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瀛摔下床的那一刻,还在觉得这一定是他的幻觉。
这是他第一次与女子有这般亲密的接触,明明从未有过经验,却好似无师自通。
石念心的唇如她人一般冰冷,但却很柔软,带着独属于她的气息,仅仅是与之相贴,都能让他浑身泛起阵阵酥麻的悸动。
心爱的女子此刻就在自己身边,温顺地等待他亲吻,又像只受惊的小鹿般僵直了身体,让他生起无尽怜惜。
楼瀛阖上双目,全心沉浸在这片刻的温存之中。
美好得像梦一般的一切。
所以现在也一定是脑袋亲迷糊了,恍惚生出的错觉罢了。
——不然,不然他堂堂一个皇帝,怎么可能在嫔妃的床上,被一巴掌打下床?!
楼瀛睁开眼。
脸上后知后觉浮现火辣辣的痛感,他试探伸手触碰自己的右脸,指尖刚触到皮肤,便疼得倒抽一口冷气。
半边脸都疼到发麻,以至于连大脑都未能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这份痛楚。
……不对。
这不是错觉。
他被石念心打了?
而且不仅是挨了耳光,甚至是直接被一巴掌掀翻到了地上?
罪魁祸首坐起了身,在夜色中看不清神色,楼瀛只能隐约感觉到,她正看着自己。
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
楼瀛双眼当即就冒了火光。
困惑、窘迫、羞恼、愤懑。
各种情绪在胸腔里翻滚灼烧。
但理智勉强压制住了他的怒火——石念心非是蛮不讲理的人,万一其中有什么误会?
他强压住心中的火气,在昏暗中猛地闭上眼深吸一口气,竭力用平静的声音维持最后一丝威严与体面,问:“你这是何意?”
“你不准吃我。”石念心的声音全是理所当然。
“我没同意。”没同意他睡她床。
这个“吃”和“同意”落到楼瀛耳中,自然是另有意味。
“你是朕的贵妃,也答应了要做朕的皇后,不日便将执掌凤印、母仪天下,我们身为夫妻,朕与你同房,你还有什么是能不同意的?”
石念心皱眉,答应做皇后,就要被吃掉吗?
“那我不要做皇后了。”
楼瀛瞳孔皱缩。
她说……不要?
楼瀛怔怔坐在地上,几息之后,才忽然回过神来,咽了咽唾沫,嗓音变得干涩:“为何,难道你不是……心悦于朕吗?”
心悦?
是喜欢的意思吗?
这个她知道,她最喜欢的就是各种好吃的,尤其是桂花糕。
石念心眼中浮现几分鄙夷。
这个人可真傻,他又不能吃,她喜欢他干什么?
不对,虽然椿树给她讲过过去妖族盛行之时,是真有妖精吃人的。
不过她是不吃人的妖。
她真是一个好妖精。
好妖精好心地告诉他:“我当然不喜欢你。”
“什么?”
石念心以为他没听清,又一字一顿,吐字清晰地重复了一遍:“我、当、然、不、喜、欢、你。”
屋内又安静下来。
借着窗棂间漏进来的婆娑月光,石念看到楼瀛的神情在不断变幻。
不过她看不太懂。
楼瀛忽然极轻地笑了一声。
笑声有些低沉,听不出愉悦,反而充满堵塞的涩意。
随即一言不发,从地上起身,在昏暗的光线中摸到衣架,一把扯下外袍草草披在肩头,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
听到开门的吱啦声,在门口守夜的罗良立刻上前询问,紧接着传来楼瀛压抑的呵斥声,不过片刻,便有宫人抬了御辇前来接楼瀛回宫。
留下石念心一人在屋中。
石念心盘腿坐在床上,目送着他离开,眼中只有困惑。
楼瀛是生气了吗?她不会又要挨石茵茵的骂吧?
可是这个凡人竟然想吃石头,她都没有杀他,只按从前他说的做,给了他一巴掌,他有什么好生气的?
不过最后离开前,她听到楼瀛笑了,或许他并没有生气?
真是个莫名其妙的晚上。
石念心左思右想也理不出个头绪,遂放弃。
还是睡觉吧!
于是等第二日一早,半个皇宫的人都知道,陛下昨晚留宿月泉宫,结果被石贵妃一巴掌打了出来。
起因是早上石念心用膳时,石茵茵才知晓昨晚楼瀛竟然半夜就离开了。
追问起昨晚的情况,石念心满脸无辜地答:“楼瀛睡我的床,还想要吃我,我就一巴掌把他打下了床,然后他就走了。”
话音落下,不只石茵茵,在旁边伺候着的宫女全都倒吸一口冷气。
一个妃子,居然把皇帝打了?!
这轰动的消息立刻随着口口相传传遍皇宫每一个角落,等楼瀛发现他这么丢人的事竟然流传了出去时,早已人尽皆知,勒令封口都来不及。
而更令宫女太监们议论纷纷的是,石念心打了皇帝,竟然还能完好无损地待在月泉宫。
底下的宫人有的打赌:“陛下肯定是在憋个大的,想法子好好收拾她,这石贵妃啊,风光不了几日咯。”
有的却不以为然:“你怕是不知道吧,陛下都打算立石贵妃为皇后了!陛下即位这么多年后宫就只有娘娘一个人,恃宠而骄些怎么了?陛下被打了都只自己灰溜溜地回宫,听说过妻管严没?咱们娘娘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而这一切都与石念心无关,她照旧在屋中气定神闲地品着点心,旁边的石茵茵急得来回踱步,她却半点不为所动。
“他竟然想吃我诶!就算他让我当什么皇后,给我再多好吃的,那也不行!”
不远处的紫宸殿中,苏英正在给楼瀛上药。
脸上紫红紫红的一片,连苏英看了都心惊:“这娘娘下手也太狠了些,怎么能对陛下下如此重手呢……”
手中那蘸了药膏的棉团无意间压重了力道,让楼瀛猝不及防地“嘶”了一声。
苏英吓得立刻跪地连声告罪:“陛下恕罪!陛下恕罪!”
楼瀛脸色不太好地抬抬手,示意苏英起身。
目光扫过旁边的的铜镜,上面清晰地映出自己脸上的掌痕,楼瀛心中又生出火气。
咬牙切齿挤出几个字:“石——念——心——”
楼瀛转头看向苏英,也不顾脸上的伤,质问:“你说她到底是怎么想的?”
“这……奴才哪儿能知道娘娘的心思?”苏英满脸为难。
“从来没见过有这么大逆不道的女人,她竟然敢打朕,而且还打脸!”楼瀛越说越是羞怒,“最重要的是,她竟然说,说不喜欢朕!”
手重重拍向桌案:“谁给她的胆子!”
大幅的动作间又牵动了右脸的伤,拍桌的手疼,半边脸也疼。
楼瀛吃痛地扯了扯嘴角,紧咬后牙将涌到嘴边的痛哼忍了回去。
“陛下息怒!不过,依奴才愚见啊,自古以来女子多是口是心非的,陛下若是直接问她是否属意您,她自是不敢直言。”
“……是这样吗?”楼瀛满面狐疑。
“您不如不再寻个雅致的时机与娘娘谈谈心,选处景致怡人的地儿,一同赏赏风月,说不定就水到渠成了呢?”
再去和石念心谈谈心?
楼瀛脸上的掌痕又开始隐隐作痛。
正好这时,罗良小跑着过来通传:“礼部和钦天监的几位大人来了。”
苏英目光落到旁边桌案,上面放着昨晚就已经拟好的立后诏书。
三日一朝,虽然今日不用上朝,但陛下昨晚去往月泉宫前,就已经吩咐了礼部的人今日前来商议立后典仪之事。不过如今看陛下这正在火气上的模样……
苏英试探问道:“那立后之事……”
“立后?天下哪有敢动手打自己夫君的皇后!”楼瀛冷笑,“是朕近日太过纵容,才让她这般恃宠而骄,这时若不冷待她几日,反而还急赶着送立后诏书过去,她以后能把天给朕掀了!朕的面子还往哪儿放!”
若是动手也就罢了,可她竟然敢说那样的话。
可笑,石念心一次次主动示好,他以为他们两情相悦,最后到头来,到了石念心口中,竟成了他的单相思?
天知道昨晚他几乎是用尽了全部的自制力,才忍住冲动,没有像个怨夫一样去细数桩桩他们温情的往事来质问她。
楼瀛冷声道:“让他们回去,说朕今日身体不适,此事日后再议。”
苏英又试探地开口:“那可要派人去敲打一下石贵妃?”
楼瀛脸色骤然变得更冷,一个警告的目光扫过来,苏英当即垂首噤声,却是心下明了——这是让他不要多管闲事,怕惊扰了贵妃娘娘呢。
苏英心中偷笑,只面上不显,继续帮楼瀛脸上的伤上药。
于是所有人等啊等。
既未等到楼瀛对石念心的惩处,但先前提起的立后之事也没了下文,倒仿佛那几日的恩怨情仇全然无事发生一般。
石茵茵接连提心吊胆了几日,看着每日仍自顾自玩着的石念心,心中也不知是该为她无忧无虑高兴,还是无奈她没心没肺。
石念心最近找到了打发时间的东西。
之前跟着楼瀛一起出宫的时候,一路她都从马车探头出去,仔细观察了周围的摊贩和来来往往的人,见识了不少新鲜玩意儿,回来后问了石茵茵,找人弄来了毽子、蹴鞠等小玩意儿。
现下正在月泉宫中自己踢毽子踢得正欢。
石念心放轻了力道,将毽子朝石茵茵踢过去,不偏不倚砸在石茵茵手臂上,然后“啪嗒”一声掉到地上。
石茵茵看了地上的毽子一眼,走过去拉着石念心的手晃了晃:“念心!你怎么一点也不担心啊!”
石念心走到刚才石茵茵的位置,捡起地上的毽子,才看向石茵茵,问:“为什么要担心?”
“就算我打了他,他不也没说什么。除了最近他又不见了,日子也没有差别啊?”
石念心心中默默想:没有他来找她做些莫名其妙的事,说些莫名其妙的话,还省心不少呢。
石茵茵叹气一声:“如今唯一让我安心些的,便是陛下并未因此降你份位,也未施任何惩处,想来……陛下并未真正动怒罢。”
“如今年终事务繁忙,或许只是忙于政务,所以才来不及来探望你。”
石茵茵思索完,一转头,却见石念心早已招呼着宫中其他宫女,一起踢毽子踢得正欢了。
*
楼瀛一直到新岁宫宴前,才终于主动提起石念心。
“新的吉服应该都做好给她送过去了吧,几日后的宫宴让她记得准时列席。”
楼瀛提起石念心,还有几分别扭。
苏英悄悄瞥了眼楼瀛的神色,心里不由暗暗松了口气。
这个宫宴可算是给陛下一个由头,可以顺理成章提起石贵妃了,不然瞧他明明整日挂念着,但又拉不下面子主动提及,还不准别人提,这别扭模样连他在一旁瞧着都觉得费神。
这石贵妃也是,上次都还知道来道歉,这次打了陛下,竟是连影儿都瞧不见了。
只是,陛下说起宫宴……
苏英眉头耷拉着,硬着头皮,回道:“今日早些时辰,石贵妃派人来报,说她身体不适,就不去参加宫宴了。”
“她病了?”楼瀛骤然色变。
“这……”苏英讪讪低头,不敢看楼瀛,“其实……”
楼瀛陡然起身,呵斥:“这般大事竟敢隐瞒不报,你此刻还在这里支支吾吾些什么!”就准备动身去月泉宫。
苏英这才小声道:“奴才得到消息,第一时间就派人去月泉宫探望了,却发现石贵妃身体尚还康健,说只是不喜欢那般酒气熏天又人人笑得假模假样的场合,故而才称病……”
楼瀛脚步顿住。
苏英心里叫苦。
他也没料到石贵妃竟耿直至此,连装都不装一下,他派人去的时候,她还在屋中精神气儿十足地拿笔墨涂鸦着面具呢,问起来更是直言不讳。
这理直气壮的模样,让他想装作不知道这娘娘在撒谎都不行,只好如实禀报给楼瀛。
果然,楼瀛脸色已经铁青得能滴出墨来。
“她爱去不去,最好永远都只呆在月泉宫中,再也别来见朕!”
楼瀛拽动椅子,在地上划出“滋啦”刺耳的声响,不再多提石念心半句,坐下拿起一本奏折就开始批阅。
苏英无可奈何地耸耸肩,也不敢再去触楼瀛霉头。
只是他瞅着楼瀛手上这奏折,怎么瞧着似乎是拿反了呢?
21、单相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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