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 Thegameisover.
不知道过了多久。
在缺少光亮和参照物的情况下,时间的流逝难以被察觉。
南林的动作已经麻木,他逐渐忘记了自己从哪个方向来,也忘记了理想国的模样。
胸中唯有一个目标,正在灼热又急切地跳动、催促着。
在即将被淹没时,手上莹白的藤蔓如同一盏轻盈温暖的灯,在他眼前无声指引,稳住心神。
南林笑了笑,捧着他轻轻蹭着。
“我有些后悔了,阮虞。”
寻木藤蔓爬上他的脖颈,首尾相连成一圈项链,卷须颤颤巍巍的,开出一朵忘忧花来。
南林戳了戳他,道:“知道你能说话,别卖惨。”
虽然身体没有跟过来,意识却在一丝不落地传递着。
“呜”阮虞缠绕着南林,满嘴醋味:“哥喜欢过去的我吗?”
听见这句话,南林便知道,这小心眼子估计刚才暗戳戳地听见了全程,现在正气得慌。
南林脚步微顿:“你倒是会挑不喜欢的听,原来我刚才说的话都白说了?”
阮虞想了想,心虚地缩着卷须,随着南林的呼吸一松一紧。
他当然记住了那句话,并且记得无比清楚——
[没有人能比得上和我同时刻的你,当然,包括现在的你。]
他嘚瑟着,忽然话不过脑子地来了一句:“哥,有人夸过你可爱吗?”
南林:“.,”
漂亮小怪物脑子出问题了,回去得修修。
后知后觉自己说了些什么的阮虞:完蛋。
但他不死心地想:哥的确很可爱,平时看上去冷冷清清的,实际上内心柔软又宽容,还会因为吃不到甜嘴的糖而闷闷不乐。
别处的造物主都希望自己的世界盛大而又灿烂,连同毁灭者都痴迷于暴虐厮杀中所得到的快.感。
只有南林,他平等而又温柔地告诉每一个仰望着他的小生命,用那副好嗓子说:“我希望你们好好长大。”
其实阮虞知道,南林其实是希望这个世界的宝贝得以长久。
他抖动枝桠,有一搭没一搭地想着,汲取着南林身上传来的温度。
“还要走好久的。”
他说着,同时驱逐着周边冰冷的黑雾。
南林摸向自己的脖颈,翘着指头勾了勾,才说,“嗯,是很久,它藏得很好。”
否则自己也不至于找这么多年。
“而且哥你看见了吗,”白色的枝条开始蔓延,指了指天上,说,“这些星星的光要熄灭了。”
南林停下脚步,仿若凝固水面的大地正随着他的动作泛出涟漪。
头顶那些“星星”不断闪烁,像是风中残烛,将会在下一秒溶于黑暗。
他嘴角勾出浅淡笑意,“这些不是星星。”
是游戏的薄弱坐标点。
无数个小队散布在不同的副本中,时刻准备着给予最后一击。
南林看着,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恍惚间他似乎看见了无数人坚定的双眸,颜色不尽相同的瞳孔,远比国王王冠上的宝石更为耀眼。
“快点走吧,他们已经准备好了。”
南林收回目光,平复着内心的情绪。
和以前很不一样。
但是这种感觉并不坏-
理想国,游戏大厅。
邱欣欣:“抓住他们!”
“是!”许多人的回答。
试图反抗的少许[丧家犬]和[黄金剧院]的玩家被成功压制,几乎步入成熟期的恶魔盘旋在天空,带来如有实质的压迫感。
【城市电力供给系统。】
【正在离线】
【城市天气控制系统。】
【正在离线】
【城市监控@#E¥】
【正在离线】
【生命支持系统正在离线。】
“怎么回事?!”
一个声音打破了沉寂。
“不对!”漂浮在空中的小型监控机器砰然落地,代表运行的绿色光芒开始急速闪烁,最后彻底熄灭。
有人说:“理想国,正在被吞噬”
嘈杂声渐起。
“不是吞噬,是复制错误!代码混乱!”
更多的人看清楚了外边的情况,伸手朝外指去。
暴雪、冰雹、暴雨、白日、圆月等天气同时出现,游戏运行指令似乎出现了重大故障。
并且在这样的极端环境中,无数怪物冒出了影子,伴随着嘶吼、鸣叫扑来。
邱欣欣皱着眉,取下了外置变焦望远单镜,下达命令,“所有人,准备战斗。”
[南十字座],这个人数最为庞大,实力最为平均,至今为止人数保存最多的公会,在此刻开始发挥它的作用。
邱欣欣仰头望去,她忽然想起了前不久的会长位置更迭
一种名为“指引”与“可能早就如此”、“这不是巧合”的隐晦直觉在她心中浮现。
她同时想起了符今的最后一句话,那个和会长长相一模一样的女人笑着说道:“这种聚散很熟悉不是吗?西方人叫它‘命运’,大洋东岸的人,叫它‘缘分’。”
双手撑着栏杆,邱欣欣想了很久,又或许只有一瞬。
末了,当她闭上双眼复又睁开时,声音变得越发沉稳:“远程个人技能拥有者,全部退后,保证安全距离;以及控制型”
“控制型玩家,连同[审判庭]剩余成员,和我走。”
闻不害忽然出现,他或许才结束某个副本,双臂满是血迹,连着一片裸露又伤痕累累的胸膛。
邱欣欣一惊,她看向闻不害,言语有些犹豫,“审判长?”
“嗯,游戏大厅后背有缺口,我需要人手。”闻不害看向她,其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可以。”
邱欣欣沉默一瞬,又说:“我们需要做什么?”
闻不害的目光落向游戏大厅中间的屏幕,问:“看见了么。”
“星星?”
“他们是玩家。”
“什么意思?”
“服务器的作用,就是让玩家能够安全‘着陆’,通常起着一个总连接点的作用。理想国建立了城墙不假,但它坚持不了太久,我们现在需要做的,就是守住服务器,让这些人成功回来。”
“我明白了。”
邱欣欣收回目光,那个屏幕上有着无数光点,正在若有似无地闪烁着。
那些代码,是游戏数据洪流中唯独存在意义的几缕。
闻不害在带着人离开时最后回望一眼,脑中忽然想起顾纵轩笑嘻嘻拍着自己肩膀的模样。
他揽着刑泽越对自己说——“守好啊,家别被偷了。”
很快,大厅的人数便又少了一部分。
只是比起那些仍在副本中游曳的玩家来说,他们所要面临的,似乎没有那么可怕。
游戏大厅地势稍高,玩家组成了一个近乎为半弧形的战斗队形,配合越发熟练。
至于后背,那里是闻不害主场。
作为顶尖的控制型玩家,在[慎言][慎行]双技能的覆盖下,整片游戏大厅似乎生成了一片绝对领域,均摊至每一个人身上的压力明显减轻了不少。
“活靶子啊卧槽。”
“活靶子你也能打歪?”
“抱歉。”
“你应该对着那发子弹道歉。”
阿斯莫德飞在空中,眯着竖瞳,在造成伤害的同时捞起几个身陷囹圄、被怪物包围的玩家来。
邱欣欣其实并没有打算动这只恶魔,但她拦不住这只执拗的小家伙。
在阿斯莫德又甩回一人,治疗系玩家进行抢救时,她把视线投向了一旁正在舔毛的大橘。
既然一只小可爱这么强大,那么符今托我照顾的另外一只
血统纯正,正抬起一条腿舔蛋蛋的大橘猫投来清澈愚蠢的视线:“???”
邱欣欣捂脸。
好吧,这只真的只是普通毛绒绒。
而在这时,一玩家上前提醒她说:“会长,屏幕上有个光点暗了下来。”
“什么意思?”
她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闻不害的声音忽然通过通讯器传来,略微有些失真:“《荷鲁斯之眼》副本三人小队死亡,上预备役。”
话音刚落,便有三位玩家朝副本入口走去。
他们早就做好了准备,邱欣欣亲眼看见指定副本通道打开又关闭。
她的询问有些颤抖,却并不容易发现:“这样正常吗?”
“很正常。”
“预备役有多少?”
“不会有多少,你要相信南林。”x
毕竟他将他和阮虞的道具都留给了我们,并留下一句“自由支配”。
他同样在最大程度的给予信任。
转眼望去,闪烁的中央屏幕不断有消息刷新。
邱欣欣分不出多余的心神,便不再多问,只是全神贯注地看向战场。
楼上,闻不害却看向了截然相反的地方。
这次的长夜漫长又黑暗,充斥着潮气与令人作呕的血腥气。
所有人都在期盼着同一个黎明-
同样的黑暗中,南林终于看见了一片刺目白光。
他下意识地伸手挡住眼睛,骤然亮起的光明似乎夹杂着某种奇异的滴答声。
有数量庞大的字符和数据,正在通过某种方式,在他的头顶进行传输。
南林知道,自己已经找到了主机所在。
他摸向脖颈,不知道是在问谁,“准备好了吗?”
藤蔓蹭了蹭南林的手指,与此同时,阮虞坐在日轮轨废墟中的身体同样抬头,笑道:“当然。”——
作者有话说:下一章就完结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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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2章 Thegameisover.
他们到达了主机的老巢,群星的深处。
纷杂的星光照在南林的脸上,隽秀浅淡,明暗不一。
抬头望去,无数条不知连接何处的数据传输管道仍在工作,深蓝色的数据字符闪烁跳动,共同连接中心处的一台超级计算机。
恢弘、壮阔、永不停歇。
在踏入游戏主机领域的瞬间,极寒便铺天盖地地席卷而来,南林眼睫处迅速地结上了一层霜。
这样恶劣的环境,已经在一定程度上阻止了大部分生物的探查。
“计算机的制冷系统么”
南林抬起的手难以抑制地颤抖,瓶塞已经拔不开了,物质似乎发生了某种融合变异,形成了一种顽固且封闭的存在。
他嗤笑一声,眼神如同弯月下漂浮着薄冰的河流,随后抬手砸碎了玻璃瓶,取下手套,揉搓着里边的猩红液体。
恶魔血液,为极其灼热与温暖的存在。
这才是他将阿斯莫德定为钥匙的原因。
温度正在以体感可知速度上升,逐渐回暖,他偏头提醒了阮虞一句,“小心别沾上了,会疼。”
这只漂亮怪物喜凉,恶魔血液对他伤害极大。
卷须上下点了点,跨过南林的喉结,朝上挪了挪。
南林则是再次戴上手套,忽略其中粘腻的触感,目光看向中间的主机主体。
他打开连接器,敲击着上边只有两个基础的长短波按键。
“动手。”
消息在被迅速传送,同时,“星星”也在一颗接一颗地暗淡下来。
等所有光亮尽数熄灭时,就是关闭游戏主机的唯一机会。
可就在这段等待时间里,偏暗的光线中逐渐走出了一个熟悉身影。
停瞳眸带笑意,手杖随着前进的步伐而不时发出敲击声,他看向南林的眼神温柔又缱绻,连同嗓音都无比轻和:“我很想你,我的宝贝。”
纯白的藤蔓捂住了南林的耳朵。
阮虞微哑好听的声音同时在耳边传来,“哥,你别听这个老男人乱说。”
南林一边安抚他,一边看向停瞳,眼神挣扎,不发一言。
停瞳逐渐朝他靠近,及腰的长发被规规矩矩地拢成一束,随着他的动作晃出波澜。
“停瞳,为什么。”
南林看向他,声音虽然冷静,眼尾却因为肤色过白而被衬托出几丝微红。
男人错身走过,看向昏暗一片的地方,说,“我出生在九十九区。”
“而帝国一共一百区,前十区为联邦国王和世家贵族的领地。”
“至于后十区,除去垃圾处理厂、能源开采矿区、污水处理中心;他们竟然还在其中挤出一部分区域,供给贫民生活。”
停瞳转过身,姿态从容又优雅,“你看看那些已经死亡的世界线,是否有一条是我曾经的家?”
南林负手,回答得平静无波:“没有,不知道,也不重要。”
“是的,没有,他们没有再次存活的必要。”停瞳继续说,“毕竟他们已经变成了数据,下放为了怪物。哪怕是你,也没有办法救他们。”
“那中间八十区,你有去看过吗?”南林忽然询问,“从十一区到八十九区。”
“当然,”停瞳回答,“每一区我都走过,看见城墙从钢铁变成石砖,又从石砖变成栅栏,最后变为长着荒草的坟堆。”
南林抿着唇,沉默着。
“你不会知道我的痛苦,”停瞳抚上南林的侧脸,“毕竟这个世界还有你爱的人。可是,如果他死了呢?”
南林:“?!”
他这才发觉,脖颈上的藤蔓忽然没了声音。
这种情况,必定是阮虞身体那边出了问题,意识只能先抽身回去。
“他不会死。”不过一瞬,南林便笃定开口,抬眸看向停瞳,“我们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脆弱,你也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强大。”
“你很信任他,也很信任自己。”
停瞳笑了笑,其中的情绪过于复杂,却只让人看一眼就觉得哀伤。
南林听见了一声极其轻微的响动。
他连忙仰头,看见了熄灭的、宛如月夜海面的天空。
数据与字节安静地漂浮着,因为失去终端连接而显得涣散。
游戏主机的薄弱点被全数击破。
动手。
现在!
南林浑身筋肉紧绷,蓄势待发,无数死亡世界线在他手中聚拢,隐隐凝结成一条长鞭。
停瞳自然也发觉了南林的动作,他的手杖主体为龙的脊骨,是鲜少人知的杀器。
“你要与我为敌吗?”
时隔多年,南林再次询问。
停瞳眉眼弯弯地看向南林,“我想,只是因为我们想要的东西不一样。”
他说得温柔,手上的动作却是截然相反。
手杖和长鞭对抗着,在每一次将要碰撞时被猛烈弹开,震得人小臂发麻,咬紧了牙。
二者出手的速度快且迅猛,每一次的攻击与反振几乎都是下意识的力道和角度。他们之间没有任何花里胡哨的招式,次次都朝着人体最为薄弱的地方拼去。
“南林”
谁?!!师风眠?!!
无声的呼唤传来,南林一时恍神,躲闪不及,手杖敲在了他的左手小臂上,伴随着一声闷响迅速红肿起来,骨骼断裂带来的剧烈疼痛令他的身体难以控制的一晃,踉跄着朝后退了半步。
随着停瞳的再次进攻,南林抬起眼眸,长鞭随着动作散开,蔓延至地面。
破空声袭来,他敏锐地躲过这一击,右手以一种诡异的角度垂着,又被他动作极快地接上,死亡世界线自动缠绕而上将其固定。
“啊,”停瞳笑着,喘了口气才说:“听了一声响,感觉还不错。”
“是么。”
南林感受着手臂处细密又钻心的疼痛,脚尖点触地面的动作分外轻盈,腰身在下一次攻击中弯折得近乎锋利,死亡世界线凝聚成长剑,又随着他的动作划出半轮寒芒,速度快得显现出残影。
停瞳的右手,被瞬间刺了个对穿。
南林忽地抬头,露出被溅上血迹的眉眼来。
二人对视,他却没有把剑拔出来,只是就着这个姿势,面无表情地旋转手腕。
血从逐渐崩裂的血窟窿里溢了出来,停瞳同样低头,口中溢出一声意义不明的笑来。
“你倒是学得很好。”
《圣经旧约申命记》,自己曾经总给他讲其中的故事——
[Thepunishmentistobealifeforalife]
[aneyeforaneye,atoothforatooth]
(惩罚是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是么,和你比起来,我确实学得不错。而且你不应该让游戏主机模拟师风眠的声音,来喊我的名字。”南林单指擦去唇上的血迹,长剑散开,再次变成了无数细碎的丝线模样。
“他是我的心理医生,我对他的声音远比你想象中要熟悉。”
闻言,停瞳笑声低沉,他看向自己的双手,右手已经糊满了血,此刻正因为疼痛而不自觉地抽搐颤抖。
即使这样,他看向南林的神情仍旧x十分复杂,恨意也有,惆怅也有,甚至夹杂着一些若有似无的爱怜?
南林下意识地别开眼。
“嗯?”停瞳身上的伤口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他低头看向自己张开的手掌,又倏而握紧,道:“宝贝,你居然在可怜我?”
南林沉默的看向他,一双瞳孔已经变成了灿金色,如同没有什么温度的太阳。
他知道游戏主机在帮停瞳,所以这人身上的伤口才会如此迅速地愈合。
停瞳抬眸,看向负伤的南林,笑道:“不过今天总得分个死活。”
南林恢复着气息,在主机倾倒一切能源在停瞳身上的情况下,想要杀他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但对自己来说,也不是没有可能。
就是稍稍浪费一些时间。
“后悔吗?”
停瞳说,再次抬眸时,瞳孔深处划过了无机质的冰冷金属光泽。
南林没有回答。
二人再次纠缠对上,兵戈相接,身影压近后又迅速分离,试探着对方的破绽。
光亮一晃而过,南林瞬间察觉出停瞳的意图,在接招的同时,指尖蝴蝶刀划出闪着寒芒的半弧,深深扎入肩胛。
与此同时,南林也被停瞳捏住了受伤的右手臂,碎骨随着手掌紧握而发出“咔咔”轻响。
停瞳一偏头,询问说:“听见响了吗?或者你听见了其他的声音?”
他仗着游戏给予的修复能力浑然不顾地朝前探身,声音蛊惑,“听见了,对吧?无数人的怒吼,他们都在声讨你,亲爱的陛下。”
南林扭过头,额上溢出冷汗,他与嘴角勾出疯狂弧度的停瞳对视,连同意识也恍惚了一瞬。
不好。
死亡世界意识的反噬
不该是现在
他的瞳孔涣散,裸露的皮肤处攀爬上黑色的死亡世界线,看起来尤其可怕。
“听见了吗?”
停瞳仍旧低语。
听见了。
[“他来了,这是不是意味着我们的世界已经死了?”
“老实说,我不甘心,”]
两个拿着武器,站在废墟上的人如此交谈
[“你想说什么?”
“不知道,风暴又诞生了,过不了多久天空和大地都会死让我再抱抱你。”]
两个半兽化的人抱在一起,受伤严重的残缺兽尾颤颤巍巍地缠绕在一起,上边的毛发被血沾成了一缕又一缕
[“我们的世界,到此结束了。”
“异界的夜幕,果然和这片天空同样晦暗。”]
“你看,世界先于种族死亡,他们会怎么看待你?”
停瞳凑近,如此询问。
南林似乎被魇住了,呆在原地,无知无觉。
停瞳稍稍后退,抬起手杖,稍钝的尖端自南林的肩膀滑落至肚腹,似下一秒就要将他开膛破肚。
“哥。”
阮虞的声音在南林耳边轻轻呼唤,一朵又一朵的重瓣白花自他的伤口处生长,密密麻麻地填满了那些裸露的猩红血肉,并朝外延伸舒展。
南林忽地抬眸,手腕处的黑色纹路悄然消逝。
他握住已经移至自己心口的手杖,锋利的骨头割破了掌心,更多的花瓣代替血迹从中溢出、坠落。
“哦?”停瞳有些疑惑:“解决得这么快?”
阮虞的身体仍在日轮轨服务器中,他只是再次将意识俯身至这一截藤蔓中。
[他皈依于时间,穿梭于无数世界,见证无处不在之神。]
阮虞很快便明白了现场的情况,小声安抚:“他们耍赖,我回去给哥吹吹。”
他深深扎根在南林的身体里,将铺天盖地的恶意和死亡阻挡在外。
“停瞳。”
南林点了点脖子上的藤蔓,同时抬眸,手中的死亡世界线再次聚拢成长剑,指缝里长出纯白的藤蔓和花来。
两道影子再次重叠,南林每次攻击的角度都极其刁钻大胆。
停瞳的笑意也随着交手逐渐消失,最后只是淡淡地勾起唇角。
不知道过了多久,手杖被刀尖挑飞,南林在跃起的瞬间翻身,长剑借力深深没入停瞳胸口,甚至可以看见对穿后探出一端的刃尖,血液顺着血槽汇聚流出。
一片寂静里,南林听见了自己震耳欲聋的心跳声。
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他松了手,长剑散成无数丝线,正随着他虚拢的手而安静等待
“你输了。”
南林说道,安静地宣判。
他身上所有的伤口都被白花掩埋,看起来圣洁又从容,多了几分不似人的神性。
停瞳也低头,血从唇缝中不断溢出,他却仍旧在眯眼微笑,甚至松开了手,不紧不慢的欣赏着现在的情况。
能源耗尽的主机,仍有余力的南林,与已然败北的自己
将军。
杀王。
胜负已定。
可在这段间隙里,他仍旧在用那复杂却又温柔的目光注视南林,眼神还是当年接走小南林后悉心教导的那般喜爱,有些感慨又有些好笑:“我不需要拯救,你们才需要。”
他张开双手,抬起头,微阖双眼,沉重的身体随着逐渐消散的意识坠入空间裂缝。
挣扎在九十九区泥潭里的星星,明白他们的世界已经穷途末路。
濒死时,停瞳睁开双眼,又悲哀地看见了无数死亡的世界。
他对此感到无趣,而又怅然。
游戏蒙住了他的双眼,使得他对自己的种族与世界失去了希望。
他不相信自己,不相信人类,不相信任何生机会选择站在自己身边。
没有人教过他,现在也没有人会救他。
最现实的理想主义者,最理想的现实主义者,也曾讲述过他最开始的故事——
九十九区的战场上,尸横遍野。他在醒来时遗失了记忆,只本能地推开身上那具仍有微弱气息的身体,拄着木棍,一步一步朝远方走去。
没有人告诉他,那人是他唯一的挚友。
他为了保护他而身受重伤,在被推开时仍旧留有意识
这片空间变得越发寂静
“哥?”
“先去,”南林闭上双眼,顿了顿,“关闭主机。”
他转身,收回世界线,强行令自己转移视线。
偌大的机器就在触手可及的地方,南林朝它走去,脚尖踏上数朵白色重瓣花。
他的双手抚上屏幕,感受着微小电流从自己手心流窜。
“你借给了停瞳力量,抹去他对朋友的记忆,同时让他看见那么多死亡世界的悲鸣,却又不给他揭露真正的结局。”
他越说声音越冰冷低沉。
主机令停瞳的世界永远停在了黎明前一刻。
但梳理世界需要时间,压抑躁动暴戾的死亡世界需要绝对的力量和智慧。
这是一个驯服与安抚的过程,是爱与放逐的循环。
没有谁比南林更爱祂们,没有谁比国王更爱他的理想国。
在停瞳不知道的最后,南林已经将手中死亡世界线里的灾厄尽数清除,送往新生。
在那时,祂们曾共同开口——
[我们由衷地臣服于您,陛下。]
[愿死亡与晦暗无法将您侵蚀;愿日升的数轮光辉为您加冕。]
[我们将以黄金与宝石为尾戒;以水晶与松针为权杖;以寻木枝桠与忘忧花为王冠,尽数献于您。]
[以获得您的承诺:死亡之后,我们将得到新生。]
[]
[尽管新生的世界意识或许不是“我”,但它定然会爱上自己怀抱中的生命。]
[重要的不是个体,而是身份与责任。]
[我们自愿遵守秩序。]
[]
他的出现并非宣告死亡,他也并非暴君。
他曾在无数个深夜安抚伤痕累累的世界,一如鸟类在清晨温柔地以喙梳理羽毛。
南林十指发力,指尖尽数泛出白来,深深嵌入已然皲裂的屏幕。
国王以这样直白的形式,宣泄他的愤怒。
指尖被刺出鲜血,又在瞬间被生长的白花遮掩。
这是纯粹的力,所有的技巧都被抛弃。
他在无声地怒吼、质问、力量排山倒海,气势摧枯拉朽。
游戏主机的声音分外复杂,像是数个种族的唱诗。
它说:“我很遗憾,并为此感到惋惜。你们为什么不尝试接受我?接受一个崭新的进化方向?”
“没什么遗憾的,你也不需要明白为什么。”南林反驳,“按照你的逻辑来说,你已经输了。感性的、属于人的理想,以及遗憾,惋惜,它们都不应该出现在你的身上。”
他加深了力道,直接摧毁了最深处的芯片。
数据海的微弱光x亮瞬间熄灭,南林也被其中轰然泄露的能量给瞬间击飞。
他安静又疲惫的闭上了双眼-
理想国。
【】
【正在统计玩家数量】
【正在清空玩家数据】
【正在关闭服务器】
【】
【】
【无限游戏,连同其一切附属、复制、连接物】
【正式关闭。】
所有正在与玩家厮杀的怪物都在同一时间消失,化为无数数据碎片。
仅剩的屏幕与LED灯瞬间关闭,黑暗中逐渐浮现出一片迷茫的死寂。
他们怔愣一瞬,卸力般的松了口气。
人声逐渐响起,语调松快。邱欣欣则满眼难以置信,她分明想笑,眼泪却止不住地落下。
闻不害也在同时停下手上动作,缓慢转身。
天亮了。
他们赢了-
如此同时,日轮轨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坍塌,阮虞猛然抬头,看见了半空中下落的身影。
巨大的纯白藤蔓瞬间破土而出,它们铺天盖地地朝天空生长而去,速度极快,随着其主人的心意,小心翼翼地接住了那只坠落的飞鸟。
阮虞贴了贴南林苍白的脸颊,仿若叹慰:“哥,我真的接住你了。”
日轮轨永恒不变的太阳开始破碎,露出真实的漆黑天幕。
废土之上,天空露出了属于它的第一缕光明。
南林睁开眼,伸手抱紧了他,喃喃:“你真的接住我了。”
回来的指引其实并非日轮轨,而是身处其中的阮虞。
一切都是因为他在这里。
时间永远在流动,连同世界都是无限大。
但南林相信自己的小怪物一定在乖乖等着自己。因为他很爱自己,这种思念恰巧在某一瞬间扎根在自己血液里,骨头中,并近乎蛮横地告诉自己——
“我在等你,我在你身边;还有,我很爱你。”
于是南林决定勇敢一点,他亲手剖开自缚的茧,去找到呼唤自己的声音,然后亲口告诉他——
“我的理想国内不能没有你。”
“所以恳求你,留在我的国度。”
阮虞笑盈盈地看向南林,漂亮怪物的选择自始至终都无比坚定。
他将藤蔓编成碎枝王冠,小心翼翼地戴在南林头上。
“我很好养的。”阮虞点了点南林的心口,“哥,只需要在这里给我留一块地方。”
他要在其中扎根,从中开出无数重瓣无忧花来。
他要随着南林的呼吸搏动而颤抖,因为他的喜怒而轻微战栗。
南林也看向他,倏尔笑了,回答说:“好。”-
全文完——
作者有话说:【正在进行游戏结算……】
【恭喜您通关副本:疯人默剧。】
【恭喜您通关副本:四号屠场。】
【恭喜您通关副本:蛛网公司。】
【恭喜您通关副本:黄道吉日。】
【恭喜您通关副本:人偶补全工厂。】
【恭喜您通关副本:十字高塔悬案。】
【恭喜您通关副本:亲爱的小匹诺曹。】
【恭喜您通关副本:日轮轨。】
【恭喜您通关副本:理想之国。】
正文完结啦,有关南林阮虞恋爱日常、师风眠后续、闻家双子后续、临一与偃师、阿斯莫德、白墨等,都会在番外一一补充。
重要的部分会更新在本文番外,稍稍脱离主线的人物会补充在专栏免费的番外集、以及围脖中。
最后的最后,小酒觉得角色一旦被创造出来就是会有独立人格的,作品完结便是还给角色自由。所谓的正文完结其实也算是作者对角色的放逐,从这以后每个形象都是独立的,他们都在自由且长久地生长。
如果有缘,希望我们下一本书再见,爱你们。
(抱住,亲一口,给宝贝们擦擦,去看下一位太太的书吧。)
第193章 南林and阮虞
日常番。
现实世界。
距离游戏主机彻底关闭已经过去了一年。
晨起的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床上,照出一个睡姿并不规矩的人影。
南林还在赖床。
他环抱着枕头,睡衣因为动作上移,露出半截柔韧的细腰,甚至可以看见几枚淡去的吻痕。
大门轻轻关上的声音传来,南林察觉了动静,又将脑袋朝枕头内埋了埋。
半响,随着脚步声的轻轻靠近,一人撑在他身上,弄得柔软床铺都微微下陷。
南林眯着眼朝上看去,一抹金色转瞬即逝。
他有点起床气,不多,但不太好哄。
阮虞蹭了蹭南林的唇瓣,声音温温柔柔的:“哥,起来了。”
南林虚着眼看向他。
一般人从下往上看都极其死亡,但阮虞的骨相极好,就连略微低头的时候,那下颚骨的线条和脖颈连在一起,都显得格外修长有力。
南林:很漂亮,但还是困。
于是他翻了个身,并不理会阮虞。
“哥”
阮虞并不气馁,他顺势躺在南林身边,一双手不规矩地搂上那截腰,仔细摩挲着。
南林瞬间警觉,他撑起上半身,一把按住某只不安分的手,和那一脸委屈的小变态对上眼神。
末了,他用沙哑的声音开口,“不行。”
“可是还软着”
“那也不行。”
“啊”阮虞哼哼唧唧地开始蹭南林,拖着尾音重复:“我想做,让我做”
这人仍旧是一脸委屈的神色,他略微低头,贴着南林的脸,每说一个词就在南林唇上啄一口。
可南林拒绝得仍旧干脆,他翻身坐起来,身影难以察觉的僵硬一瞬,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就又被阮虞给捧着脸吻住了。
原本想要推开的手被藤蔓捆住,那是一种不容拒绝却又分外温柔的力道。
南林口中溢出闷哼,他忽然感觉自己完蛋了。
他很喜欢和这只漂亮怪物接吻,被勾住舌尖的时候,连同心尖儿都在微微颤动。
可这种感觉并不陌生,甚至应该在无数个日日夜夜中习惯才是。
但南林发现不行,阮虞每次认错都会这样,可怜兮兮地眨着眼,就跟向大人讨要糖果吃的漂亮小孩一样。
而自己则是那个每次都抵挡不住诱惑,又攥着糖的人。
床上爬满了不知名的藤蔓,卷着他的脚踝将他拉近,然后一点一点地攀上身体,柔软的卷须触手般地触碰每一处,试探性地朝深处探去。
南林睁开眼,看见了眼尾泛红却一脸乖巧的阮虞。
怎么,还委屈上了?
他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察觉了那些藤蔓不安分的动作,南林忽地抵住阮虞胸口,再次拒绝:“不行。”
“听不见。”
阮虞扭过头,手上的动作并不停歇,几秒后又可怜兮兮地询问,“可以吗?”
南林:“”
说不行你还能立马拿出去?
像是读懂了南林眼神的意思,阮虞眨巴眨巴眼,又亲了他一口。
时间一荒废就是一上午。
南林被人抱着走出卧室,迷迷糊糊地看见了桌上已经凉透的早餐。
他其实一开始是想将人给踹下床的,但是转念一想又觉得舍不得,只能攀着他的肩,紧咬下唇,在被弄得狠了才会漏出几声气音来。
南林掀开眼皮,蔫蔫地看向窗外,内心忽然咯噔一声。
阿斯莫德怎么还没回来?
不会被抓住了,运进实验室里解剖去了吧?!
南林左手按住右手,想了想又摸走了茶几上的水杯,小口小口地抿着,开始自我说服:没有关系的,小问题,不要慌,阿斯莫德的智商自己难道还不知道吗?
半分钟后
疯了吧,那只小傻子的智商自己还真的知道。
南林忽地站了起来,令刚从厨房走出来的阮虞一愣,而后询问,“怎么了?”
南林神情严肃:“阿斯莫德的不见了。”
阮虞:“嗯”
他的目光不留痕迹地朝窗外看了一眼。
在南林的视线死角,阿斯莫德正在栏杆上睡得四肢抽抽,沐浴着深渊里绝不会有的温暖阳光,甚至舒服地翻了个身。
至于它为什么进不来这件事
阮虞理直气壮:怎么可以让这只成长期恶魔来听墙角?
阿斯莫德是在南林返回理想国服务器时接走的,这只恶魔本来还因为南林抛下它而生气,可当它看见伤痕累累的南林朝自己走来,伸出手时,又没出息地心软了。
分明受伤的人是南林,可它却抱着那人的胳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甚至最后因为哭岔了气而打嗝,捂都捂不住,每次抽抽时连同尾巴都会瞬间伸直。
阮虞走向窗户,伸手把阿斯莫德给捞了起来,放进了窝里。x
这家伙比猫难养。
他在心中默默评价。
南林则是松了口气,准备回头找徐青给阿斯莫德造个新窝。
想得不错,偏偏这只恶魔一沾窝就醒了,扇着翅膀摇摇晃晃地朝南林飞去。
南林:“”
很怀疑这只恶魔昨晚出去干什么了。
瞥了眼还在厨房忙碌的阮虞,他悄无声息地从茶几底下摸出游戏机来。
眼神扫过阿斯莫德,这只恶魔便分外熟练地叼来电池,末了还用爪子朝南林的方向推了推。
南林:很好。
熟悉又洗脑的音乐很快传来。
半晌后
阿斯莫德坐在南林肩膀上,声音听上去很是震惊:“南林你为什么要把向日葵种在最前面?!”
南林:“手滑。”
“啊!豌豆射手被吃掉了!!!”
“我不瞎。”
不过一会,他余光瞥见了阮虞走近的身影,动作分外流畅地按下暂停,看着上边熟悉的图标发呆。
阮虞:“哥?怎么在玩这个?”
南林:“闻不害给我的。”连同这个游戏机一起。
那两兄弟平时就喜欢窝在一起打这个游戏,现在其中一人去世了,另一方便不再选择将其留下。
电视正巧在这时播放新闻,某市市长在爱妻逝去一年后,又娶了一位门当户对的妻子。
南林只看了一眼就关上了电视,又忽然觉得刚才游戏机里的游戏好难。
闻不害和闻无伤是怎么打通关的?
“哥”
阮虞抱住了南林,把下巴搁在他的肩窝上,手臂缓缓收紧。
南林明白他的意思,只是略微偏过头,说:“我没事,只是”
只是忽然想起来,明天是闻无伤的忌日,又看见了这样的新闻,想起了仇泽雅而已。
阮虞也知道现在说什么也不管用,只是默默地陪着他,就连阿斯莫德也在一边乖乖巧巧地收拢翅膀。
许久后,感觉南林的情绪逐渐平稳了下来,阮虞才松了口气,偷偷摸摸地靠近,在人脖颈处嗅闻。
南林扭头:“什么时候沾上的习惯?都闻一天了。”
“因为上边有我的气味,很浓。”阮虞羞涩地笑着,又说:“如果哥在这时候去虞渊,不仅寻木,还有哥哥姐姐们都会闻到。”
“哥身上都是我的气味,我喜欢这样。”
南林轻叹一口气,说道:“都多大了,还和小狗圈地盘一样?”
这时,门外忽然响起敲门声,伴随着标志性的话语:“先生您好,有您的快递。”
“快递?”
南林看向阮虞,见那人无辜地眨眨眼。
他又看向扒拉自己手机的阿斯莫德。
察觉视线的某只恶魔:“嗷?”
南林对阮虞说:“抱好它,别吓着人。”
语毕,他站起身,确认衣领可以遮住吻痕后才打开大门。
门外站着一位清秀的小姑娘,南林却察觉了不对。
这个快递员不是人。
而在看见人后,那少女便拿出收货单,说道:“南先生,请签收您的快递。嗯上边标注是贵重物品,请轻拿轻放哦。”
南林却问:“你们是什么公司?”
“星际快递物流通。”
“”
南林欲言又止:“小心一点,不要暴露身份。”
“没事的,我们的顾客大部分都非原住民。”少女在物流单上勾画几笔,确认无误后又说:“祝您生活愉快。”
南林看着她忽然消失的身影,吓得看了眼这边的监控。
应该没有什么大问题吧?
怪吓人的。
等人走后,他便被眼前硕大的包裹吸引了目光,思维再次跑偏。
这是怎么运过来的?
他屈指敲了敲外壳,又伸手摸了上去,只轻轻贴合就能感受到其中传来的寒气。
阮虞也走了出来,看见这样大的包裹也错愕一瞬,询问说:“什么东西?”
南林摇头:“不知道。”
“那拆开看看。”阮虞说着,背上的阿斯莫德就飞了出去,咬开了上边的胶带和纸质外壳。
他们这才发现,里边居然是一个巨大的水族箱,白墨缩成一团,正靠在角落熟睡。
南林:“?”-
某遥远世界,暗海。
人鱼族发生了一场小型动乱,祂们焦急寻找,奔走相告——
“塞壬首领又不见了!”
第194章 南林and阮虞
在短暂沉默后,南林撬开箱门,捞起袖子,将里边的鱼给抱了出来。
小小一只,体温比正常人要低上好几度,还在淅淅沥沥地朝下滴水。
等进门以后,南林才想起一个迫切需要解决的问题——
该把他放在哪儿?
浴缸?洗衣机?
主要是泳池里还没有放水。
南林犹豫了两秒,就抱着人朝浴室走去。
在将他放进浴缸的时候,那条长尾还露出了一小截,南林这才发现,白墨的尾巴长长了不少,就连鳞片边缘都变得足够锋利,甚至多了许多伤痕。
“小可怜。”
南林揉了揉白墨的发顶,将人暂时放在了这里。
出门后,阮虞询问说:“还在睡?”
“嗯。”南林点头,“我去叫人来放水,他长大了不少,浴缸有点挤。”
当初定做这个浴缸时也只是加宽了宽度,让它可以同时容纳两个成年男人,但长度显然是不够的。
南林估算了一下,白墨现在单论尾巴绝对不短于两米。
“哥。”
“嗯?”
“我熬了点玉米粥,先垫一垫?泳池我来弄。”
“嗯。”
南林看了眼那刚开的罐头,又淡淡地叫了一声:“阿斯莫德。”
“嗷——!”明白开饭了的恶魔四只爪子刨地,甚至在拐弯处完成了一个漂亮的漂移。
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的南林:“”
他在下楼时看了眼阳台上的小蘑菇,随手给它浇了浇水,心想:一年了,再不醒无笙可能要过来宰了我。
时影在当时的大战中其实没有受什么伤,只是因为它们这种蘑菇的寿命本身就短,大多都集中在15-20年左右。
在寿命即将走至尽头时,它们需要依靠自己的孢子进行再次繁殖,延续新一轮的寿命,其中又需要花费1-3年。
巧的就是,在当时理想国服务器关闭时,时影这一轮的寿命正好走到了尽头。
所以南林当时是抱着只恶魔,揣着颗孢子,阮虞背上则扛了一个半死不活的闻不害,身后跟着巫灵。
说起来,巫灵回苗寨后就一直没什么消息了。
南林吃着吃着就开始走神,拿着勺子在碗里搅动,精致的五官在放松时显得有些倦怠。
危机已经结束,他有很长的一段时间可以休息。
要是兴致来了,甚至可以和阮虞出国度假,消失个几个月也不是什么大事。
门外阮虞的动作很快,不一会儿就将外边的泳池给收拾了出来,回来问南林要不要现在把白墨给抱出去。
南林自然而然地亲了他一口,才说,“我先去看看他醒了没有。”
二楼浴室,白墨不知道什么时候清醒了过来,正在无聊地玩自己的尾巴,头顶的吊灯将水面照得亮晶晶的,见南林进来了,就仰着头,用那双湛蓝的眸子看向他。
“醒了?”
南林搬来个凳子坐在他旁边,本来是想问更多的,但他抬眸就看见了白墨含着泪水的双目,话语一哽。
“别哭!”
“呜”
两方近乎是同时开口,白墨一边抹眼泪一边观察南林的表情,小模样和从前如出一辙。
南林薅了把他的脑袋,说:“行了,起来挪窝。”
“哦。”这下白墨倒是听话了,伸出两只手就要南林抱。
“哥,他自己能走。”
阮虞从浴室外探进半个脑袋,开始暗戳戳地告状。
白墨攀着南林的肩膀,无声地冲着阮虞龇牙。
可他本质上还是个小怂鱼蛋子,在看见阮虞半弯的眉眼后,瞬间缩回了脑袋。
南林拍了拍他的背让他变回人腿,又说:“知道打不过还喜欢挑衅。”
“南林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白墨开始控诉。
南林:“是吗?但现在感觉还不错。”
白墨望向他,这人现在身上全是阮虞的气味。
他的鼻尖馁馁耸了一下,这样过于浓烈的、宣告着交.配权和伴侣的气味好烦,看起来不是一个过来的好时机,邮费好贵的。
白墨迅速转身,从二楼跳进泳池,水溅起一片,打湿了周边的地砖。
南林踮脚朝下瞟了一眼。
还好,准头还行。
其实在很多时候,白墨都会给南林弄出许多麻烦来,他自己把自己邮过来这件事虽然听起来荒唐,但放在他身上又显得无比合理。
南林在休憩之余希望白墨能乖x一些,不过一直很乖的白墨,好像又不是白墨了。
他感到有些好笑,惯常冷冽的面容也柔和了许多。
而不远处,阿斯莫德在吃饱后做出一副类似于思考者的姿势,在窗台吹了很久的风。
南林:“?”
阮虞也看了它一眼,随后无比顺手地将南林给扛了起来。
于是南林的疑惑更深了,他看向阮虞,以眼神进行询问。
谁知道阮虞一本正经道:“味道淡了。”
“?”
“所以要再来一次。”
“不行。”
“那可以欠着吗?”
语毕,阮虞便用那双漂亮又无辜的眼睛巴巴地看向南林。
直到这时,南林才恍然大悟,这人原来是在给自己挖坑。
他笑了笑,示意阮虞将自己放下来,抬手朝他的嘴里塞了颗糖。
算了,这是他的天性。
南林觉得自己没有必要将糖攥得太紧。
于是他捧起阮虞的脸,轻声开口:“拿去甜甜嘴儿。”
等成功将人顺了毛,南林一个侧身无比灵活地闪过,啪嗒啪嗒地下了楼梯。
而阿斯莫德似乎想明白了一些事情,它望向南林,摸了摸他的小腹,一本正经地询问:“你一窝能生几个?需要提前造窝或者狩猎吗?这里可能不太隐蔽,但我可以来帮忙。”
南林:“”
所以它刚才是在想这些?而且显得一脸凝重?
一小团如同往常般飞了出去,刚好落在泳池边上,甚至因为过于湿滑的瓷砖转了好几圈,最终和冒出头的白墨对上了眼神。
它眨了眨眼,指向那只断了弦的竖琴询问:“这是什么?”
白墨清了清嗓子,说,“我准备了好久,今天要向陛下献唱。”
楼上的南林内心咯噔一声,总感觉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果不其然,三秒后,从楼下传来了一种堪称撕心裂肺的“歌声”。
阮虞也是身形一顿,先帮南林捂住了耳朵。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朝窗外探去,看向池子内一脸陶醉,激动得脸颊泛红的白墨。
阮虞:哥,我受不了了。
南林:
还好,白墨很快就结束了他对这片空间内所有生物的荼毒,撑着脸望向南林,连同尾巴都兴奋地翘了起来。
他询问说:“南林,好听吗?”
南林:“”
他觉得自己不能违背那仅剩的一点良知。
偏偏白墨对这件事情分外执着,他尾巴摇晃的速度都快了不少,口中仍在询问,“好听吗好听吗?”
南林:好,逼我是吧。
他板着脸,淡声道:“琴好。”
白墨惊呼一声,沉底儿去捞那把断弦的竖琴去了。
一楼的花盆也因为这条鱼的荼毒砰然碎裂,时影蹲在角落捂着耳朵,眼神涣散,明显是被折磨得不轻,口中喃喃:“无笙救救,蘑菇蘑菇不能听这些噪音。”
阿斯莫德也像是听懵了,无措地看向南林,又看了眼泳池。
上边已经不见那条鱼的踪影,只剩下微风拂过带起的阵阵涟漪。
南林扶额,总觉得现在的日子有些过于“热闹”了。
他看了眼重新出现的时影,又看了眼手机上催命似的消息,无声地叹出一口气。
总感觉现在出门,这三只能把家给拆了。
算了拆就拆吧,也不缺他们住的地方。
他和阮虞前后脚离开,临行前环视四周,忽然感觉有种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
衣兜里的手机再次嗡鸣,南林最后看了眼阿斯莫德,砰的一声关了门。
他知道白墨为什么会回来,明天是闻无伤的忌日,虽然不知道闻不害现在在哪儿,但有些事情还是先处理了比较好。
至于停瞳留下来的东西
作为他名义上的继承人,南林觉得颇为棘手,在转手和继续经营间几经犹豫。
还有师风眠,这个世界似乎完全忘了他。
南林走在路上,抬手看了眼时间,一只木制蝴蝶忽然落在了他的肩上,那双薄翅边缘甚至可以看见鳞粉的金属光泽。
徐青的手艺越来越好了。
他在看向这只蝴蝶的同时想到。
南林接过这只惟妙惟肖的作品,放进口袋,眼里露出几丝笑意来。
看来他们过得不错。
徐青会保护好临一。
而在隔壁咖啡厅,男人放下了手中的瓷杯,他看上去似乎身体不太好,只有唇瓣留有一丝浅淡的颜色。
临一坐在他对面,眼睛一眨不眨地看向坐在桌上的矮脚猫,又抬头看向徐青。
那人无奈地弯起唇角,说:“又不是不让你养。”
“真的?”临一兴奋的尾音微扬。
徐青指尖点着桌面,轻微颔首。
“那我们现在就走。”
“等等!”
人偶拉着他的偃师火急火燎地出了门,那人似乎在起身时还看了眼桌上飘起雾气的咖啡。
却最终摇了摇头,低声笑道:“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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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5章 南林and阮虞
葬礼举行得隆重且顺利。
闻家的长子,举世闻名的天才于昨年今日赫然逝世。
前来悼念的人身着黑衣,手捧白花,总归是要在墓前掉上两滴眼泪。
南林和阮虞来的稍晚,就连白墨都规规矩矩垂着头跟在最后。
他们没有去看前边浮夸的表演,只是顺着开满绣球花的蜿蜒小路,一直向山后走去。
那里伫立着一栋精致洋房,大门留有微小的缝隙,明显是在等待谁人。
南林顿住脚步,轻轻叩响门扉。
不过一会儿,轻微的声响传来,闻不害看向门外的几人,轻声开口:“进来吧。”
转过一道又一道拐角,他们看见了闻无伤真正的墓碑。
南林放下装满糖的礼盒,阮虞也放下了由忘忧花编成的花环。
那里已经堆积了许多东西,闻不害最后走上前,摩挲着冰凉的墓碑。
即使看不清楚他的神情,几米之外的南林人仍旧可以感受到他身上浓重的悲伤。
沉重又浓稠,如同淤泥般淹没口鼻。
南林站起身子,对身边的阮虞说:“带白墨出去。”
“嗯,我们在外边等哥。”阮虞捏了捏南林的指尖,眼里满是不加掩饰的担忧。
不过片刻,这里便只剩下了他和闻不害两人。
南林偏过头询问他,或许更像是确认:“真的想好了?”
“是。”闻不害垂首回答。
“我得再次提醒你,闻不害,”南林与他擦肩而过,神情严肃,又在数个瞬间闪过悲悯。
“在你离开这条世界线后,你或许会看见无数个闻无伤。”
“他们或许存在,或许死亡,又或许根本没有对于‘闻不害’的记忆。可能你会遇见他,但对他而言,你和路过的陌生人并没有区别。”
闻言,闻不害的眼神逐渐失焦,他张了张嘴,花费了些许时间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他说,“我只想再看见他。”
“他不认识我也好,形同陌路也罢;哪怕他会为自己曾经的牺牲感到不值、或者后悔,我也要这么做。”
闻不害说着,抬眸看向南林,和那双向来无喜无悲的眸子对视。
南林沉默着。
他觉得闻不害说得太过容易。
在他嘴里,无数次的等待,所有需要承担的后果,最终都抵不上和一个与名为“闻无伤”的人遥遥一眼。
可等南林再次注视着闻不害的眼睛时,他突然发现,自己在这人的眼神里,竟隐约看见了属于“闻无伤”的模糊影子。
他们的确过于相似。
好像拒绝是错误的,答应也是错误的。
这是种分外奇特的情感,仿佛一个完整的、有血有肉的人,最终却被造物主一分为二,塞进了两个同样相同的肉.体之中。
于是原本只有一份的情感也被相应地分割,被剪切,最后遥遥落落地,碎成了无数块,却又在最终被两个孩子一点点地捡起、拼凑。
南林抬手,无数暗淡的死亡世界线自他手心蔓延而出,朝四周的空间蔓延、占据。
等闻不害适应了忽然变化的明暗后,他才看见眼前盛装的南林。
那是身上无一不精致的国王,无忧华冠下,淡金色的发丝微扬。
闻不害看见他向自己伸出手,权杖之下,黄金尾x戒在光下折射出耀眼光辉。
他说——
“我将赋予你继承人的权力。”
“使你得以行走于不同的时间线,梳理部分濒死的世界线,代价是承担其中相应的痛苦与绝望。”
闻不害双膝而跪,高举双手,接过了沉重的权杖。
四周的光景又在瞬间变回了原状。
南林抬头看向天上的浮云,太阳被遮挡,又在下一瞬重新露出独属于它的光辉来。
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可一切的确产生了变化。
他最后的声音仿若轻叹:“行了,走吧。”
闻不害,曾经理想国内的审判长,现世的天才,同时又在逐渐远离这个世界。
他什么都不爱,却又因为无数个世界中都存在他最爱的人;所以他不得不去寻找,在经历过最好的瞬间后,又起身前往下一个瞬间。
他将永远赶在日落之前欣赏余晖。
卑劣者或许高洁、浪荡者或许坚贞。
但对闻不害来说,无爱者必定博爱。
在绝对的公正、绝对的理智之下,是在远方流浪的爱人。
无数个瞬间里,总会有人向他不断提起,悄声如附耳,失意也在流逝的时间里慢慢哼出了亲昵。
哪怕只是遐想。
他将是南林最为合适的继承人-
门外,阮虞听见了动静,还没转身就被南林给抱了个满怀。
他稳稳地接住他,双臂传递着温度,灼热又令人安心。
“怎么了?”阮虞轻轻抚摸着南林的后背,动作无关情欲,全然是温和的安抚。
南林咬上他的肩膀,摇了摇头,并不开口。
阮虞略微蹙眉,道:“脏不脏,快吐出来。”
南林没有松口。
他本来觉得自己不能理解闻不害的想法,但仔细一想,却又觉得其中种种、连同每一处的微小发展和决定,自己竟都可以给出解释。
“好啦”
阮虞哄着,同时不留痕迹的看了眼一旁的白墨。
白墨明白他的意思,偷偷溜了进去,他也想再看看闻无伤。
南林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当然他自己并不承认),又伸手擦了擦阮虞衣肩上的水渍。
末了,他又想了想,伸手扯下人的领带,扒开西服外套,解开衬衫衣扣,朝下拉去。
于是那片肩膀瞬间漏了出来,上边隐约可以看见一处微红的牙印。
南林看着它,神情若有所思。
阮虞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他瞬间抱起南林,将人朝车上拐去,在给他系上安全带的同时,单手打好了领带。
等抽身时他又想了想,低头贴上南林额间,轻轻地蹭了蹭。
“哥,我们回家。”
“哦等等!”
“那条鱼认路,他没有那么蠢的,哥别被他骗了。”
“真的?”
“哥不信我”
“嗯?”
这只漂亮怪物问得刁钻,其实更像是故意耍赖。
南林看向他,眼里逐渐浮现笑意,内心似乎轻松了很多。
他们所有人都作出了选择,如果再来一次也做不到更好了。
自己应该安心。
而在南林缓过神后,他才发觉阮虞无比专注的眼神。
这人就趴在方向盘上,默默的看向自己,这个姿势显得他有些疲倦,却又有些闲适的休憩。
南林:“嗯?”
在看什么?
阮虞却只眨眨眼,并不言语。
他喜欢南林的这双眼睛,非常喜欢。这双眼睛的主人其实很少哭,但当此刻,自己坐在他旁边,与他面对着面时,就像是站在了湖边,细细的雾水粘连着天,偶尔闪过的金色也如同破开迷雾的阳光。
南林眯起眼,他觉着这个小变态的眼神正变得越来越危险。
但没等他逃走,阮虞便探过身,一只手按住南林的后脖颈将他压向自己,强势又不容拒绝的吻了上去。
南林:好吧,这已经不是小变态了,他早就已经长大,甚至敢于直白又赤.裸的露出觊觎目光。
他并未拒绝,只是仰着头,随着阮虞的动作而承受、给予回应。
半晌后,二人才抵着脑袋平复气息,阮虞看见南林的眼神,瞬间扯出那副温情又羞涩的伪装。
南林:“行了,过来。”
“嗯?”阮虞轻声,黏黏糊糊的拖着尾音。
南林的手顺着下滑,落在唇瓣上时,给他塞了颗甜嘴的糖。
讨到奖励的阮虞温温柔柔地看向南林,眼尾泛着红,仿佛下一秒就能落下泪来。
南林眨眨眼:“这么委屈做什么,又没有欺负你。”
阮虞弯着眼眸:“哥当然没有欺负我。”
“嗯,”南林有些受不住的转过头,说:“我们回家。”
阮虞:“好。”
路上。
看向窗外的南林忽然开口:“有些时候,白天也能看见月亮,只是没有晚上清楚。”
“嗯。”阮虞笑吟吟的,“所以哥昨晚没有睡着。”
“你怎么知道我没睡?”南林有些诧异。
闻言,阮虞故作无意的告状,“阿斯莫德和我说的。”
“哦。”南林了然,瓷白的指尖点了点膝盖。
渐冬的黄昏,街道上逐渐落下了雪。
车被停得很稳,二人走在广场上,阮虞却忽然偏过头询问,“今晚的月亮圆吗?”
“圆的。”
“但我听说,月亮圆的话,人就会睡不好。”
“是吗。”
“所以要不要放只狗上去啃掉一半?”
“嗯?”南林失笑,“都是和谁学的。”
“嗯”此时的阮虞看上去没有丝毫攻击性,只是垂着眸,安静的给南林系上围巾,才说:“没有和谁学,但我可以把窗帘拉上一半。”
南林也看向他,一双眼睛里的雾气都散去了,显得明亮而温和。
阮虞则环着他的腰,以一种分外亲昵依赖的姿势低头,靠在他的肩颈上。
“哥。”
“嗯?”
“雪是不是有点大,你看不见我了?”
“抱着你的。”
“嗯”——
作者有话说:感谢在2023-12-2014:11:39~2023-12-2215:29: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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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6章 南林and阮虞
南林感觉最近阮虞在瞒着自己做什么事情,人一消失就是整整一下午。
关键自己问他他也不说,逼得急了还会直接亲上来,把自己给亲得晕头转向,坐在床上发愣。
南林抿着唇,朝外探出身子,问了句:“宝宝?”
“嗯?”阮虞也伸出个毛茸茸的脑袋,脸上还残留着水渍,刚睡醒的模样格外柔软。
南林双手交叠,看了眼阮虞,并没有接话。
他一直话少,长久地独自行走令他不善于交流,只在阮虞身上显得正常许多。
但南林不知道,他每次在不知道说什么的时候,眉毛都会迷茫地拧结着,浓密地睫毛也会垂落在卧蚕上,轻轻颤动。
“我在的,没走。”
阮虞当然知道南林的意思,凑过来在他颈侧蹭了蹭,一脸的水都落在了衣领里,没入锁骨,又朝下坠去。
南林矜持地点头,一双安静又漂亮的眸子有些失焦。
最近这只怪物在谋划什么事情。
究竟会是什么?
南林撩起眼皮,轻轻地扫过阮虞一眼。
他的外貌精致又富有距离感,其实更多是一种长期身处高位带来的无形威严,唯独对阮虞有种自然且熟捻的爱恋。
阮虞眨眨眼,挪开了视线,没有和他对视。
南林:“你最近”
“什么都没有哦。”阮虞回答得格外迅速。
南林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手机里便忽然传来了顾纵轩的消息。
阮虞自然也看见了,同时嘀咕一句:“天天缠着哥。”
“那你也不能去宰了他。”
南林有些无奈,飞快地翻阅消息。
[顾纵轩:南林!你最近有没有什么出游计划?]
[南林:短时间内没有。]
[顾纵轩:那有没有兴趣加入我老婆的三日短游计划?]
[南林:我?]
[顾纵轩:对,偷偷地,不要告诉阮虞。]
南林回消息的手一顿,默默看向挤在自己身边,窥见全部消息的阮虞。
其实他很早就知道,这人很会装可怜。
例如现在,他眼神湿漉漉地看向自己,指尖蜷缩又伸直,像小动物失望而归的触角。
南林扶额:怎么又演上了?
但他的习惯先于思想,略微仰起头,吻去了阮虞眼角的泪痕。
“哥,你要去吗?”
“可以不去。”
消息又亮了。
[顾纵轩:南林你一定要来!!!]
阮虞看见这条消息,又小心翼翼地看了眼x南林。
南林:“嗯?”
“哥可以去看看,我没有关系的。”
小绿茶又开了口。
南林有些好笑,语气也柔和了不少:“你究竟是让我去,还是不去?”
阮虞想了想,才说:“到时候我去接哥。”
察觉不对的南林缓缓点了点头。
他想:不对劲,我怀疑他们串通好了。
发现这点的南林扭头,就又看见了阮虞亮晶晶的眼神,越发感觉不太对。
翌日。
南林拉着行李,被阮虞送到了机场。
而在约定的地点,顾纵轩与刑泽越正坐在椅子上对他招手。
他拉下围巾,透了口气,侧过身和阮虞说了些什么。
只见那人点了点头,又垂首在他脖颈处蹭了蹭。
而一旁的顾纵轩看见这两人的黏糊劲,啧啧咋舌地拉下墨镜,脑袋都快摇成拨浪鼓。
刑泽越看不下去这人的动作,敲了敲桌上的茶杯杯壁,却没想到这人扭头就来了一句:“老婆,你看他们!”
这一声委屈至极又中气十足,间隔稍近的几人都因为惊讶而朝这边侧目,吓得刑泽越手上一抖,金属小勺就这样掉进了瓷杯中。
“你,”他的耳垂因为羞涩而漫出薄红,轻声呵斥:“你在说什么呀”
但他显然低估了顾纵轩的脸皮厚度,听他理直气壮地开口,“简直过分,大庭广众众目睽睽我也要呜——!”
刑泽越连忙起身,捂住了他的嘴,以免其中再冒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来。
但他还是低估了这人不要脸的程度,手心被什么湿热的东西一扫过,留下难以忽视的触感。
刑泽越:“!”
他急忙收手,再看见南林朝自己走来后,着急忙慌地朝这人身后躲去。
南林:“?”
看见眼前这一幕,顾纵轩忽然察觉不妙。
在平静的表面下,他的思绪疯狂翻涌:怎么办!突然想起来自己老婆最开始想抱的大腿其实不是自己?!!
见状,南林觉得有些好笑,但他面上不显,只在与阮虞对视时才会捂不住地露出些许笑意来。
“走了,时间差不多了。”
顾纵轩率先开口,同时神情自然地拉过南林身后的刑泽越。
南林在离开时脚步威顿,微侧的脸上唇角微翘。
找到问题了。
顾纵轩之前还在强调不能让阮虞知道这件事,但在自己无意的阻拦下,他却对阮虞的到来没有丝毫疑问。
他们果然是串通好的。
南林扯了扯围巾,令它遮住了自己的下半张脸,只露出一双亮如星子的眼来。
对于漂亮怪物遮遮掩掩地布局,他对此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而在南林身后,阮虞安静地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忽然有种被看穿了的错觉。
算了。
他想:也没有藏得很认真。再说,哥也在配合自己,不是吗?
在离开时,阮虞看见了顾纵轩背在身后的手,对自己比了个“准备就绪”的手势。
虽然不愿,他也还是在群里发了条消息,即使是不能被现实世界网络覆盖的地方,也有寻木的枝条前去传达。
已经收到消息,到达世界间隙的无笙,看向眼前新生的世界,也为其中的规模与色彩微微惊诧。
他说道:“很难想象,这是阮虞亲手建立的世界。”
谢微言则是戳了戳身边彩色的云彩,揽着无笙的腰,说:“的确,很用心。”
“嗯。”
前来做客的神明笑了笑,和身边背影稍高的人一同进入这方新世界。
时间仿佛过去了很久,又仿佛只过了瞬间。
而对南林来说,他早就发现了不对劲,所以也并不在意后来没有踏入飞机这件事情。
他全然地信任阮虞,同时好奇他会把自己叼去一个什么地方。
在他身后,刑泽越悄声对顾纵轩说:“好刺激啊,感觉南林没有发现我们的动作。”
“啊?”顾纵轩闻言,逐渐放缓了手上的动作,决定不告诉自家老婆,南林可能早就有所察觉这件事实。
别把人给吓坏了,毕竟自己除了哄老婆也没有什么别的用处。
嗯?
顾纵轩暗自唾弃了一会儿自己,又坦然地接受了这件事实。
刑泽越自然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缓缓开口:“我们也去吗?”
“当然,”顾纵轩点头,骚包地竖起一根手指,“走,去看看我们的报酬。”
“报酬?阮虞给的?”
“当然,那可是好——大一座金山。”
“啊?”
“走啦。”
顾纵轩推着刑泽越朝前走,白色寻木编制成画框,朦胧地露出里边的灿烂世界。
另一边,南林也是在坐下的瞬间,察觉自己离开了现实世界。
外边的风带着并不熟悉的气味,从淡金色的发间徐徐划过。
他缓缓的睁开眼,看见了脚下裸露的土地。
这里似乎刚下过雨,松软的表层上囤积着大大小小的水洼。
就在这时,一颗拳头大的种子被抛落至他脚边,在轱辘辘的旋转几圈后,砰然炸开,绚丽的绣球花瓣迅速渲染,激的南林下意识的闭上眼。
“哥。”
“要带我去哪儿?”
阮虞没有回答,只是牵着南林的手,一步一步地朝前走去。
这里的世界已然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站在一边的无笙收拢手心的金色蔷薇虚影,同时撤去了刚才极近逼真的幻术。
泥土与矮木尽数消失,太阳自雾霭中投射出光线,照耀着成片的无忧花海。
群山环抱中,是数十根高耸的罗马石柱,洁白的柱身上爬满了绿色的不知名藤蔓,澎湃的生命力如有实质。
而在这些呈现半圆形的石柱正中,赫然有着一座高达十数米的雕像。
那是穿着国王盛装的南林,半垂着的眼里盛满了温柔,华美的外袍垂直地面,铺开的“面料”被雕刻得无比柔软。
雕像之后,是足以倾倒世界的雪白瀑布花海,盛大又震撼。
南林的眼瞳因为震惊而略微收缩,他伸出触碰雕像的手也在轻微颤抖,直至掌心贴合上其中冰凉的弧线,才忽然醒神。
他现在算是知道了,阮虞这些天都在干什么。
“哥,”
身边传来熟悉的声音,南林侧过头看向朝自己走来的阮虞,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比较好。
“你看。”
又是一声。
那是忽然跃出海面的巨大冥鲲,如此庞大的生物,就这样翻过高耸的山脉,从云层后露出一双温柔的眸子来。
而脚下这片一望无际的纯白花海,也逐渐生长出了金色蔷薇点缀其中;巨大的积木飞艇巡游至头顶,随着匹诺曹敲响的鼓声,从中落下无数颜色各异的气球来。
色彩绚丽的蘑菇自地底深处冒出头,柔软的菌盖成为了最好的蹦床,托起了一只又一只扇动着翅膀的粉白精灵。
它们为南林献上花冠。
地上也铺满了由松针制成的长毯。
恶魔拉来彩虹,人鱼在湖中弹奏竖琴,轻轻唱和。
这是一个色彩过于饱和的世界,一个由阮虞与他的朋友们,为南林打造而成的理想国。
第197章 南林and阮虞
南林眨眼,看向阮虞。
他没有询问漂亮怪物为此耗费了多少心血和时间,又为此谋划了多久,最后半遮半掩地将自己叼进他精心布置的窝里,故作平静地开始炫耀。
他以为自己藏得很好,其实在南林眼里,那条无形的尾巴都快要摇到天上去了。
“我很喜欢,”南林捧起阮虞的脸,将吻落在他的左眼,再次重复:“谢谢你,我很喜欢,以后的每一天都会喜欢。”
阮虞也注视着南林,抿着唇。
于是南林知道,这是在询问自己,为什么不亲亲另一只眼睛。
他觉得有些幼稚,更多的却是一种荡漾的、温柔又微胀的心情。
于是南林满足了他可怜兮兮的无声要求,略微侧脸,又在其右眼落下一吻。
最终,南林听见他说——“哥,生日快乐。”
他脸上的惊讶一闪而过,更多的是一种全然接受的温柔。
起风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它们携带着地面的落花,拼凑成独属于它自己的形状。
而南林也会永远记得这一天,独属于他的漂亮怪物,将整个世界捧在了自己的眼前。
如同下起了彩虹雨,长裤被吹得紧贴纤直双腿,无数花瓣吹向他们身后,又悉数落在雕像的微抬的手心。
无笙在远处看见这一幕,有些感慨地开口:“还是栽了啊。”
“嗯?”谢微言自然明白他的意思,低头贴合那微翘的唇瓣,落下一个安抚意味的吻来。
怎么会有人一生都这么幸福呢?
其实不是的,南林是在穿越了许久的暗林,才拾到了他的宝物。x
他是打破又重组的光,温和地包容一切,容纳一切;又在力竭时落入虞渊微凉的怀抱,细细安抚。
“这个世界会开放多久?”无笙忽然询问,又弯腰摘下一朵蔷薇,插.进谢微言胸前的口袋里。
谢微言想了想,说:“半个月?除了那座雕像,其他的都会被抹去。”
“嗯,”无笙笑眯眯地点头:“这也就是意味着,我们有半个月的假期。”
谢微言:“笙宝不担心他们?”
“那是属于他们的事情,他们应该自己去操心。”
“嗯,有道理。”
二人话音刚落,无笙忽然发现了南林看向自己的眼神。
“微言,你先自己玩去。”
他干净利落地留下了哭笑不得的谢微言,独自朝南林走去。
两位多年未见的好友坐在山坡草地上,背后是一棵不知道生长了多少年的衫树。
无笙揶揄地看向南林,忽然学着这人的口吻,说道:“宝宝?”
南林:“!”
他的耳垂瞬间红了个彻底,整个人盘腿坐着,脑袋微微低垂,看上去都快要烧冒烟了。
无笙歪着脑袋,长发因为这个动作而垂落,听他嗓音温和地开口:“倒是一点也没变。”
“你也是。”南林想了想,又加上一句:“和以前一样恶趣味。”
“我哪有,我冤枉,我只是突发奇想求贤若渴?”
无笙又凑近了,一双含笑的桃花眼凑得很近,南林甚至可以看见他白皙健康的皮肤,以及上边几不可见的细小绒毛。
他叹了口气,才说:“求贤若渴不是这么用的。”
“可以的,”无笙开始忽悠,“比如说我只是单纯地想要这个词语,用在嗯,可以试试。”
南林见这人沉思的模样,竟觉得有些少见,一时间弯了弯眉眼,抿着唇笑了。
没人告诉他,他现在的模样就像一只貌美又矜骄的小猫。
而两人的话题也逐渐转到了游戏主机身上,南林沉默地听完了无笙的叙述,才缓缓说道:“Adam对你的感情很奇怪。”
“嗯,或许它已经有了某种类人的情感,”无笙对此并不在意,至少他在不想让别人知道内心的情感时,做出的伪装堪称天衣无缝。
两人都短暂沉默了一瞬。
南林轻咳一声,才言简意赅地讲述着自己这边的情况。说起坍塌的日轮轨,以及永不可能存在的理想国。
“嗯?你说游戏试图建立理想国?”无笙忽然重复其中的一点,嘴角的笑意多了几分嘲讽,“在这点上,它甚至比Adam还要愚蠢。”
南林也认同他的结论,略微颔首,看向盘旋在云端,正和自己哥哥姐姐们玩游戏的阿斯莫德。
无笙说得的确不错,那个名为《永失永落的故乡》的副本,游戏尚未建成的理想国,其本身就是不可能、甚至失序的。
因为它试图建立的是一个包容所有人的理想国,目的也很简单:取代南林,打破秩序。
然而一切的愿望都有代价,主机的失败,便在于它只想建立一个满足愿望,却不需要支付代价的世界。
追根揭底,其实它并不在乎一个世界是否长久,对于它而言,生命的死亡与生存一如数据复制粘贴般简单。
所以那不是真正的理想国,而是提前透支、燃烧所有生命的失乐园。
南林舒出一口气,再次和无笙对视时,二位神明都从对方眼里看见了相同的理念。
或许这才是他们分明相隔千里,却在偶然的一次见面后成为挚友的原因。
但看向无笙的眼神在滑落时忽然察觉不对。
南林朝他身边挪了挪,忽然伸手戳向他肩膀,指尖一片坚硬,触感甚至有些熟悉。
“你受伤了?”
“嗯,也不算。”
“什么东西?”
“一次意外。”
南林的眼神满是不信,无笙这人的话术和实力,极少有人能在他身上留伤。
“你瞒着我。”
“哈,说了不算伤,别担心。”
“那严重吗?”
“其实很轻,有人大惊小怪而已,养的宝贝一时激动,被菌丝缠了一下。”
谢微言在这时走了回来,低声道:“笙宝,换药了。”
“嗯,”无笙偏头看向南林,又眨了眨眼,“过会儿见。”
“再见。”
南林目送他离开,阮虞也趁着这个机会,偷摸溜了回来。
“宝宝。”
“嗯?”
“很奇怪的感觉。”
“哥是在想无笙吗?”
漂亮怪物还在暗戳戳地谋划,却在抬眼时看见了南林投来的目光。
“我看他的表情,不是假话。”他说,“是我着急了。”
毕竟以无笙那睚眦必报的性情,能被他这么护着的,多半都是自家的幼崽。
幼崽
南林抬头,看见了天上正在咬尾巴的阿斯莫德,真是好大一只。
已经不能算是幼崽了。
他们像是知道这个世界的秘密,于是都心照不宣地疯玩着。
这时阮虞忽然牵着南林的手,说,“哥,这片山后边连着海,想去走走吗?现在估计是没人的。”
南林:“?”
这小变态为什么要强调没人?
可看见他那双过于漂亮的眼睛,和其中满是期待的眼神,南林忽然又觉得自己没有办法拒绝他。
也不想拒绝。
于是他说道:“好。”
又是一阵风吹来,积木飞艇缓缓降落,寻木藤蔓蜿蜒而生,迅速搭成了一截阶梯。
南林看见阮虞朝自己伸出了手。
他先是笑了笑,而后才回握,借力踏上了飞艇。
没入云海时,下面的山也变得低矮起来,那些宛如油画般的景色缩成一小团色块,如宝石般镶嵌在土地上。
无数气球漂浮在身边,在天际形成了另一种“星河”。
这里简直如同玩具国的扩张版,也是他心中理想国的落脚点。
南林看着这一切,穿过指缝的云雾被风吹得胡乱萦绕在手腕。
飞艇稍稍降低高度,因为丁达尔效应的存在,透过云层的阳光便形成了极漂亮的光束,投射在二人身上,泛出一层橘色的光晕来。
而越过山脉,阳光下的海水波光粼粼,就这么在薄雾散开后跃入眼中。
“到了?”
他问。
阮虞则是揽着他,轻声说,“哥想不想”
南林忽然察觉不对:“你想做什么?”
闻言,阮虞只是眼巴巴地看向南林。
说他不讲道理吧,他看起来又委屈得要命,如同被雨淋湿的狗狗,令南林在与他目光相汇的霎那,就无法再说出一个不字。
于是南林就这么晕乎乎地被他抱了起来,听他喊道:“阿斯莫德!”
恶魔的低吟声传来,二人抓住时机,在巨大声音掠过的瞬间,跳至它的脊背,手上紧紧抓住了上边外凸的骨骼。
渐渐地,等适应速度后,高处的风便迎面吹在了他们的身上。
阿斯莫德飞得很稳。
多年陈旧的灰尘似乎也在这时,被微凉的风给吹散,并且再也不会追上他们。
不知道过了多久,视线中逐渐出现了越发清晰的海岸线。
高度逐渐降低,随着阿斯莫德的一个俯冲,眼中景色也因为急速拉近而显得有些模糊。
“哥?!我们跳下去!”
“好。”
话音刚落,阮虞便抱着南林朝下跃去,手上的藤蔓交织,在落地的瞬间稳稳拖着他们。
半晌后,柔软的藤蔓与卷须散去,露出上边平复气息的两人。
南林抬眸,轻声呵斥:“玩得够疯。”
“哥分明也喜欢。”回答的声音格外委屈,“还有一件事。”
“嗯?”
“哥,生日快乐。”
“你说过了。”
“那不一样,刚才人好多,我好害怕的。”
南林看向阮虞,这人顺竿上爬,眨了眨眼,又讨得一个吻。
“哥,我想再给你说一遍,刚才风好大,万一你没有听清楚怎么办?”
“现在风停了。”
“我好爱你。”
“嗯。”
“嗯?!”
“宝宝。”南林无奈,他当然明白这人的小伎俩,伸手拉过他的手,贴在自己脸颊处,微微蹭了蹭,才说,“我知道。”
“国王的偏爱将降临你,使你永不会困囿于背光处;你的灵魂永不会沉寂,它将被我捧在手上,成为我唯一所宠爱的。”
他将是国王唯一的宠儿。
过去。
现在。
未来-
现代番外完——
作者有话说:感谢在2023-12-2315:27:11~2023-12-2415:29:2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63258437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98章 if线
西幻中世纪背景if线。
船长(南林)×人鱼(阮虞)
猎手与被捕获物的故事。
“船长,我们有些偏离航线。”
大副忧心忡忡,看向身边神情冷冽,眉眼精致的船长。
在远洋航行中,个体的身体素质至关重要。
所以船上水手虽是被明码雇佣,却打心底怀疑眼前这位“削瘦”的船长。
直至后来,水手们亲眼看见他在船只即将被撕裂时,削去了海怪可怖的触手,又一脚将背叛的水手踹下侧舷,扔进大海。
自此,在统一的“船长”称呼下,他们记住了他的名字——南林。
来自东方的、航行于海上的君主。
他的目的地是传说中的人鱼海湾,夺取其中的珍宝,以及人鱼本身。
“偏离航线?”
船长冷冽又毫无波动的声音响起,他说,“我知道。让水手放下船帆,这里是无风带,洋流推不动我们载重过大的船只。所以等风暴,等风来。”
“是。”
大副应声,转身传达命令。
而南林手上的望远镜并未放下,这是这个时代最先进的产物,也是他除却自身外最为信任的东西。
在不断调整的焦距中,是平静无波的海面。
此刻临近正午,甲板上的气温也在逐渐升高,甚至达到了闷热的程度。
他轻叹一口气,在准备返回船舱时,视线中却忽然出现了一抹亮色,令他的心跳微微一滞,连同呼吸都放得极缓、极慢。
那是一条雄性人鱼,银色长发被挽在略微下搭的耳鳍后,深邃的眉眼带着微不可察的笑意。
造物主在炫耀祂最为伟大的作品。
而猎手的俯视则是一场无痛的凌迟。
双方对视着,也是在默不作声地较量,毕竟眼神能传递的信息往往比嘴上更多。
南林的手搭在栏杆上,略微收紧,他在瞬间想出了数种捕捉这条人鱼的方案。
令他脱离原本熟悉的环境,令他在陆地上只能依附自己,令他成为自己的所有物,每天在水箱内等待自己的到来。
他毫不掩饰眼中的侵略性和占有欲。
而在数百米开外的海面,那只人鱼的眼神看上去懵懂又天真,最后像是被南林吓着了,转身扎进了海里。
纯白又富有光泽的鳞片一闪而过,连着尾鳍的弧度都无比完美。
几秒后,海面上只剩下了些许涟漪。
南林注视着恢复平静的水面,沉默许久,在天气逐渐闷热得难以忍受前,转身走进了船舱。
而他自然没有看见,在几乎没有前进的大船周边海域,那张半露出水面的绝美面容,纤长的眼睫微微颤动,遮掩着一双宛如水洗的浅蓝瞳孔。
炽热的视线落在南林曾经站在的位置上,久久不肯挪开。
天边隐隐传来闷雷声,他惊觉即将转变的天气,甩尾重新潜入深海,掀起了数道细密的白色泡沫。
船舱内。
南林坐在木椅上,翘着腿,一只手支着脑袋,另一只手轻轻搭在膝盖上,曲起指节随着思索轻轻敲点。
那只人鱼有种似曾相识的错觉。
可他看上去那么可爱,甚至可以称得上乖巧,要是被抓住了,自己或许还得仔细安抚他。
至于捕猎计划,以及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片海域
南林翻开祖辈留下的手札,上边的笔记字迹工整,记载着异族的神秘事迹。
“人鱼为群居生物,其年轻雄性人鱼会对首领提出挑战,以争夺对族群的领导权以及优先交.配权?”
“据观察,赤尾数量最多,常在族群里承担捕猎及建立家园工作;其次为黑尾,多为雌性,会在每年春末夏初寻找配偶;霁尾多为幼年人鱼;至于银尾,鲜有记录,我一度怀疑是否为前人错记。”
“直至最后,我仍然觉得惊诧。竟然会有这么一种种族,在具有血统优劣的同时保留挑战制度,这也意味着他们首领的尾鳍颜色并不固定。”
“但有位德高望重的老前辈告诉我,银尾”
银尾什么?
再次读到这里的断篇,南林内心第一次涌出一种数不清道不明的烦躁感。
他不知道这种心情因为什么而诞生,一切的转变,可能都是在看见那只人鱼之后。
莫名地欣喜,莫名地占有,甚至在如今回想时,身体都会轻微颤抖。
南林唇边翘起微小的弧度,他摩挲着上边的字迹,脑海中不由自主地开始回想那只人鱼的身影。
传说他们的歌声会诱惑船上的水手,但自己之前分明没有听见任何旋律,他那张薄厚适中的唇也始终微抿着。
看上去很好亲。
南林合上手札,舒出一口气,往自己的休息室走去。
其他船员的休息室靠近船底,而自己休息的地方要比他们高上一层,也会更加干燥一些。
但南林在进入的瞬间便察觉了异常,空气中的潮气似乎要比平时高上不少。
他将手札放在桌面,蹙起的眉间并未松懈,心想:难道是因为暴风雨要来了?
舷窗外是平静无波的大海,天上的阳光仍旧明烈,却能看见越发厚重的积雨云。
再过一会儿,它们就会因为体积的增大而呈现出暗色,一眼晃过去很是唬人。
看起来是要下暴雨了。
单论这里的气候来说,这很正常,甚至称得上常见。
南林坐在单薄的硬床板上,海上的条件,能活下去就算得上不错。
他推测不久后风暴就会降临,届时将是船只转向,驶离无风带最好时机。
至于人鱼港湾。
他看向手中的罗盘,上边的指针像是受到了什么东西的影响,正在飞速颤抖,虽然摆动的幅度极小,却也难以忽视。
“船不会无缘无故地偏航。”
末了,南林“啪嗒”一声合上了罗盘表层的玻璃盖。
他知道,他们即将踏入人鱼的领域。
那片海会有什么不同?
南林摇了摇头,暂时将这些思索搁置一边。
他计划先休息一会儿,以养精蓄锐,应对已成雏形的风暴。
梦中,他感觉自己沉入了深海。
四周是随着微弱洋流漂浮的海草,它们叶片宽大,遮挡着头顶的微弱光线。
窒息的感觉无比真实,可四肢如同灌铅般沉重,连勾动手指都变得无比困难。
在即将失去意识时,他看见了朝自己游来的一抹光亮,上边的银色尾鳍瑰丽至极,显得惑人且危险。
南林感觉一双手横梗在自己腰间,带着不同于微凉海水的温度。
那张勾人的脸离得极近,南林甚至来不及拒绝,唇瓣便被温柔地含住,轻吮着。
氧气从中过渡,胸中的憋闷感逐渐散去。
南林感觉自己或许受到了某种蛊惑,否则为什么会回抱过去,甚至给予回应?
正如一开始所想,他果然很好亲。
在略微分开时,南林甚至可以看见他鬓角处的细鳞,在伸手抚过那头柔顺银发时,指尖还触碰到了他耳后微微翕动的细鳃。
这就是人鱼进化而出的、能够在海里生存的关键?
南林对此很是好奇,但眼前的人鱼过于害羞,在他再次伸手时略微偏过头,只露出一边红如滴血的耳垂来。
他专注地注视着,人鱼漂亮完美的眼形在此刻显得更为多情,鱼尾轻轻摆动,一次又一次不小心地蹭过南林放松的腿间。
不过一会儿,他略微张开嘴,似乎想要说什么,但南林只看见了他唇边溢出的气泡,与搭在自己小腹上那双连着薄膜的手。
窒息感再次袭来,南林想:或许我该浮上水面了。
但浮上水面后,自己还能再找到他吗?他会不会因为害怕而潜入深海?
仔细一思索,又觉得舍不得。
算了,反正是在梦里,由得自己折腾。
大脑因为缺氧而变得混沌,他拉过人鱼,贴上他的唇,试图再次获取氧气。
那双湛蓝的眸子眨了眨,对眼前人的“投怀送抱”分外欢喜,甚至连尾鳍末端都微微地蜷缩了起来。
等再次分离后,南林抬头望向海面,那里的光线被扰动成一幅不忍打扰的画面。
而这只人鱼始终安静地陪着南林,温柔的眼半阖,又小心翼翼地拉过他的手,放在自己硕大华美的鳞片上。
那是如同外置骨骼般的温凉触感,并且似要比周围一圈鳞片薄上些许。
可真的很好摸。
而且他的这番动作,像极了主动蹭着主人裤腿,讨要抚摸的家猫。
只是摸着摸x着,南林忽然察觉了些许不对。
原本带有凉意的鳞片逐渐升温,底下的东西正变得坚硬、炽热、甚至不时跳动。
南林忽然察觉不对,顷刻间收手,却被硕大的鱼尾紧紧缠绕、摩挲着。
眼前的景色瞬间发生转换,他花费了一段时间才明白,这条鱼在将自己朝深海带去。
光线迅速变暗,四周可被感知的存在只有紧紧抱着自己的人鱼。
南林忽然惊醒,从床上惊坐而起,外边已经乌云密布,他喘了口气,撑着脑袋平复气息。
那只人鱼在呼唤自己的名字。
“船长!”
休息室外,水手着急忙慌地敲着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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