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沈念怔住,浑身血液仿若凝固住,嘴唇颤抖,艰难发出声音,问道:“你……你说什么?”
她似未听清门童的话,又问一遍确认。
门童放下手中药碗,转过头对着她,郑重回复:“带你来的那位公子,为救你,昨夜在院中跪了一夜,解蛊时,他同师父说,要救你,这不就没气了。”
“死得透透的,没救了。”
这一次,门童的话落入耳中,字字清晰,她没听错,裴争死了,是因为解蛊,也是为了护她而死。
沈念起身下榻,却因刚刚解蛊体力不支,重重摔在地上,“不会的!不会!他怎么会死?”
“你骗我!他不会死……”
门童摇了摇头,扬高了声音,“你这姑娘,我,我骗你做什么!”
她用力按住胸口,大口地喘息着,心就像是被一股麻绳拧住,窒息的闷痛,大颗大颗的眼泪掉了下来。
她恨的人,伤害她无数次的人,从这世上消失了。
哭什么?裴争死了,她该高兴啊……
可是,她为什么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反而是心痛呢?
明明有阳光落在身上,可她却觉得冷,犹如被扔进冰窟,冷到浑身颤抖。
她的手指紧紧攥住衣摆,试图压制那份颤抖,可根本没有用,她还是疼。
霎时间,双眼朦胧,看不清周围一切,任着那泪水打湿衣襟。
她在哭什么?又在疼什么?
她想不通,低声唤了一句,
“裴争……”
这时,身前忽有人影。
她抬头望去,虽已被泪水模糊双眼,但她依旧能猜到这人是救她的巫医。
“姑娘,你哭什么?”
他问,声音异常平静。
沈念拭泪:“他死了……”
“这……”邬道笑出声:“你被他所伤,难道不该盼着他去死么?”
她沉默一瞬。
是啊,她这一生的苦难,都是因为裴争,如果没有他,她应该是多么幸福的小娘子,有疼她,爱她的夫君,两人举案齐眉,相夫教子。
可是都是因为裴争,这一切都没有了,他毁了她的一切,强迫入宫,强迫生孩子……一切的一切都是他强行加给她的。
他伤她至深,伤得体无完肤。
片刻后,沈念跪直身子,如实说:“先生,我是恨他……可他死了,我却高兴不起来。”
“我大概是病了。”
没错,她病了,且病得不轻,
她同裴争一样,都成了疯子。
邬道笑声更朗,“姑娘哪里是病了,不过是为情所困罢了。”
“为情所困——”沈念喃喃,随后似想到什么,再度开口:“先生,他的尸身在何处,我能去见见么?”
提到“尸身”两个字时,她的心口再次传来闷闷的钝痛,就像被人拿刀子一寸寸割着她的心。
“尸身?”邬道侧身指向门外,笑道:“你瞧那是谁?”
闻言,沈念抬眸望去,见门外逆着光,缓缓走进来一个人,而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她以为死去的裴争。
“裴争……”她低唤了一声。
那男人走到她身前,向她伸出手,目光微顿,“卿卿,朕——”
这时,沈念忽地起身扑进他的怀中,“你没死,裴争,你没死……”
“你真的没死……心还是跳的,身体是温热的。”她用颤抖的手掌,抚着他的胸膛,感受着他跳动的心脏,还有他温暖的怀抱,“裴争!”
心情的大起大落,沈念落泪不止。
裴争抱着她,抱得很紧,“卿卿,朕没事,莫要哭了。”
越劝越凶,沈念的声音是止不住哭腔,眼泪噼里啪啦地落下来,“裴争,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
“裴争……”
“我恨你……”
恨他在她心里留下不可磨灭的印记,恨他死了,让她也难过。
她恨他,快恨死他了。
裴争抱着她,紧紧拥她入怀,像是要将她揉进身体里,“嗯,朕知道你恨,但朕爱你,卿卿,朕爱你。”
闻言,沈念仰起泪痕斑驳的小脸,抬手抚着他的眉眼,鼻尖,又凑近他的鼻息。
是真的有气,
他确确实实还活着。
她好害怕,他会死。
感受着姑娘温热的指尖,裴争懂她在做什么,收紧手臂,让她心安,“卿卿,朕活着,没死。”
其实他醒来时,邬道先生同他说过,他解蛊后,确实已有逝世之兆,可他的心中想着沈念,想着他们相处的点点滴滴,他舍不得去死。
他还没求得原谅,怎么能一死了之。
或许就是这份执念,支撑着他活下来,慢慢恢复脉象。
“卿卿,是你,我才活下去。”
*
几息后,沈念同裴争分开,他们既然已经解蛊,没再留下来打扰邬先生,只歇息片刻后,便动身离开。
车舆上,裴争因身子虚,总昏睡,醒来时,沈念也未同他多说话,只负责照顾他。
裴争也识趣,不敢多同她说什么,只偶尔装作不舒服,博得她的关心。
两人相处平静,却气氛怪异,长戈时常进入车舆后,察觉气压低沉,根本不敢多话。
行路时,沈念在车舆内,一言不发,裴争需要时,她便前去照顾,不需要时,她又迅速坐回对面,望向帷帘外。
看着窗外从没见过的景色,表面她很平静,实则她的内心早已乱成麻,拧成一条绳,不知如何去解。
因裴争身子虚弱吃不消,他们刻意放缓脚程,直到两个月后,才回到京城。
长戈将帝王要回京的消息早早传回京城,这日黎明,宫门前文武百官列道相迎,裴昱立于最前,小小身躯已具储君气度。
见到帝王后,众人皆跪下相迎,“臣等恭迎陛下回宫!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在人群中,沈念一眼便瞧见了裴昱,那孩子虽然才三岁半,可储君气度十足。能引领百官,恭迎皇帝回宫,她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欣慰,她的孩子,也可以自己独当一面。
“众爱卿平身,随朕回宫。”
裴争的身子恢复不错,已不用人搀扶,不过长戈还是不放心,一直在他身侧护着,生怕他会发生什么意外。
大臣们起身后,裴昱立刻跑过来扑进她的怀中,抱住她的胳膊不撒手,“娘亲,昱儿好想你。”
沈念揉了揉他的头,声音轻柔:“昱儿,娘亲也想你。”
“昱儿,莫要缠着你娘亲,”裴争拉开昱儿,上前欲攥住她的手,“卿卿,同朕回宫。”
“裴争!”沈念躲开他的手,冷声拒绝:“我不回去。”
裴争眼睫一垂,再次握她手腕,“嗯?你不同朕回去么?”
他的语气已再无往日那般强硬,反倒是多了几分恳求。
如果在之前,他一定会不顾一切抱起她,大步迈入宫内,管她愿不愿意。
他是帝王,是她的男人,
就该同他回去。
但眼下他绝不会这样做。
“卿卿……”
“裴争,你别逼我,我不想回宫……别逼我。”沈念眼眶微红,推开他的手,“你不是说好了,不再纠缠我,现在,放我离开,我不回宫。”
“你要去哪里?”裴争拳心攥紧,却不敢强拉,“同朕回去。“
“哪里都好,总之不想回宫,我的心好乱,裴争……真的好乱,让我留在宫外,好么?”说着说着,她心口止不住起伏,气息微促,“别再逼我了,裴争。”
她的态度强硬,如今同裴争经历这么多的事,她的心已乱到根本无法理清。
一桩桩一件件,她太乱了,
对裴争,她已不知是什么情感。
她恨他不假,那些伤害无法像没发生过一样,可他又多次舍命相救。
她不知,到底该如何面对裴争,面对以后。
“好,”裴争垂下眼睫x,终应下此事,“沈国公前些时日上奏,如今已归京,现居沈府。”
“卿卿,你若无处可去,可以回沈府。”
同沈念提到沈府,他是有私心的,知道她在哪里,随时可以寻到她。
“我父亲,他回来了?”沈念先是一惊,而后她点头,她的确无处可去,回沈府也好,算算她同父亲已三年未见。
即便他对自己永远是冷漠的,但想到三年未见,她的心还是软下来。
随后,侍卫护她离去。
站在那里的裴争望着姑娘离去的背影,脸色极沉,拳握得更紧。
一旁的裴昱轻声问:“父皇,娘亲还会回来吗?昱儿想娘亲,还未同她亲近。”
还会回来么?
他也在问自己,沈念还会回来么?
良久,他低语应声:“让她静静。过段时日……父皇会亲自哄她回来。”
他知她心乱,他们之间太多纠缠。可他不知她是否爱他、是否愿意回来。
她的心里,会有他的一席之地么?
他答应不再逼她……
若她不愿,他还能如何?
难道,他们就此要分开么?
*
此时,沈念行到沈府。
三年未归,她推开那道熟悉门扉,府内的管家愣怔片刻,见到是她后,登时老泪纵横:
“大姑娘!真是您!快!禀报公爷、世子,大姑娘回来了!”
沈念亦是红了眼眶,跟着管家进府,来到正殿,见到了许久未见的父亲。
第82章
三年未见,父亲仿若苍老了十几岁,见到她的身影后,沈国公颤巍巍站起身,声音哽咽:“你…你是阿念么?你是我的女儿…阿念么?”
不知为何,见父亲两鬓斑白,和那双充满愧疚与渴望的眼眸,沈念一时喉咙发紧,心底的酸楚翻江倒海,到最后,眼泪还是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她提起裙摆便要跪下,声音满是哭腔,“父亲,是女儿不孝。”
“阿念莫跪!快起来!”沈国公急步上前搀住她,紧紧攥着她的手,“是父亲…是父亲没能护住你。让你受苦了。”
“父亲,这又如何能怪你?”沈念摇着头,回握他的手,“是女儿不孝。”
三年来,未曾给过他一个她还在人世的消息。
“你不怪我么?”沈国公紧紧握住她的手,怕她下一刻会消失不见,可是又想到那些年对她的冷落,他低下头,
“阿念,是为父糊涂,对不起你…官场沉浮,我只知给你一方屋檐生存,却听信江氏谗言,从未真正关心过你的冷暖喜悲。
可阿念我也是第一次做女娘的父亲,不知该如何是好…我爱你母亲,又怎会不爱你?”
“为父是真的不知该如何爱你……”
提起这些,沈国公语无伦次,不敢看她的眼睛,只有万分自责。
沈念偷偷擦拭眼尾的泪水,“父亲,过去了,莫要再提了。”
她起初是怪罪过父亲的冷漠,后来她不再怨恨,过去的事若是一直揪着不放,痛苦的是她,折磨的也是她。
“好…好,不提。”沈国公连连点头,用袖子胡乱擦着脸,“都过去了。”
这时,耳畔忽地传来熟悉的少年呼唤声,“阿姐!真的是你么?”
闻声,沈念回过头,见是她的弟弟阿瑜,是她最疼爱的弟弟阿瑜,竟比她还高出一个头。
“阿瑜,是我。”
话音落,沈瑜冲过来,紧紧将她抱住,并脸埋在她肩头,哭着说道:“阿姐,阿姐,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阿姐!”
待沈瑜情绪稍平,一家人才围坐案前用膳。只是她并未见到江氏的身影,心下猜到几分,他们之间不和,许是不愿见她。
不过她还是多问了一嘴,经沈瑜叙述,沈念才知道,这三年沈家到底发生了什么,原来他们举家南迁后,江氏不满沈父辞官,屡次吵闹,在一次折腾中,失足摔断腿,便留在江南养伤,这次没跟过来。
沈瑜嘟囔一句:“她如今…倒是消停了不少,许是知道没脸见阿姐,才没来。”
随后,他又补充一句:“阿姐,当年得知你未死的消息,父亲当即就要上京,说拼了命也要带你回家,结果急火攻心大病一场,这才耽搁了,直到现在……才让你受了那么多委屈。”
沈念垂眸,默默为父亲布菜,沈国公看她良久,终是问出了口:“阿念,你与陛下…究竟是怎么回事?”
她早就猜到父亲与阿瑜会问此事,她放下手中的筷子,没再隐瞒,将她同裴争之间的事,从头到尾,尽数讲了出来,从共中情蛊到被迫入宫,还有昱儿,事无巨细的说了出来。
虽已刻意平淡,但沈瑜听得拳头紧握,眼眶赤红,最后猛地捶桌,愤愤道:“那狗皇帝竟如此对你!我要杀了他!阿姐,我要杀了他!”
“阿瑜!”沈念按住他的胳膊,声音平静得不能再平静,“莫要冲动!一切都过去了。”
她同裴争之间那些往事,都过去了,
不知为何,如今就算谈及,也无此前那般怨恨,甚至是异常平静。
那些事就像上辈子发生的,已不在意。
沈国公心疼得无以复加,只反复道:“我儿受苦了,是为父无能…”
沈念为父亲和弟弟各夹了一筷他们昔日爱吃的菜,温柔笑道:“真的过去了。我们一家人好好吃饭,往后,都是好日子。”
“我们一家人,好好在一起。”
膳后,沈念送父亲回房歇息。转身欲回自己院落时,却被沈瑜叫住。
少年站在廊下,皎洁的月光落在他身上,泛着银白色的光辉,他的神情是罕见的认真与不安,
“阿姐,你爱他么?”
“谁?”沈念一时没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重复问:“阿瑜在说什么?”
“那个…狗皇帝。”沈瑜抿了抿唇,仔细观察着姐姐的神色,小心翼翼开口:“阿姐,你心里,有他么?”
沈念垂眸,鸦睫在她雪白的面颊投下一层浓密的阴影,忽有风吹过,带来腊梅冷香。
她的心里有他么?
她也在问自己。
一次次伤害,一次次舍命相救,
她原谅他了么?
沉默一瞬后,她没回答,只轻声应道:“阿瑜,我们不说这个,好么?”
沈瑜却从她那片刻的沉默与躲闪中,窥见了那一丝未曾磨灭的情愫。
他心下复杂,知道阿姐爱皇帝,确认这一点后,他更恼那皇帝伤阿姐至深,又怕阿姐余情未了再受委屈。
听阿姐不愿提狗皇帝,他忽地咧嘴一笑,岔开话题:“好,我们不提他!阿姐,我那小外甥,叫昱儿是吧?已经三岁了,快跟我说说他,长得可像阿姐?若像阿姐的话,一定是个可爱的奶娃娃,改日我定要见见!”
沈念“噗嗤”笑出声,面色柔和下来:“是,他叫昱儿,都说外甥肖舅,他模样,倒真有几分随了你小时候。”
沈瑜眸中一亮,“真的?阿姐可别骗我。”
姐弟俩倚着栏杆,说了许久的话,直到夜深,他们才恋恋不舍分开回屋睡觉。
没有裴争的日子就这样安稳度过三日,直到第四日,他们一家人正在暖阁品茶闲聊,管家匆匆来报:“公爷,门外有人自称是陛下,要见大姑娘。”
“什么陛下,陛上的!”沈瑜当即跳起来:“不见!不见!就说阿姐没空!”
“日后有我在,我护着阿姐,那个狗皇帝休想欺负你!”
沈国公看向女儿,面露担忧。
而这时,沈念执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眼睫未抬,只抿了口茶。
她早就知道裴争不可能就此罢休,早晚会来寻她,令她没想到的是,他竟然忍了四天。
按他那个性子,实属不易。
管家为难道:“可…那位说,若大姑娘不见,他便一直等。”
沈念没动,捏紧茶杯,“那,让他等着吧。”
窗外不知何时又飘起鹅毛大雪,簌簌落下,很快染白庭阶,有寒风吹来,吹动窗子发出嘈杂的声响。
沈念望着那越积越厚的雪出神,裴争才刚解蛊,身子怎受得住这般寒气?
真是可恶,就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子。
沈国公将她细微的担忧看在眼里,心中暗叹,温声劝道:“阿念,你若是想见,便去吧。无论如何,这里是你的家。”
“你做出什么决定,父亲都支持你。”
“父亲……”沈念放下茶杯,起身,“女儿去去就回。”
*
此时的裴争已在雪中站了半个时辰,寒意透过绒氅侵蚀他的身子,令他唇色发白,浑身发颤,不知不觉间四肢已发麻。
“陛下,回去吧,看来娘娘是不会出来了。”长戈焦急劝说:“您身子刚好,龙体要紧。”
“朕等她x,”裴争丝毫没动,任那寒风吹袭,他已经四日未见沈念了,那股思念就像一条蛇,在他心头越盘越紧。
他想见沈念,
只想见她,对她说些话。
“多久,朕都要等。”
他不信他的卿卿会真的不在乎他。
她是爱他的,一定是。
这时,大门“吱呀”一声响,那道萦绕心头的倩影披着藕荷色绒氅,立于漫天飞雪中,缓步向他走来,裴争抬眸望过去,果然,他的卿卿来了。
“卿卿……”他急急上前两步,却因寒气侵体闷咳了几声,声音低柔且脆弱,“你来了。”
沈念见男人肩头落满的雪花,脸色苍白无血,心尖莫名一揪。她轻颤着眼眸,语气平静:“裴争,你不该来。天寒地冻,快回去罢。”
裴争继续轻咳,想要伸出手拉住她,却又怕她生气,没敢伸手,“卿卿,朕想你。”
“裴争,不是说好了,不纠缠我?”沈念没忍心说重话,只是偏过头,“你回去吧,天冷,莫要受凉。”
见她要走,裴争下意识上前,拉住她的胳膊,“别走卿卿,朕只是想同你说几句话。”
“卿卿,朕知道自己错了,朕对不起你,朕不该一己私欲,把自己的意愿强加在你身上,朕不该威胁你,所有过错皆在朕。”
“你打朕,骂朕,别不理朕。”
“你何时才愿意跟朕回宫?”
“裴争…我们已经说清楚了。”沈念试图推开他的手,却发现推不动,“你快回宫吧。”
“卿卿,朕……”
“阿姐!”沈瑜此时冲了出来,一把将沈念拉至身后,少年怒目而视,挡在两人之间,推开他的胳膊,“你没听见吗?我阿姐不想见你!快走!走啊!”
裴争被迫缩回手,看着眼前这张与沈念有几分相似的少年脸庞,认出是沈瑜,缓了语气:“你是沈瑜?朕是你姐夫。”
看在也是他弟弟的份上,他原谅他的不敬。
“你算哪门子的姐夫?谁又是你小舅子?”沈瑜气极要拎起扫帚打人,“你再不走,我…”
“阿瑜,住手!”沈念厉声喝止弟弟,深吸一口气,看向裴争时,目光复杂,“陛下,请回吧。往事已矣,各自安好。”
说完,她不再看他,拉着仍气鼓鼓的沈瑜,转身踏入府内,大门缓缓合拢,将那道风雪中孤寂的身影隔绝在外。
“陛下…”长戈忧心忡忡,“我们回宫么?”
这都被人赶出来了,总该能回宫吧。
“朕不回。”
长戈愣住,“陛下,这沈府不让进,您还要去哪里?”
裴争望着那紧闭的门扉,良久,他唇角缓动,拢了拢冰冷的大氅,“入夜后…朕翻墙进去。”——
作者有话说:翻墙狗
第83章
入夜,沈念自暖阁回来后,同沈父说了会话,他问过最多的便是昱儿的年岁,模样,她耐心地回着话。
她的孩子也是父亲的外孙,世人皆道隔辈亲,父亲在提起昱儿时,眸中满是期待与愧疚。
“阿念,没想到父亲也有了那么大的外孙。”
“改日定叫父亲见见。”
沈父未语只笑,这话也代表着她早晚要去面对那位陛下,自己女儿的心思,他还是清楚几分。
沈念沉默,她知道父亲很想见昱儿,待过段时日,她心中没那么乱后,她会把昱儿接过来,见见沈家众人。
想到裴争,她心口止不住起伏了一下,那男人真是肆意妄为,竟比此前还无赖,连自己的性命都不顾。
与父亲叙话后,她回到屋内,脱下身上的绒氅放在小榻上,坐在案前卸下银钗。又想起今日阿瑜说,宋淮之明日会到府上来瞧她。
宋淮之——
回顾上次分别的场景,她站在城墙之上,亲眼送他离开,心头就像被一把无名的火烤着,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江南三年陪伴,她对他始终是愧疚的,
这种愧疚让她的心里空落落的,有种脚不着地的漂浮感。
越想越空,她索性不再想,明日之事明日再说。
而后她褪去外衣,换上寝衣。因回府突然,府中只备了夏秋的薄衫。虽屋内炭火烧得足,这纱衣仍显单薄。因她近来心绪纷乱,也无心置办这些,暂且将就。
正要上榻时,窗外却传来一阵细细碎碎的声响。
沈念拿起案上的烛台缓步靠近,“谁在那里?”
“是阿瑜么?”
从前阿瑜最喜欢半夜来找她,黏着她睡。后来她及笄,顾虑男女大防,便不再给他开门,他也识趣,每次都在窗外说几句话,便走。
话音落,窗外声响消失。
也不知哪里来的胆子,她竟推开窗子,想一探究竟。
怎料就在这时,一道黑影忽地从窗外窜入!
沈念“啊”的一声,扔下烛台,脚下一滑,向后倒去。
未料腰肢被人稳稳揽住,撞入熟悉的怀抱。惊魂未定间,耳边响起低沉的嗓音:
“卿卿,吓到你了?”
她抬起眸子,见来人是裴争,不过眼下的他却狼狈不堪,脸上还蹭了道黑印,袖口甚至破了个洞,一看就是翻墙进来的。
堂堂一国之君,竟然翻墙?
她又是惊讶又是气恼:“你如何进来的?谁许你进来的?”
裴争盯着她,姑娘一身纱衣,肌肤若隐若现,红唇藕臂,轻易点燃他心中积压许久的欲念。
“朕翻墙进来的。”他嗓音微哑,“卿卿,朕想你。”
不止是想,他都快想疯了!
察觉到他灼热的目光,沈念才意识到自己衣着单薄,不自在地推开他,“裴争,你是帝王,怎能半夜爬墙?传出去,岂不是让人耻笑?”
“朕见朕的娘子,何人敢笑?”裴争攥住她的手,声音很低,“卿卿,可否再给朕一次机会?”
沈念偏过头,轻轻攥了攥手,“我……眼下不想谈这些,裴争,你别逼我。”
在她理清楚思绪之前,不想跟他谈,她的心仍然很乱,时而想起裴争从前折磨她的日子,时而想起他舍命相救的模样。
伤害的的确确存在,无法磨灭,救她也是真。她甚至开始想,究竟什么是爱,自己心里到底要什么。
裴争眸光微黯:“好,朕不逼你。但朕想说……朕真的爱你。”
“卿卿,朕真的爱你。”
“嗯,”沈念望着桌案,轻声应了句,“说完了,你就出去吧。”
他们眼下这种关系,不适合睡在一起。
裴争没动,想到方才翻墙摔的那一跤,又威逼了个小厮才寻到她的闺房……
他不想走,也不能走。
此刻走了,算什么?
机会是要自己争取的,
他不可能走。
这时,他忽地抚着胸口,眉心微蹙:“卿卿,朕走不动,方才翻墙时摔着了,旧伤有些发作。”
“朕浑身都疼,胳膊、腿……若是现在出去,怕是要倒在雪地里了。”
“……”
沈念仔仔细细打量着男人,除了脸上脏兮兮的,袖子破了一个洞,倒看不出明显伤势,可他脸色确有些苍白,她终究还是心软下来,捏紧手指,“那,你今夜暂且留下。但不准对我有非分之想,否则——”
“好,朕不碰你。”裴争立刻应下,“朕非小人。”
话落,沈念去柜中取出一床被子,扔在地上:“今夜,你睡地上。”
休想让她和他同榻而眠。
“卿卿,地上寒气重,朕旧伤未愈。”
话音未落,男人已拦腰将她抱起,轻轻放在榻上,自己也躺了下来。
他的手臂揽着她的腰肢不放,沈念捏着他手背的肉,“松开!”
裴争“嘶”了一声后,低笑:“卿卿,朕喜欢你打朕,骂朕。”
“无赖……”
沈念生闷气,怎么就莫名其妙让这厮上了榻,睡在一起?她真应该将他赶出去,可她又狠不下心。
“裴争,你休想碰我。”
“嗯,朕不碰你,只是同你躺在一张榻上,便也心满意足。”
静默片刻,他忽想起什么:“卿卿方才……是将朕认作沈瑜了?他也常半夜敲你的窗?”
沈念已有些困,随口应道:“嗯,他是我阿弟,从前常来。”
闻言,裴争有些急,他忽地起身,掰过她的身子,哑声:“他那么大了,是个男人,他也同朕一样睡在你的榻上么?嗯?”
“嗯,”
“卿卿……”
他语气骤沉,眸色暗了暗。
他不爽!很不爽!
那个沈瑜,仗着是弟弟便能如此?
他想要找人陪着,就娶妻,凭什么缠着沈念?
沈念抬手轻推他肩,声音淡淡:“裴争,不想睡,就滚出去。”
裴争当即来了股火,看着榻上的美人,是他的女人,是他孩子的娘亲,可她愣是x不让他碰。
可是他能如何?
沈念不要他,能怎么办?
至少此刻她还愿同他说话,还会心软,这是否意味着,她心中仍有他?
他真的病了,而且病的不轻,总在揣测她是否爱他,是否会拋下他,就如同深宅中的怨妇。
时时刻刻想着沈念,求她爱,只要她对他冷漠一点,便茶饭不思。
他疯了,他承认。
最终,裴争将那火气压下,默默躺回她身侧:“卿卿,何时愿同朕回宫?”
沈念不答。
“我们的昱儿想你了,常念叨你。”
提起昱儿,她才愿意开口:“过些时日,你送他来沈府,让他见见外祖父和阿瑜,我父亲很想见他。”
“好。”裴争应声,不久听到身侧均匀的呼吸声,他抬头看着身侧的美人已入睡,他悄悄靠近,望着那诱人的唇瓣,他没敢亲,最后只吻向她的额间,小心翼翼。
自己的女人,竟要这般偷偷摸摸。
裴争唇角微勾,却又无奈。
……
次日晨时,沈念是被急促的敲门声惊醒的:“阿姐!起身了么?阿姐!”
醒来时,发现自己竟缩在裴争怀中,他的手竟然得寸进尺伸进她的寝衣,摸着她的小腹。
她惊坐而起:“裴争!”
“嗯?”
她一喊,不止是裴争起身,还有门外的沈瑜更是推门而入,担忧道:“阿姐!你怎么了——”
话音戛然而止。
沈瑜瞪大眼睛,看着榻上衣衫不整的二人,尤其是看清裴争那张脸,怒火瞬间冲顶。
“狗皇帝!你给我出来!你何时来的!你这混账!竟敢夜闯阿姐闺房!”
他自幼是个不怕惹事的,谁欺负她阿姐,他更是拼命护。
裴争将被襟盖在沈念身上,嗤笑一声,起身下榻,缓缓道:“怎么?朕不能来么?你阿姐是朕的女人,朕同她睡在一张榻上,天经地义。”
沈瑜气极,冲上前揪住裴争衣襟,一拳挥了过去,“谁是你的女人?谁是?”
“阿瑜!住手!”沈念慌忙下榻,却被纱衣绊了一下。
裴争抬手抹去嘴角血,眼神骤冷,“沈瑜,你可知殴打天子是何罪?”
“天子?你也配称天子么!”沈瑜气得双目发红,“你自己说,当年你是怎么对我阿姐的?如今还有脸来纠缠!给我滚出去!”
说罢又是一拳。
这次裴争有了防备,侧身躲过,并反手扣住沈瑜手腕。两人在屋内缠斗,不小心撞翻了案几,传来瓷器破碎的刺耳声。
“住手!都住手!”沈念急得去拉架,却被裴争护到身后。
就在这混乱之际,裴争忽然扶住胸口,握拳,低咳起来。
沈念心里一紧,下意识扶住他:“裴争,你怎么了?”
裴争顺势握住她手腕,“卿卿,朕心口好疼,你给朕看看……”
沈瑜见状更怒:“装什么!你方才打我的力气不是挺大!”他看得清楚,这男人转身时嘴角那抹得逞的笑。
狗皇帝,都是装的!
为了博得阿姐的关心。
“阿瑜!”沈念难得对阿弟板起脸,呵斥:“你太冲动了!”
“是他先欺辱阿姐!”沈瑜眼圈发红,“当年他那样对你,如今又想故技重施!阿姐,你忘了那些苦日子了吗?”
沈念怔住。
裴争的手微微一颤。
屋内骤然寂静。
良久,裴争松开沈念的手,整理凌乱的衣袍,看向沈瑜,神色莫辨,“这一拳,朕受了。是为从前朕所犯下的错。”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但沈瑜,朕与阿姐的事,还轮不到你置喙。”
沈瑜还想说什么,却被沈念打断:“够了。”
她深吸一口气,看向裴争:“你该走了。”
裴争深深看她一眼,终究没再说什么,转身而离去。
沈瑜看着他落寞的背影,瞬间心情大好,特意扬高声音:“阿姐,我的姐夫宋淮之眼下正在前殿等着呢,我们快去,莫要让他等急了。”——
作者有话说:追妻可不是那么好追的,吃吃苦吧。
第84章
闻言,裴争脚步一顿,骤然停了下来。
沈瑜是故意的,沈念也知道他是故意对着即将离开的裴争说的,但对于他这番言论,她并未阻止。她没有看裴争的神情,却也能想象出他此刻的脸色有多么难看。
想到这里,她竟然很痛快,仿佛某个被压抑的小心思得到满足,甚至想让阿瑜继续说下去,刺激那男人。
沉默几息后,沈念拉过沈瑜的胳膊,轻声道:“我们走吧,阿瑜。”
转身之际,她瞥见裴争离去的背影,心中却掠过一抹难以言喻的失落。
她在失落什么?
裴争不纠缠她,不是好事么?
她该高兴啊。
心不在焉跟着沈瑜来到正殿时,她见到宋淮之正站在殿内,她独自入内。
在听到她的脚步声后,宋淮之转过身,立刻起身迎过来,将她轻轻拥入怀中:“卿卿,我终于又见到你了,卿卿。”
“淮之……”
距离上回分别已隔许久,他看起来比往日精神了不少。抱了一会后,宋淮之才松开她,“卿卿,是我太心急了,我真的很想你。”
沈念默默低下头,他们之间,终究是她亏欠良多。
“淮之,你身子可还好?”
“我很好,你不必挂心。”宋淮之凝视着她,声音温柔,“你呢?卿卿。”
“我也没事。”沈念垂下眼,咬着唇,“他……如今愿意放手,不再纠缠了。”
他是谁,两人心知肚明,不过他们都不想过多提及这个人,这件事。
宋淮之嘴角泛起一丝苦笑,沉默片刻,才问:“卿卿,日后你有何打算?”
日后——
时至今日,她还从没想过日后,一时竟不知如何回答,只淡笑道:“走一步看一步吧。”
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心里究竟在想什么。所以,她见到裴争时,面对他的发问,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回应他。
原谅他了么?愿意同他回宫么?
她不知道。
她总觉得心底有什么东西阻隔着,朦朦胧胧,让她无法抉择。
宋淮之看出她的犹豫,欲言又止,终于鼓足勇气握住她的手,“卿卿,我还有机会么?如果你愿意,我可以随时娶你为妻,我们忘掉那些不快,此生敬你,爱你。你愿意…么?”
说到最后几个字,他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清,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
沈念看着他,心中起了波澜。然后她深知这份动容并非是出于男女之情,而是因为他的赤诚与始终如一的珍重。
他实在是一个很好的人,若嫁与他,此生大抵能平安顺遂、举案齐眉。
可是……
她为什么不愿意了?
为什么会下意识想抽回手?
又为何……会在此时想到裴争。
为什么,到底为什么?
她变了,已不再是那个沈念。
良久,她蜷了蜷手指,低声道:“淮之,我……你值得更好的,我配不上你。”
是,她终究没将那句,我不愿意,说出口。她仍是不忍伤害他。
那是她此前的郎君,她怎能伤他?
宋淮之有一瞬间失神,不过仅一瞬,他又将那股情绪压下,起温和的笑,“我知道了卿卿,你莫要再说了。”
他听懂了,
他的卿卿不要他了。
那份失落,那份孤寂,压得他喘不过气。
“淮之,对不起,我……”
从及笄定亲,到成婚,再到江南三年陪伴,宋淮之陪在她身边的岁月太长,长到她早已习惯将他视作亲人。
或许,一直以来,她都只是把他当做家人。
那股愧疚涌上心头,她不敢看宋淮之的眼睛,默默低着头。而宋淮之却揉了揉她的头,嗓音依旧温和:“卿卿,说什么傻话?只要你安好,就好。”
“淮之……”她眼眶酸涩,声音哽咽起来。这一生,她最亏欠的,怕永远是他了。
“卿卿,今日……陪我走走可好?”宋淮之望着她,目光恳切,“就像从前那样,只此一日,了却我一桩念想。”
沈念轻轻点头,“好……”
得到她的回应,宋淮之牵起她的手,向府外走去。
不料刚到门口,竟被裴争拦住。他盯着两人交握的手,脸色倏地沉下,声音冷冽:“你们要去何处?”
沈念愣住,问道:“你为何还不走?”
方才明明见他离去,怎会又候在门外?
“朕……”裴争并未回答,只继续问:“回答朕,你们要去哪里?做什么?”
他本来也没想走,一直等在门外,若宋淮之迟迟不出来,想留在沈府过夜,他便会闯进去,将人抓出来x。
能在沈府过夜的,只该有他一人,宋淮之,不行。
他才是沈念的男人,是她孩子的父亲,那个宋淮之算什么东西?
“与你无关。”沈念侧身欲行。
裴争却一把攥住她的手腕,声音低了下来,几乎带着恳求,“卿卿,不许同他走。”
沈念没动容,推开他的手,“淮之,我们走。”
她拉着宋淮之快步离开,原以为裴争不会跟上,却没想到他竟一路默默跟随在后,却始终保持着一段距离,他的目光紧紧锁在二人身上,仿佛随时会冲上前来。
沈念同宋淮之先是来到此前他们最喜欢来的酒楼。她点了许多宋淮之爱吃的菜,而裴争就坐在他们对面的角落里,他吃不下去东西,只要了一壶茶,死死盯着眼前并肩而坐的两个人。
小二见他看着眼前的姑娘和公子,多嘴说道:“公子是认识那一对璧人?他们可真真是郎才女貌。”
闻言,裴争撩起眼皮瞪着小二,“他们般配么?”
他咬着后槽牙,“说不般配。”
小二被盯得后背凉,连连应声,“是,是,他们不般配,不般配。”
裴争继续看着眼前的美人,见她竟然为宋淮之夹菜,又见宋淮之含笑将一勺羹汤递到她唇边。
她对他笑得那样温柔,嗓音轻软,是他从未见过的模样。两人甚至还相谈甚欢。
他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只知道沈念在笑,她还从未对他笑得那样灿烂过。他恼怒,却又不敢对沈念做什么,若是往日他定把他们的桌子掀翻!
裴争捏紧手中的茶盏,指节泛白,仰头灌下一口茶。
居然是绿茶,涩得发苦。
苦得让他咳了几声。
或许是裴争发出的声音很大,沈念终于抬眸朝他这边望过来,看着他那张阴沉的脸,不知是不是被他的眼神惊到,忽然呛口茶,咳嗽不止,连鸦睫也挂上几滴泪珠。
身侧的宋淮之攥住她的手,忙轻拍着她的后背,“怎么这么不小心?快顺顺气。”
宋淮之很有分寸,只用一只手轻拍她的后背,不敢有半分出格的举动。
这一幕落在裴争眼中,宋淮之那厮竟然在摸沈念的后背?他心底蹭地一下,窜出一股邪火,再也按耐不住,大步上前猛地踹开宋淮之,一手扶住沈念的腰肢,一手抚上她的前胸顺气。
“卿卿,朕来给你顺气。”
咳了几声后,沈念随即推开他的手,嗓音微哑:“裴争…你又想反悔么?说了不要纠缠我。”
说罢,她转向宋淮之,扶起他,“淮之,我们走。”
“卿卿……”
他唤了一声,却无人回应,留给他的只有冷漠的背影。
裴争僵在原地,只能眼睁睁看着沈念与宋淮之相携离去,自己却像个见不得光的影子般跟在他们身后,窥视着他们的每一分亲近。
他怕极了。
怕这江南三年的朝夕相处,早已让沈念对宋淮之生了情;怕那个温润如玉的君子,终究会彻底夺走她的心。
宋淮之与他不同,与沈念相处时间很久,久到从她及笄就伴着她,陪她度过许多难忘的日子。
他再不能像从前那样强取豪夺,逼她做什么她不想做的事,可若她真的不要他了,他又该如何?
最后,他跟着他们,一路到了玉清观。
沈念先是同宋淮之进了大殿上香祈福,裴争本来是跟着进去的,站在他们二人身后盯着他们一举一动,后来被小和尚赶了出来。
等了半个时辰,沈念同宋淮之出来后,他又跟着来到后院的亭台。
宋淮之望着那棵姻缘树,温声开口:“卿卿,你瞧那棵树,虽不是原来那棵,但那段美好回忆,我永远记得。”
沈念依言望去,想起那段无忧无虑的日子,她那时是真的想嫁给宋淮之的,同他亲手挂上那写着他们二人姓名的红丝带,保佑他们夫妻和睦。
过去的一切,恍若隔世,不知不觉间,已过了三年。世事无常,她变了,已不再是那个满心只有嫁人脱离沈府的沈姑娘。
“淮之,我这一生最亏欠的就是你。”
话说着,她的目光却落在不远处的裴争身上,他的脸黑得能滴出墨来,周身满是怨气。
见男人如此,沈念唇角倏而一弯,眉宇间还带着狡黠的幸灾乐祸。她打心眼里喜欢看着裴争这个模样,恼怒却又无可奈何,不敢拿她怎么样。
一旁的宋淮之眸色暗沉,思虑良久,他才开口:“卿卿,我能吻你么?”——
作者有话说:本来想一直肝到收尾的……结果失败了[求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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