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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40

    ☆、第31章 第 31 章


    沈蓉心惊肉跳地走回船舱,正迎上沈瑜沈幕急匆匆走出来:“怎么回事?”


    沈蓉除了惊愕之外也是一头雾水,急急道:“我也不知道啊,方才在船头的时候,莫名其妙地就有个假扮成船娘的刺客上船来要取人性命!”她说完猜测道:“会不会是船匪?”


    沈幕拍着她的肩膀安抚道:“你和爹先在这里安生待着,我看王镖头他们都不是庸手,寻常水匪必不是他们的对手。”他说完又问道:“大锤呢?”


    沈蓉道:“他去前面的船上帮忙了。”


    沈幕探头瞧了眼,忽然就听到‘嘭’地一声巨响,他们这边的船舶倒是没事,后面那艘船竟然左摇右晃起来,沈蓉小心翼翼地探头一望,就见几艘蜈蚣快艇从水面激射而来,等快到后面船边的时候几个黑衣人突然从快艇上蹿出来,三两下就爬上了后面那艘船,立刻跟后面船上的人交上了手,还有零星快艇冲着他们这艘船冲了过来,她脸色白了白,幸好王昌威带着人在左右船舷抵挡。


    沈幕到底是个男人,很有家里顶梁柱的自觉,看家里父亲亲妹惶惶,问王昌威要了一柄长剑只身走到甲板上抵挡,沈蓉和沈瑜想拦都没拦住。


    他这辈子和人动手的经验没几回,开始很是艰涩了一会,后来动作越发流畅起来,虽然还不能杀敌制胜,但帮把手还是没问题的,他提着长剑左右抵挡,突然目光一凝,直直地看着后面的江面某处,身子不由得停顿了下,手臂上立刻挨了一刀。


    沈蓉心跳都停止了一瞬,顺手就抄起手边的一个椅子砸过去,把举着长刀看向沈幕后背的刺客砸开,对着沈幕大喊:“你搞什么呢!”


    她喊完就顺着沈幕方才的目光望过去,就见施既明面色冷肃地立在一艘蜈蚣快艇船头,这番动静引来他的目光,偏过头看向沈蓉,他这番来主要是想击杀燕绥的,但一看到沈蓉顿时恨的目眦欲裂。


    他还是前些天才找到自己的母亲和若愚,施夫人的身子本来就不大好,被找到的时候已经饿了好几日,在山中靠吃昆虫草皮充饥,神智都不大清醒了,此番熬不熬的过去还是两说,当然若愚也吃了大苦头,不过他知道是她放火烧人放走沈蓉的,不杀了若愚都算是顾念亲戚情分了,才懒得理会她有多倒霉。


    燕绥买船的时候,无可避免地要和人打交道,所以泄露了行踪,而他这回追击燕绥不仅仅是为了完成上头的任务,两人更有伤母之仇在,但是比起燕绥,他更恨的是沈蓉。


    他早已把沈蓉视为自己的禁脔,也不知道燕绥暗里做的事沈蓉并不知晓,只想到她不但对自己百般冷淡嫌恶,一转头竟向着朝廷的死对头摇尾乞怜,绑架施夫人,细想下来他对沈蓉的恨意竟比燕绥更深。


    沈蓉看见施既明也是一愕,很快想到他此番可能是冲着自己和自己家人来的,压根没往燕绥身上想,这不是她自恋,谁让施既明就干过这等下作事呢?有前车之鉴,她肯定会往这边想,就是沈幕看到施既明,第一反应也是这个。


    沈蓉明知道没什么用,还是缩在船舱里大声喝道:“施既明,你敢视律法于无物,光天化日之下劫杀百姓,你的官位不想要了吗?!”


    她这话燕绥自然也听到了,心头不觉一紧,施既明就已经命人撞上了铁弹丸,冷笑一声:“你戕害我母,现在竟好意思来跟我提律法?!”他以为施夫人是她和燕绥联手诱惑过去,再暗中绑架。


    她戕害施夫人?沈蓉正觉着莫名其妙,施既明也没有跟她多说的意思,反正他得不到的人,宁可毁了,也绝不叫旁人得到,重重一挥手,甚至在燕绥还没来得及阻拦的时候。几枚人头大小的铁弹就冲着沈蓉待的船飞了过来,就听‘砰砰砰’几声巨响,这艘船本来就是寻常的民用船,几下就被砸出了深洞,船身重重摇晃起来。


    若只是如此还罢了,那铁弹猛地一炸开,里面飞出无数细小的铁钉铁片,沈蓉拿着凳子勉强挡着,没想到手背还是被划了一下,鲜血立刻汩汩冒了出来,疼的倒抽了口冷气。


    燕绥立时就想往他们船上赶,没想到施既明驾船硬生生横插进两艘船中间,还欲再开炮,沈瑜拉着沈蓉往另一边较为安全的船尾跑过去。


    沈蓉从衣服下摆扯下一块布包住流血的手背,呼哧呼哧地喘道:“他,他疯了不成。”


    沈瑜本想说一句事有蹊跷,但施既明转眼又命人砸了几枚铁弹进来,这下船身晃动的更厉害了,有几个锦衣卫也趁机爬上船想要劫杀众人,她左右躲避,一时站立不稳,竟直接从栏杆处翻了下去,转眼就没入滚滚江水里。


    沈瑜惊声道:“阿笑!”劈手就夺过一把刀,一刀砍在上船刺客的脖颈上,飞身就想要跳下去,被沈幕一把拦住,他自己跳了下去,王昌威虽不喜沈蓉,但想到燕绥的吩咐,也一头扎进水里。


    燕绥被船舱挡着,还没看见沈蓉落水,不过见施既明如此狠毒,目光不由得一戾,手里拿着方才才匆匆缠好的弓箭,对着施既明射出一箭。


    施既明根本没想到这么远的距离他还能射中自己,所以也没怎么闪避,没想到这一箭正中他左眼,他脑子先是空白了一瞬,继而捂着眼睛痛叫起来!


    燕绥毫不犹豫地再次张弓搭箭,施既明这回没有再给他机会,直接躲到属下身后。燕绥暂时也顾不得他,几个纵跃跳到沈蓉那艘船上,拉着阿李问道:“阿笑呢?”


    阿李艰涩道:“沈姑娘方才不慎落水了。”


    燕绥面色不禁白了白,下意识地就要跟着往水里跳,被阿李和德业死活拖住:“您千万不能下去,沈大公子和王副将已经跳下去找人了,您水性又平平,便是跳进去也没什么用啊!”


    燕绥冷着脸一言不发地要挣开二人,突然就听阿李一声惊呼,指着外面江面道:“是烨王府的人,咱们的水师来接咱们了!”


    燕绥看了眼,就见十几艘特制的小船从江对面急速赶了过来,虽然没有打烨王府的旗号,但是那样式绝对是烨王府特制的水师无疑!


    本来锦衣卫的人数比他的余部足足多出三倍,他的人靠着悍勇才勉强支撑下来,战局一时胶着,但有了这支生力军的加入,形势立刻逆转,转眼就把派来击杀燕绥的锦衣卫围住了挨个绞杀,燕绥趁着形势松快的时候,毫不犹豫地反身也扎进水里。


    他急慌慌在水底找了半晌,一口气实在憋不住了才冒出头来,这是沈幕和王昌威也从河水里钻出来,沈幕失魂落魄,面色青白,嘴唇微微发颤,王昌威脸色也是异常难看,却没有说话,只是冲着他摇了摇头


    沈蓉再次睁开眼的时候,禁不住低低地呻.吟了一声,捂着抽痛的后脑勺在原处坐着缓神,隐约能觉察到身子底下正在轻微震动,似乎她正在一辆行走的马车上。


    她身边有个侍婢打扮的人见她醒来了十分惊喜,忙向外道:“快去告诉夫人,姑娘醒来了。”


    沈蓉怔了一下,心说我这是又穿了?她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却也摸不出什么来,只得道:“我,我是你们姑娘?夫人的女儿?”


    侍婢‘噗嗤’一声笑了,委婉道:“姑娘别急,您再仔细想想。”她说完又道:“我们夫人回家的路上瞧见您昏倒在河岸边,夫人是信佛的,心肠软善,见您一身狼狈,就命人把您带回来好生照料着。”


    他们夫人年轻的时候也有个女儿,可惜年幼夭折了,能长到现在也跟沈蓉差不多大,所以她见到这个年纪的女孩子就格外喜欢,最重要的是沈蓉貌美可爱,躺在那儿煞是可怜的样子,她一见就软了心肠。还是那句话,长得好看就是实惠啊!


    沈蓉十分感激,忙要起身道:“我得去向你们夫人道个谢。”


    她顺道低头看了一眼,就见原本受伤的手背已经包扎好了,还有股淡淡的药香。


    侍婢忙按住她:“姑娘先歇歇吧,我们夫人正在看经书,这个时候一般是不见人的。”


    沈蓉道:“无妨,只是若是夫人空闲了,劳烦姐姐过来和我说一声,我好去向她道谢。”


    侍婢笑道:“那是自然。”


    沈蓉好歹也是看过京圈的,一见下人的穿戴气度对这家人也有了数,单单是个侍婢举止打扮都是不俗,她猜测这位夫人八成是豪门望族的贵妇,她略琢磨一阵,又问道:“姐姐,我想请问我昏迷了几日?咱们这是在哪里?”


    侍婢笑答道:“请了大夫来说,姑娘是呛了水,已经昏迷了三四日,咱们现在在广汉,再走几日就能到蜀中。”


    沈蓉松了口气,要是这位夫人是往京城走的,那她真是想哭都找不着坟。她又问了几句,侍婢也是有问必答的,没过多一时,前面马车就传话过来:“夫人想见见那位姑娘。”


    沈蓉忙理了理衣裳,见自己的衣裳都是新换的,又整了整头发,确定礼数无缺这才赶到前面的马车上,盈盈下拜行礼:“小女无方,叨扰夫人了。”


    那日昏迷的时候虽然满面泥沙,但仍能瞧出是个美人坯子,如今醒过来稍微一收拾更是艳光四射,让人眼前一亮。李夫人见她不光相貌出众,仪态礼数更是过人,不知不觉笑起来:“你要是无方,世上怕没有几人是有方的。”


    沈蓉抽空打量这位夫人几眼,就见她年约四旬,神态温和,肌肤白皙,五官能能见年轻时候的柔美。她再次道谢:“这回多亏夫人出手相救,不然我只怕真要曝尸荒野了,真不知道该怎么谢夫人才好。”


    李夫人笑一笑:“不过举手之劳罢了,何必如此重言?”


    沈蓉正色道:“于夫人是举手之劳,于我却是倾盆甘露,夫人心地良善才会有此一言。平心而论,防人之心不可无,就是我要救人,至多也只会顺手帮扶一把,夫人能给我请大夫来,还带我这么一程,已经是活菩萨在世了。”


    李夫人就算施恩不忘报,听她这话心里也是舒坦的,看她更觉喜欢:“能说出这话来,说明你也是个好姑娘了。”


    她说完又问道:“我瞧你礼数规整,想必出身不差的,你姓甚名谁,家在哪里?为何会晕倒在河边,是遇到什么事了吗?”


    沈蓉道:“我姓沈名蓉,原本家在京城的,后来家道中落就想赶往蜀地谋生,没想到在河道上遇见了歹人,我不小心落入水里,想必是被冲到河道上了。”她想到父兄和燕绥,心头一堵,皱眉道:“不知道我父兄家人如何了。”


    李夫人听到沈家不觉怔了怔,又觉得世上没那么巧的事,只得轻叹了声:“可怜的孩子。”


    沈蓉陪她说了会话,知道了这位夫人姓李,出自蜀中望族,似乎还和烨王府有些关系,两人闲谈了几句,她见李夫人有些乏了,便识趣地主动告辞。


    沈蓉听说这位李夫人也要往蜀中赶,她也是想着先去蜀中,看能不能找到沈家族人,然后再找到沈瑜三人,但现在孤身一人,身上又没有盘缠,自然想和李夫人一道,但李夫人没有提起此事,人家已经救了自己一回,她也不好意思赖着不走,正犹豫着,李家的车队已经到了一处落脚的驿站,有侍婢服侍着李夫人吃饭,她看起来胃口不大好的样子,只用了两筷子就不动了。


    贴身侍婢急的不行,劝道:“夫人,虽说路上吃食简陋,但您还是再用些吧,不然身子怎么撑得住?”她见李夫人蹙眉摇头,继续劝道:“您从前些日子就没怎么用饭,要是少爷回来见您瘦了,定要心疼的。”


    李夫人听到儿子,这才勉强又动了两筷子,随即摆摆手道:“拿下去吧,最近天气热,我瞧见这些吃食就觉着腻腻的,胃里沉甸甸,你把那健脾的丸药给我拿一粒过来便成。”


    侍婢无奈,只得着人把饭菜端了下去,几个下人分着吃了。


    沈蓉猜测这位李夫人可能是旅途劳顿再加上天气炎热导致胃口不好,主动上前跟那侍婢道:“姐姐,我也懂些易牙之道,更想报答夫人恩情,不如就让我下厨做几道菜试试?”


    侍婢面露犹豫:“姑娘你”


    沈蓉笑道:“夫人总不吃饭也不是事,就算我做坏了,也不过浪费些食材,到时候我自己吃了就是。”


    侍婢一想也有理,不过却不敢把专用的厨房借给她,只借给她客栈的公用厨房,她知道大户人家规矩多,也不介意,只问道:“夫人能吃辣吗?”


    侍婢道:“能吃一点,太辣的可不成。”


    其实一般只能吃一点辣味的人比很能吃辣的或者完全不吃辣的口味还要挑剔,沈蓉想了想,下厨房捣鼓了一下午,做出了一道酸辣藕片,一道醋泡山笋,一道凉拌蕨根粉,唯一的荤菜就是一道只放了酱醋的白灼虾,最后烤了几张口感清甜的十字纹鸡蛋饼,侍婢见她一下午就捣鼓出这么点成果来,不由得苦笑一声,但是离近了闻着味道倒还不错。


    她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给李夫人端过去,李夫人见那些菜都颇为开胃爽口,也有些意动,沈蓉当然知道大户人家的规矩,她对于李家还是个来路不明的陌生人,主动取了公筷把每样菜试了一遍:“味道正好,夫人尝尝看。”


    李夫人已经动了食指,见她这番动作只微微笑了笑,取了自己的筷子过来,先吃了口酸辣藕片,咬下去香脆爽口,有些微微的辣,又不会辣到她难以下咽,更多的则是酸香清甜。


    她只吃了一片藕就被勾起馋虫来了,又尝了尝山笋,味道果然也十分出众,蕨根粉风味独特,就连那道随处可见的白灼虾,口感都比其他人做的口感要好上不少,而且丝毫不失虾肉的鲜味。


    李夫人忍不住赞道:“味道果然好,一样的东西,怎么你就调弄的这般好吃呢?”


    沈蓉对自己的厨艺当然是很得意的,不过还得谦虚道:“可能是京城和蜀地的烹制手法不一样,夫人尝个新鲜罢了。”


    李夫人笑道:“我这些见识还有,绝对不只是新鲜的缘故。”


    沈蓉还在犹豫要不要厚着脸皮提一提跟他们同行的事,就听外面有人报道:“夫人,少爷回来了!”


    李夫人先是一怔,继而喜道:“延之回来了?可有他表弟的信儿?”


    自打沈蓉落水,燕绥就着人没日没夜地在河水里捞人,最后当然什么也没捞着,他心里反而存了一线希望,哪怕没消息也比亲眼见到她的尸首好,所以他甘愿相信他的小甜枣还活着。


    王昌威不由得劝道:“您该歇歇了,您这都好几日没歇息了。”


    燕绥不答,只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他被针刺般的目光看的一缩,还是咬咬牙继续道:“按照这边河道的水流速度,咱们已经把这一片都捞遍了,但是什么都没有捞着,沈姑娘就算是也不可能飘到更远的地方,属下猜她八成是醒了或者被人救走,若是如此,她定会想法往蜀地赶,咱们不妨先去蜀地在找人,那到底是您的地盘,您调动人手找人也方便!”


    这话倒是在理,可燕绥就是压不住心中的焦躁,他正要说话,就见沈幕气冲冲地走进来,一把扯住他领子:“你究竟是什么人?!”


    他前几日沉浸在悲痛中没心思想别的,如今理智终于稍稍回笼,终于意识到燕绥的身份有问题了。


    燕绥此时倒是不怕他泄露自己的身份,而是他和沈家他抿了抿唇,微微抬眸,淡声道:“我是烨王府外戚之子,当今烨王的表兄,李延之。”


    ☆、第32章 第 32 章


    李夫人想到自家儿子的秉性,又看了眼沈蓉,本想让她先暂避的,但是李延之的人还未到,声音先到了,声音里满满的都是晦气:“我没找着,最后还是他们部下给找着的。”


    李夫人一听立时就把想说的话给忘了,先双手合拢念了声佛:“找着就好,找着就好,这些日子快把我急死了。”


    李延之走进来,沈蓉本来想主动避开的,虽说齐朝风气开放没有不许见外男的规矩,但是她也不想招惹事端,没想到一抬头就见是个熟人——就是上回在船上给她扔花那二傻子,他居然是李夫人的儿子?!


    李延之见到她也怔了怔,面上满是惊艳喜悦:“娘,荷花姑娘竟然在你这里?早知道我就不费心打听那么久了!”


    沈蓉:“”你才是荷花姑娘!


    李夫人怔道:“什么荷花姑娘?”


    沈蓉已经忍无可忍,向李夫人告了个罪,主动退下了,李延之忍不住多瞧了她几眼,这才笑道:“我前几日在河道上找人的时候,正巧和一艘客船擦肩而过,当时就看见这位荷花姑娘在船上,好歹我和她也有一面之缘,她怎么一见我就要走呢?”


    李夫人仔细回想,方才沈蓉好似不大高兴的样子,她对自家儿子的秉性很是了解,先责他道:“我瞧那姑娘是个懂礼数的,定是你有失礼的地方,这才惹得人家不悦。”


    李延之一想可不就是吗,不过他也不在意,哈哈一笑:“知子莫若母啊娘。”


    李夫人瞪了他一眼,没心思说这些,追着问道:“你表弟找着了没?快跟我详细说说。”


    要说这李夫人也是一奇女子,当初老烨王妃去世,她和老烨王妃是亲姐妹,姐妹俩一母同胞,感情甚笃,烨王一脉都是异性封王的,后来她姐姐去世,老烨王在朝廷的逼迫下不得不娶了朝廷派下永宁公主为继室,这样的身份让李夫人如何放心的下?于是她硬是抵抗住了夫家的压力,带着夫君儿子从南方来了蜀中,就是为了就近照看外甥,看住永宁公主,让她不敢有异动。


    所以烨王对姨夫姨母十分敬重,她从夫君到儿子都是能干之辈,也颇得烨王信重,李家一跃成了蜀中最显赫的人家之一,那些嘲笑他们的夫家人也多有逢迎巴结的。她此次出去是因为在南方的公婆病重,她要去照料着,后来听说烨王失踪的消息,又急急忙忙地赶了回来。


    李延之还不知道自己就是那晚上为了撩妹和自己表弟擦肩而过,端起茶盏一口气喝完才道:“我怕引起朝廷注意,在河道来回走了好几趟都没见着他人,就是烨王的水师也没找着人,却没想到他在半道上被朝廷的鹰犬追上,两边交上了手,也得亏这番动静,王府水师才终于发现他,把人平安找了回来。”


    他说完又擦了擦汗:“我一得了他平安的信儿,都没顾得上看他一眼,立刻回来给您报信了,您可不用再急了吧?”


    李夫人大大地松了口气,一下子软了身子靠在椅背上:“我的佛,可算是平安无事了。”


    李延之笑道:“我人少手脚慢倒也罢了,姨夫派去水师竟也没比我快多少。”


    李夫人想到老烨王就没好声气,冷笑一声:“只怕他就没想尽心找。”


    李延之宽慰道:“父子没有隔夜仇,姨夫就我表兄一个儿子,他不可能让他出事的。”


    李延之这么说也是事出有因,一般来说,不光是皇位还是王位的继承,都讲究个父死子继,但老王爷还活着,当今烨王就继承了烨王府,可见其中有龃龉,相比之下,燕绥反倒跟姨夫姨母情分更深。


    父子俩不合的原因是随着燕绥日渐长大,羽翼渐丰,在政见上也和父亲大相径庭,几年前想法威逼老烨王腾了位子,所以父子关系可以说相当的僵,而且在他的治理下,蜀地不但没有露出颓势,反而蒸蒸日上,不论是经济政治还是军.事都远强于他在位时,老烨王又不是个有心胸的,见此情形不觉更加堵心,简直是塑料花父子情。


    李夫人还是不大高兴,哼了声:“除了当今烨王妃他不可能让她诞育子嗣,你看他屋里那么多侧妃小星,哪个不能给他再生儿子?”


    李延之好声好气地劝了几句,李夫人抱怨完老烨王,又开始抱怨燕绥:“那孩子也真是,不知道多少人为他操心吗?人好好的,为什么不想法传个话过来?也好让家里人想法去接他。


    燕绥其实也很无辜,能传话的时候他失忆了,等记忆一恢复,周遭都被朝里派来的人封锁住了,他也没法子啊。


    李延之此时尚不知道自己的名字被表弟冒用,不过这也算他扯平了,仍旧帮着说好话:“在朝廷的地界上,他也得处处小心着。”他说完又问道:“娘,方才那位姑娘”


    李夫人道:“她家里遭了水匪,是我在河道边上救下的。”她说完冷眼斜看着自家儿子:“她是正经人家的姑娘,你可别打什么歪主意!”


    自家儿子也是哪里都好,就是好美人这个毛病一直改不了,打也打过说也说过,李夫人实在没了法子,好在他虽好美人,却很有分寸,既不会耽误事,也不会随随便便往家里拉,李夫人只好睁只眼闭只眼了。


    李延之很忧郁:“瞧您说的,我跟采花大盗似的。”


    李夫人啐他一口,她听说自家外甥无事,心里的一颗大石也落了地,胃口更是开了,递给李延之一双筷子:“坐下陪我用饭吧,吃完饭咱们一起回蜀中,你这些日子给我收敛点,别弄那些不着调的事。”


    她说着又命人添了几样菜,但吃了沈蓉做的小菜在前,再吃别人做的总觉着不对味,李延之也每样尝了口:“这莲菜和酸笋做的真不错,应该打赏今天做菜的厨子。”


    李夫人轻描淡写:“是沈姑娘做的。”李延之笑道:“原来那位姑娘姓沈啊。”


    李夫人筷子重重一顿,他不敢再多话,低头老老实实地吃起了饭。


    沈蓉在厨下随便用了点就没没了胃口,回屋本来打算睡觉的,没想到才走到一处檐下正撞上那骚包李延之,她眼角抽了抽,本想着直接绕过去的,没想到李延之风度翩翩地一展折扇:“上回不留神唐突了姑娘,我在此向姑娘赔礼了。”


    李延之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生来就一副不大正经的面相,所以道歉的话也说的跟**一般,沈蓉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呵呵干笑:“客气客气。”


    李延之轻摇折扇,浅笑生情:“姑娘万勿见怪,我前些日子在水中见到姑娘,还以为是见了矫若游龙翩若惊鸿的水中洛神,太过震惊,所以这才冒昧的。”


    沈蓉对他的撩妹技术不怎么感冒,只露出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公子这话就有些意思了,在洛水中的叫洛神,在河面上的,至多叫河伯。”


    李延之一怔,随即笑的前仰后合:“沈姑娘真是个妙人。”


    会说冷笑话就是妙人了?那前世的段子手岂不是一群神人?沈蓉摇了摇头:“公子谬赞了,你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她说完就转身走了,李延之一击不成,颇是郁郁地看着她的背影。


    第二日一早李夫人又叫她过去说话,先问道:“我家那个孽障,昨日没有唐突你吧?”


    沈蓉端了几样才做好的精致点心,说的十分违心:“哪有的事,只是我在船上和令公子有一面之缘。”


    李夫人笑一笑:“那孽障惯是如此,你别往心里去就行。”


    沈蓉想到李延之,怕李夫人想要避讳什么的,又犹豫着该不该开口请他们带自己到蜀中,闻言只得先顺着她的话说:“夫人放心,我呆在后边,寻常跟李公子又见不着,不会碍着什么事的。”


    李夫人一听就知道她是个知礼的,拉着她的手道:“你也别太拘谨了,有我看着,他不敢胡乱闹腾的。”她轻声问道:“你身上什么都没剩下了吗?就是到了蜀中怎么和家里人联络啊,连个信物也没有。”


    沈蓉想了想,摘下挂在脖颈上的一只两指宽的小琉璃瓶给她看,琉璃瓶采用的是瓶中内画的技法,用细毛笔进入瓶中进行勾勒上色,其难度可想而知,当然里面画的还是她的小像:“回夫人的话,我身上只剩下这个了。”


    李夫人接过来,先不由得赞了句:“好精致的琉璃瓶子,本来瓶中作画就不易,更难得绘的人像如此栩栩如生,堪称巧夺天工了。”


    沈蓉略略一叹:“是我母亲画的小像,请了画师临摹进去的。”


    李夫人看这小像也知道那位沈夫人不是寻常人,不觉替她惋惜,又道:“你能平平安安的,必是你母亲的在天之灵护佑着你。”


    沈蓉笑一笑:“夫人说的很是。”


    她先是想到自己早亡的母亲,又禁不住想到父兄和燕绥,尤其是燕绥,她一开始只以为施既明是冲着自己来的,但后来想想又觉着不对,施既明这人是心理变态不假,但比起美色,他更看重的是官声前程,光天化日之下拦路杀人,除非他的官位不想要了,更何况就算他真的发了疯,他手下也未必愿意陪着他一起疯。


    所以他到底是为了什么呢?沈家人没什么值得他费这么大力气的,所以剩下的只有燕绥了。


    沈蓉心事重重地叹了口气,李夫人说完眼见着天色不早了,便通知李延之先到前面探路,又吩咐下人收拾东西准备启程,沈蓉见她没有让自己走的意思,于是也跟着继续蹭李家的车队。


    如此不紧不慢地又行了半日,已经渐渐离了广汉城镇,到了荒僻的郊外,不过李家的身份在那里摆着,又带了不少护卫,也没什么可怕的。


    恰好这时迎面走来七八个乞儿,老的老小的小,都枯瘦伶仃蓬头垢面,李家的护卫本来想要驱赶的,李夫人是吃斋念佛的人,最是心软不过,尤其看见小孩也饿的骨瘦如柴,心里更是堵得慌,忙吩咐道:“先别急着赶人,把车上的粮米银钱分给他们一些。”


    沈蓉对李夫人这般做法倒是不奇怪,要不是李夫人心肠软善,也不可能愿意救助她了,幸好李夫人也不是一味的烂好人,只让那些人离远了领粮食,并不敢让他们靠太近。


    即使如此,这些流浪的乞儿也已经感激不尽了,跪下来不住向李夫人的马车叩头道谢,当中有个渺了一目的乞丐,不知道是太过激动还是怎地,竟然挣扎着想要上前道谢。


    沈蓉本来没有在意的,但忽然听到一道有些熟悉的声音,忙撩起车帘一看,正看向那渺了一目的乞丐,脸色不禁大变,一把把车帘全撩起来,厉声喝道:“快拦住他,不要让他过来!”


    李夫人和几个护卫都没反应过来,就见那原本跪在地上的乞儿突然暴起!


    “我是烨王府外戚之子,当今烨王的表兄,李延之。”


    王昌威惊愕了一瞬,想到李延之那个性子和自家王爷的性子,嘴角忍不住抽了抽,很快低下头做面瘫状。


    他一说这话沈幕本能地就不信,但是等理智回笼又觉着确实有这个可能,毕竟随着朝廷和烨王的摩擦日渐增多,两边的局势也十分剑拔弩张,李家的夫人是烨王母亲的亲姐,李家父子二人又是烨王的心腹,定然知道蜀地不少机密要闻,朝廷派锦衣卫追击他也不是不可能。


    沈幕半信半疑,忽的眸光一沉:“你是李延之?那你这些日子百般欺瞒,骗我们说你自己失忆,究竟是何居心?!”


    燕绥垂眸道:“我并不曾欺瞒沈兄,前些日子我受到朝廷的伏击,身受重伤,不慎伤了脑袋,多亏被令妹相救,我当时也确实什么都记不得了,后来无意中遇见我的下属,这才想起前事来。”


    沈幕冷声道:“你的下属?就是镖局的那些人?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们?”


    燕绥点头应了,又道:“我的身份,你们知道了无甚益处,反而会惹上麻烦,我本想着索性离开你们,好不让你们也惹上麻烦,没想到你们家也被施既明惦记上了,如此一来我倒是不好自己走了,留你们继续受施既明纠缠。”


    沈幕冷笑一声:“你倒是好心!”


    燕绥叹了声,并不辩解,只是道:“我知道沈兄恨我连累了你们,更连累了阿笑,但我最近也命人在河里四下打捞,并没有捞着阿笑的”他顿了下,把那两字隐去,继续道:“就连河岸也毫无踪影,所以我坚信阿笑还活着,想必也在想法子往蜀中赶,等到了蜀地,我会想尽办法找着她的。”


    沈幕知道他说的有理,忍不住捂住泛红的眼:“你最好记住你今日说的!”


    他其实对燕绥的身份还是不大相信,但无奈要找阿笑还得靠他,再说现在燕绥的身份也不是重点,阿笑能平安回来才是重中之重,他深深地看了眼燕绥,转身离去了。


    燕绥深吸了口气:“开船,回蜀。”


    从此地走水路到蜀中自然更近,不过两三日的功夫就到了蜀中,燕绥马不停蹄地吩咐找人,他心里忍不住在想阿笑现在在何地?饿的时候吃什么?回蜀地的路上会不会遇见歹人?他只得命人想法翻遍蜀地的每一寸土地,甚至包括深山老林,不断地干些什么才能阻止自己不胡思乱想。


    就这么又忙了三四天,直到第四日上头燕绥才抽空回到王府见自己老子,这对塑料花父子一见面就剑拔弩张的,老王爷满脸不快:“手下水师早几日就找到你了,你为什么会在外逗留这几天?知不知道你多待一日,危险便会多一分!纵然你不为自己想想,也得为王府的部下考虑!”


    燕绥道:“是儿子疏忽。”


    老王爷:“你究竟为什么滞留不归?”


    燕绥道:“是儿子的不是。”


    老王爷:“我在问你话呢!”


    燕绥:“是儿子的错。”


    老王爷:“”


    他现在真怀疑这小兔崽子是不是打算存心气死自己,抽出小时候用来惩罚他的木棍就要向他抽过去,幸好被烨王妃和底下人拼死拼活拦住了,他这才重重一扔木棍:“滚!”


    燕绥真就起身滚了,烨王妃深深瞧了眼燕绥离去的背影,这才劝道:“他人平安回来就好,你这把年纪了,何必跟他置气?”


    老王爷重重一哼道:“他眼里还有我这个爹?!”烨王妃又劝了几句,还使眼色让他新收的几个美婢上来温言软语的伺候,他这才勉强消火。


    燕绥在路上走着走着突然冒出个主意来,叫来手下人吩咐几句,手下人莫名其妙地照办了。


    所有人都没想到,他们英明神武的王爷,在回到蜀地的第一件事,竟然是要在蜀地各地找一位手艺一流的厨娘,而且他还打算亲自试菜!


    ☆、第33章 第 33 章


    那个渺了一目的乞丐正是施既明,朝廷有定,身有残疾或者面相有损的不得在朝为官,就算是勉强能留在官场,他干的又是武职,一只眼睛瞎了以后想再升迁只怕就难了,所以他心里真是恨煞了燕绥,但燕绥已经入蜀,他也奈何不得,于是就假扮成乞丐也混入蜀中,看能不能寻个机会在蜀地搞点事情,好最后搏一把。


    不知道他运气好还是不好,正好遇见了烨王府外戚李家的车队,可他偏偏没料到沈蓉竟然也在这家车上。


    施既明仅剩的一只眼满是怨毒地扫过沈蓉,他只在心里权衡了一瞬,还是向着李夫人奔了过去,李家的几个护卫没料到这番惊变,错愕片刻立时冲上来就想拦人,但施既明终究是占了打人个措手不及的便宜,他出手又狠辣,先卸了冲在最前面的一个的胳膊,又直接拧断了另一个的脖子,其余的人还没来得及冲上来,他就已经来到了李夫人的马车跟前。


    李夫人也不是寻常的夫人,此时虽惊而不乱,对着车夫大声喝道:“快走!”


    车夫立刻扬起了手中的马鞭,不料施既明一个旋身已经跳上了马车顶端,手里捏了把匕首,整个身子倒挂着从马车车窗探进去,李夫人惊得脸色大变,慌忙躲闪不让他碰到自己。


    沈蓉见势不好,立刻从自己的马车上跳出来,从头上拔下了一把银簪子,冲着施既明腰眼扎过去,他正想要把李夫人捉出来,一时不察腰眼被沈蓉扎了一下,立时痛呼了声,手下不觉一顿,动作也放缓了些。


    沈蓉再接再厉地往他膝盖处扎了一下,施既明身子一晃,正好这时候李家护卫也赶到了,几个人齐齐伸手终于把施既明从马车上拉了下来,他身上挨了李家护卫的几刀狠的,刀刀都砍中要害,虽然暂时没死,但也没法再动弹了,只能抬眼怨毒地看着沈蓉:“我自认没有什么对不起你的地方,你为何屡屡坏我的事!”


    这两句话简直满是槽点,沈蓉都无从吐起:“你没对不起我的地方?那是谁把我关在一处别院里,是谁派了带人在河道上追杀我们一家!”


    施既明嘶声道:“我追你们是为了”他话说到一半突然明白过来什么似的,哈哈狂笑起来,借着一股拼死的气力挣脱开李家护卫的辖制,跳起来一把捏住沈蓉脖颈:“你就跟我一起死吧,等咱们到了地下,你照旧逃不开我的手心。”


    沈蓉觉得呼吸都有些困难了,手里死死地捏着簪子,往他伤口奋力扎了几下,施既明痛楚之下手劲不自觉松了松,她趁机一把把他推到地上,用簪子尖尖那一端对准他咽喉扎进去。


    施既明现在已经是苟延残喘,躺在地上动弹不得,沈蓉簪子奋力一簪子下去,手臂上满是血滴,最神奇的是她捅这一下施既明竟还留有一口气。


    她顿了下,倒不是她圣母心发作什么的,她心里也罢不得把这个缺德的给捅十七八个窟窿,主要是她上下两辈子都没杀过人,实在是没什么经验,尤其是心里的那股力道一泻,手都有些发软。


    施既明用破碎的声音道:“你不想知道我为什么带人追你们吗?”


    沈蓉一怔,就在这时,一只修长有力的手伸了过来,一把握住簪子尾端,修正了簪子的方向,冲着脖颈处最要命的地方直捅了过去。


    沈蓉就听‘扑’地一声,下意识呆呆地转头往后看,就见李延之眉眼生花地看着她:“沈姑娘,杀人得找对地方才行,像你这样的,捅个二十多刀他也死不了。


    她话听了个半截,心里正提着,没想到施既明这就嗝了,一口气憋着不上不下好不难受,转头很是无奈地看着李延之:“多谢公子了。”


    李延之知道这不是撩妹的时候,先转过去走到李夫人的马车边:“娘,你没事吧?”


    他方才才在前面探路,听到后面自己亲娘的车队出事,立刻飞身赶了回来。


    李夫人惊魂未定,下了马车对着沈蓉感激道:“这回多亏了沈姑娘了。”


    沈蓉忙侧身避开:“夫人勿要如此,您才救过我一命,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更何况您这是涌泉之恩了,我看见有人要害您,自不能袖手。”


    李夫人越发觉着,人还是要存善心,要不是她前几日救了沈蓉,只怕现在已经横尸野外了。她感念之余忽又想起一事,疑惑道:“我瞧着,沈姑娘似乎与这人认识?”


    沈蓉脑子里还在盘旋着施既明临死之前说的话,闻言缓了缓,倒也大方承认了:“他原是我的前未婚夫。”李夫人和李延之齐齐一怔,尤其是李延之,在心里直呼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


    这事儿其实没什么好隐瞒的,沈蓉隐去了一些不好说的细枝末节,把施家人如何在京里散布闲言碎语,施既明又是如何逼迫要挟他们家人的事说了一遍,猜测他是害人不成反落水,她顿了下又道:“他是朝廷锦衣卫的人,怕是瞧见了夫人的旗号,所以才会对夫人”


    烨王和朝廷的关系就是再不和,也不好拿到明面上说,她点到即止,李夫人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她早就知沈蓉她出身大户,因此倒也不惊异,只嫌恶看了眼施既明的尸首:“家中人散布流言折辱他未婚妻的时候他不管,一转头竟然要把未婚妻强掠回去,世上竟有如此畜生之人?!”


    她说完也不避脏污,拉着沈蓉的手拍了拍:“我的儿,苦了你了,遇人不淑,好在你已经把亲事退了,你年纪尚轻,以后定能寻着个更妥帖的。”


    李延之也觉着两人配起来着实糟蹋了,闻言附和自己母亲道:“是这个道理,沈姑娘以后定能遇见个更好的。”


    沈蓉没接这个话茬,李夫人邀请她上了自己的马车,先命人打了水来帮她洗漱干净,又问道:“这孽障已经除了,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沈蓉福了福身:“我家人都是奔着蜀中去的,我想腆颜请夫人带我回蜀中,我好能寻到自己的家人,再不济找个差事糊口也行。”跟李夫人结下善缘,倘若以后烨王真要因为大伯的原因为难他们家,也能请李夫人从中劝和一二。


    李夫人把她的手一拢:“你这说的是哪里话?就算你不开口,我也打算带你去蜀中的。”


    沈蓉感激道谢。


    李延之也没跟美人搭上话,不由得郁郁摇头,正准备叫车队继续前行,忽然目光一闪,低头就看见一方精致小巧的琉璃瓶子,瓶中绘了栩栩如生的美人像,正是那位沈姑娘。


    他猜可能是沈姑娘方才和歹人纠缠时掉下的,弯腰捡了正要还给她,就见自己亲娘正在和她说话,他眼光一转,看见画上美人巧笑倩兮,心头微动,慢慢地把瓶子掖回自己怀里。


    沈蓉也是后来才发现自己的瓶子没了,这时李家的车队已经进到下一个县城,她也不好意思麻烦人家再折返回去帮她找寻那个琉璃小瓶,自己找了一圈,确定没有之后才只得自认倒霉,长吁短叹了好一会儿。


    这时候李延之捧着一方药品来敲她的门,冲她笑了笑道:“我方才看见你手上青肿了一块,姑娘家的手仅次于脸,你还是抹点膏药好生养着,别留下什么伤处。”


    沈蓉接过药瓶道了声谢:“谢谢,还有别的事吗?”


    李延之自认是赏美无数了,但即使如此,沈蓉也是他少见的美人,更神奇的是他生就自带的撩妹技能一见沈蓉就自动掉线,递过药瓶憋了半天才想出一句:“今晚上的月色不错。”


    沈蓉幽幽抬头:“我只瞧见了星星呢。”


    李延之只好给自己挽尊:“我是觉得今晚上清辉泄地,正好客栈后面有方小池塘,蝉鸣蛙噪也别有一番意趣,姑娘可想出去走走?”


    沈蓉敷衍道:“我等会就出去走,公子没事就回去吧。”


    李延之:“”他本来想说和他一起散散来着。


    李家的车队行了六七天,李延之除了时不时来一段双商掉线的撩妹之外,别的地方都十分守礼,甚至堪称翩翩君子了,不过通过施既明的教训,她对翩翩君子这种型号敬谢不敏。


    李延之很忧郁,原来这一型不是最受姑娘喜欢吗?现在姑娘们都改口味了?_(:з」∠)_


    这才终于到了蜀中的李府,李大人还在外帮着烨王练兵,李夫人自己回家打点下人归置箱笼,将一切安排的井井有条,她倒是没给沈蓉安排什么差事,就是沈蓉自己不爱吃人白食,主动到厨下帮忙。


    李夫人好容易收拾停当,李延之问燕绥最近如何了?李延之跟这个表弟从小打到大,脾性一向不对盘,闻言撇撇嘴道:“挺好,吃得好喝得好,也没灾没病的,就是忙的脚不沾地,看谁都一脸衰样,不知道他在焦急什么,他还托我向您致歉,最近暂且不能来拜见您了。”


    李夫人叹道:“这孩子在外定然吃了不少苦。”


    李延之用了个斜眼表示怀疑,就听外面下人来报:“夫人少爷,老王爷和王妃来了。”


    ☆、第34章 第 34 章


    由于烨王父子俩都还在人世,旁人为了区分,只管燕绥他爹叫老王爷,李夫人一听就知道是哪个,老王爷说是身份尊贵,但到底手中实权不多,所以才有功夫过来串门。她脸色有些冷淡,起身道:“等我去换身待客的衣裳。”


    李夫人说完起身换了身较为规整的衣裳,带了李延之出去迎客,她礼数倒是不缺的,见着老王爷和王妃便笑道:“你们来之前也不知会一声,我这尘霜满面的,怎好见人?”


    燕绥生母早逝,这位继王妃出身宗室,自是跟了国姓姓胡,说来也是个可怜人,在郡王府的时候是不受宠的妃妾所出,后一朝封了公主,却要嫁到跟朝廷剑拔弩张的蜀地,嫁人后的境况可想而知,好在她自己会做人,也没谁刻意刁难她,只当个摆设罢了。


    胡王妃笑了笑:“我们听说夫人在返程的路上遇见了歹人,王爷和我挂心得紧,所以过来瞧瞧夫人。”


    胡王妃是继室,年龄只比燕绥大了五岁,加上保养得宜,此时看来仍是明媚貌美。她又道:“尤其是由锦也挂心得紧,只是他最近实在太忙,才托我们代为探望的。”魏燕绥,大名魏由锦,小字燕绥,正给自家儿子取这么个听起来有些轻佻的名字,可见父子关系不睦不是没有道理的。


    李夫人本来对燕绥不来有些郁郁,听她这么一说倒也释然了,她不禁心里暗叹一声胡王妃越发会做人了,比了个请的手势:“王妃,咱们去后面水榭一道吃酒说说话吧,我请了几个相熟的夫人作陪,他们男人吃酒必嫌咱们在一边烦扰的,正好延之她爹马上要回来了,让他们陪着王爷吧。”


    老王爷这才缓缓开了口:“好些年你和妹婿都不曾开口叫我一声姐夫了,就连延之都甚少称我一声姨丈。”


    李夫人淡淡一笑:“礼数不可废。”


    胡王妃见两人神色都有些淡淡的,忙挽住李夫人的手打圆场:“我也想尝尝夫人这里的好菜色,咱们这就去吧?”


    这位胡王妃倒真是十分会做人,她初初嫁过来的时候李夫人当然是十分提防,不然也不会千里迢迢赶到蜀中来,尤其怕她对燕绥不利,没想到这些年过来,她对燕绥从没什么不利的举动不说,甚至还多有关护,但却很知道分寸,比如燕绥的房里事厨下事这些她一概都不会插手,总归就是中规中矩的寻常长辈样子,就是李夫人以元配娘家人的眼光都挑不出什么毛病来。


    这些年下来,燕绥待她也颇有几分客气,李夫人也不会着意麻烦她令燕绥脸上不好看。


    胡王妃走了几步,李夫人这才看见她后面跟了个年轻的妙龄女子,姿容曼妙,她迟疑道:”这位是“


    胡王妃似有些不喜:“是我们王爷老部下的侄女,名唤曲紫的,王爷说让我带她出来见见世面,以后好能伺候周全。”


    “伺候周全?”李夫人一听这话就知道是什么意思,心里也不高兴起来,笑了笑道:“姐夫,由锦正妻还没娶呢,您就这么摆个人怕是不好看吧?再说亲爹插手儿子房里事,传出去也不大好听呐,您说是吗?”整个蜀地也只有她敢直接跟老王爷说这话了。


    曲紫姑娘脸涨的通红,老王爷自己妾室小星一大堆,压根不拿纳妾当事,给李夫人说的面皮发窘:“没有的事。”


    李夫人摇了摇头,带着她到了后面的水榭,她很看不上这种上赶着当妾的女子,以她的身份也没必要给这种人脸面,所以压根没留曲紫的座儿,只让她站着服侍胡王妃。


    下人摆了一方如意圆桌,上面挨着摆了十几样清淡小菜,还有些爽口的烩山珍,在这些清淡爽口的菜肴下,当中的一盘色泽诱人的熏鸭便格外显眼了,鸭肉挨个片好,呈花朵状摆好,外皮色泽诱人,当中一碗浇了辣油的蘸料。


    当中一位跟李夫人的夫人指着那盘熏鸭笑道:“我记得李家姐姐最不爱吃油腻腻的吃食,怎么道菜竟上了桌?姐姐该扣厨子的月银了。”


    李夫人神秘一笑:“你们尝尝就知道了,旁的菜倒也罢了,这道菜不吃你们定要后悔。”


    主家都这般说了,旁人就是为了给她面子,也都动筷子夹了一片肉蘸了蘸料放在嘴里尝了尝。这鸭子外皮酥软,里面的鸭肉细嫩,微微有些烟熏的味道,不过并不明显,反而更赋予鸭子一种特别的风味,蘸料里放了麻油辣油秋油和卤汁,更使得鲜味在舌尖爆发出来,而且口感恰到好处,不会太过软烂,也不会难以咀嚼。


    就连最油的鸭皮也丝毫不会腻,众夫人吃了一筷子都赞不绝口,好些不爱吃油吃辣的夫人都下了第二筷子,一盘板鸭虽然不多,但是也很快被分的差不多了,众夫人都有些不好意思。


    胡王妃尤其喜欢这道菜,拉着李夫人问道:“我怎么吃着这道菜有些京菜的味道?夫人在哪里寻来的好厨子?”


    李夫人笑道:“她可不是我厨下的厨子,好心在厨下帮忙的,不过确实出身京城不假,王妃好见识。“


    胡王妃笑了笑:“由锦去外面这一趟不知道是怎么了,吃什么都不对味儿,最近还在蜀地广招厨娘,月俸也丰厚,我看这位师傅的手艺称得上是一等一了,若是没有着落,倒是可以去试试。”


    李夫人道:“她是暂住在我们府上的客人,还不知她愿意不愿意呢。”


    众人一听是客人不是下人都起了兴致,起哄要见见这位第一流的厨师,李夫人推却不过,只得道:“我帮你们问问她,看她愿意不愿意过来。”


    众人笑应了,李夫人又一指那道酸辣藕片:“这也是她做的,你们尝尝看。”


    众人一尝,果然也是酸辣脆爽,美味不在那道熏鸭之下,不觉更为期待。


    转眼李夫人的侍婢带了个身姿窈窕的姑娘走进来,老远一看已是不俗,等她行礼之后抬起头来众人更是滞了滞,面上满是赞叹,头先那个说熏鸭油腻的先赞道:“李家姐姐好福气,府里竟藏着这样剔透玉雪好姑娘,我瞧这样貌这周身的气度倒似跟你一般,别是你侄女或是外甥女吧?”


    胡王妃见她如此,也就不再提让她进府的事了。


    李夫人笑道:“我要是有这样的侄女,非得高兴死不可,沈姑娘在路上救了我,正好她也要来蜀中,所以我就带着她一道回来了。”


    李夫人最近也有帮沈蓉打听沈家的下落,可惜一直没什么动静,沈蓉只得先在李府里帮厨下做菜,没想到才准备歇歇就有人来问她想不想去前厅见见几位夫人,她不好拂却李夫人的面子,所以洗漱完换好衣裳就赶过来了。


    她见着这么多夫人虽惊而不乱,大大方方地受了夸奖,应付自如对答如流,让各府太太们又赞了一回,甚至还有不少拉着李夫人问沈蓉是不是真跟她没亲戚关系,看那样子还想介绍个对象什么的,可把李夫人闹的哭笑不得。


    沈蓉自如笑道:“我和李夫人缘法是有的,亲戚关系确实没有,不过有这段缘法在,我自拿李夫人当亲近长辈待。”


    李夫人笑着点头,众太太也都跟着笑了。


    美人对美人总有几分比较之心的,曲紫被迫站着已经很是羞辱委屈了,见李府上一个厨子都生的这般貌若天仙,而且举止谈吐都大方典雅,一寸寸比较下来,不由得更为郁郁。


    女人在一起总难免八卦,李夫人见话题往年轻女子不好听的方向发展了,忙让沈蓉先回去了。


    沈蓉颠勺做菜也累得够呛,抄近路从一方竹林绕回去本想倒头睡觉的,没想到听见女子轻轻的抽泣声,她怔了下,下意识地转头往外看,就见竹林四合,围着一处颇为僻静的竹屋,竹屋外有个少女站着低低抽泣,用绢子死死地捂住眼睛。


    “延之哥哥,我”


    李延之就站在她对面,似乎在低声安抚,说什么‘别哭,抱歉’之类的话,少女却越哭越凶,脑袋一歪,似乎想把脑袋靠在他肩头抽泣,李延之就这么很没风情地耸了耸肩,少女脑袋歪了一下,歪了个空,抬头愤愤地看着他,他一脸无辜地又耸了耸肩,少女重重地踩了她一脚,提着裙摆哭着跑了。


    沈蓉猜测这姑娘是前厅哪位夫人带来的,又莫名觉着李延之的无辜脸有点眼熟= =,总感觉和什么人迷之神似,后来转念一想,靠燕绥每次撩完她不也是这个德行吗!


    她在心里吐槽了一番,见好戏演完,一扭身准备走的时候,不留神踢到一根树枝,李延之耳朵一动,大步走过来扒拉开枝叶,就见沈蓉一脸尴尬地站在原地。


    李延之怔了下,随即抱胸笑眯眯地问道:“沈姑娘,这戏好看吗?”


    沈蓉讪讪道:“这我不会说出去的。”她估摸着再否认也没用,不如痛快答应了。


    李延之从容地理了理有些褶皱的前襟,笑吟吟地道:“你就算说出去我也不怕,到时候我就会反咬你一口,说和我有私情的是你,到时候你就安心等着做我李家的媳妇吧。”


    这绝对是赤.裸裸的威胁由于他在沈蓉面前表现的形象一直都比较低能,导致沈蓉禁不住嘀咕这二傻子怎么变聪明了,面上还不得不呵呵笑道:“公子放心,没有的事。”


    她说完就想走人的,李延之问道:“姑娘要回去吗?我送你一程。”


    他说完比了个请的手势,沈蓉只得跟在他身后走了,他走了几步,突然道:“我跟方才那位姑娘没有什么。”


    他这人除了公事上比较一丝不苟,日常生活一向是放荡不羁爱自由,也没觉着有跟谁解释的必要,但看见沈蓉略带嫌弃和不敢苟同的眼神,不知怎么就多了这句嘴,说完觉着自己无聊的同时,又隐隐期待起沈蓉的应答来。


    沈蓉表情古怪地看了他一眼:“公子没跟那位姑娘有什么,难道还是我跟那位姑娘有什么不成?”


    李延之:“”


    他只想着解释一句就罢了,听沈蓉这么一说,又忍不住跟老妈子似的絮叨起来:“她上回去进香的时候不留神摔伤了,我无意中救助了她一回,哪里想到她竟多想了”他止不住地摇头叹气:“这难道也能怪我吗?”


    他虽说好美人,但找的大都是你情我愿逢场作戏的女子,良家姑娘是绝对不会沾惹的。


    沈蓉不信:“公子除了救人,还干了什么别的吧?”


    李延之被我问的有些尴尬;“我赞了几句那姑娘容貌,这也是礼数所在”


    沈蓉:“”这不是活该吗?


    她随口出了个主意:“我看李夫人这回请了不少身份尊贵的太太奶奶过来,方才那位想必跟公子也是门当户对,公子索性把她娶了就是。”


    李延之脸色一僵:“这如何能成?”


    他说完又忍不住看了沈蓉一眼,他这人风流名声在外不假,但相貌俊美又颇有才干,思慕他的姑娘也不少,可是蜀地排名前十的未婚玉郎,怎么到了这位沈姑娘这里就是不入她的眼呢?


    沈蓉看他脸色不大好,暗暗琢磨着这位是不是恐婚什么的,他郁郁然片刻,又叹道:“娶个老婆回来,出去应酬喝酒事事都要跟她交代,在街上多看一眼美人也不敢,日子过的跟行尸走肉一般,还有什么趣味?可我若是继续花天酒地,岂不是害了我也害了她,以后有了孩子更是不好的表率,所以还是不成亲的好。”


    这话倒是跟‘婚姻是爱情的坟墓’这句话颇有些异曲同工之妙,沈蓉觉着他的思想还挺现代化的,在古代这种观念就过分前卫了,她不禁一乐:“公子如今这样说,只因在万丈红尘里,你还没找着命数注定的那个人,没准那个人一出现,公子别说是成行尸走肉,就是凌迟处死也心甘情愿。”


    李延之见她莞尔一笑,绚烂明媚宛如初初绽放的晨曦,直将周遭的景致都比了下去,竟比那日水上初见更为惊艳。他不觉怔了怔,下意识地顺着她的话道:“说的在理。”


    他知道自己是喜爱女子的外在好皮相的,用现在的话说也就是颜控,所以他见着美人很容易眼前一亮,不过惊艳的感觉几乎都是转瞬即逝,等那女子一侧头一张口,他就觉着了然无趣,但沈蓉此时明明已经敛了笑意,他看着她的侧脸,心头还是维持着快跳的节奏,还有当初河上初见,他也是辗转了半晚。


    没想到她竟然被自己的亲娘救下了,难道真是两人的缘分?


    沈蓉说完才反应过来说这个不大妥当,忙敛了笑意。李延之从脑补之中回过神来,他在她身后笑了笑,缓缓道:“姑娘若是不介意,可以叫我一声延之。”


    沈蓉:“啊?”


    李延之把手一摊:“聊了一回就算是朋友了,姑娘不要这么生分的一口一个公子吗。”


    沈蓉:“”


    她无语地摇了摇头,回屋去睡觉了。


    李延之摸着自己心口的地方,一脸若有所思地回了自己院子,就见身边的长随捧了一方精巧的鸳鸯戏水的荷包过来:“爷,这是如是姑娘托人送来的荷包,请您过几日去锦里一晤。”


    李延之看也不看一眼,随手丢回去给他:“不去了。”


    长随满脸错愕地‘啊?’了声。


    他优哉游哉地抚着自己下巴:“爷我最近要从良了。”


    他还真是说到做到,不光最近不怎么和外面的女人来往了,每天早上必定早起采一朵还沾着露水的月季花送给沈蓉,当然他没傻到只给沈蓉采,借着给李夫人摘花的名头每天清晨必送沈蓉一束花。


    她觉着不大好,又都转送给李夫人了。


    这么几天下来李夫人也觉察出不对来了,看着自己儿子在沈蓉面前的殷勤样子暗暗皱眉,不过她可不是施夫人那种奇葩,先把儿子叫来,选了个看似不相干的开场白:“你上回不是帮着你表兄管理水运吗,那些事都理清了?怎么还在家闲晃?”


    李延之脸色一苦:“还没,娘,我原来不在家的时候,你天天念叨我不着家,如今我每日在家了,你为什么又嫌我起来?”


    李夫人冷哼一声:“别打量着我不知道你日日赖在家里的那点心思!”


    李延之干笑:“那娘您的意思”


    李夫人道:“你想都别想,沈姑娘瞧着就是个刚烈的,你又没有个定性,今儿爱花儿明儿爱草,别坑了人家姑娘。”


    李延之正要解释,李夫人已经起身道:“明儿你就去给我当差去,不准在家里厮混,不然我让你爹家法伺候!”


    李延之还想说话,已经被李夫人撵了出去,她想了想,又叫来沈蓉:“阿笑啊,你前日不是跟我说想找个活计吗?烨王府最近在招厨娘,你要不要去试试手?”


    沈蓉听到烨王府三个字本能地想要拒绝,她说完又笑道:“我帮你打听过了,每月二十两银子的月银,年底赏赐翻倍,还有零零碎碎各项打赏,一年加起来怎么也得有三四百两银子,你这手艺,只给我做菜实在可惜了,你又有赚钱养活自己的志气,倒不如去烨王府试试手。”


    沈蓉听到三四百两银子口水险些没流出来,瞬间把‘烨王府’抛到脑后了,惊叹烨王府这是钱多烧得慌了吧!她勉强压抑住对银子的渴望:“怎么这么多?就是宫里的御厨也不一定有这么多吧?”


    李夫人笑了笑:“我那外甥胃口不大好,想找个合心意的厨子难呐。”她说完又道:“每月还有两日的休日,你若是还没找着家里人,只管住到我家里来。”


    她确实存了把两人分开的心思,不过倒不是嫌贫爱富什么的,主要是沈蓉明摆着对自家儿子没意思,自家儿子在女色上又格外不着调,她这么多年盼孙子盼的急了,也没敢硬说给他娶个娘子回来,就是怕坑了人家好姑娘。所以她是怕再接触下去对两人都不好,倒不如分开,想来她儿子也不好意思跑到烨王府献殷勤去。


    沈蓉的心湖早给那三四百两银子搅的荡漾起来,飘飘忽忽地向李夫人道了个谢,回去纠结了一晚上,答应了去烨王府试试手。


    李夫人给她个号牌让人送她去烨王府面试,其实以她的情面想要塞人进去,燕绥自不会驳她面子,但她却不想让被人传出外戚专权的闲话去,就是她夫婿儿子,也是一步步从底下往上爬的,而且她对沈蓉的厨艺十分有信心。


    沈蓉本来以为招个厨子就是小场面,没想到竟然足足排了两条长街,场面之宏大堪比春运,她看着黑压压的人头目瞪口呆,稍微有个推搡争吵,场面就跟车.祸现场似的。


    车夫对她笑道:“姑娘莫慌,咱们手里有能插队的号牌,稍等片刻就能进去。”


    沈蓉这才收敛了惊讶之色,取了号牌跳下马车,被引进一处小厨房准备考试,她还以为烨王要考什么山珍海味飞禽走兽呢,没想到考的竟然是凉面。


    这也太没技术含量了吧!沈蓉囧,王爷这口味真是让人叹为观止,最奇葩的是选到现在还没选出合意的厨娘,难道凉面还能有什么加持效果,非得吃了能壮.阳补肾力大如牛神马的?


    王府里的配料都齐全,一碗凉面不过半刻就拌好了,主考官又问道:“你们可知为什么王爷选定一碗凉面作为考题吗?”


    此时的燕绥正在老王爷那里挨骂,不过挨骂的功夫都不耽误他试菜试面,可把老王爷气了个七窍生烟。


    那位曲紫姑娘也住在这间正院的小偏院里,她献了几回殷勤都被无视了,不觉心中憋闷,出了院门散了一圈,就见又有下人端着凉面进去了,现在燕绥吃面吃的吧全府上下一闻见面粉的味道就犯恶心。


    她嫌恶地要避开,忽然见托盘上的号牌与别家不同,轻轻‘咦’了声:“这方号牌怎么与旁人的不一样?”


    ☆、第35章 第 35 章


    燕绥最近可以说处在水深火热之中,家里的种种麻烦暂且不提,光是吃凉面这事就已经够折磨他了,凉面这东西虽说简单,但吃得多了也非常有可能踩雷,当然每天来应聘的厨娘里也不乏手艺高超者,甚至还有几个比沈蓉做的还好,只可惜他也不是真为了找厨子。


    由于烨王府的条件实在太过优厚,而且身份门第在这里摆着,每天来排队的人快把门槛踏破了,他不得不加了一条规矩——年龄在十四以上二十以下的年轻女子方可入选,所以沈蓉在外面看到的盛况已经是缩水很多的,不过即使如此,他也吃面条吃的每一个毛孔都在往外冒面粉。


    但是有的人难免就暗中揣度,王爷是不是想借着招厨娘之名选几个年轻貌美的女子什么的,于是曲紫就是走了老王爷的门路,被这么送进门的,燕绥最近也没功夫料理此事。


    燕绥一日见不着沈蓉,就要更焦急一分,又挑起一根面条吃进去,摆摆手:“拿走。”


    老王爷看他这心不在焉地样子就来气:“你整日正事不做,弄这些幺蛾子做什么?你若是有意收用妾室,那曲家姑娘难道不好?!整天这么死样活气地做给谁看!”


    燕绥强忍着反胃,又尝一口第二盘面条:“给父王你看。”


    老王爷:“”他被气的摔了筷子。


    正好这时候曲紫端着托盘过来,娇娇怯怯地道:“王爷,这盘您要不要尝尝?”


    她方才知道了做这碟子凉面的人是李府带过来的,正是上回见到的那位沈姑娘,她的手艺曲紫自然尝过,说是珍馐美味也不为过,而且又是那般气度样貌,难保王爷不会动心。她是老王爷嫡系部下送来的,难免考虑的多些,若是李家送来的沈蓉真被王爷瞧上了,那王爷岂不是和李家更要亲近了?


    她思量片刻,抬出老王爷的名号打发走送菜的下人,自己取走号牌端了盘子进来,若是这盘面王爷不喜,那就直接命人拿下去,若是他喜欢,她就谎称是自己做的,她也会女红厨艺,要是王爷喜欢,大不了想法请老王爷从沈蓉弄来方子,她自己也能做。


    燕绥看也没看她,只把目光落在那碟子面上,本想直接让人拿下去的,突然目光一凝,他看见凉面上加了足料的泡椒和干椒丝,他想起来沈蓉似乎也喜欢这么做


    燕绥看了眼身边的长随,示意他把面接过来,曲紫见他肯动筷子,不觉一喜,他挑起一根尝了尝,先是怔了怔,继而满是失而复得的惊喜,攥着筷子的手指节微微泛白,既期待又怕失望,也不理会在一边絮絮叨叨的老王爷了,竭力沉住气问道:“这面是谁做的?”


    他这番表现肯定是对这碟子凉面极中意的了,曲紫强压住心里的酸水,声音轻轻柔柔的道:“是妾做的,王爷喜欢吗?”


    燕绥放下筷子,似笑非笑;“你做的?”


    曲紫头回被他这般直视,凝望着他的一双笑眼,心头砰砰乱跳,直觉得要是能跟了这样的人物,别说是当妾了,就是当个丫鬟也心甘情愿。


    她愣了好半天才吐出一个‘是’字。


    燕绥哦了声:“拖下去,掌嘴三十。”


    他虽然不是专门的尝菜师傅,但是虽沈蓉做的菜还是很上心的,一尝便知。


    曲紫还没反应过来,等人拽她她才慌忙挣扎道:“为,为什么?王爷,是妾做错什么了吗?”


    燕绥根本不想跟她多话,低头无比珍惜地看着那盘凉面,老王爷脸色难看:“你这打的是谁的脸?!”


    燕绥道:“父王,此人谎话连篇品行不端,您若是有兴致,自己收下吧,若是没意思,就送她回去,王府难道什么闲杂人等都能进来吗?”


    他说完放下筷子转身走了,老王爷气的面色铁青,胡王妃只在一旁瞧着,心里颇觉痛快,让他气了会儿才出言安慰道:“便是要给由锦纳妾,你也该纳个安分些的,那位曲姑娘一看就是个爱生事的,难道你想看着他后宅不宁?”


    老王爷看了她一眼,重重哼了声,转身拂袖去了。


    燕绥本事打算直接去见沈蓉的,阿李知道事情因果,见他这幅兴奋到丧失理智的样子就忍不住提醒道:“王爷,是沈姑娘吗?”他见燕绥点头,忍不住道:“您就这样去见沈姑娘?沈姑娘可还不知道您的身份呢。”


    燕绥的理智这才回笼了几分,沈蓉不知道他的身份,又认得王昌威等人,到时候不是一眼就能看出来他在说谎,况且沈家大伯听说已经到了蜀中


    他现在发现撒谎的坏处了,就是你开了一个头,为了圆这个谎,必须得无休止地撒下去。他这样的聪明人也难免犯这种错。


    燕绥抿了抿唇,看了阿李一眼,缓缓道:“阿李,脱掉你的衣服。”


    阿李:“”


    他顿了下又道:“你和王昌威他们,去广汉当上一年半载的差再回来吧。”


    阿李:“…”


    沈蓉从始至终都不知道自己的面差点变成了别人的面,不过又被慧眼识珠的大锤同志给认出来了。


    她正在思考怎么答这个问题,这个问题其实还把她给问着了,她犹豫了一下才道:“这每天这么多人来王府应征厨娘,要是每道菜都考山珍海味估摸着得把王府搬空了,还是凉面简单又便宜,本钱估计才几文钱。”


    考官:“”


    大妹子,你太实诚了!!!


    他见吹的天花乱坠的多了,像沈蓉这么耿直的还是头一个,生生噎在那里,他想了会儿才要回话,就见有个打扮的不似仆役的人匆匆走过来,在考官耳边轻声说了几句。


    考官怔了怔,转头诧异地看了沈蓉一眼,这才点头跟她道:“您的手艺不错,王爷同意你留下了,跟我去后面吧。”


    老实说沈蓉虽然很自信自己的厨艺,但是早上看到那么些人,说不紧张是不可能的,这几率也没比中彩票高到哪里去,没想到一年三四百两银子的好事儿竟然真的砸到她头上了!


    沈蓉被人带下去的时候还被突如其来的惊喜震的晕晕乎乎没反应过来,等回过神来的时候人已经被带到了一处荒僻的小院里,她下意识地想转身问话,就见院门已经被关上了,她慌忙想拍门叫救命,突然就被人从背后猝不及防地抱住。


    最可怕的是身后那人还一低头想冲着她脸颊吻过来。


    沈蓉这下是真的被吓住了,暗道烨王难道是这样的好色之徒?于是毫不犹豫地一耳光扇过去,燕绥一时不察,被她打了个正着,半边白璧无瑕的侧脸立时就肿了起来。


    沈蓉厉声呵斥:“你是谁?!想干什么?!”


    燕绥:“”


    他也没想到两人失散之后头一回见面竟是这么个场景,现在只得庆幸他把手下都调开了,不然这脸真正是没法搁了,捂着脸幽幽道:“阿笑,是我。”


    沈蓉身子一震,瞪大了眼睛把他仔仔细细看了一遍:“你突然冲过来干什么?!你怎么会在烨王府?不对,你是怎么回到蜀中的?上回你没事吧?!我爹他们呢?”


    燕绥握住她的手:“我已经都想起来了。”


    沈蓉怔了怔:“你恢复记忆了?”


    燕绥点了点头,脸不红气不喘地道:“我原来是烨王的亲卫统领,出去当差的时候受了朝廷锦衣卫的埋伏,被大石砸中了脑袋,所以失去了记忆。”他亲昵地用手蹭了蹭她的脸:“当时多亏了你救我了。”


    沈蓉才不吃他这一套,抽回手道:“所以当初施既明追我们其实是因为你了?”


    燕绥点头,轻叹:“是我害了你们。”


    沈蓉心里还是有些疑惑,不过此时也不是追究这个的时候,她拉着他问道:“那我爹和我哥呢?他们在哪里?”


    燕绥想到跟沈瑜和沈幕撒的谎,头一次明白了什么叫自食苦果,不过自己作的死,跪着也要作完,他抿了抿唇,须臾才道:“我们不留神分开了,我会帮你在蜀地寻找他们的,你放心,他们会没事的。”


    其实沈瑜父子俩知道他是‘李延之’之后,并不想跟烨王府的人有牵扯,于是一行人才进蜀地就分道扬镳,沈瑜父子俩着意要避开他,但他命人着意留心过,虽然不知道两人具体住在哪里,但大体位置他还是清楚的。


    他也管不得这么多了,只要先把这枚小甜枣想法拐到他怀里,其他的事以后再说。


    沈蓉面露失望,站在原处半晌不言语,燕绥陪她站了会儿才道:“你还有我。”他倒是宁可沈蓉身边只有他。


    沈蓉捏了捏眉心,燕绥转了话头问道;“你呢?你是怎么到李府的?”


    他也是方才知道沈蓉是李府送来的人,心里懊恼的恨不得再吃两碗凉面撑死自己,早知道他就去拜访姨母了,还能早点见到她,又庆幸幸好自己没继续用李延之那个谎,不然一转眼就得给她戳穿。


    沈蓉对他能知道倒是不奇怪,解释道:“上回我不慎落水被冲到河岸边上,就是李夫人救了我,我们路上又遇到假扮成乞丐的施既明,我倒是无意中救了李夫人一回,她正好听说烨王府在招厨娘,正好把我举荐到这里来了。”


    她说完又疑惑道:“不过王爷真的喜欢吃我做的凉面?”


    燕绥在心里为自己姨母疯狂地打了电话,笑着点头道:“是啊,王爷很喜欢,决定留下你了,一问名字我才知道是你,所以就特特赶来见你了。”


    沈蓉能在两眼一抹黑的蜀中找着个熟人已经是万分庆幸了,郁闷了会儿又振作起来:“罢了,能遇到你也算是缘分了。”


    燕绥附和点头:“是啊,是咱们的缘分。”他又指着自己的脸,蹙眉抱怨道:“我这脸还怎么见人?”


    沈蓉半点不觉着愧疚:“谁让你夜行鬼儿似的凑过来,一声也不吭,我打你一巴掌已经算是轻的了。”她说完凑近了盯着他的脸,不由得啧啧两声:“我这些日子担心你们担心的吃不下睡不着,你可倒好,怎么好像还长了些肉,一看最近你就没用心找人。”


    不过燕绥的颜值摆在哪里,稍微长肉之后脸颊更见饱满精神了,说来都是这些天吃面条吃的。


    这缘由他却不好跟沈蓉直说,不由得郁郁道:“我这就是为了找你找的。”


    沈蓉问道:“我现在要不要去拜见王爷?”


    燕绥在心里回一句,王爷见天地在你跟前晃,也没见你拜见过王爷,唔不过以后夫妻对拜的时候倒是可以拜一拜。他微微笑道:“王爷事忙,厨下之事不过是须末小事,若非有事,轻易不会见你的。”


    沈蓉一想也是,哪怕哪个御厨菜烧的再好,皇上也不会特特去见一个厨子,烨王虽说不是皇上,但在蜀中比皇上也差不了多少了,也没有必要特地来见她。


    她问道:“我以后就负责做王爷的菜吗?那我住在哪啊?”


    燕绥点了点头,又指了指这所院子:“这是你以后做菜休憩的地方。”


    沈蓉怔道:“你们王府的福利这么好啊,厨子都有一处院子。”


    燕绥表情不自在地轻咳了声:“其实这里是我住的院子,你现在暂时没有落脚的地方,不如就先住在这里吧。权当是我报答你当初的收留之恩了。”他见沈蓉眉毛又挑起来,补了句:“不过我寻常都是在外忙着,这院子差不多也就是你一个人住。”


    烨王府格局颇大,占地面积也广,除却正院和正院不远的几处跨院是给老王爷和他的妃妾住的,他这个王爷休憩办事的地方一般都在东院,而沈蓉分的院子则是在西边府邸,一般是他的家臣管事活动的地方,当中零碎还有一些仆役住的地方,但他为了沈蓉,是不介意搬过来住着的。


    沈蓉皱眉想了想,这才勉强点了点头,燕绥拉了拉她的手,又把自己的脸微微一低给她看:“别说旁的了,我这脸让人瞧见了我该怎么说?”


    沈蓉看那掌印越发明显了,不觉有些讪讪的:“能怎么说?要不你先别出门,等掌印消退了再出去?或者我给你擦点粉?”


    燕绥:“”


    他挑了挑眉毛:“别人问起来,我就说是和我娘子吵架的时候打的,如何?”


    沈蓉本来觉着‘恢复记忆’的大锤有种迷之距离感,这话一出来距离感立刻消散了,大锤果然还是大锤。她摊摊手做投降状:“我给你上药还不成?”


    燕绥心满意足地点了点头,叮嘱她站着别动,出去走了一圈,不知道从哪里拿了一瓶药膏回来,坐在石桌满眼期盼地等她给自己涂药。


    沈蓉还是说到做到,先洗干净了手,食指小心挑了点药膏,手伸到一般突然顿住了:“对了,我就说你怎么瞧着这么别扭呢?你这亲卫常服衣裳哪里来的,尺寸比你身量小啊。”


    燕绥不自在地掩嘴咳了声:“府里统一做的,发下来的时候就有点小。”他托腮凝望着她:“要不你帮我改改?”


    沈蓉看他模样,大有她一点头他就要解腰带的架势,她嘴里含糊应付了几句:“再说再说。”指腹已经按上了他的脸颊,顺着那道巴掌印轻轻的揉按着,转眼浅褐色的膏药就渗入皮肤里,他舒适地半眯起眼,脸颊几不可察地蹭着那柔软的手指。


    沈蓉觉着有些别扭,随意想了个话头:“你为什么也住在王府里?你家里人呢?”


    燕绥眼睛终于睁开,神色有些复杂:“他们跟我关系不大好。”


    沈蓉宽慰道:“你有能耐自己过得好就行了。”她想了想又道:“大锤啊。”


    燕绥:“我不叫大锤。”他噎了下,皱眉嗔她一眼:“你怎么都不问我叫什么名字呢?”


    回来之后虽然他的几十号亲卫当面不敢说,但是大锤这个名号还是流传了出去,上回还有个亲卫私下说他们乡下种地的起的名字都比这个好听,导致他几个心腹看着他都目露同情,大锤这个名字似乎成了他逃不脱的梦魇


    沈蓉从善如流地道:“好吧,那你到底叫什么?”


    燕绥道:“燕绥。”


    沈蓉撇撇嘴:“都说了不如大锤好听,再说你的大锤都上户籍了,我也叫顺嘴了,哪儿能说改就改。”


    燕绥张了张嘴,似乎想争辩,思忖片刻又闭上了嘴:“随你高兴吧。”


    沈蓉帮他把药膏抹匀,正要转身洗手,他的脸又贴了过来:“有一处没抹匀。”


    沈蓉看了看没看见:“哪里?”燕绥随意指了个地方:“这里,我都能感觉出来。”


    沈蓉只好给他又轻轻按了按,他这药膏倒是真好用,才抹进去巴掌印都淡了许多,他起身环顾周遭,突发奇想:“这地方以后就是咱们住的了。”


    沈蓉淡定地吹了吹手指:“你还想再挨一巴掌?”


    燕绥笑吟吟地握住她的手:“你的厨房是王爷专门给配的,走,我带你瞧瞧去。”


    ☆、第36章 第 36 章


    燕绥带着沈蓉到了东院的一处干净厨房,她左右瞧了几眼,见不是做府上所有主子菜色的大厨房,应当是单个的小厨房,她也猜烨王这么大张旗鼓地选厨娘应当是想找个私厨,因此并不惊异。


    到底是王府的地盘,虽说是个小厨房,但她进去打量一圈,就见锅碗瓢盆灶台案板都是一尘不染,比寻常人家的卧室都干净,地方顶一般人家两个卧室大,就是做什么大菜也都施展得开。


    沈蓉环顾一周,作为一个厨娘她对工作环境还是挺满意的:“这地方就我一个人用?”


    燕绥一怔才道:“王爷说你要是需要,可以给你派几个人手过来。”


    沈蓉笑着调侃道:“要你也行?”她在他肩头拍了拍:“不过你身子结实,颠勺估计能颠的起来。”


    燕绥扬了扬唇:“只要是阿笑开口,别说是颠勺了,就是想要我的身子也可以啊。”


    沈蓉听着这话怎么这么怪呢,她看他笑的很有些不怀好意的意味,撇撇嘴:“算了吧,你可是连土豆和红薯都分不清的人才呐,哪个敢让你当厨子,除非不要命了。”


    她说完又不禁问道:“不过你们王爷怎么突然想起设立小厨房了,他原来的菜色是从大厨房出吗?”


    燕绥道:“王爷一般不怎么在家吃,多半就是在外头忙活的功夫顺道就吃了。”


    沈蓉道:“那可不大康健。”燕绥一笑:“现在不是有你了吗?”


    沈蓉又问道:“我以后就专门负责王爷王妃的菜色了吗?不过这偌大的王府难道连个可靠的会做菜的积年世仆都找不着,何必非得去外头找呢?也不能确定招来的人靠谱不靠谱。”


    她既说到这个,燕绥就不得不自证一下清白:“府里除了老王爷有一位正妻,王爷中馈乏人,房里也没有旁的莺莺燕燕。”他顿了下,唇角微勾:“自然不能白来,要签身契的,签了身契以后就是我王府的人了。”


    沈蓉吓了一跳:“要签卖身契?那我还是算了吧。”她说完拎着包袱就要走人,虽然她现在没着没落挺想先找份能赚钱的差事,但也绝不可能卖身为奴啊。


    燕绥见她吓着了,忙安抚道:“只是两年短期的活契罢了。”


    沈蓉这才收了惊色,想到原来听的那些风传,结合了一下大锤至今说他尚未婚配的事,不由得开了一长串脑洞,拉着他悄声问道:“你肯定是见过烨王的长相吧?他长什么样啊?”


    燕绥只得继续维持自己未来的形象,只得道:“修眉俊目,神姿高彻,风骨出尘,自是潘郎风采,不让宋君之貌。”


    沈蓉表情古怪:“真的?”她以后想想燕绥这话,总忍不住恨恨骂一句臭不要脸滴,没见过这么自夸的!


    燕绥肯定颔首:“自然。”沈蓉又问:“比你还好看吗?”这问题问的燕绥半天才艰难道:“我怎敢跟王爷比?”


    沈蓉满脸疑惑地喃喃自语:“他要真生的那么好看,为什么现在还没有妻室?”难不成烨王不喜欢女人?


    燕绥别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谁说长得好看就一定要有妻室了,说不准王爷是在等他的有缘人?”他见沈蓉一脸好奇,伸手拉了拉她的手:“王爷现在不在府里,如今天色也不早了,咱们先回去歇着吧。”


    沈蓉斜眼看他:“咱们?”


    燕绥笑了笑:“走吧。”


    王府规矩森严,沈蓉可不敢随意乱跑,老老实实地跟在他后面往住的小院走,两人并肩走到一处小径时,就见几个健壮姑姑拽着一妙龄女子的头发往外拖拽,她定睛看了看,正是上回见到的曲紫,不过曲姑娘此时就没了上回的鲜亮明媚,面颊青肿,头发蓬乱,正不住挣扎着,脑袋乱甩,忽的一抬眼,正好看见沈蓉身边的燕绥,扑腾着就想跪下哀求。


    她没敢继续求烨王留在府里,只想求烨王看在老王爷的份上留她些体面,拽她出去的姑姑一时不察,捂住她嘴的手松了松,她一个字音就吐了出来:“昂”


    燕绥面色微沉,几人手忙脚乱地把她重新拖回去,拉出角门塞进马车里,她在这之前求情还有可能,一出声之后再没戏了。


    沈蓉还不知道自己做的凉面被她顶替的事,她就是知道了估计也只骂一声‘蠢’,只怔了怔道:“这位曲姑娘犯什么事了?”


    燕绥没跟她说那么多,怕露馅,只是道:“她冲撞了王爷,王爷下令送她出府。”


    沈蓉瞧那样子就不像被正儿八经请出府的,惴惴道:“这么说王爷脾气不大好?我要是有什么错处,给人掌嘴岂不狼狈?”


    燕绥心里默默地回一句,你都敢管王爷叫大锤了谁还敢掌你的嘴?他缓声劝道;“没有你想的那般严重,她是老王爷想要给王爷纳的妾室,王爷不喜她仗着老王爷的名号谄媚胡为,所以这才命人将她送出去,你又不是那样的性子,何须担心这个?”


    沈蓉还是觉着上位者心思难测,想了想才问道:“她方才说什么呢?什么昂,还是王?”


    燕绥面不改色,心里已经把曲紫鞭尸:“可能是胡乱说了句。”


    他送沈蓉到院里就自己回去,第二日一早有人送来了一身衣裳,说是王府里底下人的制服。沈蓉展开来瞧了眼,就见是一套异常娇嫩的水杏色衣裳,整体上还有些制服意味,但是腰身处收紧,两侧有些细碎精致的褶皱,裙摆褶间细窄繁多,走动间有些流水般的娟娟暗纹,袖子有些仿琵琶袖的样式,不过手腕处却收紧了,整体样式精致典雅


    ——就是有一点,看着不像是给厨娘穿的,倒像是给王爷的女人穿的。


    沈蓉换好之后对着镜子照了照,果然又增了三分清艳容色,不过她却更郁闷了,走出去问才进来的燕绥:“这真的是厨子穿的衣裳?别是把哪位妃妾的衣裳错给了我吧?”


    燕绥仔仔细细打量她几眼,尤其在那处纤细柔软的腰身处多停留了片刻,心情颇好地含笑道:“这不是挺好的吗,哪里不对?”


    “你们家厨子做菜穿的花枝招展的?”沈蓉皱眉道:“穿成这样我怎么活动啊?”


    燕绥道:“你现在活动的也挺好。”他家小甜枣一打扮真是色香味俱全。


    沈蓉摆摆手示意我跟你说不清,只得又回屋翻了个围裙套在身上,勉强把衣裳挡住,又从屋里去了号牌,取了东院的小厨房。


    厨下有二男二女一早就在厨下候着了,想必是烨王派给她打下手的人,一见新来的主厨如此年轻貌美,都不觉暗露讶异,当中一个少年多瞧了几眼,见她眼带笑意地看过来,脸已是红了。


    沈蓉打量一圈,两个侍婢都是模样周正也不过分美艳,神态恭谨谦和,一个叫华山一个叫峨眉,两个男人当中一个是那方才脸红的腼腆少年,名叫青城,另一个是个膀大腰圆慈眉善目的中年男子,听说原来本是王府大厨房的掌勺,往哪里一站跟座山似的,名唤曲衡山。


    这起名方式也是绝了沈蓉心里敬仰了一下那位素未谋面的烨王,她倒也不怯场,笑了笑道:“我原跟大家不认识的,不过以后就在一间屋里当差了,我有什么错处大家提点着,大家有什么错处我也会提出来,每个人各司其职,若是哪里有问题,上头问责下来,当然是专管的人负责。”


    她说完又问了每个人的专长,依着专长给每人分配了差事,烨王今儿的早饭已经用过了,所以几人主要就忙活烨王的午膳,沈蓉担心烨王有什么忌口的,就问当差最久的曲衡山:“曲叔,王爷有什么特别爱吃或者不爱吃的东西吗?”


    她说完还掏出了纸笔,还准备记下来的。


    曲衡山天生一副老好人面相,笑道:“多的我也不大清楚,只记得王爷似不大喜甜食,爱吃酸辣的东西,尤其喜酸,还有忌口之物”


    这话其实不然,燕绥对甜食一向是嘴上很抗拒,身体很诚实。


    他笑呵呵地道:“沈姑娘初来乍到,不如先做几样适王爷口的菜色?也好让王爷吃个开心,王爷一开心,赏赐就会丰厚。”


    沈蓉依次记下了,却没回答,只选了一些中庸性平的食材开始料理,主要能消暑清热,这些菜味道未必惊艳,但总归不会出大错,主要是菜谱一共就那么些,今日做了上头喜欢的,明儿万一做了他不喜的,那岂不是要倒霉?


    曲衡山眼角一扫,没料到她还沉得住气,倒没急着做王爷爱吃的菜色表功,他思忖片刻,这才低头忙活起来。


    等到了快要用午膳的时候,五人已经把一桌子菜料理停当,曲衡山负责带着几个仆役抬着菜送给烨王,又不动声色地把一盅燕窝的白瓷盖子移开了些,撇嘴一笑转身去了。


    燕绥就比较悲催,为了防止露馅,他吃饭都没敢在东院吃,让人在水榭摆了桌子。


    燕绥眼见着一桌菜肴都是沈蓉精心烹制的,心情舒畅,试菜之后正要用饭,就见胡王妃被侍婢簇拥着在后院散步,她见着燕绥在水榭用饭,温言笑问了句:“怎么不在你的屋里用,反而跑到这里来用饭了?”


    胡王妃也不是吃货,但是见到桌上摆的一碗酸辣蕨根粉,不由自主地咽了口口水,又觉得自己实在太丢人了。


    燕绥对她还算和气:“水榭凉快些,王妃可要一道用?”


    胡王妃本来想直接拒了的,但是话到嘴边不知怎么就变成了答应,可把她郁闷的不行,这菜有毒啊这是。


    燕绥也是随口一说,也没料到她直接答应了,起身把主座让给她,自己坐了次座,胡王妃俊目一扫,见一道酸辣藕菜甚是爽口,抬手夹了筷子尝了尝,觉得酸酸辣辣甚合自己胃口,而且味道似乎有些熟悉,她咽下一片莲菜才问道:“味道有些熟悉,竟跟我上回在你姨母那里吃的味道一样。”


    燕绥夹了个精致小巧的素八珍包子慢慢吃了:“或许吧。”胡王妃自顾自一笑:“也是,你最近广招厨娘,你姨母最是疼你不过,她那里有好厨子,定是要给你荐过来的。”


    她说着说着不经意地皱了皱眉,沈蓉她是见过的,那样好的样貌气度,就是翻遍整个蜀地的贵女圈子也未必能找出两掌之数,她可甘心只在厨下灶台当个厨子?一般女子样貌好了心气便高,可别生出什么幺蛾子才好。


    燕绥说些不咸不淡的:“姨母素来慈蔼。”


    胡王妃见他这般说也就不再多言了,关切道:“你才从外面回来,也不要太过劳累了,该歇着的时候还得歇歇,你年纪还轻,可别把身子累坏了。”


    燕绥道:“多谢王妃叮嘱。”


    胡王妃笑了笑,跟他闲谈:“方侧妃似乎又有了身孕,你父王叮嘱我好生留心,我想回头请个好大夫来帮她瞧瞧,可惜我也不知道哪个大夫好。”


    燕绥哦了声,他现在也不是很在意亲爹有没有旁的孩子,唯一担心的是他用这孩子来作妖生事。他沉吟道:“锦里街的张大夫不错,跟府上是世代的交情了,王妃可拿了名帖去请他过来。”


    胡王妃先是笑了笑,又轻轻叹了声,跟他说些天气吃食之类不相干的话题,不知不觉桌上八道菜用的差不多了,大半竟是胡王妃用的。


    她不好意思地用绢子掖着嘴角:“最近不知是不是常出去的缘故,饭量涨了不少,耽误你吃饭了吧?要不要叫厨下再做两个?”


    燕绥放下筷子:“不必,我已经饱了。”


    胡王妃还是禁不住赞了句:“这厨子做菜倒是合我胃口。”


    底下人这时候很有眼色地把饭后的果子点心拿出来,还把燕窝分别给两人盛了碗,燕窝刚做出来还是热腾腾的,最近天气不算太凉,原本等燕绥吃完饭燕窝不凉不烫刚好适口,不过燕窝盖子这么一移,里头的燕窝已经彻底凉了。


    胡王妃吃了一口便皱起眉:“怎么这样不周全,凉了的燕窝也敢往上端,吃坏主子的肠胃可怎么办?”她说完又用绢子掩了掩:“而且味道也太腻了,燕窝本是个清淡物事。”


    她这么一句,底下人齐刷刷跪了,燕绥直接三两口把燕窝喝完:“我觉着还不错,很合我胃口,赏今日掌勺的五两银子。”


    胡王妃听他如此说,也就不好再多说什么了,曲衡山过来拿食盒,听到这消息直接傻眼了,王爷脾气竟然这么好,他,他什么时候改信佛了?!


    胡王妃用完饭就回了自己的院子,问身边的侍婢道:“宁侧妃怀孕的时候有什么反应没有?”


    侍婢道:“就是饭量比平时大了不少,人也懒懒的不爱动弹,有时候见着想吃的就管不住嘴。”


    胡王妃暗暗蹙了蹙眉,想了想又觉着不大可能,老王爷这些年暗里给她吃了多少避子汤,这子嗣之事可以说是千难万难了


    那边的幸运儿沈蓉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人算计了一遭,不过她还是对这位曲大厨留了个心眼,听说他原来都算是王府厨房的半个管事了,冷不丁调来给自己做副手心里未必服气。


    她又留在厨下做了顿晚膳,本想再留会儿怕烨王晚上想吃个宵夜什么的,没想到上头一早就传下话来,让她可以早点回去,王爷晚上没有用饭的习惯,沈蓉检查了器皿食材之后这才把门锁好往外走,才出厨房的门儿就见那个特别腼腆的青城小哥羞羞答答地道:“沈姑娘,咱们一道走吧?”


    青城小哥也是府里的世仆,平时也住在府里,王府里有专供下人走的路,沈蓉对王府的路不大熟悉便随口应了,青城小哥看着她明艳娇媚的侧脸,高兴的一颗心都快从腔子里蹦出来了,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盏灯笼,小心翼翼地走在她前头:“沈姑娘,小心脚下,仔细别摔着。”


    小心翼翼恨不得把沈蓉给搀着走,她给这谨小慎微的态度搞得浑身不自在,干巴巴笑道:“小哥费心,我自己走就好。”


    青城小哥红着脸小声道:“前几日才下过雨,府里路滑,很容易摔倒啊!!!!”


    沈蓉无语地看着‘吧唧’摔在青砖地上的青城小哥,想了想还是伸手扶了一把,继续干笑:“是挺容易摔的。”这算是标准的言传身教了吧?


    青城小哥一站起来都不敢抬头看她,说话都说不利索了,沈蓉只得温言安抚了新同事几句。


    燕绥来接人的时候就看见这么一幕——沈蓉温声细语地和一个仆役打扮的腼腆少年说着话,做个菜还做出个情敌来了?!


    燕绥酸的吃饺子都不用放醋了,沈蓉一回小院就见燕绥拉着个脸喝茶,她不由得奇道:“你这又是怎么了?”


    燕绥喝了口茶:“当差的时候遇到点事,肯定不及你在厨下有人追捧潇洒。”


    沈蓉拉了拉袖子,不满道:“我都说了这一身衣裳太艳了,不适合干活的时候穿。”燕绥若有所思,她抽出早上记的烨王忌口喜好的单子问他:“你不是烨王的亲卫吗?瞧瞧这单子可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她说完还从屋里拿了烛台出来帮他打灯,燕绥见她对自己如此尽心,嘴角刚要上扬,又想到她是因为‘烨王’才如此费心的,刚扬起的嘴角又拉了下去,那个纠结劲儿就别提了。


    他自己跟自己较了会儿劲,这才把单子大略扫了一眼:“有几处不对。”他还给指出来了,又问道:“你是问谁的?”


    沈蓉冷哼一声:“是那位曲大厨,他果然没存好心,幸好我把他给试出来了。”她说完又疑惑道:“你对王爷的口味这么清楚?”


    他要是不清楚,世界上就没人清楚了。


    燕绥想到今日那盏凉了的燕窝,心里已经明白了七八分,果然是有人算计他们家小甜枣,那姓曲的厨子好像和曲紫家里沾亲带故的,这倒是难怪了


    他垂了垂眼才道:“王爷经常在外练兵,常跟我们一道用饭的。”


    沈蓉一想也是,又突然兴奋道:“对了,我都忘了告诉你了,王爷赏了我五两银子!”


    燕绥见她这财迷样不觉一笑:“那你打算拿什么报答他?”


    沈蓉认真想了想:“做个他爱吃的糖醋丸子?”


    燕绥:“”


    燕绥见时候不早了,他倒是有心留宿多亲近亲近自家的小甜枣,不过又担心传出去对她的名声不好,只得遗憾地起身告辞了。


    早上沈蓉才起来,就又收到一套全新样式的衣裳,衣裙到腰带到鞋子一身灰黑,搁在那里好比一块抹布,穿在身上不知道的还以为沈蓉要出家了呢。


    沈蓉拎着这身衣裳:“”


    虽然她不想打扮的花枝招展的,但也不想穿的跟个尼姑似的啊,烨王这品味也太极端了吧!!


    沈蓉边腹诽边系了个围裙遮丑,一到小厨房青城峨眉和华山三座大山都神情复杂地看着她,她也知道自己这形象落差有点太大了,尴尬地咳了声转移话题:“曲师傅呢?他怎么没来?”


    三座大山面面相觑,最后还是华山小声道:“曲管事昨天给王爷端了盏凉燕窝,惹得王爷不悦,已经被打了十个板子赶到西院了。”


    沈蓉轻轻‘啊?’了声,她虽然昨晚上纠正完单子的几处错儿之后也在想法把姓曲的赶走,但是这也太巧了吧!打瞌睡就有人送枕头啊!而且一般来说菜品口味不对,首当其冲的应该是负责管理整个厨房的她,难道烨王这么慧眼如炬,连这点小事都能分辨真伪?


    她自认不是那种凭空交好运的,皱眉想了想,脑子里不期然蹦出燕绥那张若有所思的脸来,顿时觉着有些古怪。


    ☆、第37章 第 37 章


    燕绥说他自己是亲卫统领,一般都是颇受上头信重才能担任这个职位,但是也不至于职权大到能随意调换王爷的身边人吧?


    沈蓉一边疑惑一边开始切菜切鱼肉,正好这时新同事也过来当差了,新同事厨艺可能比不上曲衡山,不过为人忠厚老实,让做什么做什么,名字就叫泰山。


    沈蓉:“”= =


    华山和峨眉认真工作,青城小哥非常腼腆地献着殷勤,厨下气氛一派和谐,沈蓉心情大好,一转头看见青城小哥看着她支支吾吾似乎有什么想说的,她和气问道:“你有什么想问的?只管开口,若是我知道的一定不会藏私。”


    “我娘让我委婉点问”青城小哥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怎么个委婉法,只得问道:“沈姑娘,你可有许过人家?”


    沈蓉:“”这哪里委婉了!


    她打小桃花就旺,四五岁的时候就有人送糖送果子,再长大些送宝马香车的也不在少数,因此对青城小哥的打听只是郁闷并没有多惊讶,为了不影响同事关系,她委婉道:“当差的时候还是不要说这些私事为好,再说我父兄如今不在身边,我也没想过这事。”


    青城小哥不知道是听懂了没听懂,闷闷地应了声,转身去切菜了。


    很快沈蓉就发现了他没听懂。她下午出去打点大厨房送上来的菜蔬的时候,就见一对相貌和青城小哥有些相似的中年夫妇借着来送菜的由头,盯着她来回打量,还时不时兴奋地窃窃私语。


    “这就是阿城昨日说的那姑娘?可真俊诶,就是老王爷的几个侧妃都不见有这般俊俏。”


    “要不怎么说咱们儿子有眼光呢?听说菜做的也好,人也勤快,咱们家也算有家底的了,咱们儿子又是老实孩子,咱们”


    听了几耳朵的沈蓉:“”


    剩下的她没听清,因为声音已经被老两口兴奋的嘿嘿嘿嘿声给挡住了,她在两人菜场挑猪肉般的目光下点完了各样食材,忍着郁闷让人抬回厨房。


    青城他爹娘见过了沈蓉兴奋的跟什么似的,深觉得自家儿子有眼光,俗话说再想门前七品官,两人虽然在烨王府只是个小管事,但家资也不算薄了,而且这时候亲事基本都是父母做主,儿女没什么插嘴的份,他俩相中沈蓉之后,合计了一个时辰就去找府里的大管事提了提这事。


    大管事跟青城他爹娘是好友,想着沈蓉是烨王私厨,他也做不了主,于是又递了话上去,就这么一层层递到正在马场练兵的燕绥耳朵里,燕绥脸色一绿,身子一歪,正好被对练的杨参将扫中了腰侧,在马上身子就晃了晃。


    杨参将险没给他吓死,慌忙翻身下马,诚惶诚恐地问道:“王爷,您没事吧?!


    燕绥一张玉面都阴沉沉的,半晌才反应过来,摆摆手道:“我无事,今日就到这里吧,收队回府。”


    众人见他差点受伤,也没有了再练的心思,骑马收队回府了。


    燕绥回府的第一件事就是先让大管事坚决地义正言辞地拒绝了青城小哥的爹娘,然后一转身就要问沈蓉什么情况,走到半路才发现自己的衣裳没换,只得又回去换了亲卫常服,这么一来一回,火气已经泄了一半,等在小院里见着沈蓉笑意盈盈地端着一碗双皮奶的时候,另一半火气也没了。


    沈蓉把双皮奶递给他,就见上头还撒了把蜜豆:“今儿王府的庄上送了几桶新鲜的奶.子要给王爷用,正好王妃也想吃糖蒸酥酪和酥皮点心,我就做了两份的,没想到还剩下不少,干脆做给你吃,余下的我都做成酸奶了,到时候记得来喝啊。”


    燕绥心头一甜,觉着他家小甜枣果然还是最惦记自己,不是所谓的‘烨王’。他思考了一会儿哲学问题才笑着问道:“王府厨下的东西你也敢随便用?”


    沈蓉不以为意地摆摆手:“怕什么,我在京里呆了这么久,就没见过哪个厨子会把做菜用的边角料扔下的,主家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且王爷又不知道,再说这牛乳放到明天就不新鲜了。”


    燕绥用白瓷小勺小心咬了口,奶香浓郁,润滑甘甜,甫一接触唇舌就融化了,顺着舌头轻松流进胃里,只留下满口的甜香,他又吃了几口蜜豆,果然也是软滑甘甜,吃起来有种沙沙的口感,而且半点不腻,吃完饭吃这份小甜点再合适不过了。


    他原来也不大好口腹之欲,现在感觉自己已经快被沈蓉培养成忠实吃货了。


    沈蓉问道:“好吃吗?”


    燕绥笑着点头:“你做的怎么会不好吃?”这番马屁把沈蓉拍的通体舒畅:“先拿你练练手,要是味道好,明天用新鲜牛乳做给王爷吃。”


    燕绥:“”


    他冷哼了声:“仔细做的太好了王爷瞧上你。”


    沈蓉撇撇嘴:“逗你一下,你说你急什么呐。”


    燕绥吃了半碗才问道:“王妃也让你做这些点心?”沈蓉点点头:“她派来传话的人说小厨房里做出的东西不合王妃胃口,有些太甜腻了,所以请我帮着重做一份,我也没法拒了,不过我多留了个心眼,把两份点心都给王爷,让王爷那边给她送过去。”


    胡王妃还真的挺爱吃沈蓉做的菜的,有时候实在忍不住还会来他这里蹭饭,不过她做的菜世上有谁会不爱吃呢?


    燕绥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她的鼻子:“小滑头。”


    沈蓉给他这一出闹的脸红,皱眉瞪了他一眼,往后一躲才继续坐定。


    燕绥一碗双皮奶吃完,终于想起自己的来意了,一手握拳,掩嘴轻轻一咳才问道:“有人想向你提亲你知道吗?”


    沈蓉怔道:“哪个啊?”她说完禁不住瞧了他几眼,又慌忙收回目光,难道燕绥说的是他自己?哎呦卧槽,这可有点惊悚了!


    燕绥斜睨她一眼:“就是跟你共事的那个青城。”


    沈蓉怔了怔才一拍桌面道:“我就说那个青城小哥他父母上午怎么过来了,原来是这一出啊!”


    燕绥把一个字一个字重复出来:“青城小哥?叫的倒还亲热。”他唇角微抿:“你我也认识这么久了,也从没见你这般亲热的叫过我。”


    “叫你什么?锤哥?”沈蓉不理他吐酸水的话,狐疑道;“不对啊,你是怎么知道的?”


    燕绥哼了声,淡淡道:“他爹娘是府里的管事,想法递话给了府里总管,总管又来请示了我们王爷,我正好在一边听到了。”


    沈蓉表情就很微妙了:“你们王爷怎么什么都不避讳你啊。”


    燕绥道:“我是王爷的心腹,这些须尾小事他怎会瞒着我?”


    他说完起身要把空碗放到一边,这也是沈蓉原先在饭馆里订下的规矩,她越想表情越不对,正好一偏头看见燕绥走路姿势有些别扭,她想到燕绥似乎很了解烨王的喜好,而且烨王到现在身边一个女人都没有,燕绥又生的那么好看,还一直在他身边晃悠


    就像昨天曲衡山那事,会不会是燕绥给烨王吹的枕头风?还有她这么顺当地能进王府当差,会不会也是燕绥帮忙说和的?


    沈蓉想完这些整个人都凌乱了,妈呀,可不敢这样,他们家大锤也太可怜了吧!失忆的时候没人操心没人惦记,一回到烨王府还得为了她卖菊求荣,她,她就是不在这儿干了,也不能看着大锤受这种苦啊,看他腿都不好使了,老天爷呐!


    她一转眼的功夫已经脑补出了一场苦情**十八X大戏,给脑补的整个人都不好了,等燕绥放好碗转身回来,就被沈蓉一把搂住:“你的命怎么那么苦啊,长得好看也不是你的错啊!”


    燕绥:“???”


    他先是被沈蓉突如其来的热情惊住,难道他家小甜枣终于开窍了?后来一听她说的话,怎么觉着这么不对呢


    他无奈问道:“你怎么了?”


    沈蓉不敢回答,怕这事儿万一要是真的,被她猜出来就怕燕绥受不了,她小心翼翼地问道:“你最近没人强迫你做什么事吧?”


    燕绥给问的十分茫然:“没有。”谁敢强迫他?


    自愿的好歹比强迫的好点,沈蓉欲言又止,叹了口气道:“我回头给你做点红小豆粥和紫菜汤吧,你也能少受点罪。”好歹都是防痔疮的。


    燕绥的高智商在这里发挥了极大的作用,把她的话和神情前后想了一遍,脸登时就绿了。


    所以他家小甜枣以为,他自己在和自己断袖??!!


    偏偏他哑巴吃黄连,还不能直接解释,燕绥头一回知道了,什么叫自食苦果。


    燕绥现在除了感慨自食恶果之外,还得感慨一回女人心海底针,这么离谱的事情她究竟是怎么想到的?!


    他忍着想去抹脖子的冲动,好声好气地道:“你究竟想说什么?怎么又说到红豆粥和紫菜汤上去了,没事别胡思乱想。”


    这话一说沈蓉更胡思乱想了,她伸手用力按了按他的肩头:“我没胡思乱想,你自己放宽心就成,别想些有的没的,也别在意旁人的眼光。”


    燕绥:“”到底是谁在胡思乱想啊!


    他只得直说了:“我跟王爷打小一起长大,我是他的护卫,情分自然不同旁人,我也在他跟前说的上话,你不要想的那么龌龊好不好?”


    天知道,他现在真的想摇着她的肩膀跟她解释啊!


    这时候就是体现男女思维诧异的时候了,沈蓉白着脸颤声道:“你,你怎么一下子就能猜到我想的是什么,难道你和烨王是真的?”


    燕绥:“”


    他当真是无语了。


    他见跟她解释不清,只得道:“反正你记住,我跟王爷只是普通的上下级,你不要乱想,烨王或许看在我的情分上会对你照拂一二,左右,左右不是你想的那样!”


    他给沈蓉这脑洞搅和的,都不知道自己在说啥了。


    沈蓉半天才勉勉强强点了点头,又看了他一眼:“若是王爷没有那你为什么走路一瘸一拐的?”


    她又想到哪去了?燕绥发现自己真的是不懂女人呐,他叹了口气道:“我方才跟人对练的时候不留神伤着了。”


    沈蓉这才勉勉强强信了,又叮嘱道:“伤到腰就别乱跑了,赶紧回去歇着吧。”


    她说完起身送燕绥出门,其实心里头还是有点疑惑来着,不过燕绥不说她也没说什么,早上去小厨房当差的时候就看见青城小哥一改昨日的殷切,目露惊恐地看了她一眼,很快又低头躲开她的视线,似乎连跟她对视都不敢。


    沈蓉觉着莫名其妙,虽说他昨天提亲没提成,但也不至于这么怕自己吧?她想到燕绥昨天说的话,想弄明白怎么回事,主动好声问道:“青城,咱们都是一个地方当差的,你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可以跟我说说,你做什么这么怕我呢?”


    其实燕绥本来想把青城小哥直接调走的,又怕两天之内调走两个人沈蓉会怀疑,只得暂先把他留在这里,不过派总管说了一通,总管还隐隐约约透露这位沈姑娘是王爷瞧中的,眼里警告他们不许在外乱说,青城小哥又不是什么胆子很大的人,今儿见着沈蓉差点把自己吓死。


    青城小哥支支吾吾了几句,脸已经给吓青了,跟见着吊死鬼儿似的,拿着菜刀离开她三丈远,可把沈蓉给郁闷的,她招谁惹谁了她!


    青城这么害怕她肯定事出有因,说不准就是燕绥威胁他什么了,沈蓉一边做菜一边琢磨这事儿,可是就算燕绥疑似烨王的枕边人,也没道理能把青城小哥吓成这样啊,王府又不是他说了算,如果说王府里谁说了算,那肯定就是


    沈蓉突然冒出这个脑洞来,脸色都跟着变了,手下的刀不由得一顿,正巧这时候有人来通报道:“沈姑娘,你上回做的熏鸭王妃吃着很好,王妃心里头一直惦记着这个味儿呢,所以想请你再做一只,你看现在有空吗?”


    沈蓉给这突如其来的一嗓子打断了思绪,手下不由得一抖,食指就被切了个细小的的口子,几滴血冒出来,她忙含了下才道:“劳烦你帮我回王妃一声,熏鸭倒是能做,只是颇费时间,恐怕王妃得等到明天或者后天了。”


    侍婢忙抓了几枚银锞子递给她:“这个不急,王妃说了,一切先紧着王爷,她什么时候吃都行,要是太麻烦不吃也没什么。”


    老王爷那边暂且不知,胡王妃倒是真的很喜欢她的菜,隔三差五的就来蹭厨房,不过听说烨王对这位王妃还是十分客气的,而且王妃对下宽厚,每回来点菜上下必有赏钱,也不会挑三拣四的,不过是一样菜做两份也不费事,所以沈蓉基本都会应下。


    沈蓉笑着接过银锞子:“也不会那么麻烦。”


    侍婢客气了几句,转身走了,正好今天大厨房那边送来了上好的肥鸭子,沈蓉想着干脆多做几只,反正这玩意耐存放,于是挑了几只皮肉相间个头刚好的开始烹制。


    王妃的人一走,沈蓉就把方才被打断的脑洞又捡了起来,垂下眼细细回想认识大锤以来的种种,面上已经拢了一层疑云,又是心慌又是烦躁,拉着华山低声问道:“华山,你知道王爷的小字吗?”


    华山吓了一跳:“小,小字都是长辈或者极亲近之人叫的,我们这些下人怎么可能知晓?”她说完又小声道:“不过我记着王爷似乎是没有小字的。”


    沈蓉皱了皱眉,脱口问道:“那怎么样才能见到王爷?”


    华山表情古怪地看着她,大概是把她当成了仗着有几分姿色想往上爬的了:“这偌大一个王府,守备也森严,咱们只在厨房当差,除非王爷召见,否则肯定是见不到的了,我是家生子,在府里也呆了有十来年了,只老远见过王爷一回,底下人哪里能见的到?”


    沈蓉不觉抿了抿唇,想着以后要不要向李夫人打听一二,又怕李夫人也不知道,她心里已经是疑的不行,纠结了一下午,明知道有作死的嫌疑,还是咬咬牙做了两道口味很重的菜肴端上去,不过王爷那边也没说什么。


    燕绥见到那两口重口味的菜肴怔了怔才下了筷子,这时候良好的卫生习惯挽救了他,他吃完立刻去刷牙漱口了。


    等到了下差的点,沈蓉回自己的小院果然见到了燕绥,她不经意般的问道:“按说你这个亲卫统领当不该是很忙的吗?怎么每天都有功夫到我这儿来,你哪来的时间?”


    她说完小心凑近了燕绥,鼻子轻轻抽动,也没闻见什么异味,不觉又有些动摇,难道又是她乱想想多了?


    燕绥勾了勾唇角:“最近蜀地没什么事,我也不是很忙,再说我一想起你在院里,就觉着简直归心似箭呐。”


    瞧瞧这话暧昧的,沈蓉忍着发烫的耳根瞪着她,燕绥扬唇笑道:“再说往日没时间也就罢了,今天说什么得抽出空来。”


    燕绥眉眼一弯,把一方精致的小匣子递到她眼前:“阿笑,生辰快乐。”


    ☆、第38章 第 38 章


    沈蓉呆呆地看着盒子半晌才反应过来:“我生日啊?”她眯着眼想了会儿才反应过来:“哎呦, 还真是我生日,你怎么知道的?”


    最近身边的变故实在太大, 她自己都忘了自己生辰了,没想到远在这异地他乡竟还有人记得。


    燕绥挑了下眉毛:“原来在饭馆里的时候你说过的。”


    沈蓉自己都记不得自己说过什么了,不过在举目无亲的烨王府,有人还能记得自己生辰,她说不感动是假的,冲他笑了笑伸手接过匣子,拨开搭扣瞧里面的东西。


    燕绥略带希冀地看着她:“好看吗?”


    就见锦缎托着一只光润无比的珊瑚钗子和一对儿珊瑚珠子耳环, 那耳环倒还罢了, 钗子的钗头雕着一朵芍药,就连花叶根茎都纤毫毕现,整朵花儿将开未开, 栩栩如生,除了花儿的鲜亮美好,竟透出几分似人的□□,雍容端雅,含羞生情,珊瑚串成珠子做成手钏的多, 因为难以雕刻,这般鲜润的珊瑚已经是珍品, 再加上这精巧的手艺, 更是堪称极品了


    沈蓉打小也算见过不少好东西了, 但这只珊瑚钗子还是跻身前十, 她抖着手指把簪子取出来:“你,你好大的胆子,偷东西偷到烨王哪里去了!”


    她实在不能信一个亲卫统领能弄到这样的好宝贝。


    燕绥:“”


    他给她这话生生噎住,半晌才无奈道:“你就不能想点好的吗?我有个朋友是在海边当差的,他们那边的珊瑚一两银子一大把,这个实在算不得贵重。”


    他说完暗自懊恼,他一见这只钗子瞬间就想到沈蓉了,也没多想就亲自买了下来,现在又得自己给自己圆场。


    沈蓉半信半疑,但是人家好心给自己送礼物,她也不能不识好歹乱怀疑,笑着道:“那就多谢你费心了。”


    她说完细细打量着这只钗子,就见钗子尾端隐隐约约刻着一个‘枣’字,她哎呦了声:“你个冤大头,难怪人家便宜卖给你呢,这钗子原来是个二手货!”


    燕绥肯定道:“不可能,这就是给你的。”


    沈蓉把那个‘枣’字给他看:“我大名小名可都没这个字啊。”


    燕绥笑而不语:“这是我刻的,你只管戴上就是。”


    沈蓉啧了声:“别是你准备要给你哪个相好的,人家不收你才转送给我的吧?”


    燕绥啜了口茶:“可不就是你这个相好的。”


    沈蓉瞪了他一眼,没接这话茬,伸手把钗子和耳环要放回盒子里,燕绥轻轻按住她的手:“放回去干什么,你不拿出来戴着?”


    沈蓉道:“算了吧,我整天在厨下做活的,要是不小心磕了碰了找谁说理去?”


    燕绥硬是把钗子取出来:“首饰买回来就是要戴的,这么藏着掖着做什么,我帮你戴上。”


    他说完硬是按着沈蓉肩头让她坐下,取了钗子要帮她戴上,沈蓉拗不过他,只得坐下了,又伸手道:“我自己来吧。”


    燕绥不答话,伸手把她头发上随意簪着的木钗取下来,她下意识地垂了垂眼,一头乌发纷纷扬扬落下,蜿蜒着垂落腰间,她眉眼低垂,眉心若有似无地蹙着,红唇微抿,似嗔非嗔地看着他,倒真有些何处不可怜的意味。


    燕绥看着她微微抿着的红唇,想忍着抚上去的冲动,伸手取来木梳子沾了水,帮她梳着头发。


    沈蓉被空气中丝丝缕缕的暧昧弄的脸上发烫,强迫自己转移注意力,问他道:“瞧不出来你还会给人梳头?”


    燕绥当然不会盘发梳妆,不过简单的盘一下还是能做到的,而且她的一头青丝生的极好,拿在手里柔顺服帖,任由人摆弄,他干脆放下梳子伸手把玩着一缕青丝,任由他缠绕盘旋成各种形状,倘若这青丝的主人也能如这般由得他揉.搓


    他想着想着身上都燥热起来,不敢再乱想,将她的一头乌发挽好,再用珊瑚簪子定住:“好了。”他顿了下才道:“又不是很难的事情,瞧几眼就会了。”


    沈蓉从屋里取来靶镜一瞧,就见三千青丝之间殷殷一点红,既鲜润又不会抢了主人风采,笑眯眯地点头:“你眼光还挺好。”


    她说完又发愁起来,她过生日燕绥送他这么贵重的礼,燕绥过生日她能送点啥呢?要是燕绥能听到她的心声,此时定要接一句,什么都不用,把你的人送来就成。


    她说完就想起身的,被燕绥轻轻拉住,他捻起两只耳环帮她戴好,两指不经意般的轻轻捻住她耳珠,故作惊异:“阿笑,你耳朵怎么红了?”


    沈蓉想推他但是一下子没推开,脸上针刺般的开始发烫:“天太热。”


    燕绥笑一笑:“已经快到秋天了。”


    他见她眼睛已经瞪了起来,不进反退,伸手在她脸上刮了刮:“我听人说,心中有事的人才会时不时脸红,不知道阿笑心中有什么事,心里的事是否跟我一样。”


    沈蓉觉得被他刮过的地方酥酥麻麻,呼吸乱了几拍,说话都颠三倒四的了:“事,什么事能有我心里,想多了你。”


    燕绥眨了眨眼,手指移到她的下巴上,微微一抬:“阿笑知道我心里在想什么吗?”


    这几天沈蓉也没心思想旁的事,但他这样让她不禁回想起来蜀地之前两人之间的暧昧来,只不过这回他更加不容抗拒,甚至连遮掩都不再了,难道他恢复记忆了,还对她有旁的心思?


    沈蓉脑子都乱成一团麻了,良久无语,他看着两瓣抿着的红唇,被蛊惑了一般,不自觉地想要欺身靠近,她慌忙偏头挣开,他唇瓣堪堪擦过她脸颊,她腾的站起身来:“你,你这样对得起烨王吗!”


    燕绥:“”不亲下去才对不起啊!


    沈蓉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啥了,转过身往屋里走,不再看他:“行了,天色不早了,你先回去吧。”


    燕绥知道自己今儿是又过火了,在门外好声说了几句,见屋里迟迟没有动静,只得道了声:“有什么事来寻我。”然后转身走了。


    沈蓉在屋里拔下那只珊瑚簪子,对着烛火蹙眉瞧着,又长长地叹了声,重新把簪子收回匣子里。


    她现在对燕绥的身份是越来越怀疑了,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纠结这事儿,哪怕燕绥真有一百个假身份呢,只要不害她,又跟她有什么关系?装傻充愣反倒能享受他带来的各项特权和好处。


    但是燕绥身份有异她就是忍不了,假若他是个陌生人,他爱怎么说谎怎么说,跟她半点关系都没有,如果他只是寻常朋友,说谎是因为有难言的苦衷,她也不是不能理解,为什么独独只有他不行?


    沈蓉往深处琢磨一二,不自觉伸手抚了抚被他亲吻过的地方,差点把自己的冷汗给吓出来,脸上满是别扭诡异,除此之外还有点隐隐的期待。


    她分析了一下现在的情况,要么大锤真跟烨王有好几腿,来撩她是为了躲避烨王的纠缠,证明自己是喜欢女人,要么燕绥是真对她有些意思,并且想把她强留在身边,不想她跟沈家大房有接触,那么他的身份就是


    或者他真就是亲卫统领,而且真的对她有好感,如果是这样那最好,两人可以先慢慢地互相了解,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就怕不是这样。


    她咬着下唇想了想,先把这事抛到一边,既然怀疑,干脆想法弄清燕绥身份。她在屋里走了一时,又把烛盏挑亮,托腮想了会儿,忽然眼睛一亮写了封书信。


    她早上起来见到他先问道:“我父兄有下落了吗?”


    燕绥眉梢微动,缓缓摇头。


    她再没多问了,把信封交给他,信封也没封口,她直接递给燕绥道:“我在府里进出不方便,你要是能找着我的家里人,把这封家书交给我爹和我哥。”


    燕绥还以为她得为他昨日的无礼气上一阵,没想到她今日神色如常,他怔了片刻才接过手里的信封:“好。”


    沈蓉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加重语气叮嘱道:“这信上也提了你几句,是我给我爹和我哥报的平安,不过你不许偷看啊。”


    这话怎么听着那么奇怪,说是不许让他偷看,但那语气简直跟让他看一眼一样,燕绥挑了挑眉才道:“阿笑拿我当什么人了。”


    他又问道:“王爷后天要出去练兵,我这两天不在府上,你有什么事只管托府里的管事传一声,有什么东西要托我捎带吗?”


    沈蓉摇了摇头,又看了他一眼,这才转身走了。


    燕绥把她方才的神情和说的话细细思索一遍,不由得眯了眯眼,忽的又挑唇一笑,把信封搁在抽屉里,竟然真就老实不看了。


    晚上的时候沈蓉小心探问道:“我那信你送出去了没?没偷看吧?”


    那份信没写旁的,就写她这几日对燕绥身份的种种怀疑,还罗列出了证据一二三四,她要送家书是假,要看燕绥看了家书之后的反应才是真的,她还故意透露了信中的几分信息,就算他没隐瞒身份,她也不信他会忍住不看,大锤才不是什么本本分分的老实人。


    燕绥优哉游哉地道:“没看,你的叮嘱我哪里有不遵从的?”


    沈蓉紧盯着他的神色,见他表情没有分毫异样,心里又左右摇摆起来,嘴上胡乱应道:“没看就好。”


    平时怎么不见他这般老实,这时候竟老实起来!


    她还是不死心,从屋里取出一大碗蒸的槐花饭,上面淋了香油麻油蒜末秋油还有蒜苗:“特地给你准备的,你快趁热吃吧。”


    燕绥此时肯定是吃过她准备的晚膳了,这时候也不大饿,表情古怪地瞧了她一眼,拿着筷子拨出了小半碗:“我吃这些吧,太多吃不完了。”


    沈蓉眼睛一亮,故作疑惑地问道:“怎么会吃不完呢?我可是按照你寻常的食量准备的。”


    燕绥从从容容地道:“东院有专门给我们这些下属准备饭菜,所以我在东院吃过了。”


    沈蓉:“”


    天衣无缝!!


    沈蓉简直想一脑袋撞死,亏她还以为自己想了多么好的招数呢,给人轻轻松松就破解了。


    她正在郁闷间,燕绥偏头瞧了她一眼:“阿笑,你最近有些古怪啊。”


    沈蓉犹豫着直说还是继续试探,最后还是怕打草惊蛇,故作高深地道:“你觉着我怪,我还觉着你怪呢,怎么你一到蜀地,处处都不大一样了。”


    燕绥展开双臂,勾唇笑道:“阿笑观察的可真仔细,你要不要看一看摸一摸,究竟哪里不一样了?”


    沈蓉试探不成反被调戏了,登时闹了个大红脸:“你你闭嘴!”


    燕绥很无辜地道:“不是阿笑你想看的吗。”他含笑执起她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处:“我对阿笑的心意,可是一直没变的。”


    他自打昨晚上之后就越来越不要脸了沈蓉实在招架不住,抽回手落荒而逃,燕绥在她身后发出几声轻笑,等她走远了又托着下巴若有所思。


    他家小甜枣开始怀疑他了?


    沈蓉落荒而逃之后又开始琢磨法子,但是想了半天也没想到个万无一失的,又想到燕绥今日的反应,看着都十分正常,难道真是她自己瞎想的?


    后天烨王带人出去练兵,沈蓉这个厨娘也没了事儿做,管事给她特批了假期,她一觉睡到晌午,正琢磨着能不能出府去买点东西探望探望李夫人,她还没来得及问管事,胡王妃身边的侍婢就敲她院门来寻她:“沈姑娘在吗?”


    沈蓉开门道:“我在呢,姐姐有什么事?”


    侍婢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芙蓉潭那边给老王爷和王妃进献了十几尾活鱼,厨下的厨子竟没有一个知道怎么做的,所以想请沈姑娘过去瞧瞧。”


    沈蓉迟疑道:“能不能把鱼拎过来让我瞧瞧?”


    侍婢为难道:“那鱼生性胆小,一离水片刻就会吓死,而且娇贵得很,水温水性都有要求的,送到王府上已经死了二十几条,剩下的也没几条精神的,就怕拎过来又要死了。”


    其实这要求倒是不难,但是沈蓉也没去过王府正院,胡王妃脾气好倒还罢了,老王爷可不是好相与的,她想了想,婉拒道:“前日做菜的时候不留神割伤了手,这鱼既然这般娇贵,想必肉质也极细腻,我手现在不灵便,若是弄坏了大人们进献给老王爷的食材可不大好。”


    她说完把前几天不小心割伤的口子给她看,侍婢也不大好说什么,回去回禀了胡王妃,胡王妃想着沈蓉到底是燕绥的私厨,她也不大好随意支应,便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道:“那行吧,我回头问问李夫人,看她有没有善于烹调鱼肉的厨子。”


    倒是老王爷在一边听了,那颗敏感的玻璃心又不痛快起来,大概是想到了自己连燕绥的一个厨子都支应不动,重重哼了声:“让她过来,菜做的好不好不是她说的。“


    侍婢无奈,只得又去传了一次话,沈蓉听完也是头疼,但老王爷的话,就是烨王也不好明面上违抗的,更别说她区区一个厨子了,哎罢了罢了,只是做顿饭而已,她想了想,请侍婢稍等片刻,自己回屋把那身抹布一般的制服换上了,又梳了个又土又丑的发型,再用厚厚的刘海遮住脸,这才起身随侍婢去了正院。


    听李夫人说老王爷的侧妃小星也不少,不是她自恋瞎操心,小心无大过啊。


    沈蓉一路低着头,老王爷也没看清她长相,胡王妃是见过她相貌的,心里总担心这般貌美的女子心气儿也高,会生出什么事来,见她如此装扮,便知道她是个有骨气的,不至于闹出不才之事。


    老王爷虽说心里有些不痛快,但是也不至于特地为难她,让人把她带到厨下去选鱼,沈蓉看这种鱼肉多刺少,而且味道极其鲜美,脂肪肥厚,便跟传话的人道:“这鱼肉依奴婢之见,烹煮涮烤反倒失了其鲜味,不如直接片成薄片,以上好的秋油和芥末佐之,方不掩其清鲜。”


    她说完心里忍不住擦了声,第一次自称奴婢怎么感觉这么别扭呢!


    吃生鱼脍古已有之,老王爷点头应了,沈蓉想这鱼离不得水太久,干脆让杀鱼的师傅现杀了,她切好端盘,在盘上放了一层薄冰,又调好秋油和芥油,端着托盘捧给老王爷和胡王妃。


    胡王妃最爱鱼虾之类的,先给老王爷夹了一片,等到自己要吃的时候,突然就一阵反胃,捂着嘴巴不住地干呕起来。


    老王爷先是一怔:“你怎么了?”他不知想到什么,面色忽然一变,按住她的肩问道:“你是不是”


    他当即道:“传我的令去请张大夫过来。”


    他又满目阴沉地扫了一圈屋里伺候的下人,包括沈蓉在内,他沉声喝道:“把这些人拖下去关起来,今日之事半个字都不得外传!”


    ☆、第39章 第 39 章


    沈蓉本来还悄咪咪地瞧了老王爷一眼, 暗想他是不是和燕绥长的有些像之类的。


    听他这么一呵,她当即便懵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胡王妃这样怕是有了身孕, 她是朝廷的人, 老王爷再如何跟烨王不合, 那也是内部矛盾, 跟朝廷才是主要矛盾, 所以无论如何都不能让胡王妃这个宗室女诞下子嗣,不光她不能生,就连消息都不能传出去一分一毫, 否则朝廷那边定会借此机会生事——所以如果胡王妃是真的怀了身孕, 那这一屋子的下人估计都活不成了。


    这叫什么事儿啊, 躺着也中枪!


    她心念急转, 慌忙跪下道:“都是奴婢的不是,奴婢杀鱼的时候好似忘了去腥线, 气味冲着王妃了,还请王爷责罚。”


    老王爷微微怔了怔, 似乎没想到燕绥的厨子这般机灵, 一转眼便是一个说法。不过此事事关重大, 不是靠沈蓉抖机灵就能得救的,他理也没理沈蓉的说辞, 直接道:“把人带下去。”


    周遭哀嚎挣扎声一片, 九成的人都没反应过来究竟出了什么事, 沈蓉本想挣扎,一看王府虎视眈眈的侍卫,只得老老实实地垂下手任由人拽了下去,给关在了王府的地牢里头。


    老王爷命人请了世代给王府瞧病大夫来诊治,果然诊出了近三个月的身孕,胡王妃脸色微微白了白,喃喃道:“最近我身上也没什么不对的,虽说没有换洗过,我也只当是月事不调,这些日子我都有服避子汤的,怎么怎么就有了身孕呢?”


    她忽又想到这些天自己有些贪吃贪睡,脸色不由更加难看,大夫道:“回王妃的话,个人孕期反应都不相同,但这确确实实是喜脉无疑,属下不会诊错的。”


    老王爷抬手示意大夫先下去,面沉如水地转向胡王妃:“阿珍,这个孩子不能留。”


    胡王妃已经镇定下来,不见方才的仓皇,垂下眼轻叹了声:“我知道王爷的难处,这孩子,我也没打算生下来,赶明就让大夫送一副温缓的落胎药来。”就算她不落,老王爷也能想法让她落胎。


    老王爷对她的识趣素来很满意,点了点头,正要说话,就听胡王妃又道:“但是妾有个请求。”她见老王爷点头才道:“宁侧妃本就张扬跋扈,她母族又势大,现下又有了身孕,只怕更要仗着孩子生事,外戚也不会消停,还请王爷将她的孩子一并落了去。”


    老王爷不愉道:“荒唐!你也是这孩子的嫡母!”胡王妃道:“宁侧妃有了孩子,只怕日后再没有妾的容身之所。”


    其实老王爷对一个妃妾生的孩子不是很在意,主要是想用孩子给燕绥添添堵,但胡王妃说的也有道理,而且她跟自己这么多年无有不周到的,他思索一阵,点头淡淡应了。


    胡王妃面色疲惫地叹了口气,斜靠在贵妃榻上不言语,身边的侍婢禁不住劝道:“这些年老王爷和王爷对您都是十分敬重的,宁侧妃她再怎么跋扈,就算有十个八个孩子呢,有礼法身份压着,总也越不过您去,您又何必如此,反倒惹得老王爷不痛快呢?”


    胡王妃身边的女官给她连连使眼色,示意她不要多问,胡王妃倒是没见恼怒,只叹了声,合上眼喃喃道:“我这也不是为了我自己”


    沈蓉在地牢里急的满头冒汗,她还想着能不能托人传个话给燕绥,不料来往间连个送饭的都没有,她简直要疯,只能寄希望于胡王妃没有怀孕,她再想法托燕绥说说情,或许还能有一线生机


    燕绥来到练兵的山里,也有些心神不宁的,他一开始向沈蓉隐瞒自己身份,是怕她因为沈瑾的原因对他心存芥蒂,想先向她表明心迹再说旁的,说谎这事儿一旦开始就刹不住车,后来滚雪球似的越滚越大,以后总会有瞒不住的一天,现在她已经开始怀疑自己了,以后知道了实情会不会更加恼怒?


    那他该不该坦诚以待呢?他堪堪思量到此处,脑海里又冒出沈瑾那张脸来,不觉烦躁地攒了攒眉心。


    燕绥屈指按了按眉间,头回觉着这般棘手,就连外出征战被困敌营他都没有觉着这么头疼过。


    他正在琢磨此事,就听身边的亲卫报道:“王爷,李副参将求见。”


    燕绥挑了挑眉,点头道:“让他进来吧。”


    李延之一进来就风风火火的,不过还是先按着军中礼数行了个礼:“参见王爷。”然后才道:“哎,我有个事要问你。”


    表兄弟俩一向不对盘,燕绥固然看不上李延之整日拈花惹草轻浮不正经,李延之也瞧不上燕绥整天一副清高做派,指不定是有什么毛病呢。


    于是燕绥直接扔了一杆□□给他:“打赢了再问。”


    李延之简直要郁闷死:“我跟你说正经的呢,你操!”他还有心说几句,燕绥已经动了手,他无奈只得反身招架着,表兄弟俩就在校场动起手来。


    习武其实要看天分的,李延之当年刚学武的时候还纳闷过为什么怎么学都比不过表弟,因此每日加紧练习,后来年纪大了也就渐渐放弃治疗了,只是挨揍的时候依然会很憋闷。


    燕绥把李延之一枪挑翻,淡淡道:“比上回有进步,撑过五十招了。”


    李延之听他这话就来气,又擦了声,挺身站起来又扑过去,毫无意外地第二次被撂倒在地上,他这回累的直喘气,躺在地上摆了摆手:“成了成了,不打了不打了,我有正事要问你。”


    燕绥把□□放好:“你问吧。”


    李延之撑起身子坐在下首:“你们王府可有位姑娘”


    燕绥表情更加淡漠:“你摸姑娘都摸到王府里了?外面那么多风尘女子,行首优伶不是由着你挑?”


    李延之无语道:“你能不能别老把我往坏处想,我最近都多久没有流连楚馆青楼了?”他说完才道:“前些日子我娘救下了一位姑娘,她见那姑娘举目无亲,又不爱寄人篱下,所以把她荐到了烨王府当差,这事儿你当是知道的吧?”


    他这些日子一直被亲娘打发着在外当差,昨天好容易抽空回府,一问发现沈姑娘竟然不在府上了,可把他气的不行,急忙来寻燕绥问话了。他倒是没想到燕绥可能看上了这位姑娘怎么的,毕竟自己这个表弟一向是女人绝缘体。


    燕绥心头微动:“她叫什么名字?是什么相貌?府里下人这么多,我不可能每个都帮你看一遍。”


    李延之道:“姓沈,单字一个蓉。”他说着又想到什么事情似的,从袖里取出一只小的琉璃瓶,瓶里还绘着一副栩栩如生的女子小像,他递给他:“你瞧,这就是那姑娘的相貌。”


    燕绥当初还在沈蓉的衣柜里见过这只琉璃瓶子,一见之下面上阴沉的能掐出水来,竭力忍着再跟李延之打一架的冲动:“这瓶子你从哪里得来的?”


    李延之好歹也自诩风流雅士,没好意思说是自己捡了人家没有还的,一挑眉道:“自然是那沈姑娘送我的。”他顿了下又问道:“怎么,你认识?”


    燕绥面沉如水地看他一眼,心里冒出了汩汩酸水,险些没把整个营地淹了,他冷声道:“这样贴身的物件,沈姑娘会送给你的?”


    李延之撇撇嘴道:“送我贴身物件的姑娘家多了去了,你别废话了,这姑娘到底在你府里没有。”


    燕绥道:“你无非是瞧这姑娘美貌罢了,你身边又不缺美人,为什么偏要打她的主意?”


    李延之简直要急死,平时也不见燕绥这般磨叽啊!他忍着焦躁道:“这位姑娘不一样,你身边连丫鬟都没几个,跟你说了你也不懂,你到底帮不帮我找啊!”


    燕绥已经不打算把瓶子还给他了,不动声色地把琉璃瓶攥在手里:“整个王府的下人少说也得有三四千,不如我拿着这幅小像帮你找找?”


    到时候随便找个由头就能把瓶子扣下,人就说没找着,看他还怎么惦记。


    不料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李延之无所谓地道:“成啊,不过你得先把琉璃瓶还给我,我已经找了画师照着小像临摹了几幅画像,到时候你照着画像帮我寻吧。”


    燕绥:“”居然还有后手。


    李延之这么一搅和,使得他本来要不要跟沈蓉说实话之间彻底倒向了说实话,虽然沈瑾很让他厌恶,但是毕竟媳妇更重要啊!再不说实话,未来王妃都要给人拐走了。


    李延之还不知道自己一个请托竟使得燕绥下定了决心,正犹自絮叨不停,燕绥就见府里的管事被人匆匆引进来,面露踌躇,这管事是他留在王府里帮衬沈蓉的,他先打发李延之下去,这才问道:“出了什么事?”


    管事低声道:“正院里老王爷和王妃把沈姑娘叫去做菜,人都已经一天了人还没回来,奴才觉着不大好,托人去打听了一二,好像是正院出事了。”


    燕绥手指一紧,吩咐人身边副将先看着营地,自己骑马回了王府,见着老王爷立即问道:“父王,出什么事了?”


    ☆、第40章 第 40 章


    沈蓉捂着额头躺在牢里,鼻端尽是阴湿的气息, 她本来还想着实在不行, 能不能托人带话告诉燕绥, 让他向烨王求求情,一进牢里才发现自己真是异想天开, 这秘牢里连只苍蝇都飞不进来, 老王爷的亲卫更是一言不发,沈蓉也顾不得旁的了,扯着虎皮做大旗,对着亲卫道:“我是烨王姨母李夫人家中的客人, 还望这位大哥看在李夫人的面上,帮我传句话出去。”


    亲卫面上神色不动, 似乎没听见一般,旁人大概是受了启发, 你一句我一句地攀起了关系来,有人吵嚷着‘我爹的哥哥的儿子的好兄弟是王爷的总管,你们放我出去, 以后定有要出!’亲卫觉着不耐,直接卸了他下巴。


    这下牢里鸦雀无声了。


    他们这些伺候的人虽然没犯事, 更称不上大犯要犯,但老王爷为了怕他们走漏风声,还是把他们关进了地牢的一处密道当中, 一点声音都传不到外头去, 这以往重刑犯能享受的待遇, 可不是随便哪个猫三狗四都能进来的。


    沈蓉两只手紧攥在一起,脸色煞白地频频看向牢门外,时间越久,她能活下来的希望就越小。此时也有不少人醒悟过来,都在牢里放声嚎哭起来。


    老王爷的亲卫面色冷漠,目光在人群里逡巡片刻,似有几分怜悯,这时另一个亲卫附在他耳边耳语几句,隐隐约约说着药熬好了之类的话,接着就有人拎了一只木桶过来,木桶里漆黑的液体上下晃动,一股子中药味在牢里逸散开来。


    亲卫目露怜悯,慢慢道:“诸位大都是府里的世仆了,老王爷说了,这回是他对不起你们,他能做的只是给你们留下个全尸。你们的家人亲眷王府里会负责照料,死了之后也会体面厚葬的,你们就安心去吧,权当是为王府尽忠了,以后说出去也是个忠名儿。”


    所有人自然都不甘心,,他很快指着一个拖出去,那人本来还想反抗,被他捏住嘴硬是把药灌了进去,惨嚎了几声之手,口鼻冒出血来一动不动了。


    还有的仗着身强力壮想要反抗,颈子上挨了一刀立刻也没了声息,亲卫淡淡道:“老王爷想留你们一个体面的全尸,就不要不识好歹了。”


    沈蓉两只手紧了又松,觉着此时可真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但她又不甘心死的这么不明不白,看着亲卫腰间挂的钥匙,咬了咬牙准备拼死一博。


    眼看着亲卫灌药已经要灌到她了,突然方才来送药桶那人又匆匆赶了过来,在亲卫耳边低声:“王爷的人不知怎么过来了,正在地牢门口问咱们关押的地方呢,咱们说是不说?”


    老王爷瞧见燕绥,皱眉不愉道:“你不是在外练兵吗?就为了这个特特赶回来?”他见燕绥沉着脸不言语,还当他是为胡王妃怀孕之事担心,挥了挥手让伺候的人都下去,这才叹了口气道:“我一时不察,让王妃有了身孕,不过你不用担心,此事我会料理妥当,绝不会传出去分毫的。”


    他说着自己也很郁闷,他跟胡王妃宿在一起的时候不多,每回都是让她服了避子汤的,哪里想到她竟然会有身孕,就是胡王妃自己也没料到。


    燕绥要问的当然不是这个:“下人呢?听说我厨下有个厨子被父王叫过来,她是不是也牵涉到此事中了?”


    老王爷一直在料理胡王妃的事儿,他不说老王爷一时半刻还想不起来,闻言忙道:“这群人人多眼杂,不能再留。”


    燕绥听他还没来得及处置,悬着的心先是一松:“旁人都是父王院里的,父王要处置我管不着,但那个厨子还请父王交还给我。”


    老王爷满面不快道:“此事事关重大,绝对不能传出去分毫,不然让朝廷知道了又是一场风雨,你上回失踪了那么久,蜀地本就已经流言四起了,如今这又是发什么疯?!此事放一个人出去跟放一群人有区别吗?”


    燕绥淡淡道:“我保证她不会说出去。”他见老王爷沉了脸就要拒绝,竟然直接转身往地牢走:“罢了,我此次回来,本就不是和您商议的。”


    老王爷统辖蜀地多年,自然也有自己的心腹属下,捉拿沈蓉的就是这些人,所以燕绥才会来问他一句,但他执意不放人,燕绥就要强行带人了。


    老王爷气的脸色铁青:“孽障!你为了区区一个厨子就要反我?!”


    他本来还想着燕绥是不是为色所迷什么的,但仔细回想了一下沈蓉的样貌,只能想到一团厚刘海和黑黢黢的衣裳,燕绥怎么也不至于看上这样的,只能归咎于他非得和自己作对。


    燕绥没有回头,异常平静道:“父王多心了,儿子回头再向您赔罪。”


    他去找老王爷的时候,已经派了亲卫来跟老王爷的亲卫周旋,老王爷的亲卫执意不说人关在哪里,两边人已经在地牢门口动起手来,不过他带来的人更多,老王爷的亲卫三两下就被围住了脱身不得,


    燕绥冷声问道:“人在哪儿?”老王爷的亲卫咬紧了牙关不答话,他的参将大声喊道:“王爷,人没在地牢里,我看他们方才进去的地方,八成是关在密牢里!”


    密牢的入口和地牢还不在一处,燕绥脚步一转,匆匆往密牢赶过去。


    沈蓉正咬咬牙准备拼一把,外面一阵急急的脚步声传进来,沈蓉忙抬头去看,还没看清楚来人,牢门就被一把打开了,她一怔之下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拥入一个干净清冽的怀抱里:“阿笑,你没事吧?”


    沈蓉还没反应过来,甚至没看清他身上传的亲王常服:“大锤你怎么在这儿?”她说完才反应过来,他既然能出现在这里,说明自己怕是有救了,语无伦次地道:“胡王妃她吐了,老王爷他,你怎么你怎么?”


    燕绥拍着她的肩头轻轻安抚:“阿笑,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出去再说好吗?”


    沈蓉惊魂未定,脑子里一团乱麻,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下意识地点了点头,被他半搂着出了王府的地牢。燕绥脸色也不大好看,这地牢他关过朝廷的细作,关过与朝廷勾连的下属,没想到有朝一日关了自己未来的媳妇。


    他一低头见沈蓉脸色惶惶然,只知道拉着他的衣角,显然已经惊得没了主意,他不觉有些心疼,伸手掏出干净绢子来帮她揩了揩脸:“阿笑,你没事吧?”


    沈蓉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胳膊腿儿,怔怔道:“应该没有吧。”


    燕绥半搂着她到了牢门外,老王爷的亲卫和他的亲卫已经动上了手,两边一见到他,齐齐叫了声:“王爷!”不同的是老王爷的人惊怒,而他的人则放松许多。


    沈蓉还没缓过来的脑子又一次死机了,王,王爷?!


    她这些天一直有这个脑洞不假,但她家那个又傻又精,是不是卖萌犯蠢的大锤猝不及防真成了烨王,也就是说原来的许多事都得被推翻重新来想,她只觉得一阵天翻地覆,看着燕绥的脸都觉着有些不真切了。


    燕绥这回若是存心瞒她,也未必没有说法,只是他这回已经不想再瞒了,低头看了她一眼,抿了抿唇,才对着那些还在动手的亲卫们道:“此事我回头去和父王说的,你们都退下。”


    老王爷的亲卫无法,毕竟父子俩的事儿外人怎么参合都不对,只得躬身退了下去。


    燕绥放缓了声音:“阿笑,咱们先回去再说,好吗?”


    可怜沈蓉脸上已经不知道作何表情了,恍恍惚惚地点了点头,一路上都没说一句话,燕绥瞧她这样,干脆把她带回自己的东院,给她冲了盏杏仁茶递到她手边:“阿笑?”他试探着握住她的手,小心道:“现在已经没事了,你有没有什么想问的?”


    沈蓉神情恍惚地看了他半晌,既想道谢,又想跳起来捶他个鼻青脸肿,还想摇着领子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导致她许久才找回了语言功能,一把扯住他的领子问道:“你你你到底是谁!你为什么骗我,你有何居心!是不是打从你认识那天起就在骗我。”


    她说着说着咬牙恨恨道:“我就说吗,天下哪有失忆这么离谱的事情,果然你从一开始就是骗我的,枉费我拿你当”她噎了下才道:“当自家人!”


    她说着说着最后几个字不觉有些吐字不清,喉咙里似乎哽咽了几下,不过硬是咽了回去。


    沈蓉原也不是脆弱的人,不然家里这么大变故她早就去寻死觅活了,要是不相干的人,任由他怎么说谎呢,她都不会多嘴一句的,而燕绥不一样,撇除两人的暧昧不谈,她也早拿他当自家人看待了,得知他骗了自己这么久,简直想捶死他的心都有了,恨不得当初没救过这没良心的!


    燕绥都没料到她这突如其来的一下,被拉的身子一低,只得就着这别扭的姿势解释道:“阿笑我当时被朝廷派来的人伏击,不留神被山石磕中了脑袋,那时候确实什么都忘了”他说到此处,目光微柔:“当初多亏你救了我,不然我还不知会如何。”


    沈蓉冷哼了声:“我当初就不该救你,你也就没有骗我的机会了。”她沉着脸问道:“那你是什么时候想起来的?”


    燕绥修长手指抚过她有些泛红的眼圈,不知道是因着恼怒还是伤心,她黑着脸躲开了,他手僵在原处,叹了声道:“就是那回施既明设计将你带走,我想法营救你的时候无意中碰到几个我的下属,他们道出了我的身份,还说了几件在蜀地的事情,我这才想起来的。”


    他不是优柔寡断之人,既然决定了说实话,干脆就和盘托出。


    沈蓉略一回想就想到了,虽然知道他不是一开始就骗人的,但她还是给气的不轻:“中间这么长一段你都在骗我们家?”她忽然又想到一事:“我就说那几个镖头怎么那般古怪,他们也是你的手下冒充的?当初施既明追杀我们,也不是因为我,而是因为你?”


    燕绥神情有些狼狈,不过还是点了点头:“当初你落水失踪,一直在想法设法地找你,后来逼不得已才想了这么个招厨娘的法子。”他后来才知道沈蓉人竟然在李府,难怪他当时派人几乎把整个蜀地都翻遍了也没找着


    沈蓉瞪大了眼睛怒道:“也是你哄着我留在王府的!”


    燕绥这下更不好说话了,沈蓉气的简直都说不出话来,肩膀微颤:“我自认没什么对不起你的地方,你在我们家的时候,无论是衣食住行我都尽心照管了,你在蜀地之外怕泄露身份不说实情我能理解,你不信我,大不了咱们以后再不来往就是了,你已经到了蜀地,回了王府,还来骗我究竟安的是什么心?!”


    燕绥怕她气出毛病来,拍着她的肩头轻声安抚:“是我的不是,你先冷静一下,我”他被问的顿了下才道:“我实在太想吃你做的菜了,所以”他话才说了一半,已经被沈蓉重重啐了。


    他总不能说是因为担心她大伯才故意隐瞒想把她先骗成自己的烨王妃的吧?可怜他英明一世,到她跟前也只能想出这么个不靠谱的理由来。


    沈蓉坐在原地气的胸膛起伏,忽然冷笑着问了句:“敢问烨王一句,您怎么不一直瞒着呢?怎么今儿就想说出来了呢?”


    燕绥缓了神色道:“我这些天辗转反侧,一直觉着这么骗你于心不安,今天一听说你出了事就立刻赶回来了,想着干脆趁着这个机会告诉你”


    当然还要感谢表弟送的助攻。


    沈蓉沉着脸不言语,不知道想到什么似的,脸色彻彻底底冷了下来:“你既为烨王,蜀地没什么风吹草动会是你不知道的,我父兄的下落难道你真的查不到?”


    他根本就是想把自己和沈家彻彻底底地分离开!


    燕绥俊脸一僵,沈蓉面色发冷,现在一眼也不想看他,转过身就要走出去,燕绥伸手想要拉她,不过被她侧身避开,他无奈,本想自己跟过去的,见她满脸嫌恶抗拒,显然是不想见自己,只得叫了两个底下人,扔了牙牌过去:“跟着她,护送她回自己的院子里。”


    沈蓉也没什么地方可去,王府守备森严,她也不可能随意就往外跑,乱晃了一圈,幸亏有牙牌护身才没人捉拿她,最后还是不得不回了自己的院子。


    她仰面往床上一躺,又是恼怒又是心烦,恨恨地摔了个茶盏子,一抬手看见她过生日时他送的珊瑚钗子,眼神不由得更为复杂,深吸了口气,抚胸给自己顺气,进行自我开导,燕绥虽说骗了她这么久,但是对她也不差,今天这不还救了她吗?今天要不是他救了自己,自己估计早都横尸牢里了。


    沈蓉想这些倒不是为了燕绥开脱,主要是用来劝说自己还没那么瞎眼,但一想到燕绥当初在她面前那个装傻充愣的样子,心头又是一股火冒出来,忍不住重重一捶桌案,没啥淑女形象的‘擦’了声。


    今天的这事情真是一件紧挨着一件,沈蓉烦的在屋里走了好几圈,突然觉着额上隐隐作痛,撩起厚刘海对着铜镜一照,发现白皙的额头上已经冒出了几颗红肿的痘儿,一碰就升腾的,一般额头长痘应当是肝火太大导致的,她看了不觉更加烦闷。


    她是天生的好肌肤,从小没长过痘好不好!这要怪也得怪那嘴里没一句实话的大锤!


    沈蓉正在烦闷,突然院外有了敲门声,她顺着门缝一瞧,见竟是那个上午负责处置他们的老王爷亲卫。


    亲卫道:“沈姑娘在吗?劳烦开一下门。”


    难道是上午没杀成,下午又过来补刀?


    沈蓉心里又擦了声,左右看了看没有能跑的地方,回屋拿了把菜刀来防身,正准备拿些桌椅板凳把大门抵住,没想到那亲卫身手了得,三两下就翻过了院墙,冷眼瞥着她手里的菜刀:“放心,我不是来杀你的,我若要杀你,这么一把菜刀也拦不住我。“


    沈蓉脸色的冷漠程度跟他不相上下:“你若是敢在这儿动手,我就直接把事喊出去,反正都是要死的,我死了也断不会让旁人好过!”


    亲卫略带诧异地看了她一眼:“你胆子倒是不小。”


    他顿了下又道:“废话不多说,这个卖身契你签了吧。”


    他说完把一张卖身契签到沈蓉面前,淡淡道:“王爷向老王爷求情,老王爷才开恩饶了你一命,但老王爷总归对你不放心,签了这张身契,你生死都是王府的人了,若是有半点风声传出去,立刻杖毙。”


    签了这身契就等于是卖身为奴了,沈蓉脸色十分难看,正欲开口质问,没想到竟有人帮着她把她的心声说了出来:“她要是不签呢?父王要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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