是哥儿后,并没有松了一口气,在没有亲眼见到孩子前,她终究是担心居多。


    “我倒认为生了个哥儿是好事,有了一个后以后都不用再生了。”祁长晏见她喝不下来,才让奶娘抱着孩子给她看。


    刚出生的孩子称不上好看,皱巴巴得像只没毛的孩子,连宋令仪这个当母亲的,也说不出违心的好看。


    仍在虚弱中,并未逞强伸手去抱孩子的宋令仪嗔他,“世人都求多子多福,你怎有一个就满足了。”


    “与其生许多不成器的,我倒宁可只有一个,子嗣不在多贵于精。”祁长晏给她看了一会儿在襁褓中熟睡的婴儿,才重新让奶娘抱下去,“你刚生完孩子,这段时间就好好休息。”


    “万事有我。”


    第30章 嫂子是否认识新帝


    春去秋来,转眼到了启元七年。


    一近晚秋时节,不说那总是下得没完没了的簌簌风雨,绵绵寒气更是见缝插针地从脚底下往上钻,非要冷得人打上三两哆嗦才满意。


    对比冬日寒流要先一步的是那八百里不间断的急报,谁都没有想到虞城守将会突然反了。


    就连大燕引以为傲的重兵防线在他们眼里,都像是纸糊的老虎般不堪一击。


    外面要改朝换国的动静好似并没有影响到所有人,就连因即将亡国的沉重悲凉都只存在于朝堂上,和那回家越来越晚的话事人口中。


    “阿娘,誉儿在这里。”穿着宝蓝色竹纹箭袖胡服,脖间戴着金螭璎珞圈的小小少年从假山后钻了出来,手上还抱着一大捧被他祸害的红花石蒜,颠颠地跑向远处漂亮娴静的贵妇人。


    高高地举起手上的花,扬起一张大花脸,笑得得意又臭屁:“娘亲,送你。”


    贵妇人接过花后,伸手点了下脏成团的泥猴儿鼻尖,笑着打趣,“好了,洗手去吃饭了。”


    当年那个刚出生时皱巴巴得像猴子一样被嫌丑的婴儿在张开后,倒成了个粉雕玉琢的糯团子,任谁见了都想要过来亲一下抱一下。就是不知那性子是随了谁的,整日上蹿下跳得跟只泥猴子似的。


    若非生得实在漂亮,嘴巴又甜得像抹了好几斤蜜,宋令仪非得要把人抓起来揍上一顿才行。


    每回她和夫君说让他磨下誉儿的性子,他倒好,嘴上答应得好好的,最后比谁都要惯着他。


    还说什么每个小孩都是那么过来的,等他在大些养性子也不急。


    洗好手后的誉儿坐在嵌嵌螺钿圆桌旁,见到属于爹爹的位置仍是空的,难掩失落,“娘亲,爹爹呢?”


    “你爹爹有事,今晚上不回来吃饭了。”宋令仪舀了一勺东坡豆腐进他碗里,“先吃饭,说不定等你吃完了,他就回来了。”


    自从败报一封接着传回京中,宋令仪就知道稍有不慎,只怕头顶上的这片天都要变了。


    何况她的夫君从未对她有过女子不通政务,头发长见识短的迂腐想法。不但会主动和她分析朝中各派走向,她若是遇到不懂的,他还会细心解答。


    誉儿却是摇头,把面前的碗往前一推,“誉儿不饿,誉儿想等爹爹回来后一起吃的。”


    他已经好些天没有见到爹爹了,他很想念爹爹。


    “你爹爹很晚才会回来,你也要等吗?”宋令仪自明白誉儿在想什么,以前夫君即使在忙都会抽空回来陪她们母子二人用膳,若实在忙得抽不出身也会派人回来说一声,何尝有过像现在一连五天没有回来。


    管中窥豹,能猜出现在朝野上下有多焦头烂额。


    要是叛军真攻进建康。


    对方是个仁善的,说不定会给他们这群亡国之徒一个活路。若是残暴的,杀尽建康百万兵,腰间宝剑血犹腥。


    板着小脸的誉儿认真的点头,“等,无论多久誉儿都要等爹爹。”


    话虽如此,直到天色彻底昏暗,脑袋一啄一啄的誉儿等得上下眼皮子都要黏在一起了,都没有等来他爹爹。


    宋令仪只得先让蝉衣将人抱回屋里,在蝉衣转过身时,忽地问起,“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回夫人,现到亥时了。”


    “原来都那么晚了。”想来他今晚上是不会回来了,伸手轻摁眉心的宋令仪蓦地想起了近日的鹤唳风声。


    朝廷在怎么样留守建康的兵力也有数万,要是叛军真攻城了,他们不可能一点儿风声都没有听见。


    她不能自己吓自己才对,要真到了这一天,夫君定会安排好后路,而非让她们母子二人在担惊受怕中成为亡国之人。


    随着夜色渐深,沐浴后的宋令仪坐在梳妆台,正往脸上拍着珍珠养颜粉时,恰好听到门推开的响动。


    放下手中珍珠养颜粉,又拍了拍脸颊后才起身为他解下外衫,“夫君可食过饭了?”


    也不知他几日没有沐浴了,一向爱洁的男人身上都快有味了,下颌青短胡渣匝匝冒出带着落颓的风流。


    “嗯。”刚从宫中出来的祁长晏仍穿着绯红官袍,衬得人眉眼生花,笔墨难拓隽秀风骨。


    宋令仪吩咐下人抬水进来给他沐浴,神色凝重地压低声线道:“夫君,你实话和我说,京畿防护是不是不太好了。”


    “一时半会儿还破不了,曼娘不必如此悲观。就算真破了,那群叛军也不敢对世家豪族下手。”想来是他这些天没有回来,让她们担心坏了。


    祁长晏洗完澡出来,看着让丫鬟准备了吃食的妻子,心头弥漫胀酸,“我不是说我吃过了吗。”


    “就算吃过了,再多吃点也无妨。”宋令仪摁着他的肩坐下,取了筷子递给他,“待会儿吃完饭后,你去看下誉儿。他好几天没有见到你了,最近一直在我耳边念叨着爹爹什么时候回来,念得我耳朵都快要起茧子了。”


    “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说什么辛苦不辛苦,你不也是为我们母子为我们这个家在外奔波吗。”宋令仪敛下鼻间上涌的酸涩,“好了,你快些吃东西吧,要不然凉了就不好吃了。”


    即使回来时用过膳的祁长晏并未拒绝妻子的好意,很快,一碗不多的鸡汤馄饨面见了空。


    宋令仪正要让丫鬟进来收拾碗筷,腰忽然被男人横来的手臂搂住,她也跟着重心不稳地坐在了男人健壮有力的大腿上。


    “曼娘,等我这次回来,我们再要个孩子可好。”不等她开口,男人的啄吻落在女人纤长的脖间,修长的骨指禁锢紧扣住她的腰。


    静谧的室内开始涌动流转着,令人面颊滚烫,口干舌燥的琦丽旖旎。


    脖子被亲得发痒的宋令仪佯装笑意推开他,实质手抵在男人胸口并未用力,“之前是谁说只有誉儿一个孩子就够了。”


    月色深深,隔窗落下轻勾描绘的耳鬓厮磨。


    等第二日宋令仪醒来后,枕边早已凉透了,说明他是在自己睡着后就走了。


    本应该马上起身的宋令仪却没有动作,只是睁开眼,侧过脸望着从百叶窗边洒落进来的阳光,脑海中不经意间回荡着夫君在她快要睡着后,附在耳边说的几句话。


    “曼娘,过段时间无论发生了什么,你和誉儿都不要慌也不要怕,等我回来。”


    “要是我迟迟不归,你就带着誉儿离开,离得越远越好。”


    “等我,我会回来接你走的。”


    宋令仪不知道夫君为何会和自己说这些,思来想去,只能猜到战况应该到了非常严峻的地步。


    正准备起来时,才注意到大拇指上套了枚墨玉板戒。


    宋令仪取下墨玉板戒置于掌心,心跳蓦然加快得连呼吸都要不畅,因为这枚墨玉板戒象征着祁家家主的身份,更能凭它调动府上豢养的数百私兵。


    联想到他昨晚上说的那些话,掌心握住扳指的宋令仪心头一窒,无尽的恐慌袭上心头。


    她分明置身于暖和的屋内,却无端冷得直打颤。


    不会的,他肯定不会出事的,她不能自己吓自己才对。


    “阿娘,誉儿前面做了好可怕的噩梦,得要阿娘亲亲抱抱才行。”面上犹挂泪痕的誉儿飞奔着扑进娘亲怀里,闻到娘亲身上的香味后才感觉到那可怕的噩梦离自己远去。


    宋令仪抬手轻轻拍着他后背,“要是下次再做噩梦,誉儿就在梦里把自己想象成举世大英雄,把他们都给打得落花流水去。”


    “摁,我下次一定会的。”誉儿把眼泪憋回去后,发现屋内依旧没有爹爹的身影,小小的脑袋失望地耷拉着,刚止住的泪水好似又要奔涌而出。


    “娘亲,爹爹呢?”


    “你爹爹他有事上朝去了,他说了,今晚上会回来的。”宋令仪取了帕子擦干净他脸上泪痕,又捏了下他的脸颊,“都多大个人了,还老爱哭鼻子,就不怕被你堂兄堂姐几个看了笑话。”


    誉儿不惧的抬起胸膛,捏起自己小小的拳头,“我不怕,他们要是敢笑我,我就把他们全打趴下,让他们知道我拳头的厉害。”


    宋令仪忍无可忍的给了他脑门一个栗子,“谁教你整日打打杀杀的土匪作风,一点儿世家子的气度都没有学会。”


    “你出去可不能说你爹爹是谁,要不然我都怕别人以为你爹爹管家不严,惯出了你那么个一点儿都不像他的熊孩子。”


    今日一整日,宋令仪都是心神不宁居多。


    她知道她此举过于草木皆兵了,但她实在是怕,怕得连誉儿都拘在院中玩乐。


    所幸从白天到傍晚都安静得无事发生。


    “娘亲,今晚上誉儿真的能和你一起睡吗?”趿拉着棉鞋的誉儿瞪大着亮晶晶的一双杏眼儿,激动得直接把喜悦之情挂在脸上。


    要知道从小到大,娘亲都只能被爹爹一人独占,小气得很。


    “嗯。”宋令仪把他身上的斗篷解开,像挖出一颗白胖萝卜抱上床,“好了,快些睡吧,明日还得要早起去学堂上课。”


    躺在床上后,誉儿忍不住又问,“娘亲,爹爹什么时候回来啊?”


    “你爹爹有事,今晚上不会回来了。”抬手为他掖了下被角的宋令仪是希望他回来的,今晚上不回来,明天回来也可以。


    她不求其它,只求他能像往常那样出现在屋内。


    “好了,快点睡吧。”


    说了一会儿话,困意涌上眼皮的誉儿凑过去亲了娘亲脸颊一口,轻声道:“娘亲,晚安。”


    “晚安。”


    今夜无星无月,万籁俱寂得令人心底发毛。


    睡到一半的宋令仪突然被院中声音吵醒,从而惊动了誉儿。


    迷迷糊糊中醒来的誉儿拉过娘亲的手,嘟哝着,“娘亲,怎么了?”


    “你先好好睡,娘亲出去看下发生了什么。”不知为何,宋令仪心头泛起如垒巨石的不安。


    重新将誉儿哄睡后的宋令仪走出屋内,刚打开房门,就被院中的亮如白昼的火光刺得下意识闭上眼。


    等眼睛逐渐适应了刺眼的光亮后,宋令仪才发现院里头近乎站满了人,心中警报直接拉至满点。


    “母亲,二叔,小叔,你们那么晚还过来,是有什么事吗?”宋令仪不认为这三尊大佛会无事不登三宝殿,唯一的可能就是。


    夫君出了事!


    “大嫂,我们那么晚了还来打扰你,主要有件事想要问你。”祁家二爷祁明阳也不拐弯抹角,直接说明来意,“你是不是认识那位叛军首领。”


    意识到自己语法表达错误后,后背惊出一身冷汗的祁明阳忙换了音,“不,应该说是新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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