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岛敦觉得自己似乎是在做着一场梦。


    那是一场很长的梦境，在梦中，他似乎看见了一阵笼罩天地的白雾，然后在白雾之中那只一直追逐着他的‘虎’又出现了，原本雪白的虎在梦中变得一片漆黑，额前还有着血红色的闪光，看起来更加凶恶的虎就这样朝着他扑了过来。


    他感觉自己似乎是和芥川龙之介和泉镜花联手解决了好几个这种黑色的怪物，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在那之后他们的异能都恢复了，但是他的没有。


    后面，后面发生了什么来着，好像有人帮他治了伤，他好像还和另一个白色的男人决一死战。


    然后……


    越往后面的事情越是看不清晰，梦中的中岛敦紧皱着每天，拼命的回想着到底发生了什么。


    恍惚间似乎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精神高度紧绷的中岛敦想也不想的猛然伸手，一把拽住了搭在他身上的手臂。


    原本闭着眼的中岛敦此刻骤然睁眼，看见的却是站在他身前满脸愕然，手臂被他拽住的国木田独步。


    国木田独步明显被他的反应吓到了：“发生了什么吗，敦君。”


    “啊，是国木田先生……”中岛敦猛地站起来，这才意识到他刚刚是趴在桌子上睡着了，“啊，不好意思。”


    发现自己抓错了人的中岛敦慌忙的松开了手。


    抽回手，国木田倒是没有什么不高兴，只是推了下眼镜：“敦你的脸色很糟糕，如果真的不舒服可以请假去休息几天，不要勉强自己。”


    “不、不用了，我只是做了个噩梦而已！”


    关于白雾、虎和人影的记忆快速淡去，但醒来之后本来就会忘记梦中的事情，中岛敦没有再回想梦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看中岛敦确实精神好了不少的样子国木田独步就没多晚，点了点头，就拿出了安排给中岛敦的工作资料，有条有理的开始给他布置起任务来。


    最后一丝梦的痕迹也从脑中划过，中岛敦手忙脚乱的拿出笔记本，开始记录工作。


    然后，时间就那么平平淡淡的流逝下去，没再有组合那样的异能力组织突然袭击，港口黑手党也非常安静，没再找过他的麻烦，平淡的就好像不存在一样。


    期间，芥川龙之介还找过他两次想要决斗，只不过都是中岛敦赢了，芥川也就逐渐不再找他了。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中岛敦的错觉，最近总是会有人夸赞他——并不是没来由的那种，而是在他每次做了好事之后，都会有人恰到好处的感谢和夸赞他。


    之前会有这么多人夸奖他吗？


    心中虽然疑惑，但是中岛敦的脸上还是不由自主的露出了笑容。


    也许是他的努力终于有了成效，大家都开始接受他了呢！


    每一天的心情都变得愉快，童年时期的阴霾似乎从他的梦中消失了一样，连‘虎’都很少在梦中看见，中岛敦难得的能够每天都能睡个好觉。


    生活似乎真的在一点点的变好了。


    中岛敦愉快的哼着歌走在路上，心中突然冒出了这个想法。


    “……敦……”


    愉快的脚步逐渐放缓，中岛敦侧耳倾听，他好像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远处，好像正在叫他的名字……


    “敦？听得见吗，敦君。”


    是太宰先生的声音，但是中岛敦四处张望，并没有看见太宰治的身影。


    这个声音为什么会这么远？就好像在梦里传来的一……样……


    中岛敦的表情突然顿住了：“不对，我现在应该在骸塔那边——”


    他现在明明应该是和希斯拉德决战才对！


    这里是梦！


    眼前的一切开始四分五裂，中岛敦猛地睁开眼，第一眼就看见太宰治正站在他面前笑眯眯的招手，希斯拉德则是皱着眉在远处看着这边。


    “太宰先生，您怎么在这里，我刚才好像做了个梦……”话说到一般的中岛敦终于反应过来，一下子惊跳起来，“对了，还有希斯拉德她——”


    远处的希斯拉德闻言扭过头来瞥了他一眼。


    太宰治混不在意的打断中岛敦的话，拍了拍他的脑袋：“好了好了，敦君，不要情绪波动这么激烈嘛。”


    随后，没等中岛敦再说点什么，太宰治就越过他的位置走到后方昏迷的芥川龙之介面前，蹲下拍了拍他的脑袋：“芥川，醒醒。”


    也不知道是【人间失格】的无效就那么立竿见影还是太宰治的话效果立竿见影，原本还躺在地上深陷梦境的芥川龙之介‘蹭’的一下爬了起来，笔直的站在太宰治面前。


    不过从还略显迷离的眼神就能看出来，此刻站起来的完全是芥川的身体本能，他本人还没彻底醒过来呢。


    太宰治并不在意这个，把芥川喊醒之后他就继续去喊泉镜花了，倒是中岛敦一看到芥川，便突入想起什么一样说道：“啊，说起来刚刚梦里我好像看见我打赢芥川，他还和我道歉来着……”


    原本还有些迷糊的芥川龙之介闻言猛地转头，恶狠狠的瞪向中岛敦：“明明是在下打赢了你！太宰大人还认可在下了！”


    “……你瞪我干什么，我只是说说做的什么梦而已吧！”


    从芥川龙之介那边收回目标，中岛敦小心翼翼的看了眼并没有出手阻止太宰治的希斯拉德，凑到刚刚叫醒泉镜花的太宰治旁边小声问道：“太宰先生，您是说服她停手了吗。”


    虽然对太宰治能不能说服别人抱着很充足的信息，可是他看着周围的白雾还在弥漫，一点也不像要收敛的样子啊。


    “啊，这个啊。”


    和小心翼翼的中岛敦完全不同，太宰治语气轻快且随意：“是问卷调查哦。”


    中岛敦呆愣愣的看着太宰治，似乎一时间没能理解他在说些什么“问卷……调查？”


    “是啊，敦君也遇到过不少吧，使用新品之后会给厂商填一个使用感想什么的。”


    太宰治一脸理所当然：“我就是这么和希斯拉德说的哦，然后她也觉得我说的有道理，就让我把你们几个叫醒了。”


    原本坐在远处的希斯拉德此刻也适时的走了过来，懒洋洋的补充道：“只是验证一下理论而已，反正只有三个人对我的网络也没有益处，倒不如问问感想如何。”


    看着希斯拉德走进，三个人都下意识的摆出了战斗的架势，但是站在他们面前的太宰治给出了一个‘不要担心’的表情，转身和希斯拉德谈笑风生：“需要我为你记录吗？”


    “不用，我带了笔记本。”


    说着，希斯拉德真的像是变魔术一样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了一个笔记本，以及一支做工讲究的钢笔。


    看着确实没有战斗意愿的希斯拉德和旁边的太宰治，资深再处芥川龙之介率先放弃了思考，只不过翻腾的衣角代表着他随时能够继续搏杀。


    中岛敦随后放弃了抵抗，叹气：“如果只是问卷调查的话……”


    反正只是问几个问题，应该也不要紧吧。


    反正他们好像也打不过希斯拉德的样子……


    心中想着有点丧士气的东西，中岛敦抬头看了希斯拉德一眼，暗自想象着她会问些什么问题。


    似乎是看出了他们的紧张，希斯拉德不走心的随口安慰了一句：“放心，问题都不涉及隐私，你们也可以不回答。”


    不提这个还好，一说起这个，三个人的脸色都有点变了。


    作为环境的制造者，他们的梦是什么样的希斯拉德她其实是能看见的吧？所以……


    三个人不约而同的开始光速回忆在梦境中有没有什么社死环节，并且祈祷希斯拉德的问题确实和这些事情无关。


    回不回答另说，有些时候，光是沉默就已经足够令人尴尬了。


    事实证明，希斯拉德的问题确实和梦中的经历无关，真要说的话感觉更像是社会调研。


    “那么，这个梦又让你感觉到幸福吗？”


    看着认真询问的希斯拉德，中岛敦的脑海之中迅速闪过来在梦中的夸奖和每日愉快的日常，点了点头。


    在他两侧，泉镜花和芥川也同样下意识的点了下头。


    不管这个梦是不是敌人的陷阱，但是他们必须承认，在梦中确实……非常愉快。


    希斯拉德表情认真，手底下还不时的写上几笔，似乎是真的在做产品回访。


    又问了几个问题之后，希斯拉德啪的一声合上手中的笔记本，最后问道：“那么，你们觉得这个梦境足够让你沉迷吗。”


    “怎么可能！”敦的眉头狂跳，但还是下意识的反驳道，“之前在梦里只是意识不清楚，现在回想起来那个梦境明明也有不少漏洞吧！”


    比如说陌生人的反应和情绪非常生硬而且看不出区别，能够行动的区域局限于熟悉的一些街区，熟人的反应不自然，甚至还有一些穿模……


    如果这种程度就称之为‘新世界’，那完全就是虚假宣传啊！


    在他身旁的芥川和泉镜花没有说话，但是表情明显是赞同敦的。


    希斯拉德倒是很爽快的承认了这个问题：“因为你们是第一批，所以数据不是很充足，计算力也不够，违和感重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数据不足……计算量也不足？


    敦微微愣神，芥川先一步出声：“那你完善这个梦境的手法是什么，增加数据和计算量吗。”


    希斯拉德从善如流的点头表示赞同。


    芥川紧接着追问：“那增加数据的方式，又是什么。”


    意识到芥川的问题代表着什么的中岛敦抬头，盯着貌似在思考着要不要回答这个问题的希斯拉德，左手紧握的快要刺穿自己的手掌。


    他的直觉告诉他，这个问题的答案非常重要。


    “增加数据的方法啊，很简单。”


    希斯拉德微微眯眼，反问道：“在那场梦境之中，你们觉得最具真实感的是谁。”


    在那梦境之中，最具真实感的人……？


    被反问到的中岛敦先是一愣，然后脑海中迅速出现了答案：泉镜花，还有芥川龙之介。


    在他的梦里这两个人的表现毫无违和感，以至于在被太宰治唤醒后他的第一反应是不是他们三个被困在了一个梦里，但芥川龙之介的反应让他发现他们互相在梦里看见和经历的事物似乎都不一样，根本不是同一个场景。


    但是这启发了中岛敦，他下意识的倒吸一口凉气：“能在梦里表现的真实的，都是已经被你拉进梦里的人吗！？”


    如果这个猜测成立，那么希斯拉德之前所说的等到数据足够完善，完善到宛如真实的意思岂不是就是说要让所有人都进入梦境？


    希斯拉德没有直接承认，她只是纠正道：“准确的说，是融入了【我们】的灵魂，就能被构现的活灵活现。”


    记忆补充数据，大脑提供计算，只要用数量足够的灵魂组成网络，希斯拉德自信能够创造出一个与现实别无二致的世界。


    看着如临大敌的中岛敦三人和漫不经心的太宰治，希斯拉德如此微笑着道：


    “而【我们】，自会消解一切不公、化解一切不幸。”


    正如她之前每一次所承诺的那样，真挚、温和、满是慈爱。


    而中岛敦，只在那笑容之中感受到了刺骨严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