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雪与烟花 她在被子里牵住他手
“谢望忱, 在我们谈话前,要告诉你一件事,我爱你。”
“只爱你。”
爱欲于人, 如迎风执炬,亦必有烧手之患。[1]
他们之间, “爱”是她唯一也是最后的底牌。
在听了那段对话后,理智的话,她不该现在抛出。
如果这两句话放在今晚以前,他会有多高兴。
他沉声:“这就是你爱我的方式?”
情人节,一言不发离开,和别的男人放烟花!
“Skyline Terrace, 我听到你和岑琳说的话了。不知道怎么面对你, 我走了。”
“我爱一个人, 就只爱那一个人。那个人也只能爱我一个。”
说着说着, 她声音也大起来,“在明知你心里可能不止我一个的情况下,我不想你在这空等,不想和你错过这么美的雪和烟花, 所以我下来了!”
“遇见你之前,我没想过要嫁一个多有钱有地位的人, 不对,”她昏头了,“我现在仍然没想过, 所以如果你不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那么今晚是我们和平相处的最后一晚。”
“之后我们的关系退回以前,或者离婚,都可以。”
她有奶奶要顾及, 他有公司和声誉要顾及。需要商量。
谢望忱被几句话砸的头晕,瞳孔晦涩不明,仔细回想和岑琳说的话,不放过每一个细节,包括语气,微表情。
她冷静耐心等待。
引擎盖上已积了薄薄一层白雪,江边,对面涌出越来越多人看雪,光亮和欢呼声越来越多。
谢望忱升起窗,彻底把杂音隔绝在外。顶灯没开,随着杂音隔绝,车内也更暗。
他撑起身子,后背陷入皮质座椅,兀自笑了声。
“搞了半天,你是在吃醋?”
她被他的态度弄得更气,“难道我不该吃?”
原则问题,早已超过恋人吃醋的范畴。
他调手机,按开中控一盏暗灯,抓住她的手。
“你干什么?”她条件反射抽回。
“来看。”他嗓音喑哑,施力很大,不容抗拒,抓着她的手在中控屏调出这辆车的常听电台,有三个,排在一个位的就是她的电台:听见你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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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ID名……“怎么会是你?”
从她创电台之初就一期不落的收听,在她和他相亲之前,就存在。
“这个ID是你?”
他不答,命令:“安全带系上。”
她拉过安全带到胸前,忽然发现手背有一块红迹,是血,抬眼搜寻,震惊地发现中控台,方向盘,大片暗红色干涸的血迹。
所有的方向都指向——
她抓起他的手,掌心一条长长划痕,“怎么弄的?你就这样开车过来的?”
他收回,重复,“安全带系上。”
谢望忱不把身体当回事,上次在医院她就看出来了,伤口渗血还和她闹着玩。在山上也是,那回也是手伤,纱布包了半天就拆了。
他周身笼罩着一层并不平和的气息,压着情绪。
她不再问下去,“要去哪?我开。”
即便他冷脸,她仍坚持,“我来开。”
调换座位,他开了目的地为长华湾的导航。
她瞥见长华湾的图标后有一个人为添加的标签[家]
心中五味杂陈。
甫一到家,他扣住她手腕一路上楼,大衣衣摆翻起,推开他卧室的门,停在一面保险柜前。
他允许她随意进出他卧室拿去东西,唯独没告知过她这个保险柜的密码。
她也从未问过,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她尊重。
他当着她面输入密码,0827,他们结婚的日期。
他拿出一叠东西拍在沙发,是一封照片,还有类似文件样式的纸页。
她走近,尚未看清便愣了。
最上是她高中毕业照,班级合照,和老师、朋友的合照。
往下翻,是她大学毕业照,单人的,再下面是和专业班级,还有学院老师们的合照。
纸质的,是她的毕业论文。
他打印出了她的毕业论文,厚厚一叠,装订整齐。
她茫然又震惊地仰头。
他不想说其它话:“你说我心底的人是谁?”
“这个解释合理吗?”
“你我”
“对。”他抽出那张高中毕业照:“我私自喜欢你,比这更早开始!”
她被突如其来的惊喜砸到。
证据摆在眼前。
他心底的人是她,在她不知道的时候,他默默地关注着她,收集她的照片,反复听她的电台,甚至……关注她的学业。
这些不是一朝一夕的。
他从始至终,只爱过她一个人。
漫长,沉默而浓烈地爱。
可是,“什么时候的事?”
“为什么”
他不打算再解释任何,转身出去。
他还生着气。
“等一下,谢望忱。”
她还没从巨大的始料未及和惊喜反应过来。
照片纸页,包括他的话,一切就像在梦里,脱节又没有实感。
“晚上你看到的,我要解释一下。”她尽力组织语言,不是为自己开脱,是怕他伤心。
“我原本给你准备了很多礼物。从餐厅出来,我不知道去哪,在公司碰上陈钦洲,他要离开先识了。之前我答应了他一件事,单纯为了履行承诺和送行才去的。我对他没有男女间的感情。以后非必要我不会和他有任何联系。”
他听完,下楼了。
她呆了约摸半小时,仔细看每一样东西,把放回去。既然是他收集的,还是物归原主。
按下0827。
里面居然还有眼熟的东西,她抽出,是邹女士的诊疗单和转院手续单,日期是大四那年。
那年……她经张清竹教授托友人帮忙,成功给奶奶转院。
他为什么会有这些手续单。
大学照片,电台,毕业论文…都和张教授有联系。
她给张教授送生日礼那天,他正好也在遥大附近。
一连串的巧合,还是巧合吗。
所以,其实,张教授口中帮忙的人脉是他?
她掏出手机发消息给张教授,【老师,深夜打扰,您认识谢望忱吗】
她忐忑地等着答复,但内心几乎已经确认答案。
张教授对话框进来三条新消息。
【认识很多年了】
【说起来,我还偶尔和他说起你】
【你采访遇到他了?】
果然。
是他帮的她。
他的爱,是真实的爱,不是一句空话。
是在她需要时提供实实在在的帮助。即便她不知晓。
她用心准备了很久给他的礼物,可今晚,她才是收到礼物的人。
她下楼,出了大门。
外面灯火寂静,除了少量商铺营业,基本都关门了。
折腾大半夜,一颗米没吃上,前胸贴后背,但她没时间吃,找到一家24小时营业的药店买到东西就回去了。
他在厨房煮饺子。
她拉他出来,拆开碘伏,酒精,给他手心消毒。
然后用药店医师教给她的方法,倒上药粉,用剪刀剪断纱布和医用胶带,做了个简单包扎。
他回去捞饺子,捞完一碗,锅里还有。
是她的份!她悄声捞起来,吃掉。
两人缄默无声吃了一顿饭。
他不能沾水,她洗餐具。
收拾好上楼,他没在书房,应该回卧室休息了。
她回自己房间,换位思考。
无论陈钦洲对她到底是什么感情,在他眼里陈是喜欢她的。
如果她在情人节被一声不吭丢下,然后看到他和岑琳放烟花。
她是什么心情。
她会去找他吗,不一定。
但以她的自尊心,在看到他们后,不会在楼下等他。
那他的自尊心呢。
他明明比她更傲。
她脑中又浮现拉开车门时,他的神态。
总是一副恣意淡然的人。
颓败地把头抵在方向盘。
疲惫、无力,甚至有一丝绝望。
她想的心脏发紧。
起来去敲了敲谢望忱的门。
“进。”里面应一声。
谢望忱换了睡衣,深蓝色绸面,衬得他皮肤很白。
他在窗外看着外面。
雪已经停了。
银杏枝桠叶片的积雪都化了。
她抱着个枕头,屏住羞得慌,掀起被子一角,小声说:“我今晚在这睡吧?”
“嗯。”
他允许了。
她躺下,占了很小一块地方。
关灯后,他也躺下。
眼睛短暂适应关灯后的黑暗,两三分钟后可以模糊地看到他的侧颜,薄唇抿着锋利弧度,眼窝深陷,睫毛掩下一片浓浓的阴影。
她在被子里找他的手,牵住。
过了会儿,他拥她到怀里,在她耳边说了句话
她眼眸湿润,闭上,再靠近了他一点,“对不起。”
*
雪夜之后,是好晴天。
醒来时,身旁空了。
今天周六,他仍有工作,去公司了。
她翻了翻手机,果然,热门话题都在讨论昨晚突如其来的雪,初雪话题下很多情侣晒照,合拍视频。
扫完乱七八糟的信息,她盯着天花板,想到昨晚。
他拥抱时,在她耳边说的话。
他问:“可以坚定一点吗?对我。”
不要突然消失,哪怕先问一问他。不要轻易说出“离婚”。
她保证,以后这种事不会再发生。
床正对着书架。
她掀开被子,挪来一把椅子,踩在椅子上,取下一本卷边的诗集。
她清楚记得,姚夕来的那晚,她问能不能看他的书,他见她没拿那本诗集才收回眼。
是黑塞的诗,零几年的译版,线装的。
书中间有一页裂缝,像压了东西。
她翻开,里面夹了张纸条。
纸页已然泛黄。
从她手中递出,到再次回到她手中,经历了一个暗恋者的岁岁年年。
是她高一时给广播站推荐歌曲的投稿。
稍显稚嫩的字迹,和年少时满满的一板一眼
推荐歌曲:dancing with your ghost
推荐理由:1.好听。2.新颖(广播的歌普遍年龄偏老,我们需要听一些新歌,请充分考虑)
眼眶又发热,涌上灼意。
她以为他永远不会知道的东西,他一开始就知道。
那些因为听到喜欢的歌,心情舒畅的午后。
她以为的巧合,是有人有意促成。
这样早,居然这样早。
纸片背面有一行小字英文,字迹是他的:
When I get tired of the world/
(当我对一切感到厌倦)
I will think of you./
(我会想到你)
Thinking on you in a place to live in the world, exist,/
(想到你在这个世界某个地方生活,存在)
I am willing to bear all the./
(我能继续面对一切)[2]
年少时隔着一道墙,他听到的维护。让他知道无论外界如何不接受他,这个世界仍然有一个人欢迎他。
他心底有一团萤火,足以抵抗所有黑暗。
于是无需再借谁的光。
*
下午三点多,赵晋看着老板娘走进办公室,不知该作何表情。
谢总被抓包和岑小姐聊天,他是知道的。
因为昨晚宋小姐没和老板吃饭,走了。
老板去找人,没车,他把车开去餐厅楼下给老板的。
然后看老板风驰电掣上了高速。
他站在冷风里等未婚妻来接。
宋小姐有段时间没来优盛了,今天来,谢总肯定有‘好果子’吃了。
“宋小姐,谢总在开会,您先在这坐一会儿。”
他在内心替谢总烧香祈福,并递消息出去。
“好。”她坐下,并放好带来的保温盒。
赵晋给老板刷好感度,倒来一杯热水,“宋小姐,小心,有点烫。昨天谢总就是在这,茶杯碎了割坏了手。”
“没拿稳吗?”原来如此。
“对,流了一滩血。可严重,您也知道手上神经多,本来是不能开车的。可一听说您生气走了,那叫一个着急,油门一踩就上高速了,我劝都劝不住。”
她心沉沉地,看着保温盒才安定一点。
保温盒里是给他带的下午茶,银耳百合莲子羹,她亲手做的,熬了一中午。
他不吃甜,就没加糖。
散会,谢望忱边跟负责人交代事情,边推开办公室门,看了她一眼,若无其事到办公桌坐下。
赵晋一看,不愧是谢总,这种时候还四平八稳纹风不动的。
她奉上热羹,拧开,递勺子,“我熬的,谢总尝尝。”
他不咸不淡,放在一边,等做完手头的事才抿一口,无夸无赞。
赵晋心道老板懂行,这时候女人给的东西多吃一口是傻子。
她知道他气没消。
他为她做了那么多,她就多哄哄吧。
“是不是太烫了,我给你晾凉。”她拿到一旁通风处吹。
非吃不可了,赵晋暗自心惊,最毒妇人心。宋小姐只是看上去温和。
断断续续的,谢望忱还是喝完了。
赵晋不时观察,直到快下班老板也无异样,没拉肚子没腹痛。
她陪他一起工作,茶水凉了就帮他换,需要打印东西,她积极帮忙。外面的秘书倒是闲起来。
谢望忱冷淡寡言。
快到晚饭时间,她探头问:“你想吃什么?回家吃吗,回家的话我提前给孙姨说,不回家的话我叫餐。”
“上来的时候看到楼下新开了家甜品店,我等会去买,你吃不吃呢?”
“谢总,嗯?”
“谢先生,嗯嗯嗯?”
……
赵晋越观察越察出不对。
直到下班,谢总起身,宋小姐积极地帮他穿外套,赵晋确定了,观念也快颠覆。
宋小姐真的在哄谢总。
倒是谢总在端着架子。
倒反天罡。
老板就是老板,他还有的学——
作者有话说:[垂耳兔头][垂耳兔头]谢谢大家支持,本文日更喔,没有请假就是会更新的。不过由于兼顾工作,下班才能写,一般更的很晚,23点后,朋友们可以第二天看[让我康康]
[1]引用自《佛经》
[2]引用自《美国往事》
第52章 液体混合 “怎么这么烫?”
路上依旧是宋汀沅开车。谢望忱在副驾交叠着腿, 腿上放着电脑。
他手伤没好,被她包的纱布裹着,操作迟缓, 给人一种慎重感。
离开公司不远,赵晋来了通电话。
他接起, 开的免提。
“谢总,你一走,唐冠力就去了人事部,估计听到风声了。”
他喉结处低低“嗯”了声。
听不听到风声,都是定了的事。
唐冠力是现任销售部的头,48岁, 他爸以前的部下, 成立优盛第二年来找的他。
一开始凭着经验干的不错, 近两年市场变化, 年轻人冒头。唐冠力感到危机,行事越发乖戾,独断专横,打压后辈, 倚老卖老,甚至对他的决策阳奉阴违。
不受控的人, 他不会再用。
下周例会,人力资源部会公布人事变化:唐冠力去后勤闲职颐养天年,冯逸接替销售部总经理。
宋汀沅听到赵晋又说了什么, 然后问:“那公布时间还是下周一?”
“嗯, ”谢望忱微顿,“他年龄大了,办得和气些。”
挂了电话。
他们开进一家大商超地库, 买菜。
孙姨忙着祭祖,孙子也放寒假了,加上这几天天气格外冷,他们不想麻烦老人家再来照顾他俩。让孙姨除非特别特别闲就不用过来了。
他俩自己做饭。
挑了几样常见菜,打算去结账了,宋汀沅滞住,想到了什么,拉着他嗒嗒嗒跑去水产区,指着水箱里一条活鱼,“就这条,对,麻烦帮我杀一下。”
他喜欢吃鱼。
等处理鱼的时间,她偷瞄谢望忱。
这人冷了她一天,虽然什么事都陪她,走路也牵手,见她没系好围巾也帮忙系,但就是不和她多说一句话。
很遗憾,他脸上并没有表情变化。
付款时,他把手机和购物车给她,惜字如金,“这次你来。”
“……”她好像又被点到罪状。
上次误会他买了那啥。
回家,她洗菜。
他做,单手做,一手垂着,一手放菜,放调料。
他确实学有所成,四十多分钟,做了四个菜:烫青菜,凉拌蛤蜊,白灼虾,清蒸鲈鱼。
盛好米饭刚坐下,他又来了个电话。应该是重要的事,他接了。
她夹起一块期待值最高的凉拌蛤蜊,辣椒放的很多,心道就算难吃也要装出好吃的样子,吃下,意外的好吃,咸香叠加海鲜本身的鲜甜。
他手机虚虚压在耳边,应那边的话,“既然不是诚心,就不用合作了。”
她吃了口蛤蜊,给他比大拇指。
暖色灯光下,她碎发别到耳后,饱满的额头弧度有淡淡的柔光。
大概有点辣,她唇瓣红了。
微张。很润。
他转向别处,“所有记录,交给法务取证。”
白灼虾也不错,肉紧实劲道,宋汀沅咽下,擦了擦嘴角,再次手势朝他表示认可。
那双微弯的眼,明眸如水洗清澈明净,装着他整个身影。
擦过嘴角的纸巾随意一放,刚好触到他平放桌沿的小指。
她夹起一只白灼虾,仔细剥干净,抽掉虾线,打算给他。
他压着碗沿一挪,避开,思虑周全:“嗯,两份,一份给他在的平台报备,一份给反勒索行业协会。”
她被拒,扑了个空,顿时失落。
疑惑不解。
他往后一靠,后背抵着椅子,对她拍了拍腿。
——坐过来。
她脸‘腾’的发热。
他保持后靠的姿势等着,对电话那头恩威并济:“这种事每年都有,我以为你该有一套应对方案了。”
因为还要吃饭,她是对着餐桌,背靠着他坐的。
真正坐上来,其实还好,毕竟不是第一次坐了,可为什么还是脸烫到脖子根。
诶
手机那头是个陌生的中年音。
刚刚那个虾有点凉了,她蘸了下调料自己吃掉。
一只手搂住她腰。
她颤了下,顾及还在通话,没出声。
他下巴支到她肩上,语气是和放松的姿态截然不同的严肃:“他自己要搞别拦,提前找第三方检测数据。”
说话的气息喷洒在她颈窝。
她听出来了,似乎是在谈新系列和KOL的配合营销。
优盛新车系博熠上市一个多月,和前一款成功出圈的博耀系列定位相似,在网上声量蛮大,她有关注。
她微微用了点力撑住他,夹起块鲈鱼,稍微有点点老,蘸过蘸水后味道也还行。
肩上一点温热。
他吻了下她肩胛骨处,对那边说了句“周末愉快”挂了电话。
她太阳穴一跳,缓了缓故作自然,“打完了?”
“嗯。”
她继续剥虾,剥好往后一伸,本意是让他接,可他就着她手吃了。
“好吃吗?”
“没尝出,再来一个。”
本来就是要哄他的,她又剥好一个投喂,然后接着剥。
他轻笑了声。
两只虾,总算换回他一个笑脸。
他下巴蹭了下,喟叹,“怎么这么烫。”
“……摩擦生热。”她撑着正经脸。
他整个放松,塌在她后背,“再说一遍昨天的话。”
“三个字。”
“想好再说。”
三个字?她反应了下,知道了。
昨天是昨天,现在是现在,那又不是可以随便说出口的话!
她一鼓作气,“我爱你。”
“我只爱你。”他接的更快,几乎挨着她最后一个字音,捏着她下颌回头吻下去。
爱是在港城不太体面的那几年,他过得再差再累都没感觉,听到她过的不太好,第二天他就回了遥城。
几天没亲,唇舌都快生疏,他撬开她牙齿,找到舌尖,攫取她的一切。
锁骨以下覆上一只缠了纱布的手,她怕打翻餐具,转身紧紧抱住他。
几分钟后,她感受到腿上被硬物抵着。“不生气了呀?”她趁着换气问。
回应她的是一个拥抱,他抄过她膝弯把人抱起,上楼。
“你还没吃饭!”她目之所及的景物不断变化。
他低声道:“你吃了就行。”
她倏然想到件事:“你不是说我要用扛的吗?”
“你也信,又不是没在你醒的时候抱过。”她发烧那次。也是她第一次被公主抱。
他踢开卧室门,接着被映入眼帘的东西怔住了。
她晃晃腿下来,得意道:“怎么样?”
里面是一整套西装,深蓝色,他最常穿的颜色。
西装熨好,严谨挂齐。
床尾依次摆着同色系纯色领带,银质袖扣,金属暗扣皮带。床头摆着香水,和他近期在看的书,书里压了一枚金色书签。
“这是送给你的,迟来的情人节礼物。”
他拇指压了压额头,一件件拿起,图片和实物给人的冲击是完全不一样的,心境也截然不同,唯有看到实物时才会有尘埃落定,真实和踏实,才能感受到准备的人为接收的人花的心思。
“每一样都是我选了很久的,希望你喜欢。”她莞尔。
他拉过她,悠悠把领带系在她手腕,“我要试穿。”
现在吗?“好吧,那你穿好出来我看一下。”她推他去衣帽间。
他伸出包了纱布的手,“动不了,你来。”
接着一扯,她手腕连带着整个人被拖了过去。
她暗暗有点兴奋,选衣服时她并不全是按他的喜好,在他会喜欢的品牌和款式基础上,也加了自己的审美。
比如衬衫领口有圈暗纹;西服是戗驳领,腰处微收;袖扣一边刻了小字母‘S’一边刻了‘X’……
他的身材,穿什么都好看。
她给他穿的很认真,白色衬衫领口系到最上一颗,顶在喉结处,裤腿遮住脚踝,全身被包裹的严严实实,肩宽体阔,长身玉立,挺拔庄重。
这是一个由她装扮的小人儿。
换好后,她骤然发现一个bug,没买鞋。
除此之外,越看越满意。
心想下次一定要再给他买双鞋子。
他道:“我也给你准备了东西,明天去车库看。”
她快被迷得听不着声音了,仰着头,“谢望忱,你好帅呀。”
她去抱他,他后撤半步,没让她抱到。
挑眉,嘴角一勾。
帅的不可方物。
“再告诉你个秘密。”她抓住他袖角,踮脚凑近他耳朵,说了句话。
下一刻,她被抱起,摔进了柔和的蚕丝被。
他按灭了主灯,只留了一盏小地灯。
接着,由她穿上的衣服也被要求由她脱下。很快,她抓住他手臂,额头青色筋脉鼓起,眼角浸出泪。他指腹碾过,不喜欢她流泪,又喜欢她流泪。他手臂和后背都被抓出长痕,两人的汗水混在一起。
情到浓时,他覆上她抓紧床沿的手背,错开,十指紧扣。
她如一尾缺水濒死的鱼,仿佛转瞬就会死掉,后悔说出刚才的那句“其实我昨天穿了成套的内.衣,今天也是”。
酣畅淋漓,溺死在对方的液体里。她体力并不差,可后半场几乎失去意识,被抱去洗澡也是浑浑噩噩的,差点站不住。
半夜,不算半夜,窗帘留了个缝,天边翻起鱼肚白,她醒了一次,是被热醒的。
他抱她太紧,是从背后抱的,几乎贴在他胸膛,能感受到另一颗心脏的跳动。
她不忍心推开,尤其是在这种事后,便只好掀了一角被子。
瞥见床头开了一盒没用完的套,似是不对劲,然而太困,还未抓住那点疑惑又沉沉合上了眼皮。
再次睁开眼,她捞过手机,揉了揉眼,看清,居然十一点了!
她坐起来。
“醒了。”他沉着地坐在单人沙发,手中书页翻了个面。
和昨晚简直判若两人。
她头有点晕,抓了抓头发。
“不舒服?”
“没有。”她终究还是有点小不好意思,下床踩进拖鞋,去洗漱。
本来打算洗把脸,可一进来——她的电动牙刷毛巾洗漱用品在这。
他拿过来的。
盥洗台旁边是浴室,他不用浴缸,只有淋浴,昨晚她站不住,几次差点滑下。他就是在这,笑吟吟告诫她加强锻炼。
好了好了。
她洗漱,把这些画面清除脑海。
抬眸,镜子里映照着她此刻的样子,她睡衣习惯留一个扣子,此刻扣子露出一抹指痕,她撩开衣摆,其实还好,上身只有扣子附近一处,往下,腰上,痕迹遍布,腰窝甚至有个轻轻的咬痕。
他似乎对她的腰……虽然不痛,可白皙的皮肤,看上去触目惊心。
她原本有任务的,想让他在最高兴的时候,哄他说出喜欢她的始末,可到了事上,全忘记掉了。
不过,算了吧,她打算等到他自己愿意说。
谢望忱见她进入浴室后无声扬了扬唇。
她大概不知道她的腰有多迷人,弯曲的弧度就像天然该放一双手,腰窝微凹的圆点,正好贴他的唇形。
她进去的时间太久,他放下书正打算进去看看,她小步跑出来,扫了眼床头柜,没找到要找的东西,拉开抽屉,没有,又到床另一边,重复同样的步骤,这次找到了。
他又重新拿起了书,一副专注的模样。
她没拿出来,里面那盒,包装和标语分明就是第一次逛商超买菜那款!
她敲了敲柜面,又看他。
他低头看书,不接她视线。
笃定她不会拿出来和他较真。
她站在原处不动。
没对峙多久,他低声一笑投降,放下书,过去拥住她,脚一踢关掉抽屉,“好了,我下流。”
下流,对她觊觎已久。
“不下流。”她又维护他。
他心软成水。
有没有过亲密行为,确实不一样,就像这会儿,她想都没想,完全下意识就靠进他怀里。
他下颌压在她肩。
他对爱抚的渴求多过她。
如果拥抱的时候,她手心在他背后游走,他周身的气场就会温和很多,圈着她的手臂也会更紧,如果她想要松一点,手就离开他一些。
这是她摸索出来的,关于他的一个小开关。
中午吃完饭后,他们又做了一次,然后一起深度睡眠到晚饭时间,双双饿醒拖着彼此到厨房。
洗菜时一个人不小心碰到另一个人的腰,于是不小心唇又碰到一起,顶着饥肠辘辘低血糖的风险,对彼此每一个部位着迷。
三个多小时后总算一份堪堪能称得上家常的菜才端上桌。
拉开椅子坐下,他又拍了拍腿,她只好宠着。
平时最多半小时能解决的事,硬是又吃了两个小时。
以至于虽然有整整一天,可根本没能抽出十分钟去地下车库看他的礼物。
周一早上,收拾好出门,他在车库掀开一辆装着车衣的新车。
是一辆和他同款的宾利,白色。
黑白,从来都是经典搭配。
她做出开心的表情,仍泄露了一丝着急,“好,谢谢,我很喜欢,但是我们快走吧,要迟到了。”
她的表现没达到他的心理预期,他掀起眼皮,凉凉道:“没送到你心坎?”
“送到了送到了。”昨天闹得太晚,起的也晚,她给他看时间,哄道:“我们晚上再回来看,好不好?”
“敷衍。”他评价。
她不想迟到也不想再惹他生气,“没有,你乖一点好不好?”——
作者有话说:祝大家12月顺顺利利,开开心心。谢谢大家[垂耳兔头]
第53章 灼热绵长 我接纳你的一切
谢望忱冷笑一声, 错开她,用只两人听得到的声音撂了句:“昨晚你在床上可不是这个态度。”
拉开车门上车,驾驶位的赵晋保持四平八稳, 一副什么都没看到的模样。
能说吗,宋小姐对谢总说的都是他给女朋友说的词儿啊。
谢望忱手伤, 最近几天都是他接送。
宋汀沅先行开出地下通道,新车有磨合期,不能立刻开。
再者,真的要迟到了。
她一路开的很快,踩点打卡。
她旁边的工位空了。
周六晚上她在朋友圈看到陈钦洲落地异国的消息,朋友圈里很多人给他评论, 她敲了“学业顺利”又删了, 只点了个赞。
想起几天前的抓马, 她心中又对谢望忱有点愧疚。
早上是不是真的有点敷衍了?
她到大群里搜罗了一个还算可爱的【跳跃小熊.jpg】发过去。
他回了。
回了个【。】
生气了?她疑惑。
谢望忱是在会议上发的, 五大主要部门负责人作近期工作总结,他回完她,给赵晋发:【数据封存】
坐在侧位的赵晋看了眼,颔首表示明白, 起身出门。
人事邮件变动尚未公开,赵晋在唐冠力工作交接前让it部的人做好往期核心数据的封存。
谢总用人大胆, 但并不轻易信人,即将上任的冯逸需要通过权限申请才能查看。
不过从某个方面来说,对冯逸也是个保护, 如果有任何泄密, 不会牵扯到冯逸。
谢望忱等到赵晋处理好事再回来,看了眼微信,她竟然没再发信息来。
宋汀沅写着待办, 手机响了下:
谢望忱:【】
她打算晚上回去哄他的,见状赶紧想哄人话术。
【跟你说件事】
【有点尴尬】
从一些相处细节,她能感受到他爱多想,比如第一次他们做饭没熟,他状态异常;比如有时她无意间说了什么,他突然变得话少……
七年一遇的初雪夜,她和别人站在一起。晚上抱着枕头去他房间,他在窗边看化了的雪。
不知他心里是不是遗憾。
谢望忱:【说完】
她跟他说大学和室友们去北方落雪很厚的城市旅游,结果来例假,腹痛不已的悲惨事,【所以我一直不太喜欢雪天】
【相比起来我更喜欢阳光和海边,我年假还没休,等你有时间了,我们去海边[笑脸][浪花][花朵]】
【下不下雪,我都会在你身边】
谢望忱似是勉强同意:【满足你】
宋汀沅:【还有早上的车,我真的很喜欢】
【谢谢老公】
她发完倒扣手机,再看一秒绝对忍不住撤回后一条。
等过了撤回时效,才面无表情再拿起手机,自欺欺人地删掉自己这边的消息。
会议上的人都能看出谢总心情不错,整个会议的氛围都轻松了些许。
近期优盛多事之秋,大家普遍忙碌和压抑。
会议结束,赵晋被派去做别的事。谢望忱对身后的沈桉道:“辛苦帮我查一下适合海边度假的地方。”
沈桉:“好的。”
下午,宋汀沅犯了难,上午好不容易把人哄好,可好像又要惹他了。
乔琳琅约她晚上吃饭逛街,不能陪他了。
不知为何,自从上.床后,她莫名打心底对他多了层责任感,以前轻轻松松通知他一声就行的事,如今要百转千回,怕他没人陪,怕他不开心。
他没那么脆弱吧。
又不是豌豆公主。
她不禁怀疑自己内心戏太多,简明扼要:【晚上不回来吃饭,和朋友逛街】
谢望忱看到,皱了皱眉,她哪回不是让他愉快一会儿就泼凉水?
懒得回。
宋汀沅晚上和乔琳琅逛街买了两条围巾后,两人进了家火锅店。
冬天,火锅咕噜噜,和朋友在一起谈心聊天,别提多惬意。
她也是给乔乔说起,才惊觉这个周末经历太多。
也从乔乔这知道,原来这几天优盛并不遂意。
乔琳琅气愤道:“哇塞,就那个肖腾,不要脸,完全是勒索。”
肖腾是一个主攻测评各种车类产品的同赛道头部网红,有一千多万粉丝。
日前优盛博熠系列上市,他主动来找优盛合作,开价是市场价三倍,八位数,扬言不合作就等着被找茬,“车这么大个东西,要找根刺还不容易?”
原来他那通电话,是在说这件事。
乔琳琅愤懑,“这完全碰瓷,新型网络乞丐好吧。”
宋汀沅也愤懑,“根本不是正常人。”
“而且你知道不,这货黑料一大堆,出轨,嫖.娼,开黄.腔,但他粉丝画像主要是男粉,黑料无人care,照样耀武扬威。”
她嫌恶:“垃圾。”
乔乔对谢望忱的称呼又变回了,“谢总这段时间应该也不轻松。”
“为什么,”她没看出来,“博熠不是上市一个多月了吗,挺顺利的,我看。”
网上舆论积极评价占主流。
“一个多月后才是真的考验期。”乔琳琅说:“一定量顾客已经交付,开车上路。话题和问题都逐渐涌现。有心之人蝇营狗苟都围上来了,比如竞争对手了,还有肖腾这种。总之是对前面所有工作的考验。”
她下班的时候带了电脑,反正汀沅算比她还内部的内部人,开内网给她看:“Very Very多问题,我们天天都忙疯了。”
宋汀沅凑过去,是IT部网络监测的负面指数云图。
以为会看到产品本身的问题,没想到排在上面,喷的最惨是:
A选配太贵,有逼迫连带消费嫌疑。B交付慢,饥饿营销嫌疑。C和同价位车对比拉踩,分别用甲乙丙丁车的长板分别对比博熠的短板,博熠被全方位喷成筛子了……
果然得内行来看。
乔琳琅道:“你老公估计压力山大,前端后端渠道他都一手把控。”
“我们部老大和售后的天天拉会议。”
“营销售后这两个部门暂时直接对总裁办负责了,听说这两个部的负责人随时找他,他都在。”
难怪周六也上班。
她具象地感受到他的成功不是随便来的。
所有风光背后都是不辞辛苦。
他从没在她面前展露。
他的辛苦她还得从别人口中知道。
她反思是否对他的关心太少,暗想这阵子要给他更多支持,更顺着他,照顾他些。
所以在看到他连她下午的消息都没回时,还是主动发:【要不要吃夜宵?我带一份回来】
谢望忱:【嗯】
优盛办公楼一层层黑透,只有总裁办的灯还亮着。
他收到她消息才挪开办公椅往家走。
宋汀沅到家时拎着一份玉米鲜肉小馄饨。
客厅的灯亮着,岛台上摆着亮屏的电脑,他在打电话,谈的公事。
听到她脚步声,过来搂了搂她,随后走去窗边。
这通电话说了挺长时间。
听语气,她直觉不是轻松的事,问:“怎么了?”
“小事。”他闲闲地拆开馄饨,开始追责,“这么晚回来?”
十点半了。
6点半见上面,逛了个街吃完饭就这个点了。
她反问:“你应该也回来不久吧。”
房间暖气都还没热起来。
他没坐下,插起一颗馄饨,皮薄馅儿大。
“你不会才从公司回来吧?”
“味道不错。”他喂了颗给她。
她嚼了嚼,“当然了,吃过好吃才给你买的。”
“吃过晚饭没?”别告诉她晚饭也没吃。
“等一下。”他手机又响了。
公关部打来报备,就在刚刚,一位电影女星发微博控诉刚买的博熠,车内空调排水管回流故障,沾湿了活动礼服。
这位女明星热度不低。如果不及时反应,将是一场不小的公关事故。
四十多分钟后,处理好事情。
快12点了。
他背靠窗台,看宋汀沅。
她没走,陪着他。低头似乎在写什么。
平时想让她紧张他关注他,真不顺了,反倒最不想她知道。
他不太想把她拉入他的工作和烦心事中。
一方面,赚钱养家,让她轻松开心本就是他作为男人该做的。
另一方面,慕强是人的天性,她见过他狼狈的时候,他只想此后在她心中都是轻松,强大的样子。
宋汀沅抬头对上他的目光,“打完了?”
指指馄饨,“过来吃。”
是热的,她在他通话期间热过,等他一打完就能吃上。
馄饨皮有些糊了,味道仍旧很好。
他心道,这样就够了。
他吃完,汤也喝下。抽过她手里的东西,扬眉,“这是什么?”
“奶奶生日快到了,我要给她庆祝一下,选了几个餐厅,”她把电脑转向他,“你帮我参考下。”
是几家餐厅的用餐环境和餐单。
他指了一家。
她眼睛亮亮的,“我也更中意这家。”
离疗养院近,中式装修,菜品繁多。
“就是不知道菜品味道怎么样。”邹女士爱吃东西,吃东西也挺挑。
“去吃一次不就知道了。”他过了遍行程表,“后天下午我有时间,一块过去。”
“好。”
两人又商量了下要请哪些人,送奶奶什么礼物,蛋糕定多大的,什么样式。
到了后天,他们一起到餐厅点了几样菜,等菜期间,宋汀沅打量环境。
餐厅生意不错,内厅几乎坐满,但因餐座之间距离较大,木质雕栏隔开,并不吵扰。
不过吵嚷也没关系,她到时候会定一个包厢。
正中央桌位坐着个气质独特的男人,风吹水竹,叶片晃动,从依稀能看到那人侧脸如炭笔勾勒的挺拔线条。
对面一副未撤的碗筷,不知是约的人没到还是提前走了。
“好看?”谢望忱倒茶,凉凉地问。
“?”她被抓包,摸摸鼻子,“没有啊。”
就视线扫过去,“有点脸熟。”多看了两眼。
“那我把人叫过来,好好看。”他撤回身子,转身打了个响指。
那个男人看过来了!
“我错了我错了…”她抓住他袖角,连声保证以后绝不多看其他男人一眼。
然而,没用了。那男人竟然真的起身过来了。
她咽了咽口水,抬手掩住额头,想逃走。
男人很年轻,约摸20出头,冷白皮,眼尾一颗小痣。
“谢总,过来吃饭?”他主动打招呼,又看了下旁边气质清冷掩着额头的女士,“这位是?”
“嗯。”谢望忱介绍,“我太太。”
宋汀沅赫然明白过来他俩认识。
他故意吓她!
“谢太太你好,我叫李賀然。”
李賀然大学开始创业,目前毕业一年,经营一家游戏公司,谢望忱是他的天使投资人。
“你好,李先生,宋汀沅”她下意识同他握手,察觉到谢望忱的目光,只敢碰了下指尖。
她已经被他吓服了。
谢望忱朝对面的座位一抬下颌,“賀然,坐。”
“我太太说,看你有些面熟。”
她闻声皮笑肉不笑盯他,到底要计较到什么时候,她真的错了。
“哦,”李賀然习以为常,“宋小姐可能看过我照片。我大学兼职模特,杂志,书封,服装乱七八糟的拍了一堆,很多人说看我眼熟。”
他什么赚钱干什么,三百六十行快干完一半,高中还兼职过电焊工。
她一想,可能确实是看过照片,礼貌回道:“那李先生有才,技能很多。”
菜上齐,他先拍了个照,吃人嘴短,谦虚道:“‘才’确实没有,生活所迫罢了,我要是有谢总的能耐,谁乐意烧电焊谁烧去。”
她被逗笑,谢望忱喝着茶没看她,一句话却飘过来‘你还聊上了?’,她当即止笑,低头,老实吃饭。
李賀然刚被另一个合作方爽约,这会儿运气好蹭上顿饭。
他脑子活,会办事,自然知道这会儿不该纯吃饭,积极给投资人汇报工作:
他的公司团队扩大到17人,12月的月流水过了百万。众所周知,百万是个坎,迈过去后流水会指数式增长。
团队研发的一款新游戏上月拿到了IPC许可和版号,大概开年就能上线。
谢望忱一边听,一边评价记录每道菜的口感。
他们本来就是过来试菜的。
点的很多,味道都还不错,她在心里定下这家餐厅。
李賀然给她的感觉和之前遇到的老板不一样,具体说哪儿不一样,又形容不出。
饭毕,李賀然见他们没有打包的意思,便说:“不介意我打包带回去吧?”
平时他哪舍得来这么好的餐厅,回去热一热能吃两三天了,机不可失。
宋汀沅整顿饭都没跟他再搭过话,听到这句,先是愣了下,怕他尴尬,马上接道:“不介意,当然不介意,我也觉得这样太浪费。要不是路太远,怕回去坏掉,我也要打包的。”
李賀然侧脸勾着清浅的笑,坦坦荡荡,没半点尴尬的意思。
她终于知道哪里不一样,他实在太不装了。
菜很多,要收一会儿。她上前,想帮忙牵开打包袋,“我来帮——”
话还没说完,背后被某人的大手一摁,坐回去。
于是谢望忱起身,一碟碟盛好,他挺有章法,遇到有汤汁的,让服务生再拿两个打包盒,干湿分离。
李賀然收获满满,加上盒装的,拎了七八袋,道谢,说:“谢总宋小姐,我赶公交,就先走了,有时间再来拜访你们,回见回见。”
他走后。
她眸中有一丝茫然,据她所知,网游行业利润率极高,百万流水的话,净利润至少一半以上,刨去成本员工工资,也不至于……
谢望忱好心解答:“他有个朋友在国外学医。”
国外医学、法律专业都是出了名的烧钱。
李賀然就留点维持生命的钱,其余全打海外账户了。
“朋友?”
李先生对朋友这么仗义?
“女的。”
“哦,在追人家?”
他睨她一眼,随手捞过手机,“这么关心他,我帮你问问?”
“别别别。”她真怕了他了,“不是关心,是好奇。”
可仍有点想知道,小声建议:“你别太刻意,下次要再见到,随口提一句就行。”
他不应,叫来服务生结账。却被告知“您好,这桌的账单刚刚出去的那位先生结过了。”
“他刚才专程去外厅前台结的。”
她惊讶地眨了眨眼。
他俩出门等下楼的电梯,李賀然还没彻底走,在安全通道打电话。
听不全,他们也没故意去听,只有几句稀稀拉拉传来。
“没,真没有,我吃的好着呢,不是给你发了照片。”
“睡得也好。”
“你收着就行,那些钱放我这也是白放,我又用不上。”
“别回来,你的实验离不了人,我匀一匀时间来看你。”
“我时间多,闲得慌,就一小破公司,你以为我是什么大忙人。”
……
电梯到了,他们一起进电梯里,她挽着谢望忱手臂,突然笑了下。
“谢望忱,你知道吗,其实就在几天前,”她没看到那些照片和投往广播站的投稿单前,“我都以你很抠门。”
“……”
不怪她,“是你说我欠你钱,要还么,还说都给我记好账了。”
“好像是宋小姐一直在跟我算账,反复强调要还,要算明白?”
“谢先生这么说就不对了,我当时又不知道……”又不知道他的感情,想着算明白分开的时候才好切割。
她戴他送的手表都很小心,生怕哪里磨损一块到时候要赔一大笔钱。如果不是为让他开心,她都不敢戴了。
想到这里,她追责:“我们相亲那天,你为什么没来?”
他简单说了遍当时的情况,沈桉拦截了信息,没有告知他。
“原来是这样。”她说,“其实我一直以为是爷爷逼你娶的我。”
电梯到了地下车库,两人踏出。
他照旧牵起她手装进大衣口袋,“宋汀沅,没人能逼我娶谁。”
“哦。”她闷闷答了声,“那如果我不是宋家人,你会和我在一起吗?”
这是什么问题,“我和你在一起和你是哪家人有关系?”
“我没有喜欢姓‘宋’的特殊癖.好,你是王汀沅也好,赵汀沅也罢。我要的是你,不是你的姓。”
随着他的话,她胸中无形的石头缓缓落地。
地下车库的风十年如一日的阴冷,但她此刻不觉得寒了。
感受到她握紧了他几分,他倏然想问她同样的问题:如果他不是谢家人,她会和他在一起吗。
李賀然有句话说错了,并非他能耐多大,他有所成就,很大部分原因是他姓谢,有平台有资源供给他。
如果他不姓谢,可能一无所有,做一份普通工作,拿固定工资,送不起配得上她的名贵手表和车。
这个念头在他脑中过了半秒,终是没问,只回应地握了握她。
他姓谢,一切假设都没有意义。
她上车后,他正要上,手机却响了。
看到来电人,他晃了晃手机,表示工作电话,接了再上去。
他靠在车头接起。
车窗隔音太好,她听不到他的通话。
前天晚上他处理事情到很晚,问他他大概也是搪塞,她当时没问,隔天在微博刷到了,女明星发博吐槽的事上了热搜。
都闹上热搜了,这么大的事居然没在她面前皱下眉。
好在优盛处理得很好,积极反应,首先赔了女星的礼服和误工费,同时派了技术部的去女星所在城市交涉,检查原因,查出是空调管道良好,主要问题在天气极端寒冷,和超长时间行驶上。
官方连夜出了两份声明,一份是检测报告,一份是改进计划,表示后续会增加保温层冷凝功能的设计,减少极端天气对车的影响。
并且整个过程未要求女星删博,反而建议留下博文,供万一有同样情况的车主参考。
不遮不掩的态度,堪堪平息住舆论。
于其他人,这可能只是一次单纯的应急处理,可于他……也是吗。
当年的事,他有没有留下阴影?
车头,只能看到他接电话的背影。他抬了下手,是不是又按眉心了?
真希望他不再皱眉,所有烦恼都远离他。
十多分钟后,车门被拉开,谢望忱上车。
宋汀沅目不转睛看着他。
他棱眉一挑,故作轻松道:“怎么?”
“最近工作是不是很累?”
“嗯?”他满不在乎,回着短信,道:“还好,一些小事。”
“谢望忱,”她跨过扶手箱,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以前没问你工作,不是我不关心,是觉得自己帮不上忙。”现在似乎也不怎么帮得上。
“但你如果需要一个分享情绪的人,我随时愿意听。不止愿意,是很想听。”
“我说的爱你,不是只爱你风光无限,胸有成竹,是想付出,想让你幸福,想让你有温和的生活。在我这里,你可以软弱,抱怨,说累,我接受你的一切。”
“我们是夫妻,我会一直和你同甘共苦。”
她背后,一双手缓缓落下,发顶落下一个轻轻的吻。
外面的风,依旧在锋利地刮着。
十年前寒冬将近时,他失去了无条件爱他的两个人。
十年后,在这个冬天,这个世界又有了一个真心爱他的人。
这个人,他会牢牢抓在手心。
漫长的吻后,他说:“谢谢宝贝。”
*
这夜宋汀沅本该睡得很踏实,他告诉了她在做的事,只是审查常规客诉,不算棘手,并表示以后有觉得棘手的事会告诉她。
她入睡很快,做了个梦,梦里她和他一起给奶奶策划了个充满惊喜的生日,来了很多熟人,有先识公司的同事,领导,乔乔,宋家人,甚至谢家的亲戚,爷爷,谢昌一家。
大家都忘记所有不愉快,扬着笑脸。
可等蛋糕推进来,奶奶却不见了,她出门去找。如同站在第三视角,她看到自己身后的一切却迅速坍塌,蛋糕掉在地上,大家都变成了哭脸。
她猝不及防后退,踩空跌入黑色深渊。
她突地惊醒,后半夜几乎没怎么睡。
到了办公室,去泡咖啡,路过镜子,眼下两团淡淡青色。
王斯然昨天也熬了夜,过来照镜子,说:“为毛我的黑眼圈像眼袋,你的像卧蚕。”
“够了啊,谁家卧蚕是青色的。”她笑。
王斯然搓了搓脸,看她手指,“你你你……婚戒?”
她确实戴了婚戒,有点不好意思。
昨晚谢望忱除了说审查投诉的事,还说了件事,她才知道原来他一直介意她第一次戴婚戒取下来过快。
虽然难以理解他会在意这样的小事,她回家后就重新拿出来戴上了。
她给他戴,他给她戴的。
好在还算素净,存在感没有特别强。
一起回办公室,王斯然问:“上次年会说介绍你老公给我们认识,也没介绍。”
唐婷也嬉笑着凑过来加入:“对呀对呀,他那么忙,没时间来吗。”
“究竟是谁呀?”
“有没有照片,先给我看一眼照片呗。”
此刻,宋汀沅决定挨下剩下的半刀,“有照片,你们都见过。”
“谁啊?”
“就是……谢望忱。”
整个办公室都安静了。
姜悦悦跑过来,小声问,“汀沅姐,你说的谢望忱是我们一起采访过的优盛的CEO,还是撞名哒?”
“没撞名,就是那个。”
姜悦悦完全傻掉了,“啊?”
唐婷问:“上回来签赞助合同,说要参观公司,让你陪同的那位谢总?”
来了来了,这一笔账来了。
她低头灌咖啡,“对。”
“啊!!”
“宋汀沅,比不谈则已,一谈惊人啊!”
“你俩,我C,还在那装模作样握手。”
“你不是说跟你先生相亲认识的吗?”
“哎哟我去,汀沅姐这叫什么,卧底的好苗子。”
“汀沅姐汀沅姐,你们结婚是在我们采访前还是采访后?”
“等等,那之前那个优盛访谈,你岂不是给老公写访谈?”
“说实话,我之前看到过两次有辆宾利来接你,不过没看到车上是谁,不会就是谢总吧?”
正巧唐冉过来取东西,目睹了全程,高贵冷艳地笑而不语。
……
她被埋在大家的声讨里,一一回答,然后道:“不好意思,大家,之前说实话,我和他感情不是很稳定,瞒了大家,现在我们……”她展示了下戒指,一切尽在不言中了,“谢谢大家,不过我们先工作吧。”
天阴,乌云久久不散,但因为有八卦可谈论,办公室充斥着欢快的气氛。
小半天时间,大半个办公楼都传遍了,刘主任甚至直接来问是不是真的。她点点头。
因为回复大家的调侃和祝福,她不时分心,直到下午三点多才重新集中注意力。
然而约摸半小时后,她接到疗养院的来电。
“宋小姐,邹女士病情突然不受控,现在送往抢救室的途中,情况不乐观,您方便的话最好尽快过来一趟。”
手机从她手中滑落,砰的声摔在地上。
第54章 一路逛飙 爱是流经你的痛,最终汇聚到……
谢望忱收到消息时, 在一场官方组织的质检培训会上,他招来沈桉代听,前往医院。
宋汀沅先到, 面色灰白地枯坐在长椅,急救室的红色指示灯如一枚通向地狱的开关, 灼眼刺目,令人心惊胆战。
她不断问自己为什么,不断捋过去的细节,明明前几天奶奶还一反常态精神劲头更好,说话声音也更响亮了,怎么会这样怎么会。
一反常态……
一反常态……
她控制不住地回忆昨晚的梦。
谢望忱走到旁边, 问护士细节, 现状。
护士不敢有任何主观判断, 不敢做任何承诺, 摇头。
警示灯灭,急救室的门从里面推开。
她和他都过去。
手术医生黯然,脱下手套,低头轻声说:“抱歉, 节哀顺变。”
事实上,患者被发现时已是晚期, 扩散严重,能竭力挽留将近三年,已经算好。
她腿一软, 谢望忱做她的依靠, 撑住她。
亲人的离世,是一生的磋磨。
他无比清楚。
自此行山踏水,无论良辰美景还是穷途落魄, 不会再听到一句故人哪怕最普通的问候。
一位律师联系宋汀沅,邹女士十天前写好了遗嘱。
邹女士一生跌宕起伏,生于上个世纪,出身贫穷,依靠双手创造过人财富,乐善好施,广结善缘,虽无血亲在世,却认真对待生命中的每一个人。
领养了周青,养大了周青的女儿。除了要求她们幸福,不要求任何回报。
她的财产,百分之九十留给宋汀沅,百分之十留给周青傍身。
整整两天,宋汀沅语不成句,只要清醒便无法自抑流泪。
第三天,她去疗养院收拾遗物。
奶奶的手机有条未发送成功的短信,收件人是她。
点开,只有三个字:【好好的】
她攥紧手机,埋进谢望忱手臂,肩头无声颤动。
不一会,他感受到衣袖湿润,圈住她。
“谢望忱…”她说,有一年她去宋家过暑假,宋黎明欺负她,把她的书撕碎,用记号笔在她手上写字,周青知道后只是让她不要去招惹宋黎明,她哭着给奶奶打电话。半夜,奶奶打着车灯来接她,“那个车灯,好亮好亮。”
她说奶奶很爱吃东西,可是生病,这几年都没能放开吃过一次饭。
她说上次在庄家的度假山庄,和奶奶约好了明年一起去避暑,“再也不会有了,再也没有了。”
她说过几天就是奶奶生日,她已经画好了蛋糕的设计图。
他拥怀里人更紧,眉端紧锁,心如刀绞。
爱一个人,流经你的痛,最终汇聚到我身体。
葬礼在一个阴天举行,吊唁的人来了很多。
先识的同事,领导,谢、宋两家的亲戚,乔琳琅,庄曜凯,姚夕,郑霖……一一拥抱,互道节哀,珍重。
她在灵堂守满七天。
曾经,邹女士打车灯来接她,如今她用冥灯为邹女士送行。
她守着奶奶,谢望忱守着她。
时间不会为任何事暂停。
优盛的事兀待处理,离不了人。他守着她睡着后起床去书房,一室微光,到窗内窗外的光相接,天将亮,回房间浅眠几许。
以透支健康的方式陪着她。
她完全不知道,直到有天夜里醒来看到旁边是空的,光脚走到走廊,看到书房泄出的光,才知道她只顾着她的伤悲,忘了他的生活。
她敲开门,拿来一张羊绒毛毯,披在他身上,缩在旁边的沙发陪他。
半月后,春节悄然而至。
她打起精神,买了些装饰品,对联、灯笼、窗花、福字、中国结。
他上午有一个能源协会欢祝会要参加,她单独在家,装饰房子。
用热熔胶把每个房间的门口粘上对联,一个人,看不太准,第一回 粘的歪歪扭扭,后退看一下,取下重新粘。一个门要粘三四遍。
弄的满手胶。
贴着贴着,想到以前的春节,坐在地毯放空,过会儿缓过来了,接着贴。
将近中午,他回来,拿掉她手里的东西,“收拾一下,带上身份证,我们去海边。”
她呆了下,“什么时候?”
他看了下表,“还有三小时,飞机起飞。”
“!”
两人跑上楼,像逃亡一样找出证件,随便塞了几件衣服进行李箱。
开往机场的车在半路拐弯,他们先去给爷爷拜了个急匆匆的年,接着赶往机场。
路上没车,行人都少,一路狂飙。
牵着手在廊桥奔跑。
行程匆忙,没定太远的地方,目的地在国内最靠南的城市,南城。
甫一下飞机,仿佛踏入了一个新世界。
气温温暖,天空一碧万顷,生机勃勃的仙人掌,成行高大的椰树和棕榈,辽阔无垠的海湾,磅礴的浪声,踩在脚下松软的沙子。
阳光明艳,路人翻飞的衣角和热辣的裙摆。
他们在当地小店选了两套度假风蓝色花衬衫花裙子。
两人试穿,面对面双双从更衣室走出。店家眼睛都亮了,说要是能配合拍几张宣传照,可以打八折。
她当即答应,“好”
谢望忱慢条斯理:“就八折?”
“七折,七折!”
“六折吧,吉利。”
“哎呀,你这样我们没法做生意了,亏本的呀。”
他作状要脱下,“我们去别家看看。”
“算了算了,哎呀,六折就六折。”
她微微睁大眼,还是他会。
店主每天都要演一出价格拉锯战,痛心疾首的表情做的如鱼得水,“靓仔靓女,就当送你们的新年礼物了。”
“新年快乐,恭喜发财啦!”
于是他们一起简单摆了几个姿势配合老板拍照,不到两百块拿下了两套衣服。
然后用双倍的价格买下了照片。
他戴着她送的墨镜,她在路边买了个橙色镜片款插在头顶。
俯瞰这座海滨城市,如一盘层次丰富的调色盘,他们是镶嵌其中的两个颜色。
节假日的海边非常热闹,他问:“有没有什么想玩的?”
她第一次在外面过年,还真有一件特别想做的事,“我们去赶海吧!怎么样。”
回酒店找到管家借了一套赶海道具,前往一个人少的滩涂。
说是人少,其实也不少。很多当地人在捞水产年货。
他大体扫了眼,目的性很强地走向某个地方。
她落后一段距离,一道声音朝她喊道,“靓女,不要往那边走了!”
是一个皮肤微黑,身材健美的男人,“我们去过那边了,没东西,来这边啊!”
肤色看得出是长期日晒,挺有经验的样子,她问:“你们那边很多吗?都有什么呀?”
男人咧嘴笑露出一口白白的牙齿,从沙里拔出一根蛏子,朝她晃了晃。
谢望忱闻声回头,才几步没看着她,就和别的男人聊上了。
他微扬着下颌,耐心等他们聊完。
她显然被蛏子吸引了,刚要冲他喊‘不要往前走了,我们去抓蛏子吧’,一对上他微眯的眼,话在喉咙打了个转。识相地去挽他。
健美男人才发现她有男友,推了把身旁来打趣他的人。
宋汀沅小声说:“那人说前面没有东西,要不要去别的地方看看?”
有浪打过来,谢望忱把她往里一带,“这么信他,去跟他赶?”
“……”不是信谁的问题好吗。他俩都是遥城人,内地旱鸭子,赶海没经验,而且人家说去过了,没有。
她干笑拉他手:“我当然信你。”
他不是好哄的,抬高,不给牵。
她踮脚够,够不到,就去牵他另一边的,牵起看手心。伤口愈合了,只留下一个浅浅的疤痕。他不是留疤体质,再过段时间应该会恢复如初。
港城临海,谢望忱在那的几年不是白呆的,哪里可能藏着东西,打眼一看就知道。
带她去的并非是黑肤男人去过的地方,而是绕过一片小山,停在礁石堆前。
满地的蛏子孔,礁石附着厚厚一层蚝类藤壶,水沙相接搁浅处五颜六色的鱼蟹贝类。
她惊喜极了,又不敢大声,怕吓跑了它们。
她在沙滩洒盐等蛏子冒头,捡贝壳,猫眼螺,海星,忙得不亦乐乎,小桶都快装满。
他下水,用碎礁石围出一片空间,把鱼蟹章鱼水蛰往里赶。
太丰富太多了,一只小水桶根本装不完。
没办法,只能选择性放走一些,留下更漂亮新奇的。
天边升起暮色,快涨潮了,必须尽快离开。
回去的路上,她走路姿势奇怪。他看了两秒,见怪不怪,“鞋子进沙了?”
他俩都穿的海边买的洞洞鞋,容易进沙。她点头,用海水冲过,不知是没冲净还是又进的。
他俯身脱下她鞋,伸脚“踩我脚上。”
她小心翼翼踩上他的脚。
海岸的水含沙量高,冲不干净沙子,他撩起衣服下摆给她擦鞋,擦到没沙子了,放下,“试试。”
她踩进去,感受了下,“没了。”
余光里他下摆那块变得又湿又皱,她恍惚记得他有洁癖来着。
他们把赶海的战利品交给酒店厨房烹饪。
年夜饭是一顿丰富的海鲜。油爆,葱香,清蒸,煲汤,口味一应俱全。
因为是自己抓的,夹的,捡的,吃起来格外香。
大年初一出海海钓。
酒店一条龙服务周全,管家准备好了鱼竿,饵料,摆渡车送他们上邮轮。
她对自己不报太大希望,“我没钓过鱼,你技术怎么样?”
他淡淡:“还行。”
以前为了静心,偶尔钓鱼,练字,煮茶。
“哦。”那她放心了,不会没得吃了。
鱼线一下海,局势完全反转。
宋汀沅运气爆棚,一会儿一条,又一条,上一条还没放好,鱼竿又沉了。
马夫鱼,香蕉鱼,石斑,海葵,青衣长鱼,亮闪闪的带鱼……鱼桶里活蹦乱跳的。
看得周围的钓友羡慕嫉妒恨,瞄一眼她鱼桶,心痒痒说:“小姐,运气也太好了。”
“靓女,撞大运啦。”
“恭喜啊,今年肯定发大财!”
她展颜,明眸皓齿,“谢谢,谢谢。”
谢望忱面无表情空杆,身后的鱼桶更是干巴巴的,一条鱼,一滴水都没沾。
她忍笑,他投来一眼。她正要安慰,可惜手里的杆又沉了,赶紧回身收杆,是一尾无敌漂亮的五间雀,通身浅黄,背鳍透明富有光泽,像一只小小的孔雀。
她虽钓的多,但不贪,同一品种的只要一条,其余放回海里。
瘾过够了,她半起身把鱼分他一半,在他耳边道:“我的运气分你一半。”
“新年快乐,万事顺利。”
“再次遇见你我很开心,阿忱。”
他滞住,半天才扬起头。
宋汀沅这人吧,不太说情话,一说就惊人,配上她那正经语气正经脸,撩.死个人,至少把他撩.死了。
“不钓鱼,钓我来了是吧。”——
作者有话说:最后还会再有一件大事发生,五章内就正文完结。
近期收尾,为了保证质量,应该会隔日更捏,隔日更的话字数会多些
大家有没有想看的番外捏?可以留言点菜!
谢谢大家[让我康康][三花猫头][垂耳兔头][熊猫头]
第55章 放纵喟叹 电影看到一半,又到了床上……
海风如轻微翻滚的浪腾, 两人去甲板,靠在玻璃护栏日光浴。
她长发翻飞,一只手压着, 眺望远处,漂亮的侧脸映在光影里。
他撑手处, 玻璃有块米粒大小的破损,指腹摩挲过那处残缺。
其实,过去十年,他春节都是一个人。
在费城的那几年不说,外国不过春节。回国后,爷爷在小叔一家过年, 叫他, 他从没去过。
这些年怎么过的?忘了, 总之和平时大差不差, 万家灯火通明时,他无比清晰深刻地淌进孤独,割裂地用工作来填满时间。
“你看那边!”
一条轮渡航来。
似乎比他们在的这辆轮渡还大。
他略微思考两秒,通过吃水线和时间判断, “是货船,应该装的蔬菜。”
南城的话, “主要是豇豆、茄子、香蕉、芒果。”
等船靠近能看清编号,她用浏览器搜了下,居然一点不差。
航线繁忙, 约摸半小时就会驶来一轮。
无论时返航的, 还是出航的,只要是货船,他都能说出大概装了什么, 甚至停靠站!
她呆怔脸。
他道:“南城的港口基本就三类东西,农产品,矿建材料,工业物资。”
黑船多是水泥砂石类矿建材料,也有部分是金属矿石工业物资,具体怎么分,一看动力类型,二看船身年限。
大型货船动力主要是驱动蒸汽轮机、柴油机、燃气和混合动力。越贵重的货运输的动力越先进。
“再说农产品,”农运轮渡没有固定船色,可大多动力落后,船龄老。
南城的气候温暖,秋分后就会开通北运农产品专线,但目的地不会太北。北方有大棚技术,自给自足,外来农产品市场不大。所以一般停靠在中部地区,中部地区港口就那么几个。
“要说不好猜,唯一不好猜的就是科考船。”南山港转为科考码头后,有些货船被征用于深海研究,运往来的科考设备和物资。既没有固定船色也没固定动力,且行程保密。不过因为是春节,研究所休假,科考船不会现身。
她听完,星星眼,“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连具体的码头位置,名称,航线开放时间都知道!
他眉棱微挑,摁着她腰把人搂到怀里,毫不谦虚:“你老公就是这么十项全能。”
阳光反射着水光粼粼,投在他们身上。
如同电影里的男女主角。
她推开,方便说话,“我想起来了,唐冉说你以前在港城待过一段时间,是做跟航运相关的事?”
他戴上墨镜,懒懒散散在后面的太阳椅躺下,两手垫在脑后。
她追问:“是不是?”
他哂笑。
有些事不想还好,骤然摆到面前,越想越不得劲。
他在港城的经历没公开宣传,可也没保密。有心查,肯定能查到。她那同事唐冉尚且知道那段,她倒好,什么都不知道。
关于他,她是一点没主动了解。
也是,毕竟她第一次来优盛,连是他公司都不知道。
他错了,说她不爱说情话,实际上浑身上下就那张嘴最爱他。
“你还敢问是不是?”
“啊?”
怎么了这是。
他抽出只手,把她拉到腿上,“我手机在裤袋里,拿出来。”
“?”没懂,但执行。
她伸手到他裤子里,尽量避免碰到他大腿,拿出带有他体温的手机。
然后呢?他没有要接过去的意思。
他下巴点了下,“密码我生日,解开。”
要是按错,带她一起跳下去喂鱼。
970320,她按下,解锁失败了,讪讪,“解不开啊。”
他躺回去,轻描淡写,“记错了,是你生日。”
990616,解开了。
居然真用的她生日……
她心暖暖的,又听他冷声:“我手机有搜索软件,要问的,自己搜。”
她顿了下,才反应过来他在闹什么,腹诽真是大小姐脾气,把手机往他裤袋一塞。
在思想里用了挺大力,实际温温柔柔轻轻堪比小猫顺毛。
立刻开始哄人,“我很想很想了解你,只是……怕冒犯你隐私,想听你亲口说。”
她总怕牵涉到他的旧伤。给她看照片那晚,她问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他似乎不太愿意说,她就想等到他主动说。
他确实有很多不愿告知于人的,但是,“对你,我没那么多隐私要守。”
她弯唇,亲他嘴角。
在开始搜索前,把他的指纹录入了她手机锁,也把密码改成了他生日,“现在我们一样了。”
他们玩闹时,网上正发生一件全民吃瓜的事。
一个以喜剧出名的女星,被狗仔放视频爆料和男友拥吻。
评论区骂声一片:【这种女的放古代该拉出去浸猪笼】
高赞留言一水的令人咋舌,不忍卒读的荡.妇.羞.辱。
宋汀沅对女星印象深刻,年少成名,踏实敬业,也对她的新闻印象深刻。
因为这位女星曾结过婚,离婚时未公开。
第一次被曝和新男友约会,被全网以出轨的名义抵制,女星解释早已和前夫离婚,现下是单身自由恋爱。
一撮好事的网友阴谋论:前夫大好人,戴了绿帽子还为了保住女星,配合假装离婚。
女星不得不晒出离婚证,离婚日期是两年前。
然而,用处也不大,只要她一活动,尤其和男友一起出现,必会被荡.妇.羞.辱。
一方面负面新闻的吸引力永远大于澄清,不是每个被误导的人都看到了澄清。另一方面,则更让人无力,写下评论的人,并非真的都在意真相,只是想站在道德高地,审判旁人,发表观点,发泄情绪而已。
女星几年前盛极一时,创造很多票房记录,自从和此事绑定,口碑受损,仍有热度,但鲜少有戏约了。
宋汀沅每次看到,都觉得惋惜。
她一一点踩恶评,又拿过谢望忱手机,再次点踩。
个体素质参差不齐是铁律,在她的构想里,该担起责任的是平台。
一连吃了三天海鲜,再吃下去要痛风了。
大年初三这天,他们去一家川菜餐厅吃饭。没想到,遇到一个熟人——Wesley,卫斯理,谢望忱在费城时的同学,一个英国人。
“Chen!Chen!”卫斯理一双湖蓝色眼睛,学生时期就语言天赋异禀,会六种大国语言,在驻华领事馆任职。
长相邪魅英俊,无比热情,看到他的婚戒,“几年不见,你都结婚了?!”
谢望忱简单给两人做了下介绍。
卫斯理看到宋汀沅,怔了下,“谢太太,太美了,是艺人吗?”
她笑了下,“Wesley你好,不是,我是记者。”
卫斯理对宋汀沅说:“Chen是我们全年级成绩最好的,那会儿我多亏了他每年测验才险过。”
Wesley和谢望忱个性天差地别,但在学校时他们关系不错。
川菜有点辣,谢望忱给了她个眼神,去吧台买凉茶。
她回应卫斯理,“他很聪明。”在国内读高中成绩就很棒。
卫斯理不工作时完全是个嬉皮,翻出张和谢望忱的合照,那会儿还有胡子。
她正要凑近看,谢望忱截住。
不让她看,她就更想看。
卫斯理邀请他们去酒吧玩,“谢太太,来一起玩,我把照片都发你。”
小声诱惑:“Chen以前留胡子,so sexy,在学校可吃香了~”
她马上答应要去。
谢望忱没有要动的意思。
她抱着他手臂摇晃,“我想知道更多的你。”
谢望忱双标:“他那的,不算。”
过了会儿,问:“你确定要去?”
她小鸡啄米点头。
酒吧里,他们要了比较偏的卡座。
重金属快节奏音乐震耳欲聋,塞满了耳朵每个角落。
偌大舞池里的身体摇摇晃晃。
香槟启瓶,气泡破裂声此起彼伏,汇聚成美妙的交响乐。
宋汀沅坐谢望忱腿上,继和他在一起失去手的所有权后,也渐渐失去坐椅子的自由。
私下相处,她总是坐着坐着就被拉到他腿上去了。
卫斯理:“Miss Song,加个微信,我发你。”
谢望忱没让她加,把自己手机给她,他有他好友,直接发就行。
卫斯理嘿嘿笑,搜索出一大堆照片,发到谢望忱账号。
谢望忱自己都不知道拍过这么多照片。
她一张张看,那时候他真的有胡子,比现在瘦很多,几乎可以用瘦骨嶙嶙形容,却又斗志昂扬,背景时常出现领奖台和发言席。
他在国外的几年,并不好过吧。
她心疼又为他骄傲,一张张保存收藏,转存到自己手机。
“Chen在学校可受女孩欢迎了,可几年一个女孩都没交往过,我们以为他是柏拉图,无爱主义。结果……”卫斯理扫了眼他俩的亲密姿势,啧声。
卫斯理边调侃边朝混音台望,挑了个时机,“失陪一下。”
不一会儿,他从混音台搂了个长发大波□□孩过来,没说几句话就按在卡座激.吻。
水声作响,旁若无人。
边吻边介绍:“我女朋友,Susan,这的DJ,酷毙了。”
苏珊抽空给他们打了个招呼。
宋汀沅佩服他俩嘴巴黏在一起还能吐字清晰。
谢望忱抬手打了个响指,附近的酒保立即过来,“先生需要什么?”
他点了两排黑方,四盆香槟酒桶,数不胜数的Remy Martin各个品类。
都是单价昂贵的酒,提成一般是算Susan的。
两个开酒师同时来开酒。
Susan又抽空说了句“Thanks.”抽出了卫斯理压在裤子里的衬衫。
人头马一开,醇厚的酒精气息挥发在空中,引人迷醉。
宋汀沅没眼看,摸了摸后颈,拿起杯香槟喝了一小口,味道出乎意料的不错。
拿了杯给他,“喝吗?”
他摇头,问她:“酒量怎么样?”
她在饭局一直宣称酒量不好,但实际没醉过,她有了点自信,“应该还行。”
“那你喝。”
她腰上不知什么时候湿了块,约摸沾到了就,他掌心贴上去。
调酒师来询问:“需要帮忙调酒吗?”
“好呀,你会调什么味道?”
“您喜欢什么口味?”
……
调酒更容易醉,谢望忱看着没插手。
她酒量似乎真的不错,喝了两杯调酒,一杯香槟,除了脸有点红,没别的症状。
从后面看,整个人坐的直直的,披下的头发露出一对发红的圆润耳廓。
对面缠在一起的两人情难自控,手都抓到了对方衣服里。
她感觉热热的,挪了挪臀。
卫斯理好像说了句什么,女孩站起来,一脚踩在他腿间,卫斯理痛得拧眉,嘴角去挂着笑,拿起她脚亲了下,“别这么暴躁,babygirl.”
两人又亲起来。
谢望忱搂过宋汀沅,“你还要再看下去?”
她感受到抵着她臀的硬物,反问,“你还能待下去吗?”
他低低笑了声,掌心在那块湿润的地方摩挲两下,语气慵懒,“那你让我缓缓。沅沅,下次别坐这么靠后。”
“……”
“…………”
打开酒店门的那一刻,她就被抵到门上,酒劲儿上来了,她很热,热的发烫。
他指节挑开裙子,指腹按在她脊骨,一节节往上,像是清点又像抚摸。
调酒师调的两杯都是水果味,一杯青柠,一杯白桃。
她的舌尖和唇齿浸透了香甜,温暖。
他薄唇落到别处时,食指和中指插了进去。最热的地方陡然碰到冰冷的东西,牙齿磕了他一下。
摁在她腰上的手更用力。
本就晕乎乎的,被抱起时更晕,落到床上,感觉天花板都绕着她转来转去,只好闭上眼。
闭上眼,一切感官更加清晰,太阳穴血管猛跳,他的喘.息很性感,并不斯文,也不端正,而是原始的,顺着暴起的青筋和汗液一同无法抑制涌出的喟叹。
他太久不结束她筋疲力尽,阖上眼皮时不知是彻底醉了还是累晕过去了。
再醒来时,身上被清洗干净换了睡衣。
窗帘没合拢的地方露出几缕细微光线。
阳台有说话声,她下床,扒开窗帘。
他松松垮垮系着睡袍,在外面打电话,说的英文,她听懂了几个词“离岸”“股权分离”“风险”…具体没听出在说什么。
他看到她,过来摸了下她额头,不烫。
手机拿远问:“头晕不晕?”
其实昨晚他给她洗澡时,她体温略高,考虑可能是酒精导致的,没叫医生来。
“不晕,”没感觉了。
他很快结束了电话,打开碗盖,是一碗鱼汤,昨晚预约厨房熬的,“喝点,养胃。”
她起床,快速洗漱,鱼汤是保温盒装的,再出来还热着。
他坐在单人沙发,开着电脑,不知在看什么。
绕到他后面看电脑,“春节还有工作?”
“一点。”
肖腾果然按耐不住,发了性能测试视频找茬。公关部有预案,第一时间通知了IT,IT部通过音轨查出是剪辑拼接的,视频还未扩散开,已经让法务发了律师函给他,下一步他收到会是法院传票。
“刚刚,在阳台是在处理他的事吗?”
“不是。”
过几天她就会知道是什么了。
她喝了口鱼汤,“你吃早饭了吗,要不要喝?”
他推开桌子,把她抱到腿上,“你酒量大概就一杯,以后我不在场少喝,不能超过一杯。”
“喝了酒,不管多少要给我打电话。”
他这样叮嘱,让她想到奶奶,两手捧着碗,在炖得奶白的汤里照见自己。
“好。”她答。
喝完一整碗鱼汤,他叫了酒店送餐。吃饱后,找了个喜欢的电影。然而电影还没看到一半,又滚到了床上。
接连两天都没出门,不知外面天亮还是天黑,放纵地在彼此胃里留下东西,皮肤留下痕迹。每次结束,相拥而眠。
前段时间心照不宣的压抑如一张弓,在撑满时无可抑制地韧性回弹。
以至于到机场下车时,她单腿下车碰地的瞬间,那里还有种不自然的感觉。
初七,她下飞机和乔琳琅逛了一天街,回家买了一双皮鞋给他作新年礼物。
然而一周后,他鞋都穿了两次,竟然还没有提任何给她新年礼物的事!
曾经她对情侣节日互送礼物,逢纪念日必过,嗤之以鼻,如今……
她默默数着时间,元宵节过了,他仍旧没有送礼物。
呵呵。
“淡了。”
元宵节后一天,他把新学的番茄牛腩摆上晚餐餐桌,她这样评价口味。
且在他加了两次盐后,依然如此评价。
三月一日,她按约定去长宁传媒学院办理手续,初次试课。
她的课以实践经验为主,在此前已经备课小半月,可仍有些紧张。
他送她过来,本想进去听,她攥着U盘,不让,“你在我更紧张。”
“行,我在外面等你。”
然而在课程中途,她收到他有事先走一步的短信。
她讲的不错,准备了多样详实有趣的案例,再者么,长相实在漂亮,别低估了大学生们对美的追求。
下课后,一群人围上来问问题,她微笑解答。
毕竟不是正式讲师,她课不多,两三周才一节,对学生们极具耐心。
约摸半小时后,教室里仍有很多学生没走,拿着手机聊天。
刚要走出教室,听到一个学生喊道:“我去,这么看优盛简直罪名昭著,真就子承父业,一代代割咱们普通人的韭菜。”
“华坤当年闹那么大,谢家人还敢往车企沾边,不要脸。”
她蹙眉,僵着身体一步步走近,“打扰一下,你们在说什么?优盛怎么了?”
“宋老师,你看热搜。”
网络上,华坤汽车曾曝出的事故被旧事重提,曝光优盛就是华坤第二,剑指其罪恶一脉相承。
谢父,谢母当年身亡现场照片满天飞。
第56章 离岸信托 老婆本和棺材本
昨晚。
宋汀沅在书房排练上课, 她从没想过会有当老师的一天,以前上讲台最多分享下小组作业。
她的课名叫《新闻实务实例分析》,一学期共12节, 类似于讲座,一节0.5实践分。
课务系统后台显示, 选这门课的人不少。
“同学们好,我是宋汀沅,很荣幸大家选我的课程,这学期我将和大家一同踏上实务实践分析的课程旅途。首先,我为大家带来的第一个案例是……”
谢望忱视线虽没在她那边,喉咙却低笑一声。
她耳尖立刻红了, 确实说的有点装腔拿调了, 又恼又不好意思, “你笑什么?”
“没。”他表情淡淡, 目不斜视。
但仍没糊弄过去。
宋汀沅收拾东西,要单独去卧室练习。
于她而言,授课是很神圣的事,必须万无一失, 不浪费学生的时间。
他把她按回去,笑道:“宋老师好好练, 我走。”
*
长宁传媒学院停车场和教学楼隔得不远。
实务课在三楼,教室第一排窗户没关,车内抬头往上看, 她正好走到窗边。
似乎是抽了个问题, 后排有学生站起来。
学生挠了挠头,说话。
她浅笑凝着那个站起来的学生,不时点头回应, 鼓励学生说下去。
她做什么都很认真。
他饶有兴致,对着窗户拍了个照。
有电话过来,他收回视线。
赵晋的电话,销售二部数据泄露,泄露部分是上半年的数据,极有可能出自唐冠力之手。
“唐老做的还挺隐秘,想嫁祸给冯逸。他肯定想不到我们提前做了封存,冯逸接触不到泄出去的那些数据。”
数据泄露牵涉面广,谢望忱:“我过来。”
赵晋提醒:“下午的股东大会,董总说不来了。”
优盛是谢望忱绝对掌控,有一票通过和一票否决权。
股东们坐等分红,但有不少股东不满他权力过大,陈总和董总就是其中两位。
这种情况说好也好,说不好也不好。只要谢望忱出岔子,就会成为众矢之的。
人与人之间,从来是利益永恒。
好在目前财报一年比一年好看,你好我好大家好。
奇怪的是,陈金成和董镇向来口风一致,这次却没表态。
赵晋问:“唐老的事,报警吗?”
故意泄密,属于商业犯罪的范畴。
“先不用,我过来再说。”这事算内斗的丑闻,谢望忱交代:“注意保密。”
【我有事先走,等会让沈桉来接你。】
谢望忱给她发完,启车。
方向盘突然打滑,他皱眉抬手。
真正的灾难往往猝不及防,无论平日如何预防,到来时,如洪水决堤,溃不可挡。
学院林荫路,飘下的落叶发干发脆,碾过嘲哳作响。
遥城行道树主要是栾树,冬青,木芙蓉。一路驶过长宁路,跨过遥城三个区。
越往市中心,栾树和冬青越式微,叶片斑黄颓唐,木芙蓉花开两季,硕大的花朵腐在树根,为下一季做准备。
到了优盛地下车库,他拿起手机,三十多通未接来电。
然而还来不及查看,通知栏弹出一条新闻,标题连用了三簇火苗标志,足可见其火爆程度。
无须点开,缩略图里父母车祸现场的照片就已经暴露在他眼前,如当头一棒。
帖子是一个匿名用户发的,深扒谢森倪月的华坤汽车和如今的优盛的关系,详谈彼时击穿华坤的三场意外事故,披露华坤的“罪行”。
暗指风波过去,承接其罪恶的优盛卷土重来。
恶评一如当年。
【活该】
【该死】
【人在做天在看,死这么惨也算是苍天有眼了】
【那会儿闹得那么大,后来不还是被公关了。洗洗睡吧,咱们普通人能咋办,不抵制的话老老实实当韭菜呗】
【老的死了儿子继续,怎么不算子承父业呢】
【有关部门能不能出来管管,让谢家人滚出汽车制造业】
漆黑的车库,冷风如四周悬着幽灵。
十年弹指一挥,瞬间将他拉回当年,让人怀疑时间的真实性,抑或者他一直困在17岁的潮雨季,一切成就只是他接受精神治疗时做的一场梦。
半小时,车里的人一动不动。
赵晋联系不上老板,来停车场碰运气,找到了谢总的车。
*
宋汀沅没等到沈桉,在路边拦了辆车去优盛。
车上的电台正在播今天最火的新闻优盛事件。
司机听她报的地址,八卦道:“美女你在那上班?”
她忙着查信息,司机以为她默认,打听:“你们公司今天很火啊,网上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
她思绪万千,无从回答。
热点事件榜,肖腾转发了优盛相关新闻,配文【[吐]!】
他有一千多万粉丝,号召力非同凡响,讨伐优盛的声音高涨。
肖腾是半个内行,让他这么恶心的公司能是什么好货。
关于优盛的负面新闻如有丝裂变,满屏飘扬。
优盛办公楼下,挤了一大堆财经闻风而来的各类记者。
计程车停在大厅门口,她下车,望着乌央乌央的人,宛如又回到彼时附中的校门口。
她费了很大力气才上楼。
员工们行色匆匆,到处都兵荒马乱的样子。
赵晋接到她,“您先在办公室坐一会儿。”
她急切地问:“他呢?”
赵晋:“谢总在开会。”
“现在情况怎么样?”
赵晋叹口气,摇头,“不太好。”
售后收到了成批退单,新车发布不久,是很看好的一批产品,损失重大。证券市场反映太灵敏了,优盛股票一路下跌,眼看要跌停。
公关会开到一半,陈总带着股东们闯进来了,要求股东大会提前。
现在正在对谢总问责。
“这特么完全是乱搞。”赵晋没忍住爆了脏话,现在是开股东大会的时候吗,公关黄金时间都快浪费完了。等热度过去,想公关也无力回天了。
“事件初始帖是匿名发的,还没查到IP地址。”
“谢总好像有点不在状态。”
赵晋想起在车库找到他车时,里面的人像被定住了,脸色灰白。
早不发晚不发,发在股东大会这天,完全可能是一场针对性狙击。
如果是平时,谢望忱不会到现在还没做出反应。
赵晋一直努力在删谢父谢母的照片,但根本删不完,帖子太多了。
宋汀沅埋着头,心急如焚。
尽管在同一层楼,可她见不到他。她进不去会议厅。
在南城酒吧的那晚,他去刷卡买单时,卫斯理对她说了句话:“Chen刚来我们学校,每周都会去心理理疗,我还以为他有心理障碍,不会恋爱也不会结婚。送你们一句迟到的‘新婚快乐’,下次来南城提前call me!”
心理理疗……她不信他留胡子是为了好看,回南城后,问了懂心理的朋友,朋友说:这是一种自我保护的表现,留胡子是为了隐藏、避免暴露自己。
他父母的事,比她想象的影响大。
那些照片重新满天飘,他该多痛苦。
捱过了两个小时。
赵晋跟她说从里面传来的消息,股东们目前的大多数诉求是:去“谢”化,为保优盛,去掉“谢”派系的影响,首当其冲让谢望忱“暂退”。
“说的好听是暂退,”赵晋愤道:“一群趁火打劫的强盗。”
玩转资本的未必懂造车,优盛落到他们手上迟早被玩死。
她内线叫来乔琳琅,“你们能不能先做澄清?”
乔琳琅难受地摇头:“做不了。”人心涣散,各自站队,即便有些人想做事,没有审批也发不出去。
下午三点多了,不能再等下去。
她拎起包,“我先走了。”
“宋小姐…”赵晋想留她,这时候谢总身边有人陪着会好些。
她走得坚决。
优盛是他的心血,于他的意义绝不简单是一家公司。
五点多。
股东大会进入尾声,坐在主位的年轻男人仿佛行尸走肉,才从另一个世界神游回来。
他耳边响着刺耳嘈杂的雨声和杂音,冷水反复漫过心脏,刺痛深入肌理。他面上却看不出半分异样,脸半陷在阴影里,眸光凌厉。
谢望忱视线扫过起身离席的陈金成一党,和跟在其后的唐冠力。
所以泄露的数据是唐冠力给陈金成的投.名.状?
他们什么时候搞在一起的。
是他失察觉。
股东大会的最终决议:明天决议投票,决定现任CEO的去留。
约摸半小时后,谢望忱回到办公室。
落地窗望出去,临江平静无波,依旧如一条银带萦绕在城市边缘。
他点了支烟,吸了口,吐出烟雾,翻手机,没她的短信和电话。
赵晋说:“宋小姐来过,等了很久才走的。”
“封锁关于她的一切消息。”他突然庆幸还没来得及大办婚礼,谢太太的信息只有少数人知晓。
无论如何,她的事业不会受影响。
他脑中闪过她备课,外采,熬夜写稿子的样子。
“谢总…等等”赵晋应声去办,却看到一条视频。
宋小姐主动在媒体前表明了和谢总的关系。
宋汀沅离开办公室,没下地下车库,到了大厅,扯出一根皮筋扎起头发。
平时不善社交的人,把自己扔进了那群最牙尖嘴利的媒体镜头之前接受闪光灯和麦克风的狂轰滥炸。
她坦言陈述和谢望忱的关系,出示自己的记者证,电台栏目名称,“稍后我会在我的个人主页撰稿回应,欢迎大家查看和收听。”
采访一传出去,可能会有人认为她是疯子,有人骂她蹭热度,她过往的报道会被扒,稍有不足的蛛丝马迹都会被攻击。可能长宁传媒学院以后也不能再去。
她边往原来住的家赶边联系张清竹教授,拿到部分当年事件的资料,时间太长,张教授手里的东西七分八散,不完整了。
好在她写论业论文引用华坤的案例,详查过资料,包括张清竹教授在《今日时刊》的文章,第三方数据检测报告等等。
拿到家里的东西后,赶去先识,在路上找出乔乔发她的和肖腾商业往来的聊天记录和法务明细。
争分夺秒,一刻不停,事件的脉络在她心中厘清,在工位用四十多分钟的时间付诸文字。抱着电脑去录音室。
最后在车上把东西发了出去。
正好扣上优盛楼下采访发酵的时间点,她主页访问量最多的时候,是拿到毛颖奖那天,此刻,是那天的数千倍。
如果她不公开关系,不会有这么多人来看澄清。可公开关系,她的立场不再客观,违反了职业素养。
她倒扣手机放到一边,看外面的天光。
谢望忱,你总觉得我不够爱你,说我和你在一起没有写稿认真,不是的,我爱你,为此我可以付出一切。
当年没能为你和你母亲做到的,我现在做到了。
我说过,无论如何,我会陪在你身边。
*
谢望忱开车疾驰在去先识找她的路上,眼前闪现她的发文,电台响起了她的声音:
“2014年7月13,汽车协会曾公布华坤事故率远低于行业平均水平,同年事故家属均已获得合理赔偿。第三方机构……”
太多人收听,她的电台窜升至热门。大路长龙交错曲折,车水马龙,越来越多的车上响起她的声音。
“以及,”在录音室时,她最想说的便是这句,“对于各大社交平台,媒体空间。请允许我作为一名新闻从业者的身份,援引与‘避风港原则’相对应的‘红旗原则’,对已被证实为谣言的采取下架清理措施。”
给负面舆论中的企业做背书,胜算极小,她赌上了自己的职业生涯。
他车速猛然加快,她发来了短信:【开完会了吗,我在家等你】
*
这是一个没有工作的夜晚,宋汀沅和谢望忱两个处在暴风眼里的人,都没有管网上的风风雨雨,关了手机和网络,一起去买菜。
任凭明天命运给他们何样的裁决。
依旧是她洗菜,他做饭。
四个菜,冬瓜牛肉丸,蒸鲈鱼,茶树菇烧鸭,炙牛肉。
其实没几个需要洗的,就茶树菇和冬瓜。
她洗完了擦干手,从后面抱住他腰,侧脸贴在他背上。
他拿调料,切辅菜,她跟着小步挪动。
感受着腰上那双手,这十年是真实存在的,他没有留在17岁的潮雨里。
他说明天股东大会投票的事。
饭菜端上桌,他坦坦荡荡要求吃软饭:“要是被投出去了,你养我。”
白天收市时,优盛接近直逼跌停,即便口碑反转,不一定能扭转回股价,加上陈金成的挑唆,要是真的投票,他有可能被投出去。
她神情为难。
“不愿意?”
“我倒是想养…”
主要是她可能明天也要被辞退了。
尽管电台是她开发她运营,但冠的是先识的名字,她没报备,属于公器私用。
再者,她主页的发文,也没有向公司报备。
报备的话,她不一定能发出来。通过公司一轮轮审核,就没时效性了。
长宁传媒学院那边,说不定还得陪违约金。
“想养就能养,”他剑眉微挑:“我吃的少。”
她忍俊不禁,承诺,“好,我养你。”
“不过,可以吃多一点。”
“说定了?”他煞有介事等她回答。
“说定了。”
“签字画押?”
“嗯?”这怎么签,她勾勾他小手指,“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变了就是大笨蛋。”
“盖章!”她大拇指贴他大拇指,摇摇晃晃,“好了吧?”
他上楼一趟,再回来,带了两份合同,一叠资料。
从保险柜拿出的。
“来,签了。”他放桌上,说的像‘吃口菜’‘今天是个晴天’一样简单。
是他给她成立的离.岸信托。
信托里是他个人所有资产,包括资金、动产、不动产、有价证券,且每年将自动充入他在谢氏和优盛,以及其余多家公司的股权分红。
他彻底成了为她打工了。
风险和他本人分离,哪怕他以后违法坐牢,甚至死了,这些都属于她。任何人任何组织无法越过她,动里面的一分钱,哪怕他自己也不行。
她看到超十位数的现金,国内外四十多套房产具体位置和户型注释,不敢再往下翻了,“这什么?”
“新年礼物。也是”他塞给她一只签字笔,“聘礼。”
离.岸信托比他预计的耗时,原本打算过年当天给的,进度太慢。这会儿送也算合适。
她懂他意思了,推开,“我不签。”
新年礼物就算了,聘礼……“我哪值这么多啊。”
这是他的东西,她怎么好心安理得地占有。
“值的,宝贝,”他嘴边浸着一抹笑,拧红色印泥盖,先按了个戳在他的位置,“好了,你来。”
她以拇指藏在掌心的姿势,躲开,“我不来。”
餐桌上方的艺术灯光芒散落在头顶,大理石桌面洁如镜面,在空无人烟的地方,映照两颗爱人的心脏。
这一晚没有雪也没有海浪,时间再往前拨一拨甚至算得上他的人生黑暗时刻。但也是这一晚,他感到了圆满。
他挪过合同,嗓音略微沉了些许,说,“你再问一次这是什么。”
她从善如流:“这是什么?”
他眼角弯了弯,似乎在笑,“我的老婆本和棺材本。”
给一个从结婚到入棺都想在一起的人,有什么问题。
“记得你第一次来我房间,我给你说了什么?”
‘可以坚定一点吗,对我。’
她喃喃:“但是”
“那就签。”他声音带着一种沙砾磨过的低哑,低哑又温和:“我买了你身边的位置,以后一起入棺。”
他循循善诱,牵她手按下印泥。
落下姓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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