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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页[凡人修仙传]痴女修仙 9、海市虚情(四)

9、海市虚情(四)

    所以,它为什么要答应她来找一个傻子啊?


    红毛小狐狸站定在一块光秃的大石头上,盯着沈复春进进出出山洞,尾巴在身后轻甩着。


    它有一种超脱尘世的智慧,晶亮的眼珠里透露出丰富的感情。


    比如此刻,它满是困惑。


    固然,它因为贪玩,耽误了一些时辰。


    固然,它因为疲惫,在午后小憩了一会儿,醒来得又迟了一些,


    固然,它因为运气不好,找到傻大个的时候,又赶上了蜃龙发情双双被困在蜃雾里。


    但这也不是眼前这傻大个开始自暴自弃,到处乱走的理由啊?


    它眼中的少年,个子高,长得又壮,移动起来像一座小山。


    这黑黝黝的小山铁灰色的眼睛里闪烁着智慧的光芒,自从蜃龙发情的巨响传来,就将它夹在腋下开始狂奔,颠得它七荤八素的。


    谁让狐狸大人灵敏的鼻子在蜃龙发情的蜃雾里失去了作用。


    它颓丧地垂下四肢,尾巴也丧气地坠下来。


    于是,静下心的它发现,这傻大个也不是在雾里瞎跑,他居然在一路的树上都做了标记!


    还以诡异的灵敏姿态躲过了头顶掉下来的一坨成年人那么高大的冰锥!


    它刚有些刮目相看,孰料这傻大个竟然跑到了一座入口只有约莫七尺宽、看着还黑黢黢的狭小山洞口,还作势要往里钻!


    惊得狐狸大人哇哇大叫!


    难道,他真的是个傻子?


    沈复春,是一个有些愚笨的人。


    千字文学了许多遍,还是只会从“天喜玄黄,宇宙洪荒“开始按着顺序认,学堂里的小伙伴们捂着嘴悄悄笑他被夫子提问,摸着脑袋傻笑的样子。


    夫子的戒尺打在高壮的小男孩身上,反而断了。


    气得夫子长吁短叹,孺子不可教也,朽木不可雕也。


    孺子和朽木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


    怎么读,怎么认,那些字还是不好认。


    他在墙边叽里咕噜地跟着念,旁边的小女孩突然对他说:“你念错了,‘金生丽水’后面是‘玉出昆冈’。”


    小女孩名为阿贞,天生不会哭不会笑,被孩子们说是痴呆儿。


    其实她聪明得很,夫子教的那些叽里咕噜的她一听就会,只是从不回答夫子的抽查,总被罚来和他一直站在墙外。


    沈复春问阿贞为什么总是和他站一起。


    还好脸色天然比较黑,脸红得也不明显。


    阿贞只是望着天。


    “我想看看外面的天空。”


    阿贞聪明,所以说什么沈复春都听。


    他沮丧读不好书,不如阿弟聪明,连夫子都夸是秀才的料时,阿贞说,他比你聪明是没错,可是他不如你呆啊。


    沈复春嘿嘿一笑,少女似乎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


    “好吧,服了你了。”


    阿贞说:“你力气比别人大,眼睛比别人亮,做不成秀才,也能做武将啊。”


    他最后也没做什么武将,只是做了一个平凡的猎人,现在卷入了一场不太平凡的迷雾里。


    自从那巨响声传来,头顶就开始莫名其妙地下雪花,还会掉些什么冰雹、冰锥。他的脚步也越来越沉,如同灌铅。


    沈复春一一躲过,还记得抱着阿贞的小狐狸躲去山洞,到了门口,小狐狸却不肯进去了。他察觉到怀里的挣扎,于是将它放下。


    获得自由的小狐狸也不跑,反而神气十足地跳到了门口的石头上,居高临下,目带轻蔑。


    沈复春觉得这小狐狸似乎还挺聪明的,就自顾自探索起山洞,初时还开阔好走,越到后面越发狭窄,最后两边山壁夹在一起,只用一人侧着通过,真是极好的天然陷阱。


    不愧是阿贞,每次都能把陷阱选的这么好。


    走出山洞,见小狐狸还乖巧站在山洞口,他惊喜地冲它一笑。


    只是当他不舍地打开那个放在山洞口的古朴的盒子,露出那朵巨大的银色的鲜妍花朵的时候,狐狸嘭的一下就炸毛了!


    它真是万万没想到,这个傻大个居然是随身带着蜃龙日夜守护、最为喜爱的银藤花,在这里躲躲藏藏了快三日!


    真有他的,他难道不知道带着这朵花就会变成蜃龙的目标吗?


    要不是这盒子隔绝了大部分气息,他早就被蜃龙用头撞烂了!


    真是傻人有傻福。


    不对,他怎么带着银藤花走进去山洞里设陷阱了?


    这个疯子!他知道!


    他知道还敢带着跑!


    雾气就像回忆一样浓稠,沈复春一边往洞穴深处走,一边回想雪夜里阿贞清晰的侧脸。


    那时他们为了捕杀一头狡猾又凶残的熊,在雪地里蹲了足足五天。


    那真是一只凶恶的熊,攻击家畜,虐杀路人,偏偏又聪明,火把燃烧的声音、人群聚集走动的声音、绞紧弓弦的声音都会惊动它,甚至宁愿直接放弃眼前唾手可得的猎物,以人类反应不了的速度逃跑。


    当时阿贞选好的陷阱已经被厚厚的雪盖住,还不见恶熊的身影,沈复春不禁沮丧起来。


    可每次他失落的时候,阿贞的声音总会响起。


    “我答应前辈,只是前辈答应的筑基丹,能否先兑现呢?”


    少女柔柔一笑,眼眸极清,肤色在灵石的照耀下呈现出白玉一般的润泽光芒。


    她身侧的少年沉着一张脸,眉毛拧起,额角青筋直跳,苍翠欲滴的眼睛里仿佛立刻就要喷出熊熊烈火来!


    楼石轶欣赏聪明人,他痛快地从储物袋里掏出了一枚筑基丹,在王璐阴沉的注视下,交给了阿贞。


    阿贞收下后,又转向了温天仁,含情脉脉的一双眼,此时如烟雨江南的一汪春水:“夫君,只要你记得,阿贞心里只有你,好好地呆在这里,阿贞就心满意足了。”


    她心满意足个什么!


    温天仁被阿贞一根针制住,浑身不得动弹,只能怒视旁边那两个鬼鬼祟祟、莫名其妙、贼眉鼠眼的低贱修士!


    楼石轶不想承受姣丽少年的怒火,立刻抬眼向天,道:“小友,你放心,老夫保证她在鬼灵门受王璐少爷的庇护,绝不会受什么委屈。”


    瞪王璐啊,可别记着他,他只是一介普通修士!


    王璐看着这出道别,不知为何浑身恶寒,满身起鸡皮疙瘩,上来直接打断阿贞对夫君的上下其手、依依不舍,一把提着她的领子,遁行而去。


    结丹期修士的遁行速度果然要比她的飞行法器快,安静没多久,阿贞看着眼下路过熟悉的风景,惊呼:“前辈且慢!”


    王璐停住,拧着眉头看她。


    她露出一个甜蜜的微笑,道:“晚辈惯用的炼器炉子还在家中,不知是否可以先去顺道取来,再去您的那什么鬼灵门做客吗?”


    这少女很有些聒噪,但是听说炼器师的炼器炉子比祖坟还重要,王璐只能从鼻子里哼出一个好。


    她没一会儿又说飞得太快,紧张得要晕过去,王璐不耐烦地把她从身上扯下来,减缓了飞行的速度。


    只是她又问:“前辈此来,是否仔细观赏过姜国的风光?”


    见那脸色阴沉的男子不回答,她也不在意,接着说道:“前辈您看,那底下的水稻田,如今才刚刚播种,只能看到连接的水面紧密相连在一起,从天上看是不是很容易误认为是海面,很美吧?”


    王璐不看她的脸,却听出她的声音里带着和煦的笑意。


    “虽然这些年的收成很差,但我相信总是会好起来的。前辈可能不知道,几千几百年前,此处也是灵气浓郁的宝地。


    “只是此处的灵气,越来越稀薄,越来越稀薄。水稻迟迟不抽穗,生病的人越来越多。


    “因为灵气稀薄,长不出天材地宝,这里最后成了修士口中避之不及的俗世之地;可惜,你们却不知道,正是修士才让这天地之间的灵气如此稀薄,庄稼谷物都不能从地里长出来了!”


    她的声音越说越轻,轻得王璐需要转过头去仔细侧耳倾听,一阵突如其来的阴翳让他的眉头也越拧越紧。


    “前辈既然心细如发,还这么关心我做的聚灵法器,怎么不想想此处灵气如此稀薄,为什么却还能长出五级的妖兽呢?”


    王璐脑子里如电光石火一般突然醒悟——那五级妖兽,正是靠她的法器凝聚的灵气在此休养生息的!


    是他们都想岔了!


    修士太习惯地认为天材地宝,天生地养,任我辈予取予求,那蠢货楼石轶也只会感谢大自然的馈赠。


    她在此处盘踞已久,谁知道她到底在这附近设了多少法器驱动、凝聚灵气的法阵?


    圈养之事闻所未闻,但是如果阿贞有这样炼器的天赋,养两头五级妖兽也不在话下。


    她背后到底是什么老怪?


    可恶,他竟轻率地中了她的圈套!


    都怪那以一拖二的白月栖,让他误以为这是衍天宗想独占的资源!


    根本没想到这柔弱可欺的少女,竟是黑吃黑的最终一环!


    都怪愚蠢的楼石轶,眼皮子太浅,被五级妖兽和聚灵法器迷得都找不到北了!


    不对——


    他突然发觉自己被她拖延,已经离开楼石轶太远!


    只是心思才这么一动,王璐只觉灵力凝滞,丹田剧痛!


    他吃痛之下,直接伸手掐住了她的脖子,手指痉挛一般抽搐了两下,使不出力道以至于轻柔地更像是爱抚:“你做了什么!”


    阿贞微笑,只是她的笑容是学着他只扯一边嘴角,满是讥诮之色:“我啊……既然能做聚灵的法器,怎么会做不出散灵的法器呢?”


    她将手指覆盖在那涂着黑色指甲的青白手掌上,毫不费力地就将他的手从自己的脖子处摁下。


    “怎么这样一脸不可置信?还在猜什么时候中了我的招?别猜了,你猜不到的。”


    他惊觉自己连声音都发不出了!


    见他目光惊怒交加,阿贞并不理会,从动弹不得的王璐怀里,径直拿出了那枚荷花纹样的精细铃铛。


    “我和阿娘多年筹谋,为此地布下聚灵之阵,圈养蜃龙,只是希望大家能休养生息,万物得以再度复苏萌发。”


    “我为荷花姐打这枚铃铛,也只希望她阖家幸福,美满安康。那么重要的人们,在你们眼里,却连一枚丹药都比不上。”


    讲到最后,她闭眼,遏制眼泪从眼睛里流下的冲动。


    眼珠子也有些转不动了。


    王璐自己就是神魂类的术法大师,这少女究竟动了什么手脚,到底是什么法器,能让他从神识到灵力,一点儿动弹不得?


    可恶,如果早点掏出定魂铃,不,如果一早就在这少女的神识里打上魂咒,现在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就是她!


    可恶!可恶!


    他要把她的神魂掏出来打上烙印,再把她的手脚都钉上锁灵簪!


    他要把她做成炉鼎,让她体会丹田破裂剧痛、毫无灵力的苦楚!


    他要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说不了话?前辈可以接着在心里说,我听得到。”


    少女像是好奇似地问:“为什么你们翻来覆去骂人就那几种?夫君也是呢,不过他比你们可爱的多,你们闻起来实在是太臭了。”


    “等杀了你们,还得回去安抚我的夫君,唉,谁让你们把他气成那样。”


    “好可怜,前辈没有灵力,在我怀里挣扎的痛苦的样子,看起来简直是太可怜了。原来结丹期修士求生的样子,也是这么丑陋不堪啊。”


    “前辈的心跳为什么这么快?是怕死吗?怕被我这样弱小的人杀死吗?”


    “放心吧,你虽然会死得有点痛苦,但是也不至于那么轻松。”


    脚下一踉跄,被少女整个摁进怀中,倒进了一片诡异的馨香中。少女看似搀扶,实则将他的视线牢牢锁在了黑暗中。


    她隐秘地将一粒丹药塞进了他嘴里,用手指直接抵到了嗓子眼,掐着他的喉咙迫使他将其咽下!


    阿贞抱住了跌落的王璐,着急地对楼石轶呼喊:“前辈!王前辈怎么突然晕倒了!”


    山洞里,沈复春看着手上的银藤花,回忆着那个雪天打猎的结局。


    月亮又大又圆,照在雪地里,一切都亮得惊人;也照在她的侧脸上,把她那纤长浓密的睫毛照的纤毫分明,打下一层薄薄的阴影。


    他忍不住在心里悄悄数过,却感觉阿贞突然摁住了他的头,于是他不由一道屏息,听着那簌簌的踩雪声慢慢接近,不多时,扑通的巨大一声后,跌入陷阱的熊陷入了暴怒的挣扎!


    月光那么明亮,雪地那么洁白,阿贞站起来,抖落了身上的雪花,对他说,你看,忍耐和等待,才是猎人最好的美德。


    小狐狸看着那高大少年露出微笑,似乎是在雾里呆了太久,等他起身,它才发现他的睫毛已经打湿,只是眨了一眨,就落下一滴水。


    它惊讶地看着他取下一片花瓣,珍而重之地放进怀里。


    怎么还敢带在身上!


    狐狸气得龇牙咧嘴。


    沈复春被它的动静打扰,从回忆中脱出,看了它一会儿,露出一个闷闷不乐的笑容。


    “哦,还以为你不会想咬我呢,原来阿贞的狐狸也不喜欢我。”


    他用宽厚温柔的手掌轻轻把小狐狸向洞口外推去。


    “快走吧,等那怪物来了,你就不好跑了。”


    小狐狸趔趄几步,定住,扭身回来又用眼神骂他。


    “阿贞说过,种这花是为了杀死那头怪兽,可到现在她自己都没有来,一定是出了什么事。


    “她让你来找我,我真的很开心,可是我还有事要做,不能再继续保护你了。


    “她说自己要去很远的地方,我就不能再一直跟着她了。


    “我真的很笨。什么也做不好。


    “除了和阿贞一起。


    “这一次,我想自己做好这件事。”


    沈复春是一个愚笨的人。


    他不想做什么有趣的事,他只想做阿贞抬头望着的天空里,那些慢悠悠的云,风吹来就跟着走,风不动就歇一会儿。


    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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