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此刻。


    距离塞缪尔来到宴会已经过去了半个小时, 他依旧没有找到布鲁斯·韦恩。


    对于这个结果他并没有感觉到意外。


    大概是因为，这种事情在他身上已经发生过不止一次了吧。


    之前好歹还能遇到提姆，但这次他连提姆都没看见。


    距离晚宴正式开始的时间已经越来越近了, 塞缪尔沉吟良久, 怀疑是不是威廉看错了时间。


    再等等好了。


    等待期间他至少打发走三波来搭讪的人。


    不想社交, 也不想和太多人接触的塞缪尔站在最角落，静静地观察着来往的人们。


    他站的位置距离宴会入口并不远, 只要布鲁斯·韦恩进来, 他就能第一时间捕捉到对方。


    时间就这样一点点地过去。


    周围不断有人们说说笑笑地从塞缪尔旁边走过。


    这时独自站在角落的塞缪尔就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啪！”


    泡泡破碎的声音从塞缪尔的旁边响了起来。


    “你已经在这里看很久了。”


    咀嚼着口香糖的黑发女人凑了过来，若有所思地看着塞缪尔的脸，“甜心, 你在这里等谁？”


    一股浓郁的脂粉味从女人的身上传来。


    “你是谁？”塞缪尔皱了一下眉毛，不动声色地和女人来开距离。


    她的头发……看上去有点像是假的。


    “唔……”


    似乎是没想到塞缪尔会问她这个, 女人用食指点了点下巴, 认真地思考了几秒, “不如你叫我——哈莉怎么样？”


    这个名字似乎是让女人想到了什么高兴的事, 她几乎控制不住地加深了脸上的笑意。


    “哈莉？”听上去像是一只猴子的名字, 头上还要带着三角小丑帽的那种。


    “你找我做什么？”


    塞缪尔上下打量着女人, 有些不太明白为什么他会联想到这些。


    “不要紧张, 甜心。”女人笑嘻嘻地回答着塞缪尔的话：“我只是看你有些眼熟。”


    女人的声音总是有一种奇怪的欢愉感，说话的时候尾音会习惯性上扬。


    “我们之前应该见过？”


    她一边咀嚼着嘴里的口香糖，一边含糊不清地说：“但我想不起来在哪里了，或许是医院？游乐园？商场？”


    自称叫哈莉的女人自顾自地说着, 看上去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 完全不打算听塞缪尔说什么。


    女人的精神状态看起来有些不太正常。


    不正常到塞缪尔甚至不想和对方继续聊下去，哪怕对方疑似认识失忆前的自己。


    是的，疑似。


    因为对方还有可能是觉得, 他像布鲁斯·韦恩。


    塞缪尔这次来参加晚宴，一如往常地对脸进行了简单的伪装，不会让人在第一眼就察觉到他和布鲁斯·韦恩之间的相似。


    说着说着，哈莉突然停了下来，她摸了摸自己的耳垂，像是才想起来什么一样：“差点忘了正事。”


    “回头再和你叙旧。”


    情绪高涨起来的哈莉对塞缪尔摆了摆手，不等塞缪尔说什么，她自顾自地哼着歌朝着宴会厅的深处走去。


    一个精神不太正常的女人。


    但那又怎样？塞缪尔漫不经心地想，不管对方打算做什么和他都没有关系。


    塞缪尔收回视线，转而重新朝着入口方向看去。


    在哈莉一直叽叽喳喳的时候，他没有错过入口那边的人来人往，只是他始终一无所获。


    有侍者走到塞缪尔旁边提醒道：“先生，我们的慈善晚宴马上就要正式开始了。”


    嗯？


    等一下，你说什么？


    正准备随便敷衍一下侍者，继续在这里等人的塞缪尔顿住。


    慈善晚宴？


    那是什么玩意？


    并没有看出来塞缪尔在狠狠震撼的侍者说：“您不如先去参观一下我们的拍品？”


    “……”塞缪尔沉默了下来。


    他最后看了一眼已经许久人进来的入口，慢吞吞地朝着侍者指的方向走去。


    或许他应该去里面再看看，万一布鲁斯·韦恩比他来的早怎么办？


    还有慈善晚宴是什么玩意。


    每一个词塞缪尔都认识，但组合在一起就显得十分匪夷所思。


    慈善。


    哈。


    慈善。


    一个在塞缪尔看来难以理解的主题。


    做这些毫无意义的事情有什么用呢？塞缪尔有些好笑地想，也许他们只是想给自己套上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


    至于这些所谓的善款……


    大概是一美元里拿出七美分吧。


    ……


    二十分钟前。


    韦恩庄园地下深处。


    这里被称呼为蝙蝠洞，它是蝙蝠侠的秘密基地。


    除了少数人外没有人知道它的具体位置。


    “老爷，您答应参加的慈善晚宴还有……”


    阿尔弗雷德说着，适时地抬起手腕，装模作样地看了一眼手表，“三十分钟就要开场了。”


    “而从韦恩庄园开车到市中心，即使您并不在意罚单，我们也需要至少三十分钟时间去准备。”


    布鲁斯没有理会老管家的催促，自顾自地说：“我查不到鹰鸮的信息……”


    而在下水道收集到的那些血样信息，全部遭到了污染。


    鹰鸮出现的时间在半个月前，再之前的痕迹就什么也查不到了。


    人活着，真的可能什么痕迹也不留下吗？


    布鲁斯知道，自己一定是有什么地方给漏下了。


    还有猫头鹰法庭和最近里世界发生的那些动荡……


    “恕我直言，老爷，您还有二十八分钟的时间。”


    阿尔弗雷德说，“至于这位新出现的蒙面先生，我想您可以将午夜的时间留给对方。”


    站在蝙蝠电脑前的布鲁斯表情不变，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作为布鲁斯·韦恩，迟到几分钟很正常。”


    已经对此见怪不怪的阿尔弗雷德扬起眉毛：“真希望贝拉小姐也是这样想的。”


    “贝拉？”这个陌生又熟悉的名字让布鲁斯一愣。


    “说起来有些不可思议。”老管家彬彬有礼地说，“她是您在五天前亲自邀请的女伴。”


    已经完全忘记这件事的布鲁斯：“……”


    他艰难地回忆了一下，随后从大脑的最角落挖出来了这件事。


    “她现在在那里？”布鲁斯的注意力终于从屏幕前移开了，“如果她……”现在还没来。


    阿尔弗雷德打断布鲁斯没说完的话：“贝拉小姐现在就在蝙蝠侠先生的阁楼。”


    “当然，如果您愿意屈膝离开韦恩先生的地下室。”他说话时的语调一如既往，“说不定就能见到贝拉小姐了。”


    明白已经不能再拖延下去的布鲁斯捏了下眉心，“我现在就上去。”


    至此，布鲁斯·韦恩晚宴上的迟到已经板上钉钉。


    另一边。


    市中心的慈善晚宴大厅。


    漫不经心地参观完了全部展品，同时逛完了宴会厅的每一个角落后，塞缪尔哽咽地发现，布鲁斯·韦恩好像又又又没按计划走。


    很难说塞缪尔现在到底是什么心情。


    千言万语最后只汇成了一句话：他为什么不直接潜入韦恩庄园？


    就在塞缪尔发散思维的时候，晚宴正式开始了。


    那些原本亮着的灯光在这一刻被全部关闭，只剩下宴会厅正中间舞台上的光还在亮着。


    此刻主办方正在和主持人站在上面说些什么。


    塞缪尔听了听。


    大概意思是，这次宴会筹到的善款，他们会全部用来帮助那些失去双亲的孤儿。


    塞缪尔缓缓打出来了一个问号。


    帮助他们什么？


    送他们去见他们的父母吗？


    隐约记得自己双亲健在的塞缪尔后退一步。


    “哥谭是一位迷人的女士，她总能给我们带来惊醒，而如今我们聚集在这里……”


    主持人的声音通过收音设备，回荡在整个宴会厅内。


    对此并不感兴趣的塞缪尔转过身，在一片昏暗中朝着出口的方向走去。


    他不打算在这里继续浪费时间了。


    “除此之外我们还邀请到了……”


    这句话响起来的时候，塞缪尔已经半个脚迈出了大厅，那些啰嗦的前缀他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直到——


    “布鲁斯·韦恩！！！”


    这个瞬间触发关键字的名字让塞缪尔停下动作，猛地转过头，朝着最中间的舞台上看去。


    目光越过无数涌动的人头，在正中间的聚光灯下，打扮精致的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那里。


    他笑着对着人们招手，在人们的注视下从容地接过了主持人递给他的话筒。


    那就是……


    布鲁斯·韦恩。


    他的父亲。


    那些他感觉无比烦躁的说话声此刻正在离他远去。


    他的大脑有了一瞬间的空白。


    塞缪尔听到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在一点点放大。


    他的脚像是被灌了铅一样，不管怎么用力，都无法移动分毫。


    一秒、两秒……


    塞缪尔罢工的大脑缓缓地开始转动着，好了，他不需要想办法潜入韦恩庄园了。


    来不及去思考什么，塞缪尔的身体就先一步地开始了行动。


    他忽略其他人被挤到后的不满声音，穿过层层人群，一路走到了最前面。


    这是距离布鲁斯·韦恩最近的位置。


    塞缪尔听到了自己血液沸腾的声音，无需去验DNA，在看见对方的那一刻，他就感觉到了来自血脉深处的共鸣。


    之前脑海中产生的诸如‘如果父亲太过平凡该怎么办？’‘真的要接受一个普通人当自己父亲吗？’一类的想法瞬间烟消云散。


    注视着布鲁斯·韦恩的塞缪尔此刻只有一个想法。


    ——即使是普通人那又有什么关系呢？他会保护好父亲，不惜一切代价。


    或许是塞缪尔的目光实在是过于灼热。


    说话中的布鲁斯·韦恩有些不适地动了动，借着主持人说话的功夫，他垂下眼，假装无意地朝着那股视线传来的方向看去。


    就这样，两双一模一样的蓝色眼睛对在了一起。


    第32章


    刚刚的对视似乎只是一场意外。


    布鲁斯·韦恩在愣了一下后就面色如常地移开了视线。


    看不出来任何异常。


    他以为会有些不一样的……


    塞缪尔将心里骤然升起的失望情绪压下, 好吧，他能理解。


    父亲并不认识他，他对于对方来说只是一个陌生人, 更别说他现在脸上还有伪装在。


    不在意才是正常的。


    即便如此, 但塞缪尔还是不可控制地产生了某种冲动。


    他想不管不顾地跑到布鲁斯·韦恩面前, 然后告诉对方自己的身份。


    在布鲁斯·韦恩的身上，有一种让塞缪尔觉得诡异的熟悉感, 伴随着种熟悉感一起来的, 还有焦虑。


    他不知道该怎么用语言来描述那种感觉。


    太快了。


    明明之前一直都在期待，但真正在见到的那一刻，塞缪尔居然产生了‘这场见面比他想象中要更快’的想法。


    会让他产生这样想法的原因有很多。


    他还没有搞清楚自己的记忆到底是怎么回事, 给父亲的礼物还没有准备好……他做的还不够好。


    那些纷纷杂杂思绪将塞缪尔包裹起来。


    ……


    作为哥谭首富，布鲁斯·韦恩不管走在哪里, 都会成为所有人关注的目标。


    在众人的拥簇下, 布鲁斯笑着从台上走了下来。


    塞缪尔就站在不远处, 他静静地看着布鲁斯游刃有余地在一群人中周旋, 静静地看着布鲁斯笑着和众人拥抱, 静静地看着布鲁斯告别所有人, 随后朝他走来。


    等下, 朝他走来？！


    在确定了布鲁斯的目标真的是他后，塞缪尔静不下来了。


    他瞳孔巨震，想要操控着自己的身体向后退去。


    他失败了。


    “孩子，我注意你很久了……”布鲁斯看着站在角落, 浑身上下都写满了紧张的黑发少年。


    在少年身上, 他有一种诡异的既视感。


    似曾相识。


    好像他们两人曾经在哪里见过一样。


    布鲁斯甜蜜地笑着，和往常他营造出来的伪装没有任何区别，他深深地注视着少年, 语气轻快：


    “你一直在看着我，为什么？”


    被布鲁斯盯着的塞缪尔脑子一片空白，他张了张嘴，想要随口说些什么将一切糊弄过去。


    只是在那双蓝色眼睛的注视下，塞缪尔语塞了。


    他什么也说不出口。


    因为塞缪尔的沉默，流淌在两人之间的氛围变得有些尴尬。


    布鲁斯有些苦恼地皱着眉，像是在对此而感到不满，他嘀嘀咕咕地大声抱怨着：“好吧，你并不想说，那……”


    只是布鲁斯的话还没说完，远处响起来的细小声音就触动了塞缪尔紧绷起来的神经。


    来不及思考，塞缪尔猛地朝着明显没察觉到不对的布鲁斯扑了过去。


    “什——”


    布鲁斯睁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突然朝他扑来的黑发少年，他克制着想要躲开的冲动，准备看看对方想要做什么。


    在他们两人倒地的瞬间，那道熟悉的响动同样也传到了布鲁斯的耳朵里。


    下一秒。


    枪响打破了宴会厅内的热闹氛围。


    “啊！！！”


    塞缪尔将布鲁斯的身体往下压，尽可能地让自己盖住对方，确保不会有流弹突然击中他。


    尖叫声、哭喊声、哀嚎声……全部都化为了这一连串枪声的背景板。


    被整个人摁在角落的布鲁斯脸色难看。


    他在脑子里思索着袭击者的身份。


    有谁会忽略得罪半个哥谭高层带来的风险，不管不顾地袭击这场慈善晚宴？


    这场慈善晚宴除了一些富豪，还有不少政府官员和□□，这些人加在一起，足以撼动大半个哥谭。


    布鲁斯想要扒开死死摁着他的陌生少年，去看一眼究竟是谁袭击了这场晚宴，顺便找机会趁着混乱溜走去换制服。


    似乎是感觉到了他的急躁，黑发少年将他摁的更紧了，“别动。”


    说着，少年还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布鲁斯：“……”


    枪声还在继续。


    等了几秒后，少年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他有些不自然地开口道，“不用担心，警……警…警察……”


    警察这个词似乎消耗了少年极大的力气，他说了一半之后顿了顿，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


    “会来…救……会来干掉他们。”


    直到说到后半段的时候，少年的语气才重新变的正常起来。


    布鲁斯说不出话。


    少年的这句话让他很有吐槽的欲望，但冷静下来想想，好像又没有什么问题。


    如果警察出动，那他们确实会干掉那些来袭击晚宴的罪犯。


    “你是谁？”昏暗的灯光下，布鲁斯看见了少年那双似曾相识的钢蓝色眼睛。


    很眼熟。


    黑发少年身上，给他既视感最强的就是眼睛了。


    布鲁斯的眼中闪过一抹沉思，他翻遍了自己的记忆，确定自己没有见过对方。


    至少……在他能够想起来的那些记忆里，从没有出现过少年的身影。


    这样想着，布鲁斯朝着少年摁在他肩上的手腕看了一眼。


    完好无损。


    枪声停了。


    浓郁的血腥味在接连不断响起的枪声落下后，就迫不及待地蔓延了出来。


    对这种气味格外敏感的布鲁斯皱起眉毛。


    “……塞缪尔。”


    试着把他藏起来的塞缪尔，又重复了一遍刚才说过的话：“你放心，就算警……警察不来干掉他们，蝙蝠侠也会来。”


    蝙蝠侠本人，正被摁着动弹不得，不会干掉任何人的布鲁斯：……


    你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些什么？


    ***


    和想要溜走，但却被他死死摁住，只能心里活动异常丰富的布鲁斯不同。


    塞缪尔正在思考，该怎么样才能悄无声息地干掉那些闯进来的暴徒。


    宴会厅的光线并不好。


    再加上塞缪尔在察觉到异常的瞬间，就将布鲁斯给扑倒，这就导致了他根本没有看清罪魁祸首。


    但从响起来的枪声，还有那些混乱的脚步声来看，对方应该有十四个人左右。


    不出意外的话，外面还会有对方的人手在戒备。


    塞缪尔草草估算了一下，暂时就当对方有三十人好了。


    杀掉他们并不难。


    唯一让塞缪尔迟疑的事情就是，布鲁斯怎么办？


    塞缪尔完全忽略了布鲁斯身上的肌肉。


    他柔弱的老父亲看起来被吓坏了，作为一个普通人，这种场面对他来说好像还是太超过了一些。


    他一边生疏地安慰对方，一边想怎么才能既不吓到布鲁斯，又能解决这群暴徒。


    要不先把他父亲打晕？


    这样等到他父亲醒来后，事情全部得到了解决，他还能趁机拔走两根对方的头发。


    妈的，他真是一个天才。


    塞缪尔蠢蠢欲动地看向了布鲁斯的后颈。


    还不知道自己后颈被盯上的布鲁斯感觉背后一凉。


    布鲁斯试着推开塞缪尔，他用气音小声地对塞缪尔说：“塞缪尔，我们要不要偷偷离开？”


    塞缪尔悄悄放下手刀，配合地凑过去，“嗯？”


    偷偷离开？


    听上去是个好主意。


    “我……我有点害怕这种场面，等下他们会不会杀了我？”


    逐渐入戏的布鲁斯小声地说道，“天啊，我闻到了血腥味，是不是……已经死了好多人？”


    为了配合这段话，布鲁斯还装模做样地抖了一下。


    “……”


    听到布鲁斯的话，塞缪尔在心里又加上了一条备注，他爹不喜欢血腥味，害怕死人。


    奇怪，他父亲……居然是这种人设吗？


    塞缪尔感觉稍微有些不适应。


    他将心里升起的怪异情绪压下。


    塞缪尔看着布鲁斯，认真地说：“你不会死的。”


    布鲁斯没有说话。


    在逐渐冷下来的空气里，塞缪尔又重复了：“相信我，你不会有事的。”


    布鲁斯扬起眉毛，他装作不经意地伸手抚过对方的肩膀，“抱歉？孩子，但我今天才第一次见到你。”


    “我知道。”


    塞缪尔抿了抿嘴，他抬起头，快速环顾了一圈周围，“再等一下吧，现在太安静了，等到再乱起来的时候，我们一起溜出去。”


    现在出去只会暴露自己，不如再观望一下。


    想到那些闯进来的暴徒，塞缪尔的表情沉了下来。


    不论对方是谁，他都会让他们付出代价。


    那些暴徒们在开枪打光全部子弹之后就安静了下来，似乎再等待着什么。


    “哒、哒、哒……”


    在一片寂静之中，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就显得格外引人注意。


    “啪、啪、啪……”


    一道熟悉的女声从舞台上响了起来，为了测试话筒是否有用，她用力地拍了拍麦克风。


    刺耳的闷响在展厅回荡着。


    在确定了设备正常后，高昂的女声响起了：“女士们，先生们，欢迎来到哈莉的庆祝晚宴！！！”


    在塞缪尔看不见的地方，布鲁斯的脸彻底黑了下来。


    哈莉·奎因。


    小丑女。


    两个月前逃离阿卡姆，从此以后不知所踪，不管他怎么调查，都没有找到对方的行踪。


    而现在，消失了两个月的小丑女突然出现在这里。


    这其中是否有小丑的旨意在？


    还有前两天小丑帮的暴动，这两件事之间必然有什么关联……


    接二连三的异动让布鲁斯意识到，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有什么正在逐渐脱离掌控。


    哈莉抬高声音：“嘿，怎么没有人开灯？”


    塞缪尔当然认出来了这道声音的主人是谁，他眯着眼睛朝着舞台方向看去。


    在惨白的聚光灯下，穿着一件黑红色紧身衣，头顶戴着一顶三角小丑帽的哈莉坐在那里。


    她一手举着镜子，另一手拿着口红涂抹着。


    检查完自己的口红后，哈莉有些不耐烦的冲着地面开了一枪。


    “我说，把灯打开！”


    “全部！”


    第33章


    整个会场内的灯光, 在哈莉的话音落下后就全部打开了。


    原本昏暗的房间变得灯火通明。


    猛地亮起来的屋子刺的人眼睛生疼。


    塞缪尔有些不适应地眯起了眼睛，隔着无数被掀翻的桌椅，他看见了那些脸上带着小丑面具的人们。


    “……小丑帮。”在他的耳边, 响起了布鲁斯有些压抑的低语。


    小丑帮。


    第二次了。


    塞缪尔的脸沉了下来, 这已经是他第二次被小丑帮搅局了。


    真该死啊, 小丑帮。


    前两天的爆炸他还没找小丑帮清算，这次又跳到他面前, 打断他和父亲的第一次相处。


    “你们知道的, 我喜欢热闹。”


    小丑女将手上拿着的镜子和口红收好，在站台上自顾自地说着，“也喜欢庆祝。”


    “所以在回到哥谭后, 我决定举办一个庆祝会！”


    “芜湖！！！”


    尽管小丑帮的袭击突如其来，但因此而死亡的人并不多, 能在哥谭活到现在, 他们面对这种突发情况的经验显然不在少数。


    哥谭有钱人到底是见过不少大场面。


    所以在短暂的骚动之后, 他们很快就冷静了下来, 开始探头探脑打量着周围。


    “小丑女？”


    “她什么时候从阿卡姆出来的？”


    “小丑该不会也来这里吧？”


    人们压低声音, 小声说着自己的猜测。


    “她要庆祝什么？”


    “小丑帮最近的动作好大, 你听说了吗, 前两天哥谭的爆炸也是小丑帮。”


    “那他们会在这里也埋上炸弹吗？”


    那些细小的声音顺着风吹到了塞缪尔的耳朵里。


    他朝着不远处说话的人们看去，因为有一堆倒塌了的桌子的遮挡，两人正好卡在了小丑女，也就是哈莉的视点盲区。


    再加上他们距离高台足够远, 这也就是他们肆无忌惮地讨论这些的原因。


    小丑女。


    哈莉·奎茵, 小丑的现任女友。


    塞缪尔之前看过她的资料，是在看小丑资料的时候顺带扫过的。


    小丑女居然出现在这里，按照对方行动几本和小丑绑定的习惯来看……


    现在发生的这一切, 不是小丑示意的概率有多大？


    “你们看起来可真没劲。”


    并没有等到配合的哈莉看了一圈装死的众人，遗憾地摇了摇头，“或许我应该叫上艾薇一起。”


    ……


    哈莉在拖延时间。


    这是听对方说了一堆有的没的之后，塞缪尔的出来的结论。


    不知道哈莉的具体目的是什么，但他不能继续拖下去了。


    倒不是塞缪尔有多乐于助人，而是他不想让这里发生的事情吓到他柔弱的爹。


    想到这儿，塞缪尔的表情变得忧愁起来。


    布鲁斯很柔弱，甚至对这里发生的一切表现出来了不适，这就代表了等下他肯定不能离开对方。


    万一他不在布鲁斯身旁的时候，布鲁斯出了什么意外怎么办？


    “你说我们还能悄悄溜走吗？”


    并没有忘记自己初心，时刻想着怎么偷偷溜出去，或者支开塞缪尔的布鲁斯问，“小丑帮看起来想要杀了我们所有人……”


    塞缪尔环顾了一圈四周，大厅的角落三三两两地站着持枪的小丑帮成员。


    只要动作稍微大点，就会引起他们的注意。


    刚才灯光昏暗的情况下偷偷溜出去不是问题，但现在这种情况，对于布鲁斯这个普通人来说太危险了。


    塞缪尔不想去赌那些虚无缥缈的概率。


    “我感觉有点难……”


    塞缪尔看着脸上写满了‘我很害怕’，以及‘谁来救救我’的布鲁斯，心里又悄悄给小丑帮记了一笔。


    远处，人们的低语再次传入了塞缪尔的耳朵，“蝙蝠侠怎么还不来？”


    他们字里行间中的期待感，让塞缪尔皱了皱眉毛。


    他们完全没想着自救吗？


    很奇怪。


    塞缪尔垂下眼，按照他新理解的逻辑，再次拿出来了那句，已经被他说过一遍的话，“不用担心，蝙蝠侠会来的。”


    动弹不得的蝙蝠侠本人：“……”


    布鲁斯感觉有些头疼，他很久没有遇到这种神经病情况了。


    一般来说宴会上遇到这种事，他都会趁着混乱悄无声息地离开，就算有人拦着，他也能像想方设法地支开对方，或者‘无意’中让对方昏迷。


    塞缪尔和之前他遇到的情况都不一样。


    虽然塞缪尔对他并没有恶意，但他不能这样和塞缪尔继续耗下去了。


    事情拖的越久，遇到的变故也会越多，而布鲁斯讨厌事情超出预料的感觉。


    他需要制造一场‘意外’让塞缪尔昏倒，然后找机会溜出去换上制服。


    ……


    塞缪尔还不知道，自己刚才被‘柔弱’的布鲁斯给嫌弃了，对方还在思考到底应该怎么把他打晕。


    此刻的塞缪尔正在联系利爪。


    终于，在自己暂且无法脱身的时候，塞缪尔想起来自己还有一堆利爪可以用。


    借着口袋的遮挡，他用手机不断地给利爪们发出指令。


    [速来晚宴大厅解决掉小丑帮成员。]


    [弄清楚他们的目的是什么。]


    当然，塞缪尔没忘记自己柔弱的老父亲害怕血腥和尸体。


    再发完上面的一堆消息之后，塞缪尔又补充了一句：


    [尽量不要杀人，如果真的要杀，记得不要把现场弄的过于血腥。]


    将这些消息全部发出来之后，塞缪尔稍微松了一口气。


    让训练有素的利爪对付小丑帮，这再简单不过了。


    接下来他只要在利爪们来之前，保护好布鲁斯就行了。


    ……


    在塞缪尔看不见的地方，布鲁斯佩戴着的隐形耳机发出了声音。


    [布鲁斯，我已经潜入大楼，你的制服我放在了这个位置，戈登警长他们也已经在外面准备就绪……我现在先去监控室接手监控权限。]


    说话的人是罗宾，或者说是提姆·德雷克。


    早在小丑帮袭击宴会厅的时候，布鲁斯就按下了口袋里的警报。


    而身为罗宾的提姆，在接到警报的那一刻就马不停蹄地换了制服，朝着出事的宴会大厅赶了过来。


    当然他没有忘记帮布鲁斯也带上制服。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一路上布鲁斯和他交流用的全是文字，是布鲁斯遇到了什么危险，以至于不方便说话吗？


    路上提姆的大脑飞速运转着，猜测着宴会厅内部可能发生的情况。


    小丑帮最近的动作接二连三，但不管他们怎么逼问，小丑帮成员给他们的回答始终是‘不知道’ 。


    还有小丑女。


    小丑女消失的这两个月究竟去了哪里？又干了什么，为什么她一回来就开始这样大摇大摆地搞事。


    就好像……生怕众人不知道她回来了一样。


    是在对什么人传达信号吗？


    而那个人除了小丑，提姆想不到其他人。


    这样想着，提姆连上了夜翼的通讯器。


    “迪克，我记得你前一天刚去过阿卡姆……”


    不等夜翼说话，他开门见山地问，“你当时去阿卡姆的时候，小丑没有任何异常吗？”


    “是又发生什么了吗？”


    远在布鲁德海文的夜翼停下步伐，他皱眉回忆着当时见到小丑时，小丑的表现。


    “我去的时候没发现任何异常，但我总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你知道的，小丑表现得越是正常，越是有问题……”


    联想到什么的夜翼沉下脸，事关小丑，他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他不断思索着前一天看见小丑时的细节。


    “发生了什么，提姆？”


    夜翼沉着脸朝着哥谭的方向看去，“需要我现在回哥谭吗？”


    “不，不用。”


    提姆拒绝道，“只是小丑女突然出现了，她带着小丑帮劫持了慈善晚宴。”


    事情还没有发展到需要夜翼回来的程度。


    “我和布鲁斯能解决这些。”


    只是他们在解决小丑女之后，需要去阿卡姆再次探望小丑罢了。


    “好吧，提姆，有什么需要的话随时联系我。”


    确定了提姆的语气并没有那么严肃，夜翼稍微松了口气，这代表情况还在可控制范围。


    “我随时都可以回哥谭。”


    “当然，我会的。”提姆回答。


    退出和夜翼的通讯频道时，提姆已经顺利潜入进了大楼。


    他先给布鲁斯发了一条消息，随后就朝着监控室的方向赶了过去。


    小丑帮的成员比想象中要多，但好在他们大多都是一些没有训练过的普通人，将他们放倒对提姆来说并不难。


    事情远比他想象中要顺利，除了布鲁斯依旧没进入频道外，没有任何问题。


    终于，在十分钟后，提姆顺利抵达了监控室。


    监控室内的监控运转正常，除了……他在监控中看见了一道让他意外的身影。


    那是……塞缪尔？


    他怎么会在这里？


    提姆的疑惑维持了不到一分钟就消失了，他瘫着脸，将最角落的监控不断放大。


    看着那两道贴在一起的熟悉身影，提姆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脸。


    好了，一切疑惑都有了解释。


    有塞缪尔在旁边，布鲁斯肯定不能直接用通讯器联系他，只能通过打字来传递消息。


    真不容易啊，布鲁斯。


    至于为什么两人会在一起……


    对于这件事提姆居然丝毫不觉得意外。


    大概是因为，他之前和塞缪尔偶遇的次数，以及和塞缪尔聊起布鲁斯的次数，真的太多了吧。


    世界的尽头，就是布鲁斯·韦恩。


    等一下，既然塞缪尔就在布鲁斯旁边，也就是说……


    提姆草草地看了一眼大厅内小丑帮的分布，他清了清嗓子，语气郑重地对布鲁斯说：


    “布鲁斯，快，快去拽一把塞缪尔的头发！”


    正准备打晕塞缪尔的布鲁斯：？


    你说拽谁头发？


    第34章


    “快去拔他头发啊！！”


    看着迟迟没有动作的布鲁斯, 提姆控制不住自己又催了一遍。


    如果可以，他恨不得自己代替布鲁斯动手。


    妈的，多好的机会啊。


    他兜兜转转这么久, 都没有找到机会去拔塞缪尔的头发。


    而现在, 这个拔头发的机会就放在布鲁斯的面前。


    如果布鲁斯不珍惜, 那么提姆真的会恨。


    监控的画质有些模糊不清，但对于提姆来说已经够了。


    他坚信布鲁斯能明白他的意思。


    提姆稍微调整了一下监控角度, 随后掏出手机, 对准屏幕后拍下了照片。


    真像啊。


    看着监控中挨在一起的两人，提姆发出了真情实意的感叹。


    或许是他对塞缪尔有着某种滤镜在，提姆真的感觉这两人越看越像。


    之前没同框的时候, 还能说一切都是他错觉，但现在布鲁斯和塞缪尔的脸就贴在了一起。


    看着两人那双一模一样的眼睛, 这谁看了不得说一句像？


    提姆翘起嘴角, 激情地将照片发在了群聊里。


    [只有蝙蝠不在的群聊]


    [照片]


    [照片]


    [视频]


    丢出一连串各个角度的监控照片, 还有视频后, 提姆愉悦地收起了手机。


    好了, 接下来就是工作时间。


    在提姆不知道的时候, 原本安静的群聊再次疯狂刷起来了问号。


    在一片问号中, 芭芭拉发出了真情实意的疑问。


    [你们真的没有人感觉，最近布鲁斯身边的小男孩含量有点高吗？]


    [虽然鹰鸮和这个少年看上去已经不小了，但你们谁还记得达米安？]


    对此，远在中东的达米安有话要说。


    [韦恩庄园一下来三个新成员, 是否有些太超过了？]


    倒不是芭芭拉想拦着布鲁斯, 而是她真的感觉所有事情都挤在了一起。


    那个叫达米安的孩子会来韦恩庄园，这件事情已经是板上钉钉的。


    而现在，根据提姆发来的照片还有视频。


    虽然布鲁斯还没有验DNA, 但按照她对提姆的了解，对方和布鲁斯的关系已经不言而喻。


    至于最后的鹰鸮……


    而如果布鲁斯真的很看好他，未来打算把他接回来……


    芭芭拉不敢想，未来的韦恩庄园将会多热闹。


    稍微联想一下就感觉头皮发麻。


    就在这时，芭芭拉主意到，阿尔弗雷德的头像亮了起来。


    [比起这些，我想更值得探讨的是滴水兽的分配权。]


    因为阿尔弗雷德的话，群聊彻底沉默了下来。


    总所周知，蝙蝠系义警都喜欢站滴水兽上。


    在遍地都是滴水兽的哥谭，居然会有商量滴水兽分配权的那天，这句话是否有些过于地狱了。


    ……


    布鲁斯有些不明白提姆在发什么癫。


    准确来说，布鲁斯很意外提姆居然认识塞缪尔。


    世界在这一刻好像瞬间小了起来。


    尽管他不知道提姆要塞缪尔的头发做什么，但出于信任，他还是趁着塞缪尔不注意，摸走了两根头发。


    “我们要不要移到那里？”


    布鲁斯环顾一圈后，将目的地选在了一个监控盲区。


    这样他趁机打晕塞缪尔的时候，就可以将责任推给小丑帮，而不用担心塞缪尔阴差阳错地发现什么。


    听到布鲁斯的话，塞缪尔顺着布鲁斯手指的方向看去。


    那刚好是一个监控盲区，而且从他们现在的位置移动过去，也不会引起太多人的注意。


    原来……这就是天赋吗？


    即使自己的父亲是没有接受过训练的普通人，也能凭借着直觉还有天赋找到最合适的位置。


    塞缪尔对布鲁斯肃然起敬，他觉得这一定就是传说中的天赋了。


    而他身上掌握的这么多技能，肯定都是源于血脉的遗传。


    “好，你先走，我在后面帮你看着。”塞缪尔点了点头，他让开路示意布鲁斯先走。


    布鲁斯眨了眨眼睛，有些意外塞缪尔对自己的关心。


    很怪。


    他能感觉到，在塞缪尔身上的那种关心是发自内心，没有参杂任何利益有关的东西。


    但正是因为这样，事情反而变得更加怪异了起来。


    一个不认识的陌生少年，对他展露出这种毫无保留的关心。


    这种事情真的正常吗？


    还有少年身上若有若无的既视感，以及提姆刚才的话……


    布鲁斯将手里的头发放好，在塞缪尔有些担忧的眼神中，弯下腰，一点点地朝着他们之前选好的位置挪去。


    而在布鲁斯看不见的地方，塞缪尔悄悄地伸手拽下了两根头发。


    成功拿到对方头发的两人，彼此露出了心照不宣的微笑。


    目的达成。


    远在监控室，将两人的操作都尽览无余的提姆闭上了眼，缓缓地将自己的脸埋进了手掌。


    虽然还没有验DNA，但他已经觉得塞缪尔是亲生的了。


    ……


    变故就是在这一刻发生的。


    在塞缪尔和布鲁斯刚转移阵地的那一刻，他们头顶，在哈莉的命令下被强制全部打开的灯光，被关闭了。


    原本亮到晃眼的房间瞬间变得一片黑暗。


    不明所以的众人发出了短促的惊呼声。


    “嗯？”


    哈莉眯起眼睛，她随手拿起自己的锤子和对讲机，“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对讲机那头，本应该及时回应的小丑帮成员却一言不发。


    意识到不对的哈莉不耐烦地‘啧’了一声，她就知道这群蠢货的办事效率不行。


    熄灭所有灯光，悄无声息地潜入宴会大厅，并且能解决掉所有人的，就只有一个人——


    “小蝙蝠。”


    哈莉将对讲机塞好，她把玩着手上的巨大锤子，“我知道来的人是你，不过你要这样一直躲着我吗？”


    哈莉的声音通过音响，在整个空间里回荡着，精准无误地传到了每个人的耳朵里。


    虽然在现场，但并没有行动的蝙蝠侠本人：……


    布鲁斯隐蔽地给提姆发去消息，询问具体消息，以及提姆接下来的行动路线。


    “不是我。”


    提姆凝重的声音从布鲁斯的耳麦中响起，“布鲁斯，有第三方插手了这件事情。”


    他现在人还在监控室坐着呢！！


    提姆的话，让布鲁斯的表情也跟着凝重了起来。


    既然不是提姆，那来的人又会是谁？


    有谁会在这个时候插手？


    塞缪尔口袋里的手机，在灯光全部熄灭之后轻微地震动了一下。


    这是利爪们在对他汇报情况。


    事情得到了解决。


    确定了灭灯的是自己人，塞缪尔紧绷起来的神经重新放松下来。


    他伸手拍了拍被吓到浑身僵硬的布鲁斯。


    “你没事吧？”


    等了几秒之后，布鲁斯有些闷闷的声音才响了起来：“……没事。”


    他父亲听起来真的被吓坏了。


    塞缪尔有些苦恼地想。


    但也不是不能理解，他父亲好不容易参加一场宴会，结果先是遇到小丑帮无差别杀人，又遇到哈莉发癫，现在利爪们还突然关掉了所有灯。


    不过……布鲁斯对灯被关掉这件事反应格外地大。


    他该不会是怕黑吧……


    塞缪尔甩了甩头，将突然冒出来的想法丢到一旁。


    也许只是灯光猛地熄灭，布鲁斯有些不适应。


    还是先安慰一下自己柔弱的老父亲好了。


    嗯…安慰人……


    实不相瞒，今天塞缪尔已经用光了全部安慰人时的话。


    他不太擅长这个。


    他总不能对自己害怕尸体、怕血、怕黑的老父亲说：‘没事，这群人很快就会被干掉，连带着他们所有亲友，都会被连带一起下地狱。’


    ‘相信我，他们会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我会让他们生不如死，在痛苦中艰难度日。’


    搜肠刮肚地翻了一圈后，塞缪尔有些艰难地说：“呃……刚才哈莉说蝙蝠侠来了。”


    按照他最近所了解的，哥谭人对蝙蝠侠都有着谜之信任。


    就像他刚才听到的那样。


    这种时候提蝙蝠侠肯定没错。


    布鲁斯张了张嘴，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最后他对塞缪尔露出了一抹僵硬的笑。


    “你说得对，一定是蝙蝠侠来救我们了。”


    只是布鲁斯的声音中，带着几分塞缪尔不理解的古怪。


    塞缪尔其实并不能理解，这种将自己生命寄托到其他人身上的行为。


    自己的命不应该掌握在自己手里吗？


    哪怕对方是蝙蝠侠。


    同时，塞缪尔不能理解的存在还有超级英雄。


    想到他最近查到的那些资料，还有看见的那些新闻，塞缪尔的表情就控制不住地变得微妙起来。


    什么超人拯救了飞机，闪电侠打败罪犯，海王拯救被风暴掀翻的船……


    完全不能理解。


    做这些事情，究竟能带来什么呢？


    这也就是为什么，塞缪尔在安慰布鲁斯时异常艰难的原因之一。


    他不理解英雄，也不明白希望。


    战斗声响起了。


    那些原本好奇探出头的普通人又重新缩了回来。


    子弹和刀片碰撞的声音在这片昏暗的灯光里响了起来。


    偶尔还夹杂着刀片划破血肉声，人们被吓到的小声惊呼，以及哈莉的骂骂咧咧。


    “该死的，你才不是小蝙蝠，你是谁？！”


    来人并没有说话，人们只听到清脆的骨头碎裂声在回荡。


    宴会大厅并不是全黑，在墙角还有紧急出门的标致在亮着。


    那是整个空间内唯一的光源。


    在眼睛逐渐习惯了昏暗的环境后，布鲁斯看见了那些隐约闪过的金属痕迹，还有刀光。


    有些熟悉。


    布鲁斯看了看沉默不语的塞缪尔，若有所指地说：“她说那不是蝙蝠侠。”


    “……”


    塞缪尔眨了眨眼，短暂地思索了两秒后，他语调无辜地说：“那来的一定就是罗宾吧。”


    猫头鹰怎么不算是一种罗宾鸟呢？


    刚离开监控室的罗宾本人：？


    第35章


    打斗声持续的时间很短。


    从灯全部熄灭, 再到提姆赶到现场，时间只过去了五分钟左右。


    在解决完小丑帮和哈莉后，不知名的, 嗯……‘罗宾’。


    暂且称呼他们为‘罗宾’好了。


    ‘罗宾’就像来时一样, 悄无声息地撤离了一片混乱的宴会厅, 没留下任何话语。


    发现自己迟来一步的提姆表情凝重。


    用夜视仪确定了对方没有留下什么，并且将所有小丑帮成员都绑好了之后, 提姆脸色难看地打开了今天被反复开关的灯。


    光明再次降临在众人眼前。


    只是这次, 出现在人们面前的身影让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注视着那道黄绿色的身影，以及旁边昏迷一片的小丑帮，被五花大绑的哈莉。


    人们自然而然地根据结论推断出来了真相。


    “是罗宾！”


    刚才还都在躲着的人们站起来, 他们兴奋地看着提姆，“是罗宾救了我们！”


    提姆：……


    什么也没干的提姆后退了一步。


    妈的, 这次还真不是他。


    活了这么多年, 第一次背这种锅的提姆感觉不妥。


    只是这种事情就没必要和普通人解释了。


    提姆揉了揉太阳穴, 他朝着脸色难看的布鲁斯看去, 两人隔空交换了一个眼神。


    “你看。”


    看见罗宾出现的那一刻, 塞缪尔的眼睛猛地亮了起来。


    他指着提姆信誓旦旦地对布鲁斯说：“我就说来的是罗宾。”


    塞缪尔感觉自己可能有一个被动技能, 名字就叫‘瞌睡了必有人来送枕头’。


    要不然真的很难解释, 为什么每次他都能被助攻。


    布鲁斯：……


    尽管塞缪尔再怎么信誓旦旦地说，来的人是罗宾，但作为当事人之一，布鲁斯知道不是。


    然而他现在的身份不是蝙蝠侠, 是布鲁斯·韦恩, 柔弱阔佬布鲁斯·韦恩。


    这就导致了面对这种抓马情况，布鲁斯也只能面带微笑，然后干巴巴地感叹：“哇, 真的是罗宾！”


    这句话一路传到了提姆的耳朵里。


    正在联系哥谭警署的提姆表情古怪了一瞬，每到这个时候他都会产生一种自愧不如的念头。


    真不愧是蝙蝠侠，轻而易举地做到了他做不到的事情。


    ……


    很快，接到通知的警察就飞速赶了过来。


    抢救伤患的抢救伤患，勘察现场的勘察现场。


    戈登局长站在罗宾旁边，两人一边交接，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怎么不见蝙蝠侠？”戈登环顾一圈，没看见那道熟悉的黑色人影后表情诧异起来。


    “我以为你们两人会一起。”


    提姆沉默下来，不是蝙蝠侠不想来，而是蝙蝠侠正忙着应对即将出炉的儿子。


    确定了危险解除，布鲁斯随手拍着衣服上的灰渍，“真是一场不太妙的晚宴啊，也不知道我的女伴现在怎么样了……”


    女伴这个词像是一个开关，触发关键字塞缪尔顿住。


    “女伴…？”


    他有些迟疑地看着布鲁斯，“是您的恋人？”


    哪怕只是一种可能，但塞缪尔还是控制不住地在意了起来。


    明明在此之前，他从没有想过和‘母亲’任何的相关事情。


    布鲁斯的眼睛微微睁大，像是在意外塞缪尔居然会这样说，“不，只是一起参加宴会的搭档而已。”


    ……


    哈莉和小丑帮带来的混乱在警察来了之后，很快就得到了平息。


    或许是年龄小的缘故，塞缪尔成功地获得了一条来自警察的安慰毯子。


    警察小姐表情温和地看着塞缪尔，“孩子，需要我们帮忙联系你的家人吗？”


    听到警察的话，同样被塞了毛毯的布鲁斯转过头，“你住在哪里？或许我顺路，可以一起把你带回去。”


    “不，我已经联系了威廉。”着急回基地的塞缪尔后退一步，“他很快就会来接我。”


    威廉？


    一个很常见的名字。


    布鲁斯默默将这个名字记了下来。


    “好吧。”被拒绝的布鲁斯冲着塞缪尔笑了笑。


    他看着塞缪尔，若有所思地说：“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感觉你很熟悉，也许我们以前在什么地方见过？”


    “？！”


    塞缪尔的手控制不住地用力，他定定地看着布鲁斯，“您也是这么想吗？”


    觉得他们两人之间，必定存在着流淌于血脉中的联系。


    就像他亲眼看见布鲁斯的那一刻，就能感觉到血液在沸腾，冥冥之中有声音在对他说着什么。


    在此之前，塞缪尔一直觉得这是自己单方面的感知。


    而现在，布鲁斯亲口说感觉到两人之间很熟悉。


    布鲁斯不明所以地看着突然高兴起来的塞缪尔，鼻腔发出了茫然的声音。


    “嗯？”


    “没什么，韦恩先生，我只是确定了一件……”塞缪尔脸上的笑意加深，“我之前一直都不确定的事情而已。”


    “看起来是个好消息？”


    布鲁斯没有问塞缪尔确定了什么，他只是笑着注视着塞缪尔，“分开之前，塞缪尔，我们交换一个联系方式怎么样？”


    说着，布鲁斯拿出手机对着塞缪尔晃了晃。


    一个让塞缪尔拒绝不了的提议。


    ……


    等到所有人都离开了现场，换上蝙蝠侠制服的布鲁斯悄无声地回到了宴会大厅。


    他需要在这里搜寻一圈，找找有没有什么被漏掉的线索。


    布鲁斯看向不远处的提姆：“你发现了什么？”


    “来的是三名训练有素的刺客。”提姆一边说，一边将他整理好的资料发给布鲁斯。


    “他们打晕了小丑帮的全部成员，还有小丑女。”


    “比起制服，他们掌握的技能应该是杀人才对。”说到这儿，提姆的表情就变得微妙起来。


    他想到了那些本应该致命，但全都硬生生打断的伤口。


    这就是为什么提姆会称他们为刺客的原因。


    无声潜入、熄灭灯光、干扰监控……再到将人制服、清理现场后离开，一套流程下来，对方没有任何能被挑出来毛病的地方。


    提姆有些调侃地看着布鲁斯，“蝙蝠侠，看起来你的‘罗宾’一个个都深藏不露。”


    他没有忘记布鲁斯之前说的那些话。


    “是啊，深藏不露。”


    布鲁斯沉着声音重复了一遍提姆的话：“我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上岗了三名新‘罗宾’。”


    讲个笑话，蝙蝠侠本人不知道自己多了罗宾。


    调查宴会厅并没有用太长时间，很快布鲁斯和提姆就离开了宴会厅，一起坐到了蝙蝠车里。


    蝙蝠车上的氛围安静的有些诡异。


    提姆清了清嗓子，打破了车里的安静氛围，“塞缪尔……”


    “我已经拿到了他的头发。”


    听到提姆提到塞缪尔，布鲁斯的语气并没有太大变化：“关于塞缪尔，你了解多少？”


    “很少。”提姆说，“我只知道他疑似是你的儿子。”


    “我的……儿子？”


    “你不感觉你们真的很像吗？”


    看着布鲁斯那副怀疑耳朵的表情，提姆拔高了声音，“你应该能感觉到，塞缪尔对你的关心程度明显不正常。”


    “所以我倾向于他知道自己和你存在血缘关系，但没有那么确定。”


    “这段时间我一直都在调查塞缪尔，回蝙蝠洞我将资料发给你。”


    “……”


    布鲁斯没有说话，在被面具遮挡住的蓝色眼睛沉了下来，放在方向盘上的手开始收紧。


    尽管布鲁斯对提姆的异常行为有所猜测，但当提姆将事情说出来的那一刻，他还是感觉到了一丝荒谬。


    “我知道了。”布鲁斯说，“我会调查清楚。”


    ******


    另一边，韦恩大厦的地下深处。


    被塞缪尔狠狠吐槽过的基地里。


    在半个小时前，塞缪尔带着布鲁斯·韦恩的头发匆匆回到了这里。


    他在等。


    等一个他早有预料的结果。


    时间在等待的时候就会变得格外漫长。


    度日如年的塞缪尔看了看进度缓慢的电脑，随后低下头，有些不耐烦地搓了搓自己的指尖。


    他第一次感觉基地内需要换一套系统。


    “您在不安。”


    威廉打破了基地内有些紧张的氛围，他注视着来回揉搓自己手指的塞缪尔，有些不解地皱起了眉毛。


    他想了想塞缪尔的目的，还有法庭的目的。


    “少爷，就算您和布鲁斯·韦恩之间没有血缘关系，法庭也有办法让您继承韦恩家族的财产。”并不知道塞缪尔在纠结什么的威廉，如是说道。


    只是过程会比有亲子鉴定的情况下困难一些罢了。


    威廉的话让塞缪尔成功想起来，他加入猫头鹰法庭给出来的借口是夺取韦恩家族的财产。


    妈的，猫头鹰法庭该不会还在惦记这个吧？


    算了，猫头鹰法庭不重要，到时候他随便糊弄一下就完事了。


    塞缪尔将这件事丢到一边，有些疲惫捏了捏眉心。


    他在担心。


    从醒来到现在，支撑着他全部行动的东西就是找到家人，更准确点来说是找到‘父亲’。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对这件事情格外执着，但不可否认的是，每次想起来‘父亲’的时候，他会感到宁静。


    塞缪尔不确定，如果得到了一份截然相反的结论，他会不会失控。


    “叮——”


    电脑发出来的清脆声音，让塞缪尔猛地抬头看向了屏幕。


    检测结果出来了。


    塞缪尔愣愣地看着屏幕上，大部分能够重叠在一起的DNA片段。


    和他想的一样。


    一直悬在塞缪尔心中没有落下的那只靴子，终于落地了。


    与此同时，蝙蝠洞内。


    布鲁斯沉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蝙蝠电脑的显示出来的数据。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百分之九十九。］


    ［鉴定为存在亲子关系。］


    第36章


    提姆并没有参与布鲁斯的DNA比对。


    不知道为什么, 对于这次的DNA比对，布鲁斯表现得格外紧张，甚至还把他从蝙蝠洞给撵了出来。


    为这件事耗费无数精力, 最后到了临门一脚, 却不能第一时间看见结果的提姆：……


    算了, 布鲁斯已经不是第一天这样了。


    逐渐习惯布鲁斯在某些时候会混账一下的提姆叹气。


    换下制服后，提姆离开蝙蝠洞, 慢吞吞地朝着自己的房间走去。


    到了现在这一步, 塞缪尔的事情应该不用他再去跟进了，接下来他可以好好休息一阵了。


    就在他刚推开房间门，准备安详将自己丢到床上的时候, 他的工作手机发出了尖锐爆鸣。


    发生了什么？


    提姆翻出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是一串来自中东的陌生号码。


    看上去充满了诈骗的意思。


    他在脑子里搜寻了一圈, 没想到自己在中东有什么认识的人。


    虽然韦恩企业和德雷克企业遍布全球, 但中东那边分布对接工作也不是找他。


    就这样, 警惕心极高的德雷克总裁默默掐断了电话。


    “……”


    看着被掐断的电话, 远在中东的杰森情绪逐渐暴躁。


    该死, 那只鸭子到底在做什么？！


    “又挂了。”


    达米安从手机上移开视线, 面无表情地看着正在对着空气打拳的杰森, “陶德，你放风的时间不多了。”


    “我只是在你们刺客联盟接受训练。”杰森咬着牙，“不要说的好像我在坐牢一样！”


    是的，训练。


    距离杰森来刺客联盟已经过去了十多天。


    在这十几天的时间里, 杰森成功打入了刺客联盟内部, 靠他爹的人脉——达米安。


    虽然此达米安不是彼‘达米安’，但丝毫不妨碍杰森试着让达米安叫他哥。


    让他叫别人哥这必不可能，但让别人叫他哥, 杰森……杰森找不出来任何理由拒绝。


    在经历了长达一个星期的互相偷袭，一言不合打成一片后，塔利亚终于看不下去了。


    塔利亚站在两人中间，一手一个地将菜鸡互啄的两人分开。


    “达米安，你今天的训练翻倍。”


    “杰森……”


    塔利亚有些头疼地看着杰森，这段时间杰森配合他们做了不少检查，然而那些结果除了显示杰森很健康外，没有任何异常。


    事情完全僵住了。


    什么也没调查出来，就代表刺客联盟要赔上一支药剂，而这并不是拉尔斯想看见的。


    为了安抚住上蹿下跳，每天都想离开刺客联盟的杰森，塔利亚沉思良久：“杰森，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帮你找一些老师。”


    “他们能让你变得更强。”


    这就是为什么，杰森迟迟没有回哥谭，还接受了刺客联盟训练的原因之一。


    变强，这谁能拒绝啊。


    时间回到现在。


    杰森看了眼时间，还有二十分钟。


    本来他的时间没有这么紧张，但谁让刺客联盟总部荒无人烟，好不容易到了有信号的地方，他的手机又没了话费。


    杰森：……


    为了方便，杰森买了一张本地的电话卡，毕竟不出意外的话，他以后还要在刺客联盟总部待很长一段时间。


    在拨通电话前杰森想的很好，他甚至算上了时差。


    哥谭现在正好是早上，布鲁斯应该刚结束夜巡，正在餐厅吃早餐。


    然而现实给了杰森当头一棒。


    不管他怎么打，布鲁斯的电话始终无人应答。


    眼看着时间一点点地减少，杰森又先后拨了阿尔弗雷德和迪克的电话。


    结果还是一样，没有一个人接他电话。


    妈的，该不会出什么意外了吧？


    寻思了一圈后，杰森终于想起来了提姆，这个被他丢到角落的虚假弟弟。


    翻出来提姆的电话拨出去后，杰森又开始了焦虑的等待。


    如果提姆也不接电话，杰森真的会连夜回哥谭。


    剩下的结果我们都知道了。


    提姆毅然决然地，挂断了这个来自中东的陌生号码。


    杰森：……


    好好好，挂电话故意不接是吧？


    情绪逐渐失控的杰森表情狰狞，在达米安的注视下，他再一次拨通了提姆的电话。


    一直到电话被连着三次被掐断后，怨气比鬼还重的提姆接通了电话。


    在杰森开口之前，提姆饱含怨气的声音就率先传了出来。


    “你们的诈骗业务是干不下去了吗？！为了这点破钱至于吗？真的没班上就去工地拧螺丝吧，别打这破骚扰电话了！！！”


    被当是诈骗人员的杰森：妈的，神经病吧！


    就在提姆准备挂断电话，顺便拉黑对方的时候，一道咬牙切齿的声音从另一头传了过来。


    “你要不要听听我是谁，提摩西·德雷克？”


    熬了好几晚上，意识不清醒的提姆瞬间一激灵，大脑重启，他睁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手机。


    “杰森？！”


    不是，杰森大早上不睡觉一直给他打电话干什么？


    喔，不对，杰森在中东，算上时差他那里应该是下午。


    杰森的语气幽怨：“你终于肯接电话了，提摩西·德雷克。”


    “……发生了什么？”


    提姆从床上翻身坐了起来，他揉了揉太阳穴，开始重启不太清醒的大脑，“是刺客联盟有什么问题吗？”


    “不。”


    说话的时候杰森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达米安，“事情和布鲁斯有关。”


    听到杰森提到自己父亲的名字，本来只是盯着杰森，防止杰森有什么异动的达米安瞬间竖起了耳朵。


    主意到这一幕的杰森朝远处走了两步，和达米安拉开了距离。


    根据这两天的相处，杰森已经对达米安有了充分的了解。


    达米安是一个十分崇拜力量的人，而在达米安眼中，布鲁斯就是强者的代名词。


    这段时间达米安一直在找杰森反复切磋，为的就是证明他才是布鲁斯的继承人。


    杰森不敢想，达米安知道布鲁斯还有一个亲生儿子，会做出什么表情。


    “布鲁斯现在在哪里？”


    杰森压低了声音问，“我给他和阿尔弗雷德打电话始终没人接。”


    “布鲁斯……”


    提姆想了想，“他这会在忙着和自己的新儿子核对DNA吧。”


    至少在他离开蝙蝠洞之前，布鲁斯是在干这个。


    察觉到杰森明显在躲着自己，达米安的眉毛皱成了一团，有什么是他不能知道的？


    在达米安探究的眼神中，杰森拔高声音，“哈？！”


    不是，新儿子？！


    他才几天不在哥谭，怎么又发生了这种事？！


    布鲁斯啊布鲁斯，你在外面到底有几个孩子？


    有了上次误会达米安的经验，这次杰森的警惕心明显高了起来。


    杰森回忆着那个几乎和布鲁斯一模一样的少年，试着挽回一下布鲁斯在他心中的形象，“他和布鲁斯长得像吗？”


    虽然不知道杰森为什么会问这个，但对于这个问题提姆异常热情，“大概五分像，你要看照片吗？我可以等下发你邮箱。”


    虽然没有直拍照片，但他这里有不少监控截图。


    “……麻烦你了。”


    杰森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他开始为这个家的混乱感到痛苦，“我现在有点赶时间，既然联系不上布鲁斯，那和你说应该也是一样的……”


    莫名地，提姆感觉到了有些不妙。


    提姆按下自己胸腔里的古怪情绪，“你说，我会帮你将事情传达给布鲁斯，甚至还能让他给你回个电话。”


    听到提姆的话，杰森的声音变得悲愤：“不，提姆，刺客联盟这个破地方不仅没网，甚至还没信号。”


    要不然他会怎么才联系上人？


    就连出门到有信号的地方打电话，还需要提前和塔利亚说。


    妈的，他好像真的在坐牢。


    提姆沉默了两秒，真情实意地问：“……所以你想让布鲁斯帮你在刺客联盟，扯一根网线吗？”


    “不。”


    杰森警惕地看着摸过来的达米安，再次往后退了两步，他凑到听筒旁，用气音小声地说，“是布鲁斯，布鲁斯还有一个流落在外的孩子。”


    千算万算，就是没算到这件事的提姆：？


    “不是，你说什么？还有一个？？？”


    妈的，还来？


    提姆瞳孔巨震，语言很难形容他在这一刻感受到的震撼。


    他感觉虚空之中有一个看不见的锤子，在狠狠敲打他的脑子。


    一个鹰鸮，一个塞缪尔，一个达米安，三个人还不够，还要再来？


    杰森这段时间到底在中东经历了什么？


    难道塔利亚怀的其实是双胞胎吗？？？


    另一边，杰森的话显然没有逃过达米安的眼睛。


    听不见不代表他不会读唇。


    一直以来都当自己是父亲唯一血脉，唯一继承人的达米安，感觉自己遭受到挑衅了。


    倒不是他不允许父亲有其他孩子，而是杰森，杰森知道这件事居然妄图对他隐瞒！


    在杰森惊悚的眼神中，达米安缓缓地拔出了身后的刀。


    “受死吧，陶德！”


    “？！”


    杰森眼疾手快地弯下腰，他一边躲着达米安的攻击，一边的语气悲痛地对提姆说。


    “那个野生蝙蝠崽和布鲁斯长得一模一样，相信我只要看见他，不管是谁都能一眼确定他血统的纯正。”


    “陶德，这种事情你怎么敢瞒着我和母亲的？”


    达米安咬牙切齿。


    “以死谢罪吧！”


    “……天啊。”听着电话那头叮叮当当的打斗声，还有时不时响起的稚嫩声音，提姆痛苦地捂住了自己的脑袋。


    “别告诉我，那个野生蝙蝠崽现在就在你对面。”


    杰森一脸深沉地反驳：


    “不，在我对面的是一只名为达米安的恶魔。”


    第37章


    他们三人之间鸡飞狗跳的对话, 终止于达米安的剑。


    看着自己被达米安劈成两半的手机，杰森崩溃地发现，他刚买不久的电话卡也被一起劈成了两半。


    自己原本的电话卡就更别说了。


    也就是说下次联系布鲁斯他们, 他不止要买电话卡, 还要买新手机。


    “达、米、安！”


    冷静下来的杰森开始活动手腕, 他阴森森地注视着达米安：“为你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吧！”


    “哼，陶德, 奥古之子从不畏惧战斗。”


    话音落下, 达米安和杰森两人扭打成了一团。


    中东那边的混战显然无法影响到在哥谭的提姆。


    提姆看了看被骤然挂断的电话，沉吟了两秒后选择了回拨。


    只是这次，无法拨通电话的人轮到了他。


    提姆：……


    想到杰森刚说的那句赶时间, 还有电话那头叮叮当当地打斗声，提姆再次感觉自己的脑袋隐隐作痛。


    他已经能预感到未来韦恩庄园的热闹程度了。


    短短半个月时间, 布鲁斯的亲生儿子从零骤增至三。


    布鲁斯本人高不高兴他不知道, 但他感觉阿尔弗雷德会很高兴庄园变得热闹。


    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 杰森口中那个布鲁斯的亲儿子到底是什么情况。


    既然在哥谭的时候杰森没有将这件事说出口, 那么杰森应该是在中东遇到的对方。


    中东啊……


    提姆搓了搓下巴, 他真情实意地认为, 杰森口中的蝙蝠崽很有可能是塔利亚搞出来的。


    都有一个达米安了, 再来一个别的也不是不能接受。


    把塞缪尔的照片发到杰森的邮箱后，提姆紧绷的肩膀垮了下来，他将手机丢到一旁，整个人安详地向后倒去。


    中东发生的事, 对他一个哥谭人来说还是有些太超过了。


    还是先睡觉好了。


    这样想着, 提姆缓缓闭上了眼。


    ……


    一直没落地的靴子终于落地了。


    血缘肯定是不会出错的，布鲁斯·韦恩真的是他父亲。


    塞缪尔闭了闭眼睛，吐出了一口气, 他将一直被捏在手里摩擦的硬币重新放回口袋。


    在那种果然如此的念头涌上来后，紧跟着来的是——焦虑。


    有一道声音在不厌其烦地催促着他。


    准备礼物消耗的时间实在太长了，一直到现在，猫头鹰法庭也只能称之为一件半成品。


    不能再拖下去了。


    “威廉。”


    塞缪尔抬最后看了一眼DNA比对结果，他敲了敲桌子，转而认真地看着眼前这个逐渐居家化的利爪。


    “如果我想一个星期内，让哥谭、不，美国换一个主人……”


    话说到一半，反应过来自己在说什么的塞缪尔就将自己的脸埋进了手里。


    他沉闷的声音慢吞吞地传了出来。


    “算了。”


    这种事情跨度太大了，即使他想，也要徐徐图之才行，不能硬着头皮直接莽。


    塞缪尔抹了一把脸，调出资料资料开始进入工作状态。


    “我们还是先夺走企鹅人、双面人、黑面具……他们手上的地盘好了。”


    “还有找小丑帮和小丑清算这段时间的帐。”


    “今天就先去确定一下，这段时间拉拢来的那些势力好了……”


    听着塞缪尔絮絮叨叨的话，安静当听众的威廉叹了口气。


    “双面人现在还在阿卡姆，不如先解决黑面具和企鹅人他们。”


    “您有些太心急了。”威廉看着塞缪尔，语气认真，“这种小事交给利爪就好，不需要您亲自出手。”


    “至于让美国换一个主人……”


    威廉沉吟片刻，给出了一条合适的方案，“下任美国总统选举的时间快到了，我们可以提前选出来合适的人选，到时候让他上位。”


    “……”塞缪尔没有说话，而是再次将脸埋进了手心。


    他知道自己过于心急了。


    但他很难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焦虑像是蚂蚁，在一点点地在啃食着他的血肉。


    看着沉默不语的塞缪尔，威廉决定拿出来自己虚假百岁老人的经验来。


    “我能否知道您在烦心什么？”


    威廉将准备好的热可可放在塞缪尔面前，“是因为布鲁斯·韦恩吗？”


    “您是在担心他不承认您的身份？”


    隐约猜到什么的威廉想了想，“还是担心日后的相处问题？”


    威廉翻了翻自己的记忆，发现自己和家人相处的经验也少得可怕。


    而现在，他唯一活着的亲戚居然只有布鲁斯·韦恩的养子，理查德·格雷森。


    嗯……家人相处这方面，他好像完全帮不上忙。


    他总不能现在找到理查德·格雷森，然后强行叙旧吧？


    “你说得对。”


    强行冷静下来的塞缪尔捧着杯子，感受着掌心处的温热，他焦躁的情绪稍微缓和了一些。


    他抿了一口可可，“是我太心急了。”


    即使血缘关系已经确定。


    但直到现在塞缪尔还没有想好，该怎么告诉父亲他的身份。


    直接拿着血缘检测单找上门？


    看上去充满了诈骗的味道，无论怎么想父亲也不会相信。


    嗯……


    果然，他还是应该先准备好见面礼，之后再想怎么和父亲坦白身份。


    思索无果的塞缪尔决定破罐破摔，反正布鲁斯·韦恩跑不了，先解决其他没解决的事情好了。


    “您一晚上没有睡觉了。”


    威廉打断塞缪尔的思绪，“少爷，比起思考这些，我想您应该先休息才对。”


    现在已经是早上了，正常人在这个时候已经起床了，然而塞缪尔还没躺下睡觉。


    虽然塞缪尔看起来精神奕奕，但这才是威廉感到最头疼的地方。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塞缪尔的作息和正常人完全颠倒。


    昼伏夜出。


    也不知道这种习惯是哪里来的。


    “我还不……”困。


    塞缪尔还没说完，一道突然响起来的声音就打断了他的话。


    “叮——”


    是他的手机响了。


    这个时候会是谁给他发消息？总不会是垃圾短信或者广告推送吧？


    塞缪尔将手机拿出来，在看清楚屏幕上的显示的消息时，整个人愣在了原地。


    布鲁斯·韦恩。


    为什么父亲会突然联系他？


    这样想着，在点开消息前塞缪尔下意识看了一眼时间。


    现在刚早上六点。


    父亲居然这么早就起床了吗？


    至于布鲁斯是否可能和他一样通宵，一整晚没睡这种可能，被塞缪尔条件反射地给忽略了。


    一整晚没睡的塞缪尔对布鲁斯肃然起敬。


    好健康的作息，真不愧是他父亲。


    ［早上好，塞缪尔，我知道这个时间或许有些太早了，但我刚知道了一些消息……关于我们的，我做不到假装这件事不存在，也做不到对你隐瞒下去。


    ……


    我希望我们可以见面聊聊，它并不适合在电话里或者邮寄里说。抱歉，我知道这个提议有些突兀，但这是必要的，塞缪尔，我们需要见一面。


    所以你今天有时间吗？］


    逐字逐句地看完短信，塞缪尔缓缓地眨了眨眼睛，这上面的每一个字他都懂，但凑在一起却让他感觉到了眩晕。


    如果他没理解错的话……父亲是在约他出门？


    时间还是在今天？


    虽然措辞有点奇怪，但塞缪尔觉得他没有理解错意思。


    塞缪尔定定地看着屏幕，好不容易平复下来的情绪再次开始翻涌。


    “少爷？”


    威廉担忧地看着情绪明显不对的塞缪尔，从塞缪尔拿出手机开始，表情就变得呆滞，也不知道是看到了什么。


    “没什么。”


    清醒过来的塞缪尔表情依旧空白，他死死地看着屏幕，缓缓地重复：“没什么……”


    他开始删删改改地编辑起了短信。


    ［早上好，韦恩先生，您的邀请并没有突兀，我今天一天时间都很空余，您想聊找我聊什么？如果您着急的话我们现在就可以见面。顺带一提，您的作息很健康。］


    “健康。”


    在看见这条消息出现在蝙蝠电脑屏幕上的瞬间，阿尔弗雷德扬起眉毛，语气古怪地重复了一遍塞缪尔的消息：“韦恩先生，您的作息很健康。”


    “真没想到，有朝一日昼伏夜出的韦恩老爷，也会被夸作息健康的一天，我以前还在担心这栋庄园会被当做闹鬼。”


    看着浑身僵硬的布鲁斯，阿尔弗雷德表情不变地补充道，“希望塞缪尔少爷永远不会有——知道您此刻还没睡觉的那天。”


    “真是令人惊叹的滤镜。”


    阿尔弗雷德想了想：“对了，希望您能帮我问清楚塞缪尔少爷的喜好，好方便我为塞缪尔少爷准备房间。”


    早在阿尔弗雷德知道达米安的时候，他就已经在着手帮达米安准备房间了。


    但令阿尔弗雷德没想到的是，另一个叫塞缪尔的孩子会先一步抵达。


    看来他真的需要抽时间去采购新餐具了。


    距离上次正义联盟在韦恩庄园聚会之后，庄园里的餐具首次发出了不够的声音。


    “阿尔弗雷德。”


    换下制度的布鲁斯的语气无奈，他注视着不远处的阿尔弗雷德，“塞缪尔他有些不对的地方，我不确定……”


    阿尔弗雷德睁大眼睛，他看向布鲁斯的眼神中多了几分谴责，“您的意思是，要放任塞缪尔少爷孤独一人流落在外吗？”


    在孤独和流落这个词上，阿尔弗雷德特意加重了声音。


    “我需要和他先接触一段时间。”


    听到阿尔弗雷德的话，布鲁斯叹了口气，他认真地看着陪伴自己成长的老管家，沉声道：“我向你保证，阿尔弗雷德，如果塞缪尔身上没有问题，那么我会把他接回来。”


    而在此之前，他需要再见塞缪尔一面，好确定某些事情。


    第38章


    约定见面的地点定在了市中心的一家咖啡馆。


    迫不及待见面聊聊的两人, 将见面时间定在了九点，也就是他们聊天时间的三小时后。


    刚抵达咖啡馆，隔着人群, 布鲁斯一眼就看见了那道有些熟悉的背影。


    是塞缪尔。


    从姿势上来看, 对方已经到这里有一会了。


    “我想我没有迟到？”布鲁斯调整了一下自己的表情, 他将那些乱七八糟的情绪压下，微笑着走到了塞缪尔旁边。


    他打量着这个看起来有些紧张的黑发少年, 目光落在了那双和他如出一辙的蓝色眼睛上。


    “当然没有。”


    塞缪尔看着布鲁斯, “只不过是我住的近一些，所以来的比较早而已。”


    这句话是真的。


    他的基地就在韦恩大厦地下，而韦恩大厦就位于哥谭市的中心。


    在威廉不赞同的目光中, 塞缪尔光速将自己打理好后，就马不停蹄地朝着约定地方赶了过来。


    虽然见面礼还没准备好, 但这种正式见面他决不能迟到！


    看见布鲁斯坐下, 一旁的侍者走来询问他们需要喝些什么。


    两人随便点了喝的后, 之间的氛围就逐渐冷淡了下来。


    各怀心事的两人开始酝酿语言。


    “塞缪尔……”


    布鲁斯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姿势, 他脸上是恰到好处的歉意微笑, “很抱歉这么早将你约出来, 我以为你晚些时候才能看见消息。”


    按照他的了解, 这个年纪的少年在早上六点的时候，大部分还在睡觉。


    发出去消息的时候，布鲁斯可没想到塞缪尔会秒回。


    “不，这没什么道歉的。”


    塞缪尔有些紧张地搓了搓手指, 还没有睡觉的他面不改色地说：“正好我刚睡醒, 接下来的时间也空着。”


    他在脑子里思索着父亲约他见面的原因。


    他们昨天才刚认识，甚至连熟人也算不上，为什么会这么快约他见面？


    在短信中父亲说知道了一些事情, 会是什么事情？


    该不会是……


    “按照正常流程，我们应该再客套一会才进入正题。”


    布鲁斯端起侍者刚放在他面前的咖啡，“但我想我们还是尽早进入正题比较好，毕竟这件事情真的很重要。”


    塞缪尔转动了一下杯子，他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布鲁斯，“所以您约我见面的原因是……”


    “塞缪尔，你不需要对我用尊称，直接叫我的名字就好。”在正式开始之前，布鲁斯纠正了一下塞缪尔对他的称呼问题。


    “好的。”


    看着塞缪尔那副，‘道理我都懂，但我有自己的想法’的熟悉模样，布鲁斯感觉到了一阵熟悉的头疼。


    确定了，塞缪尔应该会和达米安很有共同话题。


    布鲁斯组织了一下语言，挑挑选选后找了一个尽可能温和的措辞，毕竟他并不是在审讯罪犯。


    “你为什么会来哥谭？”布鲁斯注视着塞缪尔的微表情。


    “你看上去并不像是土生土长的哥谭人，在抵达哥谭之前你生活在哪里？”


    尽管塞缪尔的DNA和他的DNA成功比对上了，但除此之外，一些十分隐秘的问题也跟着暴露了出来……


    布鲁斯垂下眼，轻轻抿了一口咖啡，苦涩在他的口腔里氤氲开。


    数据库筛选比对了一晚上，但始终没有查到塞缪尔的另一半基因来自于谁。


    对于塞缪尔的来历，他有一点模糊不清的猜测，但在得到确认之前，那些就只能是猜测，而不是事实。


    布鲁斯注视着塞缪尔，在塞缪尔有些茫然的眼神中，轻声询问道：“……在来哥谭之前，你一直和你的母亲生活吗？”


    只是塞缪尔的回答，超出了布鲁斯的预料，同时也推翻了他脑海中的一堆阴谋论。


    “ummmm……”


    失忆中的塞缪尔沉默，他翻了翻自己始终空荡荡的大脑。


    片刻后，他看着布鲁斯的眼睛，十分诚恳地说，“我不知道。”


    “？”


    在布鲁斯‘你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什么’的表情中，塞缪尔有些苦恼地挠了挠自己的侧脸。


    “我不记得了。”


    塞缪尔表情异常认真，“我失忆了，从我醒来的时候，我就已经在哥谭了。”


    躺在一堆垃圾里，身上除了一枚硬币外一无所有。


    “我不知道我之前和谁生活在一起，也不知道我的……母亲是谁。”


    母亲。


    每次提到她的时候，塞缪尔都会感到异样。


    从醒来后，他一直都在想方设法地找回自己的记忆，调查自己的过去。


    但始终一无所获。


    他对猫头鹰法庭并没有那么信任，提姆·德雷克也是一样。


    “韦恩先生……”


    塞缪尔注视着布鲁斯，“你知道了什么，对吗？”


    比如说他们之间的血缘关系。


    布鲁斯·韦恩不可能毫无缘由地对他聊起这种话题，一定是有什么在驱使着对方，让对方来到他面前。


    是父亲知道了关于他过去的事情吗？


    还是说他的……母亲找到了父亲？


    接二连三涌上来的疑问让塞缪尔的思绪变得混乱。


    他不确定究竟是什么原因，才让事情脱轨，仿佛按下了快进键一样，最终演变为了现在这样。


    面对这一幕，他甚至失去了自己的判断力。


    “是。”


    在塞缪尔期待的目光中，布鲁斯缓缓地点了头，他轻声说，“但我知道的并不多。”


    仅限于知道。


    来不及等塞缪尔的眼睛彻底亮起来，布鲁斯不急不缓地补充道，“我只知道我们两人之间或许存在着血缘关系。”


    布鲁斯并没有把话说的十分肯定。


    因为他无法对塞缪尔解释，在没有做亲子鉴定的情况下，他为什么会对这件事这么确定。


    至于塞缪尔的母亲……直到现在他也不知道对方究竟是谁。


    只是……失忆？


    布鲁斯皱了皱眉。


    在和塞缪尔聊天的时候，他始终没有错过塞缪尔脸上的微表情，所以他确定对方在这件事上并没有说谎。


    但……这一切会不会太巧了一些？


    “抱歉，塞缪尔，我不知道你失去了自己的记忆。”


    尽管心里想了一大堆，但明面上布鲁斯的表情管理十分合格，他适时地露出了一抹错愕，“有什么是我能帮助你的吗？”


    “这并不是您的错，韦恩先生，您不需要道歉。”


    塞缪尔用上了这辈子学会的全部客套话，“我这段时间在联系医生，准备试试能不能靠医疗手段找回记忆。”


    但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感觉医生没用。


    “威廉给我推荐了一个医生。”


    塞缪尔翻了翻被自己丢到角落的记忆，“唔……好像叫汉尼拔？”


    “好吧，他的确是一个很优秀的心理医生。”


    布鲁斯想了想，隐约记得汉尼拔是一个很有名的心理医生，但更具体的他并没有了解。


    或许他应该调查一下。


    不过他和塞缪尔聊天为的不是心理医生，还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确定。


    布鲁斯清了清嗓子：“塞缪尔，我想说的是……你很有可能是我的血脉。”


    说着，布鲁斯装模作样地回忆了一下，“说起来，你昨天确定的事情，指的是这个吗？”


    在前一天离开晚宴前，塞缪尔曾对布鲁斯说‘确定了一件之前都不确定的事情’。


    当时布鲁斯并没有太过在意，但现在回忆起来似乎一切都有了解释。


    只是布鲁斯不知道，既然塞缪尔失忆了，那他到底是怎么确定这件事的？


    塞缪尔说：“对，我想我们之间一定是存在着血缘关系。”


    这是必然的事情。


    先不说他连夜对了DNA，就说在塞缪尔第一眼看见布鲁斯的时候，他就确定了这件事情。


    来自血脉的共鸣。


    塞缪尔歪了歪头，“所以您找我……是想和我做一个亲子鉴定？”


    既然是布鲁斯提出来的，那塞缪尔必然不会拒绝。


    然而他还不知道，布鲁斯为什么会突然知道这件事，明明昨天晚上见面的时候还一切正常。


    听到塞缪尔的话，布鲁斯露出微笑，从塞缪尔的表情中，他明白了事情已经尘埃落定。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我不介意这个，韦恩先生，但我同样有事情想要问你。”


    塞缪尔有太多问题想要问布鲁斯了。


    “尽管问，孩子，我会告诉你我知道的全部。”布鲁斯做出洗耳恭听的模样来。


    “您为什么会突然知道这个？是我的母亲联系您了吗？还是说您调查到了什么？”


    塞缪尔的这个问题布鲁斯早有准备，现在的他是布鲁斯·韦恩。


    不管回答什么都很符合人设，不是吗？


    “大概是直觉？”


    布鲁斯拿出了他社交专用伪装。


    他对着塞缪尔露出了无辜的笑，那双蓝色眼睛里写满了真诚和甜蜜，“昨天晚上在看见你的时候，就感觉很熟悉。”


    “我想我们之间一定存在着某种联系。”


    “比如说血缘之间。”


    第39章


    [我们之间一定存在着血缘之间的联系。]


    布鲁斯的这句话一直在塞缪尔的脑海中回荡着。


    和他的想法一样。


    他和父亲之间存在着血脉上的共鸣。


    一直到坐上布鲁斯的车。


    又从市中心开到韦恩旗下的私人医院, 被抽走两大管血，同时薅走好几根头发，分别采集了唾液和指甲后, 塞缪尔才从恍惚中回过神来。


    只是做亲子鉴定……需要这么多血吗？


    看着坐在对面, 面色如常, 甚至在注意到他视线时还会对他露出微笑的布鲁斯，塞缪尔将心里升起的怪异感压下。


    也许只是他想多了。


    “怎么了？”


    布鲁斯看着表情有些不对的塞缪尔, 他从口袋里翻了翻, 掏出一块巧克力递了过去，“是有些低血糖吗？”


    “不。”接过巧克力的塞缪尔摇了摇头，“我只是在想结果什么时候能出来。”


    即使……他对检测结果早就心知肚明。


    塞缪尔捏着巧克力的包装袋, 塑料纸摩擦的声音回荡在长廊之上。


    等待结果的两人有些相视无言。


    尽管他们两人都知道真正结果，但空气中的氛围还是一点点地变得沉寂。


    半晌, 布鲁斯打破了两人之间的安静氛围。


    他看着塞缪尔, 装作不经意地问, “说起来, 塞缪尔, 你这段时间住在哪里？”


    布鲁斯的声音中, 有着难以抑制的好奇。


    嘴里含着巧克力, 塞缪尔眨了眨眼睛，用鼻腔发出了气音，“嗯？”


    “我是说，既然你失去了记忆, 那你这段时间是怎么生活的？”


    似乎是害怕不必要的误会, 布鲁斯斟酌着语言，“你知道的，哥谭并不能算是一个安全的城市。”


    “我有些担心你, 塞缪尔，还有你说确定我们两人之间存在血缘关系……”


    “是你残留的记忆在告诉你这件事吗？”


    布鲁斯的问题很多，他似乎完全没有想到一下问这么多，塞缪尔会回答不上来。


    在喋喋不休地说了一堆，将自己的疑惑一股脑地全部丢出来后，布鲁斯才猛地反应过来什么一样。


    他懊恼地捂住了自己的脸，“抱歉，塞缪尔，我有点心急了。”


    布鲁斯的表现，和突然知道自己有一个儿子的普通中年男人没有任何区别。


    至少在塞缪尔看来是这样。


    “没事。”


    塞缪尔能理解布鲁斯的复杂情绪。


    对于普通人来说，接受自己拥有一个儿子需要时间，而留给布鲁斯的时间有些太短了。


    只是这么多问题，塞缪尔需要一个个地回答。


    “我遇到了一些好心人？”


    特指好心的猫头鹰法庭。


    塞缪尔想了想，尽可能地简化了和猫头鹰法庭之间的纠葛，“他们收留了失忆的我，当然不是无偿的，他们想在我找到家人后再索要报酬。”


    只不过他打算反客为主，将猫头鹰法庭打包带走而已。


    听到塞缪尔的话，布鲁斯扬起眉毛：“听起来他们很确定你能找到家人。”


    而且还很确定找到家人后的塞缪尔，能支付起报酬。


    “这就和另一个问题有关了。”


    说着，塞缪尔摸了摸自己脸上的易容，眼神逐渐变得坚定，“韦恩先生，我先去一趟卫生间。”


    这件事并没有继续隐瞒下去的必要了。


    看着塞缪尔离去的背影，布鲁斯的眼中闪过了一抹深思。


    毫无疑问，塞缪尔是不可控因素。


    对方身上的疑点很多。


    想到他之间从塞缪尔DNA里检测出来的东西，布鲁斯的表情变得凝重。


    打断布鲁斯思绪的，是走廊尽头响起的脚步声。


    布鲁斯迅速调整好表情，重新换上社交专用傻白甜微笑，只是在看清楚塞缪尔脸的那一刻，他的表情变得空白。


    一切都有了解释。


    卸掉脸上的易容后，塞缪尔的脸和他重叠程度高到不可思议。


    只要见过布鲁斯·韦恩，那么在看见塞缪尔的时候，就能轻易地将两人给联系到一起。


    “哇……”


    看着坦诚卸掉伪装的塞缪尔，布鲁斯干巴巴地发出感叹，“我没想到这个。”


    塞缪尔坐在布鲁斯旁边，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脸，“这就是他们觉得我能找到家人的原因。”


    “……”布鲁斯沉默了下来。


    确实，顶着一张这样的脸，会被这样想也是理所应当。


    时间在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中过去了。


    “韦恩先生，您的……”


    护士拿着检测报告，在看清楚塞缪尔脸的时候，稍微卡顿了一下，“报告出来了。”


    显然她也没想到两人会长得这么相似。


    之后的事情就不用过多叙述了。


    拿到报告，并且知道塞缪尔目前处于失忆状态，外加寄人篱下，布鲁斯十分自然地对塞缪尔发出了邀请。


    “和我一起回韦恩庄园吧，相信我，阿尔弗雷德已经帮你准备好了房间。”


    似乎是害怕塞缪尔拒绝，在塞缪尔开口想要说什么之前，布鲁斯又补充道：“塞缪尔，我已经错过了你之前十几年的成长，我们需要更多的时间相处才对。”


    话音落下，布鲁斯成功看见塞缪尔的表情变得犹豫和迟疑。


    “就这样定了。”


    说着，布鲁斯拦住了塞缪尔的肩膀，一路朝外走去，“这个时间，阿尔弗雷德应该正好在做午饭。”


    布鲁斯一边掏手机，一边问，“你有什么忌口吗，塞缪尔？”


    并没有从草莓牛奶和胡萝卜中吃到教训的塞缪尔说：“没有，我不挑食。”


    就是他需要给威廉说一声，今天不需要给他准备饭了。


    布鲁斯随口夸赞到：“不错的习惯，阿尔弗雷德会很高兴的。”


    “阿尔弗雷德？”


    这个熟悉的名字让塞缪尔的表情有了一瞬间的恍惚，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听布鲁斯提起这个名字了。


    而每次他都会感觉到熟悉。


    布鲁斯并没有错过塞缪尔脸上的恍惚，他眼中闪过了一抹思索。


    “对，他是韦恩庄园的管家，但我把他当作家人。”


    那种熟悉感在布鲁斯的话音落下后，变得更强烈了。


    破碎的记忆碎片在塞缪尔的脑海中闪回。


    那些闪回的片段消失的很快，不同的场景在塞缪尔眼前飞速掠过，最后那些记忆片段定格在了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上。


    是一个脸色苍白，笑容诡谲的老人。


    ……


    ……


    接到布鲁斯电话时阿尔弗雷德的确在准备午餐。


    听着出门前还信誓旦旦地说‘需要观察一段时间’的布鲁斯这么快转变注意，阿尔弗雷德的表情不变。


    显然他对这个结果早有预料。


    “听起来您和塞缪尔少爷相处的还不错。”阿尔弗雷德说，“对了，您问到塞缪尔少爷的喜好了吗？”


    虽然根据他的了解，布鲁斯多半不会问就是了。


    果不其然，电话那头沉默片刻，“……塞缪尔说他没有忌口。”


    “除此之外呢？”


    阿尔弗雷德扬起眉毛，“我想塞缪尔少爷总该有点自己的喜好。”


    “……我在开车，阿尔弗雷德，晚些时候再聊。”


    看着只剩下忙音的电话，阿尔弗雷德慢吞吞地将手机放好，他抬头看向站在台阶上的提姆。


    “新消息，提姆少爷，虽然你可能已经知道了，但我们今天中午有新成员加入。”


    “塞缪尔？”


    刚从昏睡中醒来的提姆表情微妙，迅速地从阿尔弗雷德的话中理清楚了情况，“布鲁斯的速度比我想象中要快。”


    他应该才睡了三五个小时，布鲁斯居然这么快就已经解决了塞缪尔？


    等一下，也就是说布鲁斯还没睡觉？


    他有预感，未来的韦恩庄园只会越来越热闹。


    而提姆的这个预感，在半个小时后塞缪尔坐在他对面的那一刻，成真了。


    提姆死死地盯着那张和布鲁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脸，不可置信地拔高声音，“塞缪尔？”


    合着你小子以前和我见面，用的全是易容是吧？！


    哥们和你心连心，你和哥们玩脑筋？


    像是才察觉到提姆也在一样，塞缪尔对着提姆点了点头，“中午好，提摩西。”


    所以已经认识这么久了，称呼居然还是提摩西吗？


    真冷漠啊，塞缪尔。


    “……你对我就没有什么想要解释的吗？”


    提姆若有所指地用手点了点自己的脸，想要借此来唤醒塞缪尔为数不多的良心。


    “ummm……”


    并没有感觉到有什么问题的塞缪尔沉吟片刻，“关于我是你哥哥这件事，我以为韦恩先生刚才已经说的很清楚了。”


    是的，哥哥。


    “不是这个。”


    并不像多一个哥哥的提姆瘫着脸，“塞缪尔，你没有什么别的话要说吗？”


    比如说脸上的易容。


    回答提姆的，是塞缪尔充满了茫然的眼神。


    提姆：……


    妈的，真熟悉啊，这种不听人说话的欠揍感觉。


    “算了。”


    逐渐习惯的提姆端起杯子，挡住控制不住抽搐的嘴角，“我早该猜到的。”


    从他和塞缪尔第一次见面开始，塞缪尔就表现出来这种，不听人说话的特质。


    比如说始终没有改变的称呼。


    不过距离上次他和塞缪尔见面，塞缪尔看起来明显活泼了不少。


    是因为布鲁斯吗？


    ……


    面对塞缪尔这张脸，阿尔弗雷德表现的十分淡定，他将茶水放在塞缪尔面前，“欢迎您的到来，塞缪尔少爷。”


    “阿尔…弗雷德？”塞缪尔看着阿尔弗雷德，对方和他脑海中刚刚闪回出现的老人很像。


    唯一的区别大概就是，阿尔弗雷德看起来很正常，身上的气息很温和，对他也是充满了善意。


    那他记忆中的那道身影属于谁？


    还有韦恩庄园……


    在踏进韦恩庄园后，沉浸在塞缪尔意识深处的东西开始沸腾。


    他对庄园里的一切都感到熟悉。


    听到塞缪尔的话，阿尔弗雷德放缓了语气，“看来老爷已经对您提到了我。”


    “是的，韦恩先生在路上和我说过您。”


    不远处，明面上是在假装看文件，实际上注意力从没有离开塞缪尔的布鲁斯沉思。


    也许塞缪尔自己没有发现，但布鲁斯察觉到，每次塞缪尔看向他们的时候，眼神总会变得有些恍惚。


    像是在透过他们看塞缪尔自己也不确定的存在。


    ……


    回旋镖最后还是扎到了塞缪尔自己身上。


    看着阿尔弗雷德放在他面前的盘子，塞缪尔的表情变得凝重。


    早知道就不说自己没忌口了。


    在塞缪尔看来，阿尔弗雷德做饭比威廉要正常的多，至少没有奇怪的笑脸装饰，但唯一不变的就是，他们都喜欢用胡萝卜做配菜。


    “是不合胃口吗？”


    在布鲁斯关切的注视下，塞缪尔面色如常地拿起了叉子。


    塞缪尔回答：“不，没有不合胃口。”


    趁着布鲁斯低头的瞬间，他用叉子掀开了煎蛋，迅速将胡萝卜塞到了煎蛋下面盖住。


    主打的就是一个眼不见心不烦。


    并没有错过的布鲁斯：……


    同样看见这一幕的提姆：……


    因为塞缪尔的举动，餐厅内的空气沉默了一瞬。


    但很快布鲁斯就清了清嗓子，打破了逐渐微妙起来的氛围。


    “提姆，最近公司有什么问题吗？”他决定找点和韦恩总裁有关的话题来巩固一下人设。


    突然被问到公司的提姆一顿。


    欣慰起来了，因为塞缪尔，布鲁斯甚至愿意去虚假地关心一下公司。


    真希望布鲁斯下次能物理意义地关心一下公司。


    提姆想了想最近公司发生的一大堆破烂事，挑挑拣拣地说着。


    “新部门运转一切正常，就是卢修斯总在抱怨见不到你。”


    “上次参加股东大会的时候，他们也在问你什么时候能露一面。”


    说到这儿，提姆的表情变得幽怨，“我敢发誓，布鲁斯，他们绝对在心里揣测德雷克集团是不是要吞并韦恩集团。”


    “……”听着提姆的抱怨布鲁斯的表情飘忽了一瞬。


    他端起杯子，语气郑重地说：“你干的很不错，提姆，我为你骄傲。”


    正在偷听的塞缪尔，默默地挺直了腰，表情也跟着变得若有所思起来。


    也就是说，只要帮父亲解决公司上事，就能得到夸奖……


    塞缪尔感觉自己摸到了刷好感的诀窍。


    吃够布鲁斯大饼的提姆扯了扯嘴角，“还有就是，上星期我们和斯塔格工业的合作被卢瑟截了。”


    “卢瑟？”


    “很奇怪对吧？”提姆看着布鲁斯，“卢瑟手上掌握的科技远比斯塔格要先进，我想不出来他一定要抢下这次合作的原因。”


    “我知道了。”


    前段时间，卢瑟还从哥谭走私了十磅氪石。


    不过这些就没必要让塞缪尔听到了。


    提到卢瑟，布鲁斯的表情控制不住地变得严肃。


    只是在眼角余光落在塞缪尔身上时，他又重新放松了下来。


    看着塞缪尔若有所思的表情，布鲁斯笑着问，“塞缪尔，你在想什么？”


    正在和西兰花斗智斗勇的塞缪尔抬头：“我在想为什么不直接干掉卢瑟。”


    他没有忘记自己柔弱的父亲害怕尸体，害怕血腥。


    为了照顾柔弱的布鲁斯，塞缪尔特意把杀掉换成了比较温和的干掉。


    在猛地安静下来的餐厅里，只剩下塞缪尔理所当然的声音在回荡着。


    “干掉卢瑟的话，事情会变得容易很多吧？”


    反正他听到卢瑟这个名字就烦，听起来就是一个很讨厌的家伙，干掉卢瑟的话，不止他会开心，父亲看起来也会开心。


    一举多得呢。


    “？”


    在这一刻端着托盘的阿尔弗雷德、正准备喝水的提姆、笑容猛地僵硬在脸上的布鲁斯，三人异常默契地打出来了一个问号。


    在我做出这个表情的时候，不是我有问题，而是我觉得你有问题。


    布鲁斯想把塞缪尔的话当作是一句无心的玩笑，但不管怎么看，在塞缪尔的脸上他找不到任何开玩笑的意思。


    塞缪尔是认真的。


    联想到前一天晚宴，塞缪尔看见那些尸体时毫无波动的模样，布鲁斯的表情一点点地变得难看。


    他感觉自己抓到了什么。


    关于生死，塞缪尔表现的太过冷漠了。


    这和他想的并不一样。


    一个人的DNA其实能看出来很多东西，除了他们紧紧相连的血缘外，还有更多，容易被普通人忽略的东西也跟着一起暴露了出来。


    塞缪尔基因码里的振动频率和他们不一样。


    只有来自平行世界，不属于他们世界的存在，基因码的振动频率才会不同。


    也就是说……塞缪尔来自平行宇宙。


    不同平行宇宙之间DNA拥有细微的差距很正常，所以布鲁斯在意进行DNA比对时那的一点点差距。


    同时他也得出来了一个显而易见的结论。


    塞缪尔是平行世界布鲁斯·韦恩的孩子。


    而塞缪尔偶尔露出的恍惚同样证实了这点。


    这就是为什么，布鲁斯会对阿尔弗雷德说‘需要观察’的原因。


    只是塞缪尔的情况再次出乎了他的意料。


    失忆。


    他不知道为什么塞缪尔会出现在他们宇宙，也不知道塞缪尔之前都经历了什么。


    但他需要把不可控因素掌握在眼皮子地下。


    “干…掉？”


    看着表情难看的布鲁斯，提姆决定说些什么好让餐厅内的氛围没那么窒息，“是我理解的那个干掉吗？”


    提姆想要尖叫了。


    塞缪尔，你知道站在你面前的人是谁吗？


    你快说你刚才那么认真的模样是在开玩笑啊！！！


    塞缪尔眨了眨眼睛：“我想应该是？”


    干掉还能理解成其他什么别的意思吗？


    布鲁斯试着调整一下自己的表情，让自己再次露出轻松的笑。


    但他失败了。


    布鲁斯捏了捏眉心，沉声问，“为什么你会这样想，塞缪尔？”


    这种思考习惯显然和蝙蝠侠不符。


    反倒是更像刺客联盟那边，达米安会有的想法。


    塞缪尔会是达米安的同位体吗？


    但看着塞缪尔那双明显和达米安不一样的蓝眼睛和皮肤，布鲁斯将这个想法又悄无声息地压了下去。


    平行世界有差异很正常，等到达米安来庄园，再将达米安和塞缪尔的基因比对一下好了。


    “因为这样能省下来很多麻烦？”


    塞缪尔思考了一下，觉得他应该给自己柔弱的父亲讲讲道理，“他阻挡了你的利益，那么把他干掉不就好了吗？”


    “只有死人才不会成为阻碍。”


    塞缪尔看着布鲁斯，一脸认真地分析道，“这样我们还能趁机拿下他的财产。”


    划重点，拿到对方财产。


    “……”


    救命，提姆想要掐自己人中了。


    听听塞缪尔这说的什么话。


    因为阻碍利益就要被杀死，你心里真就一点法律没有吗？


    这里是哥谭，不是外星！


    天啊，他以前怎么没有发现塞缪尔的思维这么反派？


    提姆感觉塞缪尔的精神状态能随时被内推到黑门监狱，走的还是蝙蝠侠特快专线。


    布鲁斯改变主意了。


    对于塞缪尔，他想了很多，但总归是绕不过一条，找到塞缪尔自己的世界，将塞缪尔重新送回去。


    但在听到塞缪尔的反派发言后，他改变注意了。


    在将塞缪尔送回去之前，他会想办法将塞缪尔的三观给纠正回来。


    “不能杀人。”


    布鲁斯深深地看着塞缪尔，“塞缪尔，你的想法是错误的。”


    “嗯？”


    塞缪尔有些困惑地将眉毛皱成一团。


    他想试着对布鲁斯解释什么，但在对方异常严肃，并且充满了不赞同的注视下，缓缓地点了点头，“好吧……”


    是他草率了，他父亲害怕死亡，他刚才说话应该更委婉一些才对。


    但为什么他的想法是错误的？


    不理解的事情增加了。


    看着失去聊天欲望，沉浸在自己世界纠结的塞缪尔，布鲁斯咽下了剩下的话。


    算了，今天是他们第一次正式相处，剩下的话留着下次再单独聊好了。


    他们以后沟通的机会还有很多。


    流淌在彼此之间的僵硬氛围一直维持到了午饭结束。


    看着盘子里被剩下的胡萝卜，阿尔弗雷德看向布鲁斯‘这就是你口中的没有忌口’？


    布鲁斯：……


    “塞缪尔少爷，我先带您去房间。”


    阿尔弗雷德不紧不慢地往前走着，“有什么需要改动的地方，您随时告诉我。”


    话音落下，阿尔弗雷德推开了面前的门。


    “衣帽间和游戏室在那边，对面是洗漱间。”


    看着眼前的房间布局，塞缪尔眼中闪过一抹沉思。


    更熟悉了。


    看着正在出神发呆的塞缪尔，阿尔弗雷德后退一步：“塞缪尔少爷，我先离开了。”


    关门声让塞缪尔回过神。


    看着眼前异常熟悉的房间，他默默掏出手机，给威廉发了晚上不回去的消息。


    威廉：？


    第40章


    入夜后的韦恩庄园异常安静。


    月光透过窗户照进了塞缪尔的房间, 原本安详躺着的塞缪尔睁开了眼睛。


    差不多到夜间活动的时间了。


    塞缪尔没有开灯，在昏暗的房间中蹑手蹑脚地走到窗边，隔着窗户安静地打量着外面。


    他的房间在三楼, 窗户外正对着庭院, 在月光的照耀下隐约能看清楚庭院装饰的大概轮廓。


    没有人活动的迹象, 从他这个角度看，其他房间的灯也是关着的。


    在云层之上, 隐约能看见投影出来的蝙蝠标志。


    塞缪尔看了一下表。


    23:31.


    马上凌晨, 这个时间布鲁斯他们应该已经睡着了。


    毕竟父亲的作息很好。


    想到早上六点时收到的短信，塞缪尔思考了一下，也就是说他要在早上六点布鲁斯醒来前回来。


    六个小时。


    留给他的时间还算宽裕。


    他要回基地一趟, 解决一些猫头鹰法庭的事。


    下午的时候，塞缪尔用适应环境为借口, 绕着韦恩庄园走了一大圈, 将韦恩庄园的地形, 还有监控位置给摸了大概。


    韦恩庄园的防御比他想象中要森严。


    这让塞缪尔很欣慰, 尽管这些监控和防御在他看来很好突破, 但对于布鲁斯这个普通人来说, 绝对绰绰有余。


    至于为什么身为普通人, 韦恩庄园要戒备成这样，对此塞缪尔有自己的理解。


    作为哥谭首富，全哥谭，不, 全美国那么多双眼睛看着呢, 居住的地方戒备森严点怎么了？


    这就代表塞缪尔不用担心他不在时，布鲁斯会遇到危险。


    塞缪尔轻手轻脚地推开窗户，一路娴熟地躲避着监控, 以及某些隐蔽的传感器和警报装置。


    韦恩庄园可疑的地方很多。


    除了那股让塞缪尔若有若无的熟悉感。


    最让他在意的其实是阿尔弗雷德。


    偌大一个韦恩庄园，为什么只有阿尔弗雷德一个管家在打理？


    要知道他逐渐接手了猫头鹰法庭后，他的手下们很积极地想多塞几个利爪给他。


    他们给出来的理由是：威廉总有兼顾不过来的时候，衣食住行这些需要有人分开负责。


    很难说打理一座庄园和打理基地那个更麻烦，但塞缪尔已经拽了好几个利爪当工具人。


    唔……难道是因为父亲不信任其他人，所以才不愿意招更多仆人吗？


    他要不要从冷冻库里再找几个利爪，然后想办法送到韦恩庄园里照顾父亲？


    利爪们还能顺带保护父亲的安全。


    除了怕冷这个缺点，利爪们真的很好用。


    ……


    看见不远处停靠的汽车，塞缪尔将乱七八糟的思绪塞到角落。


    来韦恩庄园的时候他身上并没有带装备，但好在威廉提前将车开到了合适的地方，方便他从郊区回到市中心。


    “晚上好，少爷。”


    听到开门声，威廉抬头看着倒车镜，冲着塞缪尔打招呼，“接下来是直接去基地吗？”


    “对。”


    得到塞缪尔的回答后，车发动了。


    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灌木，塞缪尔垂下眼睛，开始一点点地思索着接下来的计划。


    想着想着，塞缪尔的脑海中控制不住地响起了布鲁斯的话。


    [不能杀人。]


    这让塞缪尔的心情变得烦闷起来。


    如果不杀人，那么他的计划要修改的地方实在太多了，新计划也会变得麻烦起来。


    不是不能更改计划，而是这样会增加很多没必要的步骤，时间也会跟着拉长很多。


    塞缪尔不明白，为什么明明有简单省事的方法，却要选择麻烦的？


    因为没人说话，车内的空气也在一点点地变得安静。


    威廉早已经习惯了塞缪尔的沉默，只是这次他感觉到有什么明显不对的地方。


    看着始终一言不发、身上还在散发低气压的塞缪尔，犹豫两秒后威廉开口了：


    “您在不高兴。”


    听到威廉的话，正在盯着窗外出神的塞缪尔收回了视线。


    “发生了什么？”


    说话间威廉又转过了一个弯道，他的双手紧紧地在方向盘上握着，“是您和韦恩的相处出了什么问题吗？”


    透过车内后视镜，塞缪尔能清楚地看见威廉的眼睛。


    没有恶意。


    对方只是单纯地在好奇，里面还夹杂着一些塞缪尔无法理解的关心。


    “并不算心情不好。”塞缪尔抿了抿嘴，“只是发生了一些我无法理解的事情。”


    “如果您不介意的话可以和我说说。”


    威廉认真地说，“相信我，少爷，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我们之间的谈话。”


    “……”


    这其实已经不是塞缪尔第一次产生疑惑了。


    只是在此之前，他从没有认真地去分析那些他所疑惑的东西。


    塞缪尔打量着威廉。


    这个他从加入猫头鹰法庭后，就一直在使用的利爪。


    想到利爪们的日常工作，塞缪尔眨了眨眼睛，莫名地，他觉得说不定威廉会知道父亲那样说的原因。


    “关于杀人。”


    塞缪尔调整了一下坐姿，他看着威廉，认真地问，“为什么我的家人不让我杀人？”


    从中午开始，塞缪尔就一直在思考这个。


    “……”这下沉默的人轮到了威廉。


    关于塞缪尔不高兴的原因，威廉想了很多，从遭到了布鲁斯·韦恩的刁难，一直到布鲁斯·韦恩的养子们集体孤立。


    但他唯独没想到这个。


    布鲁斯·韦恩不让塞缪尔杀人。


    虽然威廉是一名杀人不眨眼的利爪，但他还是知道一些常识的，比如说最简单的一条法律。


    ——杀人犯法。


    威廉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自己被猛地噎住的心情。


    “您是怎么想的呢？”


    沉思了良久后，威廉决定先听听塞缪尔的理解，方便对症下药。


    毕竟干利爪这行，稍微干点不顺上司心意的事，就会被塞回冷冻室。


    威廉暂时还不想回去躺着。


    “我不知道。”塞缪尔没想到这个问题兜兜转转，最后还能被重新丢回他身上。


    “杀人不是很正常吗，或者说被杀也很正常？”塞缪尔注视着车内后视镜，准确来说是后视镜中威廉的眼睛。


    “强者制定规则，弱者被强者支配或者杀死，弱者并没有活下来的资格。”


    逐渐寂静下来的车厢内，塞缪尔冷淡地说出了结论：


    “弱小即是原罪。”


    “……”威廉再次沉默了下来。


    在威廉看来塞缪尔的想法并没有什么问题，不光是没问题，他还感觉塞缪尔的想法和他不谋而合。


    看着后视镜中塞缪尔的身影，威廉咽下了‘杀人犯法’这句话。


    他感觉这句话说出来，八成会被塞缪尔反问‘为什么不杀死制定这条法律的人，重新更改规则’。


    逐渐明白一切的威廉问：“所以困扰您的问题是，您的家人并不想让您杀人吗？”


    “还有他们为什么觉得杀人是错误的。”塞缪尔补充道。


    这是塞缪尔无论如何也搞不懂的，他并不能理解布鲁斯他们的想法。


    但在被布鲁斯用不赞同眼神看着的时候，他会感觉到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在胸腔里翻涌。


    他并不像被父亲用这种眼神看着。


    从塞缪尔的话里，威廉隐约感觉到了塞缪尔对布鲁斯·韦恩的重视。


    也就是说，他需要找一个尽可能不影响塞缪尔和家人感情的理由。


    嗯……


    沉思良久后，在塞缪尔期待的眼神中，威廉一脸深沉地说，“杀人很不礼貌。”


    “嗯？”塞缪尔眨了眨眼睛，安静地等待着威廉的解释。


    “主人，杀人是一种非常不礼貌的事情。”威廉又强调了一遍这十分重要的句话，“您的家人希望您做一个礼貌的孩子，所以他们觉得杀人是错误的。”


    从未设想过的回答让塞缪尔愣在了原地。


    塞缪尔认真地翻了翻他所记得的常识，最后在角落里翻出来了一条。


    [长辈喜欢有礼貌的孩子。]


    原来问题出在了这里吗？


    因为杀人不礼貌，而父亲想让他做一个礼貌的孩子，所以不能杀人吗？


    塞缪尔感觉豁然开朗，氤氲在他胸腔里一天的烦闷感跟着散去不少。


    “我知道了。”塞缪尔的表情凝重，“以后我杀人的时候，会记得道歉的。”


    如果条件允许，他还会贴心地问问对方愿不愿意接受死亡。


    只不过对方的意见，不会在他的采纳范围之内就是了。


    说话间他们的车已经开到了市中心，此刻正顺着地下暗道在向着地下深处驶去。


    “……”


    听到塞缪尔的话威廉沉吟片刻，随后面不改色地夸赞道，“不错，主人，您已经逐渐掌握了最基本的礼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