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frederick在公司加班到很晚。


    临近财报季，新旧项目启动和收尾，手头ipo项目结束尽调，完成redherring，进入红鲱鱼招股书内核阶段，一贯在忙季上演速度与激情。


    凌晨一点多，frederick离开公司，上车后抬手捏着发胀的额角，黑色奔驰驶出地库，一盏盏路灯由橘红染开一层淡白光晕，光亮铺在他眼皮上。


    peter坐在副驾驶，拿着平板汇报今天的工作行程，他闭眼安静听着，需要调整的地方才出声提一两句。


    等助理汇报完后，frederick慢慢掀开眼皮，深蓝色瞳孔周围漫出一层血丝。


    “明天给几个项目团队都订些下午茶，这段时间大家都辛苦了。”说完他拿过一瓶水旋开喝了几口，将瓶子放进地图袋，“你早上不用着急到公司，亚洲电话会结束前到就可以。”


    peter连应了两声好，知道老板是想给自己放假。


    作为助理，他比谁都清楚老板的日程，简直就是拥有钢铁般的意志才能完成。


    frederick“嗯”了声，修长骨节勾着领口半温莎结往外一拉，将黑色暗纹领带扯下来，随后往一旁车座上一掷，他抬手解开一粒衬衫扣，另一只手拿起扣在车门凹槽里的手机。


    解锁手机，他本能又熟练地点开instagram，指尖在顶端一排头像快速滑动着，康宝仪的头像被顶到了后几位。


    那个许久未见的，熟悉的头像毫无预兆地鲜活闯入视野，frederick不由怔了一怔。


    明暗光影变幻里，frederick唇角掀起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弧度，他移动食指，将亮起一圈头像点开，入目是正对着silverocean的一张夜景图，配了一个香槟杯的emoji。


    他小幅度往上抬了下眉骨，眼眸深处溢出一点意外。


    食指往后一滑，后面是一张精致餐食的照片，两张照片被来回划动了几次，在他深蓝色眼瞳里反映出各色光斑，眼尾若有似无地带出笑意。


    frederick点开下面的评论框，慢条斯理地打着字。


    frederick：在伦敦金融城吃的晚餐？


    西敏区别墅二楼。


    卧室亮着一盏台灯，暖调灯光透过珍珠白薄纱床幔落在趴着的人脸上。


    洗完澡以后，康宝仪准备睡觉，躺下却失了眠，在黑暗里翻来覆去，陷入不可自控的浮想联翩。


    他还在加班吗，他是不是已经看到了，他会不会主动给自己发讯息，像将一袋子水宝宝都到进水里，迅速膨胀，将她的睡意挤得半点不剩。


    康宝仪手指抓着被子，拉到下巴处，睁着一双过分清醒的明亮眸子，定定看着床幔圆顶，浮雕线条在昏暗里打乱变形，重组成一张眉骨立体的俊脸。


    她蓦地抬手捂住发热的脸颊，侧过身，将脸埋在柔软枕头里蹭了蹭。


    心脏咚咚声无限放大，一下下震着胸口。


    半晌后，她败下阵般探出手臂，指尖摸索着按亮台灯，顺势将正在充电的手机拿过来。


    康宝仪抬起脸颊，下巴陷进枕头里，将手机支在床头上，消磨时间地打开一部综艺，是去年曾汝嘉代表曼徳林影业投资的一档户外综艺。


    拍摄地在内地，两岸三地知名影星共同参与，顺带提携几个曼徳林新签的艺人。


    目前先导片已经上线，老牌艺人爆梗不断，新人奉行少说话多做事的黄金准则，首播反响很不错，接连上了十几个热搜，康宝仪看的十几分钟里已经有不少弹幕在问这两个生面孔是谁了。


    片尾曲唱出来的那一秒，ig通知横幅就在这个巧妙的时刻弹了出来。


    看到“frederickwentworth评论了你的快拍”，康宝仪心脏放缓一瞬，随后砰砰快撞了起来，她倏地微撑起身子，指尖同时退出视频软件，象牙色被子从后背往下滑了滑，露出一截白皙的脖颈。


    康宝仪不自禁地抿起笑，在被面下翘了翘小腿，她飞快点进对话框，要打字之前，指尖忽然顿住。


    两根手指抵住手机下缘，将手机往前推出一点距离。


    康宝仪低下头，下巴枕在交叠的胳膊上，她垂下细密睫毛，指尖在手机边缘一下下扣着，视线时不时瞄一眼坐上角的时间。


    最后数字从二变到五，蠢蠢欲动的手指拖回手机。


    mabel：yes。


    这一次回的很快，不过几秒，右侧紫色消息框就被顶高一格。


    frederick：还没睡？


    康宝仪嘴角稍微往下压了压，手指勾住丸子头落下来的一绺发丝，一下一下绕成发紧的卷才松开，发卷在余光里缓慢舒展，指尖也在屏幕上慢吞吞打字。


    mabel：你也没睡。


    看到她的讯息，frederick淡淡笑出了声，这时车子在红绿灯前停下，安静的车厢里这声笑显得尤为清晰，前排的司机和peter双双看向后视镜，透过狭窄又不佳的角度窥探到上司的小半张脸。


    peter做frederick助理三年多了，还是第一次见到他莫名其妙对着手机笑起来。


    frederick唇角挂着淡笑，慢条斯理地打字。


    ——在加班。


    看到类似于报备的讯息，康宝仪低了低颈，鼻尖蹭到柔滑枕面，她嘴角弯了弯，苹果肌微微鼓起，笑意渐渐散到眼尾。


    她慢吞吞回了一个“哦”。


    frederick：it’stoolate.


    frederick：gotosleep.


    柔和灯光里，她脸颊往臂弯里埋了埋，奶黄色指甲在屏幕上点了好几下。


    mabel：zzz.jpg/打瞌睡jpg/打瞌睡.jpg


    早晨被闹钟叫醒的时候，康宝仪有种脑袋飘在云彩里的不真实感，她翻过身子，趴在床上，脸颊埋在松软枕头里轻轻笑了起来。


    又赖了一会儿，闹钟第二次响起来，她才起床。


    虽然精神雀跃，但身体疲倦，她眼眶有些干，也有点发胀，下楼时还慢吞吞打了个哈欠，眼尾微微溢出一点水迹。


    兰茜看到她下楼，同佣人一起将早餐端到餐桌上，“昨晚没睡好？”


    康宝仪划开两颗水波蛋，黄澄澄蛋液流了出来，“嗯，nan姨，家里还有冰敷眼罩吗？”


    她慢吞吞嚼着，芝麻贝果配着水波蛋，希腊酸奶和辣椒油，味道很独特。


    兰茜应声，“有，眼睛不舒服？我找一盒放在你包里。”


    “嗯，谢谢nan姨。”


    上午两节seminar结束后，康宝仪在咖啡厅里买了个蜂蜜黄油吐司，回学校公寓后，没什么胃口，她干脆换了家居服，先沉沉补了一觉。


    一直到下午上课的闹钟响起才醒。


    遮光卷帘紧闭的studio里，康宝仪手在昏暗里摸到手机，按了两下将闹钟暂停，手指遮在眼皮前缓了会儿，她才半眯着眼看了看时间。


    随后撑着床坐起身，她慢慢伸了个懒腰，浑身有种晒过太阳的暖烘烘的舒服感。


    像埋在小猫肚子里用力嗅了一下。


    站在胡桃木衣帽架面前，康宝仪将长发梳顺，浅棕色大衣微敞着，露出衬衫领水绿色开衫，深棕色百褶裙下一双黑色银扣长筒靴。


    出门时拎起桌上的纸袋，里面装着未开封的吐司。


    走到公寓电梯间，她按亮电梯下行键。


    “mabel？”


    康宝仪按朝声源看了过去，原木色弹簧门里走出一个高挑的女生，棒球帽下压着顺直长发，耳廓戴了一圈彩宝耳钉，黑色冲锋衣拉到下巴，斜跨一只帆布拼牛皮邮差包。


    是财报分析和估值课小组的同学。


    “yuna？”


    方毓绮“嗯”了声，手指松开防弹簧门，满脸笑意跑过来，坠着的黑色爆炸头娃娃左摇右晃，“mabel，真的是你啊，刚才我还在想自己是不是认错人了！”


    两人昨天刚见过，只是方毓绮此刻的热情同昨天的寡言大相径庭。


    康宝仪弯了下唇，礼貌搭了句话，“你也住在这里吗？”


    方毓绮摆摆手，“不是不是，我住在magicquartermq，我来这边找我朋友玩！”


    看到康宝仪手里的纸袋，她惊讶笑起来，“你也喜欢去beetown吗！我也喜欢，这家店的手冲做得特别好喝，果香味很浓，酸度也正好！”


    康宝仪被太阳雨似的热情淋得发懵，运行到达的电梯“叮”一声将她从雨里解救出来，她很浅地笑了下，“电梯到了。”


    “哦哦，那我们走吧。”


    方毓绮食指戴着藤花戒指，按下绿圈“g”按键，“mabel，你下午在哪儿上课？”


    两人虽然都是afm专业，但第二学期都是选修，十六门里选四门，她们只有一节财务报表分析与估值是相同的。


    康宝仪攥了攥肩上的羊羔皮包带，“formulabuilding。”


    方毓绮遗憾地耷拉了下肩膀，表情也像蔫了的花，“啊……好吧，我在经管主楼mb上课，不过也没事，前半段顺路，可以一起走。”


    康宝仪礼貌地笑了笑。


    上午金灿灿的太阳被云层遮住，不算阴天，但光线暗了不少，空气里隐隐透着股要下雨的土腥味和潮湿感，她手掌在包底捏了捏，摸到了雨伞才松开手。


    一路上大多都是颈间都挂着红带学生卡的学生，抱着书赶课，坐在台阶上看书，还有盘着腿吃自带冷食和玛莎mealdeal的，交谈声和笑声把沉下来的云层都衬得明朗了几分。


    方毓绮很活泼，话题像打地鼠，讲完一个，蹦出一个。


    “我是北方人，西淮的，你家是哪儿的？”


    路过凌乱摆放的青柠色共享单车，康宝仪回答，“港城。”


    方毓绮惊讶侧脸，黑色瞳仁完全露出，不明显地蹦了两下，“啊啊啊是吗！你是港城人吗？完全听不出来哎，我一直想去港城玩，咖喱鱼蛋，狗仔粉，冻柠茶，还有海港的跨年烟花，好吃好玩好买！想去！”


    康宝仪笑着点点头，“是，我很小就开始学普通话了。”


    女王灯闪烁着黄光，穿短款羽绒服的几位女生靠近斑马线，飞驰的黑色出租车立刻减速，前车窗透出司机笑着挥手，让她们先行。


    康宝仪朝司机颔首笑了下，她踩过白色斑马线，朝红砖外墙的维多利亚风格建筑走去。


    方毓绮边走边侧脸看着她，兴致勃勃地问，“那你大学是英国还是港城读的？”


    康宝仪说：“英国。”


    “也是uol吗？”


    “嗯。”


    方毓绮还想说什么，抬眸一看，已经到formulabuilding大门口，她遗憾地“啊”了一声，表情丧下来，“这么快就到了，那下次再聊，以后我们一起去这里喝咖啡！”


    她边说着边指了指康宝仪指尖勾着的纸袋。


    康宝仪垂了下眼，重又抬眸，小幅度弯了弯唇，礼貌应了声“好”，抬手同方毓绮挥了下，“我先去上课了，bye。”


    方毓绮脸上挂起大大的笑容，原地兴奋一蹦，“bye，seey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