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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55

    第51章 姐妹情深?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的宋令仪从昨个夜里就被禁足于玉芙宫,自此倒是免了给每隔三日去翊坤宫给皇后请安。


    至于祁家当事人和其妻死在宫宴上的后虚处理,多少有些风声传到她耳边。


    她那位前婆母本不喜欢二房,如今二房一死,装模作样抹了几滴眼泪后,就赶紧让她最疼爱的小儿子坐上家主之位,生怕迟则生变。


    要怪就怪祁明阳夫妻二人不当人,都没有多少人想过为他们喊冤,反倒是争先抢夺空出来的太常之位,唯独可怜他们留下的两子一女。


    宋令仪收到拜帖后,随意将其扔到一旁。


    逢春过来为她摁着眉心,“小主是见了什么令人作呕的脏东西吗?”


    “确实是脏东西。”宋令仪仰靠着玫瑰椅,闭上眼睛任他为自己按摩,“你说,天底下怎么会有完全不爱儿女的父母。”


    这句话刚说出来,宋令仪未免觉得好笑。


    因为她从本质上也算不上是一个好母亲,如果成为一个好母亲的前提是要为儿女无私奉献,她倒是真的做不到。


    “天底下有不是的子女,自有不是的父母。既然他们不仁,自个就不义,小主何必为不相干的人生气。”


    “你这句话倒是说得对。”弃她之人不可留,她可不是那种愚孝得别人打了她一巴掌,她还要乖乖把另半边脸凑上去给人打的性子。


    不过她倒是好奇,她们想要做什么。


    原本以宋令仪尚未封妃的修仪身份,是没有资格让家人进宫探望的,但谁叫她肚里有了倚靠。


    宋家人入宫时,宋令仪并未起身相迎,就连头都不曾抬起的修剪着花枝,“宋夫人进宫见我,不知是有何事?”


    本来宋夫人对她不出来迎接自己就感到不满,现还听到她称呼自己为宋夫人,眼眶一红,鼻子发酸溢出委屈,“曼娘,我好歹也是你的母亲,你真的要对我如此生分?”


    剪刀咔嚓一声,剪掉花枝的宋令仪敛下眸底笑意,眼神冰冷,“要不是看在你曾是我生母的份上,我就不会让你进来。”


    她可没有忘记在她最需要帮助时,她们是怎么做的,恨不得马上把她扫地出门,置她于死地。


    不能同甘共苦,又岂能同富贵。


    “大姐,你怎么能那么对母亲说话!”宋今禾鼓着腮帮子为母亲撑腰,若能忽略掉她那双,贪婪得在殿内到处滴溜乱转的眼珠子,只怕会更有几分说服力。


    “我记得宋家早将我逐出族谱了,我现在并不是你们宋家人,更担不上你一句大姐。”若说宋令仪对母亲的选择感到痛苦,崩溃,茫然的不解。


    对她这个小妹,就是寒心。


    要知道她从小到大只要是想要的东西,自己都会满足她,结果在她被赶出祁宋两家时,她从头到尾都没有露过面。


    原先以为她是不知情,直到她装疯卖傻的那段时间听到她对下人贬低她,诅骂她怎么还不去死的时候。


    她就知道了,整个宋家除了二妹,再没有一个值得她留恋的。


    一个从根就腐烂了的家族,又有何值得她留恋。


    宋夫人的脸色顿时难看起来,尴尬得面色讪讪,“你这孩子,这事都过去那么久了,你怎么还记着,你应该学学你小妹多宽容大度一点才对。”


    宋令仪连最基本的虚于委蛇都不愿,眼皮半掀泛起寒意,“宋夫人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难道自己就没有想过会发笑吗。”


    端着酥油鲍螺进来的蝉衣笑着说,“小主,陛下来了。”


    宋令仪得知他过来了,也不想留他们,摆手下了逐客令,“既然陛下来了,我就不留你们了。”


    “大姐,那么久了我都没有和姐夫打过招呼,我怎么也得和姐夫打个招呼先,要不然显得我太没有教养了。”宋今禾屁股稳稳当当坐着,摆明了就是不想起来。


    宋令仪眼底泛起嘲讽的笑,当下哪儿不明白她们的无事不登三宝殿,为的是什么。


    在宫里的日子过得无趣,总要为自己找些打发时间的乐子才行。


    秦殊得知她家人今日入宫来,本以为这个点她们应该出宫了。


    没想到一进来,就有道娇滴滴的女声唤他姐夫。


    他来了,宋令仪自然得要笑着起身相迎,“陛下过来了,也不提前派人和妾说一声。”


    宋今禾不满自己被无视,再次挤过来,满脸堆笑着自我介绍,“姐夫,我是明珠,小时候我经常追在你屁股后面跑的。你不但抱过我,还夸我生得可爱,给我买糖葫芦吃,还给我买好多小玩具。”


    “我还记得我小时候最大的心愿,就想着长大后能嫁给姐夫,当姐夫的新娘子就好了。”


    她说的那些话,秦殊一点儿印象都没有。就连她这个人,要不是和宋曼娘长得有几分相似,在她开口前就直接让人拖下去了。


    却不妨碍他嘴上敷衍,“朕记得你,没想到一转眼你都变成大姑娘了。”


    “陛下,小女童言无忌,还望您莫要怪罪她,她只是自小性子养得天真单纯了些,学不会那种弯弯绕绕的心眼子。”宋夫人在宋令仪开口前,就先急着解释。


    话里话外还透露出,她小女儿性子单纯活泼,远没有长女心眼多又精于算计。


    “宋夫人这话说得,难道是说我心眼子多了吗。”宋令仪要真是个渴望母爱的小女孩,定会为母亲的偏袒感到难过,如今只剩下看猴般的乐趣。


    宋今禾眨了下眼睛,挽着宋夫人的手臂撒娇道:“娘,我相信姐夫肯定不会怪罪我的。”


    又双眸亮晶晶地看向秦殊,面泛小女儿娇羞,“姐夫,我说的对不对。”


    这时,蝉衣走了过来,出声询问道:“小主,可要备膳?”


    宋令仪看着不愿走的两人,微微颔首。


    很快,午膳就端了上来。


    宋今禾看着琳琅满目的菜肴,嘴里嘟哝着泛起不虞,“大姐,你准备的怎么都是你爱吃的,都没有一道我不爱吃的,你是不是不欢迎我和娘亲来看你啊。”


    宋令仪温声解释,“这些都是陛下爱吃的。”


    一句话说得宋今禾的脸又红又白,臊得只想寻个地缝好钻进去。


    宋夫人没有责怪小女儿,反倒将矛头指向她,“你妹妹一向心直口快,你也不拦着她一点。此事你也有错,明知我和你妹妹留在你这里吃饭,为何都不准备些她爱吃的。”


    “母亲此言差矣,嘴长在她身上,难道我还能用手捂住她的嘴不成。”宋令仪眼皮掠起,带着毫不留情的嘲弄,“何况我本意并不打算留你们二人留下用膳。”


    就差没有直说,要不是你们二人死缠烂打非得留下吃饭,她都不打算让宫人为你们准备碗筷。


    “既然两位不想吃,送客。”秦殊对宋家人没有任何好感,让她们进宫,现还留下她们一起吃饭,都只是看在她肚里孩子的份上。


    至于她?她有何面子?


    秦殊一开口,宋今禾同宋夫人自不敢再出声,后者更是味如嚼蜡的如坐针毡,只恨不得他能快些离开,生怕会惹来男人动怒。


    说白了她们就是欺软怕硬,在她们眼里哪怕宋令仪就算成了皇后也得要听她们的话,否则就是不孝。


    宋今禾吃完饭后,仍不舍得走,眼睛偷瞄了男人好几回,才脸颊泛红,欲言又止道:“姐夫,以后我能经常进宫玩吗?”


    一双眼睛直勾勾望着男人,简直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秦殊似笑非笑的宋令仪,“这个,你得问你大姐?”


    “我大姐肯定答应的。”宋今禾露出狡黠一笑,“大姐,我说的对吗,毕竟我可是你最宠爱的妹妹。”


    宋令仪知他想看好戏,四两拨千斤地挡了回去,“你现在正在议亲,要是时常往宫里跑,那成了什么样。”


    “旁人只会觉得我和大姐你关系好。”听不出拒绝的宋今禾挽过她手臂,“大姐,我好久没有和你一起睡了,今晚上让我留在宫里陪你好不好。”


    “宫里没有让外人留宿的例子。”宋令仪不想再和她说些蠢话,直接让人将她们送出去。


    等人走后,秦殊才泄出眼底讽意,“你的这位小妹心眼子看起来倒是不少。”


    男人顿了顿,直白又贴切的吐出,“也实在是蠢钝如猪。”


    何止宋今禾蠢钝如猪,整个宋家人大部分都是蠢货。


    宋令仪迅速听出了言外之意,他厌恶宋家人,就如同厌恶她一样。


    此次他会过来并非是为彰显她圣宠,更多的是想要看她的家人卑躬屈膝的讨好他,更想让他们为当年没有同意他们二人婚事悔得肝肠寸断。


    谁说男人不记仇,他们非但记仇,就连心眼都比绝大部分人要小。


    宋令仪眼观鼻,鼻观心的重新为他斟上一杯茶,小鸟依人地靠进男人怀里,“陛下不喜他们,妾往后都不会再让她们进入宫,可好。”


    秦殊将女人抱在怀里,抚上她仍平坦中的腹部,“太医说三个月后,胎儿就能稳定了。”


    宋令仪的笑僵在脸上,一股寒气从脚底升起,不断摩挲着她的脊背。


    他这是,连她孕期都不打算放过她。


    待出了宫后,宋今禾就差把欢喜直接写在脸上,“娘,我就说陛下肯定对我有好感。”


    回家后,更是对着今日妻女进宫,从而选择休沐在家的父亲说,“爹,我要是进宫当了妃子,我才不像大姐那个白眼狼,我肯定会让我们宋家成为整个建康最大的世家,让你当上大官,娘亲当上最尊贵的诰命夫人。”


    第52章 丑奴


    就连回来的马车路上,像是被说服了的宋夫人跟着劝道:“老爷,我倒是觉得陛下对明珠有些不同。我们走的时候还送了不少礼物,哪儿像曼娘那个养不熟的白眼狼,都不懂得为咱家儿子与老爷你谋个一官半职。”


    宋夫人当时在长女被赶走后是不舍的,可一想到她当了妃子后,都不懂得为自家谋划,一双儿女又总在耳边吹着耳边风,心中难免会有所偏颇。


    宋从文不耐烦听她们那些话,而是追问道:“你们今天见了她,她和你们说了什么?”


    宋夫人回想了一下,摇头,“也没有说什么,就只是招呼我们喝茶,问我们过得怎么样。”


    “除此之外,还说了其它没有?”宋老爷刚说完,管事就笑着从外面进来,禀告道,“老爷,誉哥儿来了。”


    宋从文虽蠢,好歹也能猜出长女今日让妻女入宫的目的。


    看来她还是聪明的,亲兄弟打断骨头都还连着筋,何况自己还是她父亲。一瞬间,宋从文仿佛看见了一条青云大道在他面前缓缓展开。


    宋家人入宫的消息,自然传到了许素霓耳边。


    “娘娘,今日宋修仪的娘家人入宫了,听说还同陛下一道用了饭。”提到此事,霞霜就满心怒火。


    只有妃位以上的嫔妃才有资格让家人入宫探望,就宋曼娘一个小小修仪也配,以至于她有时候真想要找个道士给陛下驱驱邪,看是不是宋曼娘那女人给他下了什么邪咒。


    在宫中无聊,特意买了一只鹦鹉解闷的许素霓拿着玉米喂它,“看来陛下对她的圣宠,可见一般啊。”


    “娘娘,要奴婢说,就算陛下再宠她,她也越不过您在陛下心里的位置。妾就是妾,一个给男人解闷的玩意。”


    “等下次宋修仪的家人在入宫,将她们带到翊坤宫来。”只要宋家和她不是一条心,到时候就有好戏看了。


    “娘娘,陛下来了。”


    正将手里玉米,全都喂给鹦鹉的许素霓见他来了,难免想到那天晚上他为保宋令仪的场景,心里又酸又妒,“我还以为你这个大忙人,现在整颗心都放在那人身上,忘了我这个糟糠之妻。”


    “你和她比,不怕掉了自个身价。”秦殊好笑着取出赔礼的礼物,“等孩子生下来,我会交给你抚养。”


    许素霓被这突然其来的消息砸得又惊又喜,又带着丝疑惑,“你把孩子给我抚养,她不会有意见吗?”


    虽然她更想要自己生个孩子,但能恶心宋曼娘也是好的。


    “她一个修仪,也有资格抚养孩子。”眼底全是讥讽的秦殊打开紫檀木盒,取出让宫人准备了一个月的嵌珠宝凤冠,亲自戴在女人发间。


    眼里没有了说起宋令仪的鄙夷,有的全是对自己妻子的尊重,“在朕心里,只有你才是朕的妻子。”


    另一个,不过是当个纾解的玩物罢了。


    心里布满甜蜜的许素霓此刻,很想煞风景的来一句,“那宋曼娘呢?”但她觉得简直是多此一问。


    许素霓在他为自己亲手戴上嵌珠宝凤冠后,连日的委屈,愤怒都在此刻烟消云散,又不甘心只是一顶凤冠就将自己哄好,“我听说现在城中很热闹,你今晚上能不能带我出去。”


    “只要你想,我自然陪你。”


    自从宋曼娘入宫后,秦殊发现她出现在自己生活的次数变多了,而他讨厌这种不受掌控的感觉,更称得上厌恶。


    既出现了偏差,那就该让所有一切回归正途。


    相同的错误犯过一次就够了,他不是非她不可。


    兰妃,也就是当年被推下湖的洛清歌得知宋令仪怀孕后,恐惧交加的她再也坐不下了,直接唤宫人把她带过来。


    一直逃避不是办法,何况要怕,也该是她怕才对。


    “小主,兰妃说是要见您?”


    “陛下说了不允许我踏出玉芙宫半步,我又如何能离得开。除非,兰妃能求得陛下的许可,否则我是万不敢踏出玉芙宫半步。”正在修剪花枝的宋令仪剪刀咔嚓,一朵好好的梅花就从枝头掉落。


    要是她没有记错,那位兰妃就是当年被她推下江的洛清歌,没想到她那么命大。


    邀请自己过去,只怕是场有去无回的鸿门宴。


    宋令仪以为秦殊中午来过,傍晚就不会来了,以至于在他来的时候,她正在作画,逢春在旁研墨。


    远远看来,像极了一对正值新婚燕尔的夫妻在煮茶泼墨。


    他们才像是真正的夫妻,而他,仅是藏在暗处偷窥的卑鄙小人。


    正在研墨的逢春听到来人脚步声,忙低着头退了下去。


    宋令仪指尖一凝,随后半蜷缩着指尖放下湖笔,眼梢含笑娇嗔道:“陛下,您来了怎么也不出个声啊。”


    “朕不是想要看你,何时发现朕来了吗。”秦殊目光落在逢春脸上的面具,眸光微沉,“把面具摘下来。”


    “他长得难看,要是把面具摘下来,我都怕吓到陛下。”宋令仪说着,摆手让他下去。


    以前秦殊来的时候,都会让他提前离开,只是没想到这一次会那么凑巧。


    她只求,千万不要出现什么意外。


    秦殊冷笑,“哦,朕倒是要看长得有多难看。”


    “自是………”


    逢春打断小主要为自己求情的话,“小主,陛下是从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天下之主,又怎会因奴才貌丑而吓到。只是奴才样貌过于丑陋,怕会有污龙颜。”


    “这面具都还没摘,朕怎么知道有多丑。”


    拳头握紧的逢春对上男人戏谑嘲讽的目光,垂下头,抬手间默默取下戴在脸上的面具。


    秦殊见到逢春被烧伤的半边脸,眉头蹙起带着嫌恶,“怎么选了个那么丑的。”


    比之他的脸,他整体的存在莫名让秦殊感到厌恶。


    因为他总会让秦殊想到那个该死的男人。


    宋令仪余眼瞥着他的神色变化,小心翼翼地为他奉上一杯茶,“妾倒是觉得不能光凭一个人的外貌就断定美丑,需知心灵的丑陋才是真的丑陋。”


    “爱妃这是在提点朕吗?”


    宋令仪自是否认,“陛下是天底下首屈一指的伟男子,又怎会是妾话里所言之人。”


    指腹摩挲着玉扳指的秦殊眸光沉沉,“不过这个小太监,难免令朕想到一位故人。”


    闻言,指甲捏紧茶盏的宋令仪心中咯噔一声,生怕他看出了什么,“哦,不知陛下认为他像哪个故人?”


    秦殊没有回答,反倒是似笑非笑的反问道:“你说像谁?”


    宋令仪心知肚明,目露疑惑,“陛下不说,妾又如何能猜到。”


    抬手摩挲着女人脸颊的秦殊清楚,她那么聪明的一个人,又怎会不知他说的是谁。


    视线落在跪在地上像条狗一样的男人,脑海中总会不免浮现出另一个男人的脸。正不断提醒他,讽刺他。


    现在他怀里抱着的女人,当初是谁的妻子。


    提醒着他,当年的他们夫妻二人有多恩爱,恩爱到甚至留有一个孩子。


    秦殊抑制自己不去嫉妒个死人,不代表他能大度到,能接受她的身边出现个菀菀类卿,即便是个太监。


    “那么丑的东西留在宫中实在碍眼,拖出去杖毙。”


    宋令仪一惊,连忙跪下来为他求情,“陛下,这奴才虽貌丑,但实实在在伺候了妾好长时间。还请陛下饶他一命。”


    “你这是要为这个奴才求情不成。”笑意不达眼底的秦殊弯下腰,拍了拍女人的脸,唇角弧度冷漠至极。


    跪在男人脚边,同小猫小狗被托着下巴的宋令仪猛地打了个激灵。


    要是继续为他求情,难保不会牵连到自身。


    可………


    指尖发颤的宋令仪看着被拖下去的逢春,她根本不可能无动于衷的看着他去死,嘴唇翕动着半开半合,才像是下定了决定,“陛下此次就饶过他一回,就当是妾肚里的孩子祈福,少造杀孽可好?”


    “杀孽,朕从登上这个位置后造的还少吗,多他一条又有何区别。”


    “那是以前,以前和现在不一样。”宋令仪试图用肚里,并不存在的一块肉道德绑架他,“陛下,那是以前,不是现在,何况你之前杀的都是该杀之人。”


    “你说得很有道理,可是你越想为他求情,朕越看他不顺眼。”秦殊凑到她耳边,发出短促的一声轻笑,“只要是你在意的东西,朕都想要一一毁掉。”


    她越在意什么,他越想要毁掉,想要看她崩溃,想要看她痛哭流涕的跪在地上求他。


    宋令仪对上男人充斥着玩味的一双眼,四肢僵硬,如坠寒潭。


    秦殊看她反应平平,竟有些失望,“你要是真舍不得他,不如以身代过。”


    宋令仪捂着肚子,脸白惊恐地扯出一抹笑来,“陛下,您是在开玩笑吗?妾现在还怀有身孕。”


    此时,门外已经响起了板子落人身上的声音。


    宋令仪知道她不应该为他求情,否则只会将自己的处境变得更糟糕。


    可是当他听到从外面传来的,板子落在皮肉上的声响,分明和她无关,她却觉得那板子是落在她身上,鞭挞着她的灵魂。


    “再不出声,他说不定就真的死了。”


    第53章 妾可以断亲


    宫殿外棍棒落下的声音一棍胜过一棍,听得人牙根倒酸,肤粟股粟。


    指尖发颤的宋令仪抬眸间,正对上男人充满戏谑趣味的一双眼,骨椎处迅速泛起毛刺,嘴巴又张又合许久,却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


    因为她知道他不是想要她的回答,只是单纯的想折磨她,想要看她崩溃痛哭,想要看她低贱又卑微的求他。


    泪水从眼角滑落的宋令仪手托着腹部,眼眶通红,咬着唇,屈辱无比的缓缓跪在男人脚边,“陛下,求你,求你放过他一回。”


    指尖捻起她一颗泪珠的秦殊垂眸,像在欣赏收起利爪的小猫向自己示好,薄唇吐出凉薄,“这就是你求人的态度吗?”


    轻飘飘一句话,如当头一棒砸得宋令仪气血上涌,羞愤欲死。


    这段日子的相处,她如何不知道他表达的意思是什么,他还真的是,无时无刻不想着如何羞辱她。


    指腹下意识相互摩挲些许的秦殊摇头惋惜,“看来他的命也不过如此。”


    秦殊正要转身,一只冰冷白皙的手拉过了他的手,并拉着那手逐渐往下,“只要陛下想,妾无论什么都可。”


    如今的她除了这具皮肉,并没有任何能拿得出手的筹码。


    何况他想要的,不正是她用这具被他贬低羞辱过数次的皮肉求他吗?


    正在行刑的宫人们得了命令后连忙停下,随后一手提起被摁在长凳上,被打得出气多进气少,浑然血人的逢春。


    嘴里无不羡慕,“算你这次运气好走了狗屎运,宋修仪求情让陛下让你一命,还不滚进去谢恩。”


    宫人见逢春还跟木头似的杵着不动,伸手推了他一把,“往后在小主身边伺候,记得机灵点,见到陛下过来就该离远点。”


    “不过你这张脸长得实在是太丑了,也不知道小主怎么选了你伺候。”


    疼得脸惨白如病痨鬼的逢春只是扯着僵硬的唇角,迈动着受伤的臀一步步往里挪进去。


    每走一步,都像是将身体给撕裂成两半,可他的脚步却没有一点迟疑,反倒是坚定地往里走去。


    又在快到门边时,骨指蜷缩着竟不敢推门进去,反倒胸腔中陡然升起一股陌生的,名为愤怒,怨恨,自我厌弃的情绪。


    而宫殿里女子哭泣的破碎声正随着风,悠悠然飘到他耳边。


    仿佛海面孤舟的宋令仪见到落地屏后出现的人影,瞳孔骤缩得蓦然失了神,尖叫一声,下意识手脚并用就要往前爬去。


    她能接受私底下被他羞辱,不代表她能豪无尊严的人围观,还是一个,背影酷似她丈夫的男人。


    这样只会让她觉得自己不堪下贱到了极点,更甚是羞愤欲死得寻条白绫吊死都好过此刻的难堪,羞耻。


    “就那么害怕被他看到吗?”秦殊吻上女人脖间,说是吻,更像是野兽在用牙齿标记着领地。


    腰肢被桎梏的宋令仪奋力地往前爬去,又试图要用被子盖住自己的身体,身体轻颤的泣声哀求,“他在怎么样也是个男人,妾的身子,如何能给除了陛下以外的其它男人看的道理。”


    “一个去了根的太监,如何能称得上是男人。嘶,放松些。”秦殊从一开始就不打算让对方死,死了不过头点地。


    得要让他活着,让他目睹自己是如何宠幸他的妻子,他那冰清玉洁的妻子又是如何在自己身下婉转求欢,处处留下独属于他的痕迹。


    随着床帷晃动,自是暖酥消,香汗湿轻。


    两身香汗暗沾濡,阵阵春风透玉壶。


    即便事后都不舍得离开的秦殊抚摸着女人潮湿的鬓发,亲吻着女人潮红未散的脸颊,目指跪在屏风后的男人,暗有所指,“你以前是不是也这样伺候过他。”


    浑身无力,只能靠在男人怀里的宋令仪平复着胸腔剧烈起伏的恶心,语带讽意,“他何德何能比得过陛下。”


    他又有何脸面和她夫君相比!


    “看来还是朕更让你满意了。”可是光这样对秦殊来说还不够,抬眸扫往向青翠鸟屏风后的男人,抬手道,“进来伺候她去沐浴。”


    “陛下!”宋令仪瞬间如遭雷劈,抖若筛糠,指甲掐得掌心破皮才没有往他脸上挠去。


    似完全不敢想会从他嘴里说出这样的话来。可是他说的话,又全然符合他一贯对自己的羞辱做法。


    “就那么不愿?”


    低着头的逢春已然从屏风后走了过来,手上拿着干净的衣服,“小主不必害羞,奴才只是个阉人,小主将奴才当成是一个花瓶,一个物件就好,而非活生生的一个人。”


    他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还是一个背影酷似她丈夫的人,她怎能把他当成死物!


    逢春敏锐的察觉到她的情绪波动,轻声提醒道:“小主可是要喝水?”


    他的话如一桶冷水从宋令仪头顶浇下,齿寒唇冷,意提醒她纵然有再多羞耻,羞愤都只能咬紧牙关忍着。


    可是在她舍弃羞耻,真由他伺候自己清理身上污秽时,边上的男人陡然阴沉着脸踹向地上的逢春,戾气横生,“滚!”


    “他一个奴才,如何值得陛下如此生气。”被他突然暴怒给吓到的宋令仪扶着男人胸口,庆幸中怒叱道,“陛下不想看见你这蠢奴,还不快滚!”


    本就身上有伤的逢春被这一脚踹在地上,直到好一会儿,牙根咬得出血才压住倒吸寒气,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


    即便每动一下,都像是有人从身上撕皮拆骨的逢春忍着剧痛,礼节没有出错的俯身跪地行礼,“奴才告退。”


    长睫垂下遮住眸底寒意的宋令仪不忍看地上的蜿蜒血渍,将脸埋进男人胸口,“要是陛下不想见到他,往后妾将他远远打发掉就好了,陛下莫要为那等蠢奴气坏了身。”


    薄怒未消的秦殊抚摸着女人清瘦得能摸到骨头后背,依稀记得她以前没有那么瘦的,“伺候得朕如此卖力,有什么赏想要吗?”


    宋令仪没有婉言相拒,反而打蛇上棍,“妾确实有个礼物想要,就是不知陛下愿不愿给?”


    秦殊来了几分兴趣,“什么礼物。”


    宋令仪忽略身上游走的手,含羞带怯满是期待,“每年这个时候城中都会格外热闹,妾想要出去看花灯。”


    “陛下,妾没有别的心意,唯此一愿。”发丝黏在脖间,脸颊旁的宋令仪伸出白玉般的胳膊搂住男人的肩,“陛下,您刚才说过要送妾礼物的。”


    “您可不能说话不算数,而且前几日你和皇后娘娘一起登高楼为百姓大邺祈福,接受万民跪拜时妾没有得跟去,妾就嫉妒得不行了。”


    许素霓今夜和他出宫看花灯,摈弃了当皇后的金衩玉簪百鸟服,换上了未出阁前的装束,一头马尾高束显得恣意利索。


    只是对镜自照,两只手掐住腰时难免皱起眉头,“本宫这腰是不是胖了点,都没有以前细了?”


    白玄看了一眼,笑道:“娘娘的腰还和以前一样,没有一点儿胖。”


    许素霓眉头一蹙,眼里愤恨得伸手比划了两下,“可是本宫见宋曼娘那女人的腰,细得和巴掌一样。”


    都言男人好细腰,宫中多饿死。谁知道秦殊会不会也和那些只看重女人外貌,完全不在意内心美的男人一样。


    “娘娘怎能自甘下贱的和她比,她就是一个以色侍人的妾,要是不整日捣腾着她那张脸,陛下又怎会瞧得上她。”霞霜是瞧不上她的,认为她的下场也是年老色衰孤坐冷宫。


    白玄同跟着劝道:“娘娘你和她不同,何况陛下当年娶你,自是喜欢你和其它贵女的不同。否则当年为何不娶其她贵女,独求娶娘娘一人。”


    随着天边最后一抹余晖散去,便说明建康城迈入了夜市。


    许素霓正等着他带自己出宫,转过身,看见原先属于他们二人独处中多了一个人,莫名令她感到无法言喻的,背叛后的愤怒。


    “为什么要带上她!”


    躲在身后的宋令仪怯生生地拉过男人袖口,“陛下,皇后娘娘好像并不欢迎妾,要不妾还是回去吧?”


    “她肚里怀有孩子。”一句话,就言简意赅的为何带上她。


    眼神冰冷淬毒的许素霓指着宋令仪鼻子,冷言冷刺,“既然有孩子,就应该在宫里好好待着。”


    最后更是饱含恶意的落在她肚子,朱唇翘起,“毕竟外面人多,要是不小心磕到碰到了,宋修仪可担得上残害皇嗣的罪名。”


    抚上腹部的宋令仪柔柔一笑,“娘娘放心好了,妾定会护好自己和孩子的。”


    出宫时的马车只有一辆,宋令仪正想要进去。


    许素霓冷笑一声拉上车门,“本宫看宋修仪身体好得很,不妨多走走。本宫听太医说,女子有孕后得要多走动走动,以后生产时才不会过于困难。”


    许素霓说完后,才后知后觉地捂住嘴,“本宫倒是忘了,宋修仪曾生过孩子,应该比本宫有经验。”


    提到孩子,秦殊总会不受控制地想起她和先头男人所生的野种,就像一根刺横在他心中,尖锐又泛起刺疼。


    提醒着他,他和另一个男人之间曾有过一个孩子。


    秦殊沉沉溢出一声冷笑,“好不容易出宫一趟,宋修仪不打算去看下你的孩子吗?怎么说她都是你怀胎十月生下的。”


    宋令仪顿感脚底升寒,指甲掐进掌心才克制住失态,垂首敛眸的划清界限,“妾既已入宫成了陛下的女人,过去种种譬如昨日死。何况那孩子姓祁,不信宋。”


    双手抱胸的许素霓嘲讽道,“看来宋修仪还真是心肠冷硬,为了荣华富贵,竟狠心得连自己孩子都不认。要是让那孩子听到你这一番话,该有多可怜,又有多后悔投生在你的肚里。”


    “你要是想去见那孩子,朕不会不让你们母子相见。”只是他不确定,在他见到那个她和别的男人生的孩子后,会留她见到明日的太阳。


    他让她活着已是仁慈,又怎允许一个时时刻刻提醒着自己,他们曾拥有甜蜜过往的孩子的存在。


    “自从妾被祁家休弃后,妾就和祁家再没有任何关系,同那孩子也是。”宋令仪实在是怕极了这个疯子会对誉儿下手,直接狠下心来竖起三根手指对天起誓。


    “若是陛下娘娘不信,妾可以写下一封断亲书,从今往后同她生死不复相见。”


    “她可是你怀胎十月生下的孩子,你当真狠心吗?”惊诧得捂住唇的许素霓不止觉得她狠心,更是冷血。


    那么冷血的一个女人,难怪陛下会把她孩子交给自己抚养。


    宋令仪如此绝情冷漠的话,不可否认的取悦到了秦殊,可他偏有着逆反心理。


    她越否认,他就越想要看她痛苦。


    “去祁府。”


    疯子!气得浑身发抖的宋令仪只想狠狠朝他脸上唾口水,更多的是惶恐他见到誉儿后会容不下她。


    “他们今晚上说不定都出去逛花灯会了,何况哪里真有你亲自去拜访臣子的行为。”在他真的决定要去祁府时,第一个跳出来反对的反倒是许素霓。


    私心里许素霓并不愿意他去祁家,更不愿意让他见到宋曼娘所生的孩子。


    那个孩子就应该像根刺扎在他心里,永远拔不出,弄不掉才好。只有这样,才会让他永远对宋曼娘心存芥蒂。


    并提醒他,宋曼娘曾经和别的男人有过孩子。


    “君子一言九鼎,何况宋修仪入宫许久,也该回去看下自己的孩子,免得说朕狠心让她们母子分离。”秦殊目光划过马车外,见到明显跟不上来的宋令仪,放在膝盖上的手指骤然收紧。


    随后放下帘子,沉声道:“停下,让她进来。”


    第54章 挑衅


    得以进到马车的宋令仪却觉得冷,比在外面跟着马车走还要来得冰冷刺骨。


    秦殊看似漫不经心,实际目光犹如利剑落在她的脸上,“就那么迫不及待想见到那孩子。”


    宋令仪浑身一僵,头皮寸寸发麻,放在膝盖上的指甲都要掐断,“妾并非是在想那孩子,对妾来说,妾现在的孩子只有肚里的这个。”


    许素霓对她肚里的孩子碍眼至极,最好等下人多人挤人的,她肚里的孩子掉了才有趣。


    宋令仪正绞尽脑汁想着如何让他打消那个想法时,行驶中的马车突然停下了。


    马车停下的信号,像是有人反绑着她双手将她拉上绞刑架,并往她的脖间套上绳索。只等着高台上的判官一扔令签,好将她吊死在绞刑架。


    下了马车的秦殊见她迟迟不下来,阴沉着脸,“还不下来,非要朕亲自请你吗?”


    从惊悚中怔然回神的宋令仪,适才注意到周围传来的小贩叫卖吆喝声,行人说笑声。


    以及男人高高在上的嘲讽,“你该不会真以为,朕会屈尊纡贵到去看一个杂种吧。”


    下了马车后,总落后一步的宋令仪望着眼前有说有笑的一对璧人,翩跹中偶尔交叠在一起的衣角。


    恍惚间,眼前浮现了另一幅不同的画面。


    “曼娘,这是我亲手做的蝴蝶灯,你看它还会转。”穿着褚红窄袖长袍的少年手上提着盏花灯,正竭力朝着身边的少女炫耀。


    眼角眉稍间都写着,快来夸我,像极了正朝主人摇尾巴讨好的小狗。


    “可是,这盏蝴蝶灯我也有了。”少女很是苦恼地皱起眉头。


    “啊?”少年的脸立马像小狗耷拉下耳朵,抓耳挠腮得眼尾泛红,“都怪我不好,你等着,我这回去给你做个新的,肯定比你这个蝴蝶灯好看。”


    少女见他要走,好笑地勾住他腰间蹀躞带,“好啦,就算我有其它蝴蝶灯,但它们都比不上你送我的。你要是现在回去,那我就去找别人陪我逛灯会了。”


    “我想吃余记的桂花冰酪酥和乳糖真雪了,你陪我去吃好不好。”


    少年皱起眉头,满是不赞同,“不行,现在天气那么的冷,要不我们换个羊肉汤喝吧,吃完这个全身都暖和起来了。就去上次你说味道不错的那家。”


    “不要,吃那个会吃得浑身一股子味,我不喜欢。”


    “那,我们去喝金玉羹吧,我记得你喜欢。”


    少女白了他一眼,加快脚步不想理他,“金玉羹不也是羊肉汤吗,你怎么那么喜欢吃羊肉啊。”


    “现在天气冷,喝羊汤吃羊肉最舒服不过了。”少年见她不喜欢,没有勉强,眼睛一亮地指着远处的汤饼铺子,“那我们去吃梅花汤饼,河祇粥,拨霞供梅花火锅怎么样。”


    闭上眼,重新睁开的宋令仪不知道他们怎么就走到了这一步,当初的她明知奔者为妾,聘者为妻。仍答应过和他私奔,说明心里是喜欢他的。


    可是虞城的再遇,所谓爱意皆消,有的只是惶恐惊颤。


    一恨他迁怒自己的失约,二惧他知道秦家满门背后有她夫君的推波助澜。


    走在前面,余光一直注意着身后的秦殊看着没有说话,甚至没有表达出任何羡慕嫉妒神情的女人,很想擒着她下颌质问她。


    她为何不生气,为何不愤怒,为何就不嫉妒!


    “夫君,你看前面有比赛射箭的游戏,我记得当时我们还在草原上比过谁猎的兔子多。”许素霓挽着他手臂,眼睛一亮地指着某处。


    “要不我们今天再比一回,看谁厉害。”许素霓不忘看向宋令仪,下巴扬起带着睥睨,“我知道你们这些世家女从小养在深闺别院里,别说射箭了,应该连骑马都不会吧。”


    当年秦殊浑身是血被抬回来时,所有人都对他中箭一事闭口不谈。


    许素霓就认为,肯定是对方提前埋伏好了人手,要么就是她那个丈夫动的手。


    宋令仪难掩尴尬的别过眼:“妾对弓马并不娴熟。”


    “我就知道,毕竟你们这些女人除了会在床上伺候男人,还有什么用。”目含鄙夷的许素霓又一次落在她腰间。


    即使她外面披着件厚狐裘,里面穿着臃肿冬衣,仍能看出她的腰肢纤细。


    许素霓嘴上不说,心里仍会泛起嫉妒,更多的是埋怨秦殊同天底下其他男人一样不能免俗。


    秦殊听到她说自己骑术不精时,骨指攥紧只觉讽刺,难道她那么快就忘了在虞城的一箭,还是忘了她的骑射都是由谁教的。


    抬手扔了一块碎银过去,“老板,要三把弓箭。”


    许素霓接过弓箭后,先是掂了掂手头重量,直接拉满弓弦对准毫无防备的宋令仪,欣赏着她煞白惊恐尤甚的脸,唇角勾起,“我觉得这样玩没意思,我们不妨换个有趣点的玩法,如何?”


    秦殊并未对她的行为有何异议,“你想怎么玩?”


    许素霓转身从别人篮子里拿出一颗梨子,抛在手上把玩道:“不如让宋姨娘头上顶着颗梨子,我们比赛看谁能射下来。”


    此言一出,周围顿时响起一片倒吸寒气。


    以人肉为靶子,要是一个不好……


    其他人的视线纷纷落在宋令仪脸上,只怕这等美人就要香消玉殒了。


    指甲死死掐进掌心里,才克制住惊骇愤怒的宋令仪白着脸,身形轻颤地抚上腹部,泫泪欲泣楚楚可怜,“夫人,妾知道你不喜妾怀了老爷的孩子,可孩子毕竟是无辜的。”


    “等妾将孩子生下来后,妾无怨无悔任夫人处置。妾只现在希望夫人能看到孩子的份上,饶过妾一回。”


    人群中有见美人欲落泪的,难免心疼,“我媳妇怀孕了我都知道不能让她干活,要让她在家里好好休息,哪里敢拿弓箭对准她。”


    “我看啊,分明是正头娘子容不下小妾怀孕,想要趁机一尸两命。”


    “我要是男人,我肯定也会更喜欢小妾,谁能受得了个母老虎啊。”


    低头垂泪的宋令仪压下唇角笑意,抬眸间泪光闪闪,惶恐又惊颤着否认,“你们不要说夫人,夫人她,她对妾挺好的。”


    自从当了皇后后,还从未被如此指责嘲讽的许素霓怒火中烧,抽出腰间长鞭狠狠甩在地上,“闭嘴!”


    “你们谁敢再多说一句,看我手上的鞭子会不会抽到你们身上。”


    围观的百姓被这一吓,自是不敢再出声,只是看向她的眼神越发鄙夷。


    手指捏着长鞭的许素霓走到宋令仪面前,执起鞭子对准她的脸,笑得拍得意又张扬,“你以为想要用百姓之口就能逼迫我改主意吗,那你就错了,我非但不会改,反倒更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你放心,我箭术很好的,保证不会划烂你这张漂亮的脸蛋。”许素霓落在她即便怀孕,依旧纤细得看不出痕迹的腹部,笑得狰狞又恶毒,“至于你肚里的孩子,要是受了惊吓见红了,只能说它没有那么好命。”


    就算秦殊说等孩子生下来给她抚养,但她为何要抚养一个孽种。


    要养,也得是养从自己肚里出来的。


    脸颊被女人用鞭子轻拍,强烈的屈辱感从喉间涌上的宋令仪死咬着唇,指甲抓破掌心才强压住动手的冲动。


    怪不得他们能是夫妻,还真是绝配。


    掌心快要扣烂的宋令仪咽下满心的屈辱恨意,睫毛垂泪欲坠不坠地看向秦殊,“老爷,夫人说的这个游戏有趣,妾也斗胆的想要参加。”


    秦殊很喜欢她哭得梨花带雨的模样,特别是在床上哭得越狠他越喜欢。


    因为那会狠狠激发他的征服欲,那是同在在战场上厮杀,行军般大涨挞伐,推翻旧朝为家族复仇后,完全不同的一种快感。


    也像是在告诉他,他彻底征服了身下的女人,她的眼泪只能为自己流。


    秦殊抬手拭掉她脸上的泪,喉结滚动带着丝隐晦的沙哑,“你想怎么玩?”


    他突然后悔了,就不应该带她出来,就应该将她锁在宫殿里,只能让她哭给自己一个人看。


    “妾自小胆子小,不妨让妾先起个头,陛下在旁指点,可好?”宋令仪挽着男人的手臂,像菟丝花依附着大树。


    许素霓最厌恶的就是她这副离不开男人的勾栏样,直接从秦殊怀里将她扯出来,咬牙切齿,“那么多人看着,你不要脸我们可要脸。”


    被扯开的宋令仪依旧柔柔弱弱,配上那张向来清冷的脸更添破碎,“老爷,你觉得妾刚才的提议怎么样。”


    怀里还残留女人体温的秦殊冷眼审视,“宋曼娘,你是不是忘了你只是一个妾,看来是我最近太纵容你,纵得你都忘了自己是什么身份。”


    “妾自然没忘。”宋令仪再次踮起脚尖凑到男人耳边,“陛下,妾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先前皇后娘娘那句话已然引起了民怒,妾要是不做点什么,只怕很难挽回娘娘在百姓中的形象。”


    “只要陛下愿答应妾,妾定会保证挽回皇后娘娘先前的形象,并让庶民们认为是妾这个恶毒姨娘的错。”


    瞳孔深邃的秦殊并不否认,她说的每一个都足够令人心动。


    要当国母就要得民心,许素霓前面的做法确实不体面,虽说他们今日是微服出访,难保人群中不会有相识的官员。


    宋令仪知道他肯定会动摇,就算他不是深爱许素霓,也绝不允许皇后身上出现污名。


    以至于当许素霓见秦殊点头默认,并在宋令仪拿着弓箭对准自己的那一刻,大脑有过片刻的空白。


    宋令仪眼含挑衅,嘴上却说着抱歉,“夫人,妾箭术不是很好,若有得罪之处,还请夫人见谅。”


    第55章 废后


    她一个连箭都没有摸过的女人,许素霓哪儿敢让她拿着箭对准自己。更令她生气的是秦殊的态度,他居然会答应!


    他难道忘了谁才是他真正的妻子,难道他也要学那宠妾灭妻一流吗!


    “夫人不愿,是在害怕什么?”弓弦拉满,箭矢对准她的宋令仪心情极好的,欣赏着她的恐惧,胆颤。


    原来她在被人拿着弓箭明晃晃对准时也会感到害怕啊,她还以为,她不会怕,要不然怎么会那么明目张胆的拿箭对准她,甚至说出她箭术很好的话来。


    难道就因为她的身份高高在上,自信到永远不会跌落谷底吗?


    从宋令仪拿着弓箭对准许素霓后,人群中的声音也跟着变了。


    “刚才我还觉得是那原配太凶了,现在看来,分明是那小妾手段了得,才会逼得原配那么做。”


    “要我说,还是原配性子太好了,瞧她那娇滴滴矫揉造作的样,一看就不是个安分的主。”


    女人偏向于可怜,同情被丈夫宠妾灭妻的妻子,因为那总会令人联想到自身,试问谁家男人后院没几个棘手爱作妖的小妾。


    男人们则偏爱那娇滴滴会示弱的小妾,没见她都哭了吗,她要是不委屈哪里会哭,肯定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直到这一刻,咬得嘴唇留印的许素霓双眼缠满血丝的看向男人,仍想问上一句,“夫君,你真的要让她拿箭对准我吗。”


    他就那么喜欢宋曼娘这女人,那她算什么!


    她这些年来的陪伴算什么!


    “夫人,这个游戏不是你先提议的吗?既是您提议的,那自然得要有来有回才行。”宋令仪笑得同那进献谗言的佞臣,“老爷,您说贱妾说得对吗。”


    目光沉沉的秦殊摩挲着墨玉扳指,耳边是仍有一半质疑的的庶民,“拿梨子给夫人顶着。”


    他偏袒又直白的一句话,就像是压垮许素霓身上的最后一根稻草,令她情绪崩塌,咬牙切齿得失声痛骂:“秦拂衣,我才是你的妻子,你怎么敢为了那个贱人那么对我!”


    出来赏灯会的妇人扭头问向一旁的丈夫,“阿弟,我好像听见了娘娘的声音了。”


    “我也听到了。”齐信不但听到了,还听到了陛下的名讳,担心出了什么事,不敢耽误的连忙赶来。


    好不容易从人群中挤进来后,见到的就是宋令仪手拉长弓,正瞄准手上拿着梨的许素霓。


    这是在做什么!


    太阳穴突突直跳的齐信急忙过去拦住宋令仪,失望又愤怒地看向明显是要宠妾灭妻的男人,“你这是在做什么!”


    他到底记不记得谁才是他的妻子,记得他当年说过要和宋曼娘划清界限。


    宋令仪放下弓箭,转头柔柔笑道:“齐大人来了,贱妾正和夫人玩射梨的游戏呢,大人可要一块参加?”


    听她开口,阴沉着脸的齐信直接让她闭嘴,拱手进觐,“老爷,您别忘了谁才是你真正的妻子。”


    周围围观的百姓多,齐信自然不敢喊出“陛下”二字,以防事态扩大影响不好。


    被直接让叫闭嘴的宋令仪指甲用力攥紧到发白,眼尾发红,隐忍着屈辱问:“大人,可是妾做错了什么?”


    “贱人!”将梨子扔在地上后,忍无可忍的许素霓扬手给了她一巴掌。


    脸被打偏的宋令仪身形不稳,踉跄着往后摔去,眼里是尚未缓过来的震惊,愤怒,屈辱,和涌到鼻间的酸涩。


    胸腔剧烈起伏宋令仪很想扯着她领子打回去,可是她不能那么做。


    因为现在无人会为她撑腰,更不会有人义无反顾的将她护到身后。


    纵然有满心的愤怒,不甘,屈辱,她都得要打碎牙齿混血吐的屈膝行礼,还要将另一边脸献上去。


    “住手!你在做什么!”蓦然之间,呼吸都乱了一拍的秦殊看着她被打却没有躲开,心口如垒石块,沉甸甸得压得他难以喘息。


    认为她不该是这样的,她也不应该是这样的。


    她应该是高傲的,清冷的,而不是真成了任人打骂都不还手的奴才。


    人群中不知谁喊了一句,“血,她的身下出了好多血!”


    摔倒在地的宋令仪脸色惨白,茫然无措得像做错了事的孩子捂着腹部,单薄的身体蜷缩着,豆大的泪珠如断了线的珍珠簌簌往下掉,“孩子,我的孩子………”


    “拂衣,救我,救救我们的孩子。”她连发出的声音都是那么的绝望又微弱,就像是濒死的幼猫正倒在血泊里,瞳孔溃散的向他求救。


    秦殊看见她身下的血,心脏瞬间收紧,他从未觉得红色是如此刺眼,比当年楚家满门被杀,她披上嫁衣嫁给别人时还要来得鲜红刺眼。


    一向镇定的嗓音都跟着发颤不稳,手和脚发软得像是根本抱不住她,“没事的,你不会有事的,我马上带你去找太医。”


    “叫太医,快叫太医过来!”


    “不是我干的,我只是轻轻打了她一巴掌而已,谁叫她自己没有躲开!”许素霓看着地上的一滩血,大脑嗡嗡地捂着耳朵发出尖叫,并竭力否认是她做的。


    “要怪就怪她自己不好好坐胎非要出来,要不然怎么会一巴掌就流血了,说不定她是装的。”


    “对,她一向狡猾,说不定就是在装可怜!”


    深知事态严峻的公孙葳蕤,跟上抱着宋令仪就走的秦殊,说,“陛下,臣妇学过一些医术,可否让臣妇为小主看下。”


    “臣妇的医馆就在不远处。”


    “医馆在哪里,还不快带朕去你的医馆。”从见到她身下一滩血后,就早已慌了神的秦殊掌心出汗,手指都不安的颤抖着。


    她一向是个怕疼的人,身上流了那么多的血肯定很疼。


    秦殊知道她瘦了很多,可是真正抱在怀里后,才感觉到她有多轻。


    轻飘飘得像一团云朵,但凡来一阵风都能轻易地将她吹走。


    瞥到她苍白得近乎透明的小脸,紧闭的双眼和那逐渐微弱的呼吸,他恐慌到一度呼吸都泛起血腥味,更多的是从脚底升起的冷意,冷得他发颤,冷得他想要放一把火将周围全都烧掉。


    最后更是犹如厉鬼般盯着她渐生青白的脸,戾气阴鸷增生得嚼齿生怒,“宋曼娘,你要是敢死!朕就把你生的野种剁碎了喂狗!”


    他不信她会死,不信她真的敢死!


    公孙葳蕤的医馆就在不远处,这个点医馆并没有大夫在值班,现在去叫太医过来还要花费不少时间。


    公孙葳蕤亲自为她把脉,抓药,指挥宫人们去烧水煎药。


    没有进去的许素霓看着一盆盆的血水从里面端出来,心中虽有愧疚,更多的是那隐秘的庆幸。


    因为她根本接受不了自己的丈夫,先一步越过自己和别的女人生下孩子,何况那女人还是她最厌恶的宋曼娘,这对她来说,简直是奇耻大辱!


    无论她心里是怎么想的,面上都得要假惺惺的问上一句,“她怎么样了,还好吗?”


    “都怪我,就算她说了那些话故意刺激到我,我也不应该对她动手的。”


    公孙葳蕤出来后,安慰着愧疚难掩的许素霓,“皇后娘娘,她的小产不是你造成的,你不需要为此感到自责愧疚。”


    “可是,要不是我控制不住打了她一巴掌,她的孩子根本不会落。”要不是她故意说那些话刺激自己,许素霓认为,她肯定不会打她。


    公孙葳蕤抿了抿唇,叹道:“只能说明孩子和她没有缘分,要是有缘,又怎会因为摔了一跤就走了。”


    何况那位本就没有怀孕,又如何的小产一说。


    得知她无事后,不放心亲自守在炉边煎药的秦殊在药煎好后,不假手于人端着煎好的药进去。


    可是当他掀开珠帘走进内室,看见躺在床上的女人后,脚步沉重如灌黑醋的生出了何为近乡情怯。


    许素霓说是因为她的一巴掌,可实际上是因为他的纵欲害了她。


    要不是他在她尚未满三个月时,就强行的要了她一次又一次,孩子又怎会轻易的离开。


    要是他能稍微克制一点,他们的孩子兴许不会离开。


    躺在床上的宋令仪知道他就站在床边,那又如何,现在的她并不想看见他。


    下颌线条紧绷着的秦殊来到床边,喉咙干涩得不断往上冒着悔恨的酸水,伸出手为她掖了掖被角,又伸手触碰她冰冷又柔软的脸。


    又不放心的伸出手指往她鼻间探去,感受着她微弱的,她还活着的证据。


    直到端来的汤药放凉了他都没有离开,更没有叫醒她,只是单纯守在床边,神色复杂又晦暗地望着她的脸发呆。


    从何时起,他再也没有在她脸上看见笑容了,看见最多的就是眼泪。


    他分不清她的眼泪究竟是害怕,是恐惧,是不安还是崩溃,只知道她的眼泪何该是属于他一人的,只有自己才能有让她流泪的权力。


    又在回想起她身下全是血,泪流满面地向自己伸出手救孩子的场景,第一次觉得她的眼泪是如此刺眼,如此厌恶,如此令人作呕。


    “曼娘,等你醒来,对我笑一笑好不好。”


    秦殊都快要忘了,她有多久没有对自己笑过了,想来,应该有很久很久了。


    久到她人就在自己面前,他却要回忆过去。


    许素霓在他进去许久都没有出来后,心里急得不行,要知道宋曼娘那女人一贯会装可怜装软弱善用苦肉计,之前在虞城她不正是用了这一招将她逼走的吗。


    公孙葳蕤看出她的不安,倒了一杯热茶递过去,“娘娘不要为此感到不安,宋修仪并没有事。”


    现在的许素霓根本无心喝茶,见门终于开了后,立马迎上去,挽过秦殊的手臂就要解释,“我根本没有想过要打她,是她自己没躲。”


    “而且要不是她拿箭对准我,还对我说那些话,我怎么可能会对她动手。你知道的,我平日里连只兔子都舍不得杀,又怎么会杀人。”许素霓见他不说话,以为他是默认了自己的话。


    要她说,就不应该带宋曼娘一起出来,要不然她的孩子怎么会掉,还把她好好的赏灯会给破坏掉了,“既然她没事了,你今晚上答应过要陪我去看花灯的,你不能说话不算数。”


    赤红着眼的秦殊听着她左口一个她活该,右嘴一个怨她小产坏了她游玩兴致,抬臂甩开她的手,眼神冰冷得犹如在看一具尸体,“闭嘴!”


    被甩开手,踉跄着不稳往后退的许素霓瞳孔瞪大,满是不可置信的拔高着音量,“秦拂衣,你凶我!”


    要知道从认识到成婚多年,哪怕她做了很多惹他生气的事,他也从未凶过自己半句,现在居然要为了宋曼娘那个女人凶自己!


    “你凶我,你凭什么要为了那个贱人凶我!”拳头攥紧的许素霓咬着牙,昂着头不让眼泪落下来,“你现在为了她凶我,等下是不是还想要为她对我动手!”


    额间青筋突起的秦殊深吸一口气,气势凌厉得犹如身处尸山血海,“你明知道她怀有孩子,她身子弱还要动手。你是真以为朕不敢对你动手吗,还是不敢废了你这个皇后之位!”


    梗着脖子的许素霓寸步不让,气血上头的把自己脸凑过去,“打啊,反正我打了她一巴掌,你正好为她打回来。”


    “至于那个孩子,你要是不解气大不了把我这个皇后废了,好让你心心念念的宋曼娘坐上来!”


    怒极反笑的秦殊盯着她这张不知悔改的脸,云纹宽袖一甩就往外走去,“好,既然这个皇后你不想做,朕自当满足你的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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