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我方便
后面江逾白还说了什么,贺欲燃听不到了,他只能感觉那温热的指腹贴在他太阳穴处,一直有规律的反复揉按,舒服的触感就这样伴随到他睡过去。
他睡的不是特别沉,发烧让他总是处于半梦半醒的状态,他能感觉到江逾白给他盖被子,撩头发,擦汗,也能看到那个黑色的身影来回摆动,只是没有力气抬头,也醒不过来。
每一次看到江逾白在身边,他紧绷的神经又会放松,紧接着又再次睡过去。
最后一次睁眼,自己已经出了满身的热汗,黏腻的将衣服和身体贴在一块儿,他难受的翻了几次身,才彻底清醒过来。
头还是有点痛,坐起来也还是四肢无力。
但好在他能感觉自己已经退烧,他转身巡视了一圈,没看到江逾白。
“走了?”
沙哑的嗓音吐出两个字,只感觉口干舌燥。
床头柜上到好的水还温着,各种各样的药盒还有温度计摆在上面,给他敷过的毛巾还湿着。一切都证明着刚才他被人细心的照料过。
外面还在下着雨,天已经彻底暗了下来,估计早已接近傍晚。
贺欲燃又看了看紧关的门。
“走了啊。”
横七竖八的想法像是一团乱糟糟的毛线,在他本就钝痛的脑子里环绕。
说不上来的失落席卷着他的心脏,忽然想起自己迷迷糊糊嘟囔的那句话,江逾白是没听到吗?还是有急事要先离开。
可想到这,他又矛盾起来。
江逾白能冒着大雨过来就已经不错了,还指望着他能守着自己一直到深夜吗?这种幼稚到爸妈都不会做的事情,他却痴心妄想一个陌生的情敌会为了他做,看来是真的烧糊涂了。
人还是不能生病,一旦情绪脱离掌控,就会变得不像自己。
偶然的温暖转瞬即逝,无法让一个人彻底摆脱孤单,不要妄想抓住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
一杯水一口气喝了进去,嗓子才有些好转。
下了床,一身热汗让他特别想冲个澡。手刚碰到浴室开关,门就响了。
江逾白带着冲锋衣帽子,尼龙面料的衣服不挂水,亮晶晶的水滴顺着他结实的臂膀往下滑落,他伸手推开门,对上贺欲燃眼中的讶异,嗓音依旧平稳:“好点了?”
他没走?
江逾白的出现好似让贺欲燃刚建立好的某种东西瞬间崩塌,脱离的瓦块砸到自己的脑门,半天都嗡嗡作响。
“我……好多了。”贺欲燃站在门边,有点不知道说些什么。
江逾白摘下帽子,背对过他脱下外套,轻车熟路的挂在架子上,然后在贺欲燃直勾勾的目光中朝他走过来。
可能是尴尬,或者一些奇怪的感觉,贺欲燃看见他就想后退。
但江逾白却伸出手,直接按在了他脑门。
“你……”
“忘记了,我刚回来,手很冰。”江逾白放下手,轻抬了下眼皮看他,非常坦然的凑了过去。
两张脸越来越近,江逾白的发丝带着雨水的清新和寒气,额头相抵,霎时间,贺欲燃的视线全部被他占据。
呼吸急促,心脏也在砰砰跳。
时间仿佛停滞,他还是想往后退,可身后的门框已经死死的抵住了他的背,他现在无论将目光飘到哪里,都是江逾白放大的脸庞。只能感觉到自己节奏混乱的鼻息,还有江逾白那双深邃如渊的眼睛。
江逾白倒是从容不迫,熟练的像是个惯犯似的:“还好,额头不烫了。”
贺欲燃慌忙站定:“不是有温度计,干嘛非要凑过来测。”
“体温计离我太远,不好拿。”江逾白的理由合理又敷衍。
贺欲燃看着他刚放在桌上还热气腾腾的面。
“你刚才,出去买吃的了?”
江逾白摆好碗筷,点点头:“嗯,外卖不给送,我去那边商场买的,不远。”
深深的感激和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贺欲燃心里纠缠扭打,他站在门边,抿着唇不知道说什么。
江逾白抬头看他:“燃哥,过来吃点垫一下。”
贺欲燃只好轻手轻脚的坐了下来,面是刚买回来的,还烫着,面香钻进鼻子,他挑起来面条又放下,没有丝毫食欲。
江逾白早就饿了,吃了口面又抬头看他:“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随便买的,不合胃口?”
“啊,没有。”贺欲燃连忙摆手,这种尴尬的气氛真是让他难受透了:“就是没什么胃口,吃不下去。”
“要吃的,你胃不好,直接吃药会烧胃。”江逾白轻飘飘撂下一句。
贺欲燃倒是还没想到他还记得自己胃不好,回想起他一路顶着大雨来照顾自己,还去买了东西,守自己到现在,虽然从来没想过能给自己做这些的人会是他,但他还是要说声谢谢。
“今天谢谢你,没想到你会过来。”贺欲燃低头,筷子挑起一根面又放下,紧张的来回重复着动作。
江逾白很轻的“嗯”了一声:“没事。”
贺欲燃又问他:“这么大的雨,你是从家里赶过来的吗?”
江逾白显然顿了一下,然后才说:“刚好在这附近。”
贺欲燃有点放松的感觉。
离得近顺道来帮一下,说得过去。
又想起什么,他放下筷子:“对了,今天的药钱面钱什么的一共多少,我转你。”他说着就转身去拿手机。
“不用了燃哥,没多少。”
“不行,你还是个高中生。一共多少?”
江逾白看着他那副样子也是推脱不掉了,只好埋头又吃了口面:“你看着给就行。”
“什么叫看着给,说的跟打发你似的。”贺欲燃无语的横了他一眼。
江逾白纯真的摇头:“不记得花多少了。”
贺欲燃大手一挥,直接三百。
肯定够了吧。
江逾白看看自己账单里扣出去的四百,不由得笑出声。
贺欲燃扫了他一眼:“笑什么?给多了?”
“嗯。”江逾白笑意渐显:“你要收回去吗?”
贺欲燃语气不好了:“我扣成这样吗?”
江逾白抿了下笑,低头继续吃面。
吃完了饭,贺欲燃去查看酒窖里的那些货,外面雨一直不停,他害怕再出什么差错。
电话响了半天,江逾白侧身往床上瞄了一眼,手机被盖在被子下面,是贺欲燃的电话,来电人是裴意。
江逾白皱起眉,刚拿起电话想给贺欲燃送过去,电话就挂掉了。
紧接着是微信来的好几条消息。
小裴:好点了吗欲燃?
小裴:现在雨停了我过去看看你吧!
小裴:你在吗?你别吓我,我过去看看你!
……
江逾白一目十行的看完,基本都是一些关心的话,再就是解释刚才雨太大了他实在不好过来。放下手机,电话又不死心一样打了过来。
他直接按下接听。
“欲燃你终于接电话了!你还好吗,我现在准备过去看看你,还在清吧吗?”裴意的声音很急,像是在忙着干什么。
江逾白沉默两秒:“小裴哥,我是江逾白,燃哥现在已经没事了。”
现在轮到对面沉默了。
“江……江逾白?你,你怎么?你们在一块吗?”
他正思索着怎么跟裴意解释,裴意已经先猜到了一二。
“是他打电话叫你过去的吗?”
江逾白说:“也不算,我给他打电话问点事,发现他状态不对就过来了。”
裴意显然又尬住了,大脑在电话那头飞速运转。
“你不用来了小裴哥,这么晚了,别麻烦了。”
虽然裴意非常想不通他们两个是怎么好到这种程度的,这种鬼天气江逾白都愿意赶雨过去。
但他也确实再找不到理由去清吧,贺欲燃现在有人照顾,应该好好休息才是:“啊,好吧,那,欲燃就麻烦你了。”
听到这句十分客套,又像是把他直接划分在他们俩之外的话,江逾白忍不住蹙眉,眼底闪过一丝不爽。
“不麻烦,要是没什么事,我就挂了。”
裴意连连答应,电话就这么挂了。
贺欲燃刚好推门进来,就看到江逾白正拿着自己的手机,有点纳闷。
江逾白递过去,有种没干亏心事不怕鬼敲门的淡定:“刚才小裴哥担心你,打了电话,我怕他着急就先给你接了。”
贺欲燃瞪大了眼睛,心一下子提了起来:“你都说了什么?”
江逾白回答:“说我在照顾你。”
“你这么说的??”贺欲燃感觉天都塌了。
裴意会怎么想他俩,这种把人叫到他家照顾自己的事情,虽然是意外,但叙述出去真的清白吗?
“这不是事实么?”
江逾白的语气坦然又带着质问,一时把贺欲燃堵的说不出话。
贺欲燃闭了闭眼,只感觉头疼:“算了,那他怎么说的。”
“没说什么,就是担心你。”江逾白扭过头,敷衍的要命,像是根本不想继续这话题。
贺欲燃不免冷笑,照顾着我,还吃裴意的醋,真是……
贺欲燃又拍拍自己脑子。
自己也真是。
“你先打电话联系的他么?”江逾白忽然问道。
贺欲燃点点头:“嗯,雨太大,他不方便来。”
想到这,他又难免有些失落。虽然来不来都是裴意的选择,自己在他眼里也不过是个好朋友而已,交情没那么深,是他单方面对人家有心思,裴意根本犯不上做到这程度。
更何况事后他也很关心自己,干嘛这么在乎呢。
只是有些失望,自己喜欢的,想靠近的所有人,好像都没把自己看的很重要。
“下次有这种事,也可以打给我。”江逾白的声音打断他的思绪,在他背后平静的说。
“我家很近,我方便。”-
外面的雨差不多停了,指针也快转到八点,江逾白穿上衣服准备走了。
贺欲燃把人送到门口:“我送你回去吧。”
“你刚退烧不能见风,我打车就行。”江逾白回绝道。
话音刚落,一声沉闷炸耳的雷声轰然响起,三秒后,瓢泼大雨滂沱而下。
贺欲燃不禁皱起了眉:“又下大了?”
江逾白淡定的望了望窗外:“嗯。”
“现在打车能打到吗?”贺欲燃看了看腕表,已经八点多了,外面又下着雨,恐怕又没时候会停。
江逾白划了划手机:“不知道,我叫了车,司机接单了。”
贺欲燃放松的舒了口气:“那就行。”
谁知江逾白突然抬头看他:“怕我住下么?”
“?”
哪来的歪理。
他茫然的看着江逾白,他薄薄的唇线倾斜,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轻展开。
江逾白总是这样时不时冒出两句逗他。
贺欲燃那颗好胜心又燃起来了。
他把脸凑近了些,那双狭长的眼尾上挑,让人分不清是温柔还是挑逗,病后发白的嘴角勾起,如同又疯又病的美人。
“住啊。”贺欲燃意味深长的看着他:“还穿那件小熊睡衣么?”
两双眼睛相视两秒。
“嗤——”
江逾白终于绷不住笑出声来,手指蜷缩成半拳抵在眉间,随着笑声无奈又克制不住的抖动。
“笑什么,不是挺好看的。”贺欲燃也忍不住了,同他一块乐出声。
“嗯,纯真。”
“噗——”
两个人无缘无故的笑了半天,抬头对视就想笑,可下安静了一会儿,却又忍不住看向对方。
不知江逾白是怎么想的,但贺欲燃一边是觉得那天晚上有意思,另一边是觉得……
两个人的关系变成今天这样还真是让人发笑。
病后情敌冒雨来照顾,好奇怪。
可他又忍不住看江逾白的侧脸。
“江逾白。”贺欲燃冲他挑眉:“算我欠你个人情,我会还的。”
江逾白看看他,又笑了,然后迅速把脸埋进衣领:“不用了吧,你对我没理由,也不应该。”
贺欲燃反应两秒。
“???”
被玩梗了?!
“你是在嘲笑我吗?”
“没有,对不起。”——
作者有话说:初一快乐今天爬山去了,回来脚要痛死了,感觉一觉要睡到中午
第24章 还人情
连下了五天的雨终于在周六那天停了,但最近的天气喜怒无常,贺欲燃怕消停一会儿又开始下,趁着上午天晴,和王康把泡坏的冰柜送到了修理店。
刚把冰柜抬下来,楚夏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贺欲燃拍拍手上的灰接通了电话:“喂?”
“嘻嘻,想我没?”楚夏一如既往娇滴滴的声音传过来,电话声音开的有点大,旁边的修理师傅听了个正着,那张脸上顿时跟调色盘似的,惊讶又尴尬的看了看贺欲燃。
贺欲燃只觉得脸烧得慌,迅速把音量调低出了门:“我在外面呢,说话注意点。”
楚夏“切”了一声:“人家出差一个礼拜你都不想我啊!我都想你了。”
贺欲燃嗅到一丝麻烦的味道,又拿他没办法:“恶心谁呢?说吧,有事求我?”
楚夏被拆穿了也不尴尬:“嘻嘻,明天我和几个老同学找我出去吃饭,晚上我带人去你那喝点儿,给你打个招呼,你那个最大的包间留给我们啊!”
楚夏这语气倒是一点也不像求人办事的。
贺欲燃总忍不住想逗他:“指定包间加两百。”
这话一出那边的人就炸毛了。
“贺欲燃!老子给你冲业绩你当我冤大头啊!”
贺欲燃都能想象到他现在躺床上那副气急败坏的样子,现在自己要是在他旁边,估计楚夏早扬巴掌过来了。
“不逗你了,明天几点?”贺欲燃笑意未收,听起来痞里痞气的。
楚夏打了个哈切,显然昨天晚上又出去嗨了,还没睡饱:“晚上七八点吧。”
“那时候是清吧最忙的时候,我可能照顾不到你们,不能早点?”
“不行啊,定好了时间的。”楚夏有些惋惜的说完,又笑起来:“对了,我明天给你带一个超符合你口味的弟弟,比裴意好看一万倍我跟你讲!”
楚夏没事就喜欢给他当媒婆,甚至很多时候都没跟自己打招呼就把人带来了,贺欲燃推脱不掉,只能被迫留联系方式。认识楚夏这两年,他通讯录一大半都是楚夏介绍的人。
贺欲燃叹了口气:“别什么人都给我瞎介绍,就因为你,我通讯录翻八次才能翻到底。”
“哎呀这次不一样,他超级帅,又温柔又体贴,正好是你喜欢的那种小太阳类型!而且人家巨干净,你放心不是圈里那种人!”
楚夏越说越激动,恨不得现在就让他们两个原地结婚。
贺欲燃敷衍道:“随你便吧,我没兴趣。”
楚夏哑了两秒,突然生气了:“贺欲燃我发现你真的有病,明明追求者一大把,结果喜欢上谁就守着一个不放。那裴意一看就是个直男你老吊在他身上干嘛?”
楚夏在那边小嘴叭叭不停,贺欲燃却越听越想笑:“还教育上我了,我乐意。”
“你他妈!”楚夏停顿了一下,然后突然放大了音量:“你不会是……真非他不可了吧??”
在楚夏眼里,除了季森眠,还没有谁能让贺欲燃真正执着过,也就是在季森眠之后,贺欲燃对任何感情都变得淡淡的。“迟早都会分”已经变成了他对爱情的最终定义。
“我没有,你神经病吧。”贺欲燃骂他。
“没有你老守着他干嘛?你得尝试新的人和感情啊!”
贺欲燃回想起来这段时间的种种,烦躁的捋了把头发,叹了口气,正色道:“要说实话,我也觉得我俩没戏了,但尽管如此,我现在也不想随便认识人,总之这种事你少操心。”
“我不操心谁操心啊?你这话说的……”
“楚夏。”贺欲燃眯了眯眼睛,不怀好意的笑了一声:“非得我把你那几个前任翻出来说说,三秒哥,油腻叔,无套弟……”
“啊啊啊啊啊!闭嘴啊!”楚夏啪的一下把电话挂了。
贺欲燃“噗嗤”一声笑出来。果然对付楚夏还是得拿他那些案底说事。
关了手机,他突然想起自己刚才坦白给楚夏的话。
一开始认识裴意的时候,贺欲燃被他的开朗善良所吸引,起了想追他的念头。他总是因为一些人身上有阳光美好的特质想靠近,想拥有。包括季森眠,楚夏,王康,柯漾,好像只要和有这些特质的人在一起他就很开心。
他认为那样的人或许可以疗愈他内心的孤单和创伤,哪怕只是片刻的止疼也好。
他知道,自己一直在渴望有个像阳光一样耀眼的人能走进他的世界。
幻想着自己看似强大自信的外表下那颗腐烂的心可以得到拯救。
所以只要有这些特质的人,他都会喜欢上,也无论这个人是不是裴意。
他就只是一个急切想要依附他人光亮生存的小偷,恶劣自私,阴暗至极。
贺欲燃揣好手机,王康已经在后面喊他上车了。
周末晚上人相当多,贺欲燃又开始忙前忙后,只是偶尔拿起手机翻一翻,又心不在焉的朝门口看看。
裴意和江逾白今天没来,是路上堵车吗?
他打开手机翻到裴意的电话,打了过去。
“喂?欲燃,怎么了?”
贺欲燃问:“这都快七点了,你和小白怎么还没过来?”
裴意迟钝了两秒,然后恍然大悟道:“我靠我忘记告诉你了,这周不去了!”
贺欲燃也没惊讶:“你临时有事了么?”
裴意叹了口气:“不是我,小白昨天好像是淋雨了还是怎么,发了一天的烧,这周就不来了。”
贺欲燃手一抖,刚切好的柠檬从手里滑落,在地上滚了老远。
“发烧了??”
“对啊,最近天气冷,还总下雨,有不少人都得流感了……”
“哦对了,你怎么样了?头还疼不疼?”
后面裴意在说什么贺欲燃没心情听了,他满脑子都是江逾白淋雨发烧的消息。
昨天来的时候江逾白还好好的,贺欲燃基本能确定,要么是被自己传染的,要么就是因为照顾自己来回奔波造成的。
他忍不住询问:“现在怎么样了?”
裴意回答:“我刚给他打了电话,好像是退烧了,不是特别严重。”
听到这,贺欲燃松了口气。
挂完电话,他就有点魂不守舍,思绪不知道飘到哪去,手里还在机械化的晃着酒杯。
旁边的柯漾路过,眼看着他把伏特加倒了整整一杯,喊了声“哎!”眼疾手快的抢过了量杯。
他无奈:“你这伏特加的量是想把谁撂倒啊?”
贺欲燃这才回过神,失笑道:“我没注意。”
贺欲燃不是做事会分心的人,他对待工作或者学习一向很专注,专注到就算楼下让炮轰了他都不一定能被影响。
柯漾看出他心里有事,主动绕进了吧台:“累了就别硬挺,换下班,你歇会儿。”
不知道在对面座位上发呆纠结了多久,贺欲燃抓起大衣和车钥匙就风风火火的出了门。
“诶,燃哥,正忙着呢你干嘛去啊?”
王康想拦着,但贺欲燃已经一脚油门开出去了,速度快的车尾气都没让他闻着。
CX330:〈在家么?我还有二十分钟到。〉
看到这条消息的时候,江逾白直接从床上坐起来了。
祁朝念一回头就看见刚才还病在床上动都不愿意动的某人跟诈尸了一样坐在那,目光炯炯的看着手机屏幕。
“咋了?”
祁朝念大概是这辈子第一次看到这个死板男露出这种惊愕的眼神。
毕竟印象里他无论遇到什么事,都一副无所谓,你能把我怎样的表情。
他伸手在江逾白眼前晃了晃:“中彩票了?”
江逾白不动,死死盯着屏幕。
祁朝念眼睛突然瞪大:“中多少?!”
“走。”江逾白终于开口说话了。
“啊?啥?”
“出去。”江逾白掀开被子下床,刚才还病殃殃的人不知道哪来的力气,跟打了鸡血一样把祁朝念往出推。
祁朝念有种脑袋被驴踢了的恍惚感:“不是?咋的了?你爸回来了?”
“不是,诶诶诶,你别推我啊!”
江逾白把祁朝念和他带来的水果零食一块打包丢了出去:“快点,你先走,我回头跟你解释。”
祁朝念被江逾白啪嗒一下关在外面,气的直拍门:“卧槽我他妈知道你发烧感冒了,我大老远打车过来看的你,还带这么多药!你胆子大了敢把我扔出来!”
江逾白从窗口探出个脑袋:“两顿海底捞,你先走。”
“好嘞。”祁朝念美滋滋的走了。
贺欲燃靠着道边停好了车,推开半掩的铁门走了进去。他还是第一次来江逾白家,有点意外,他家院子挺大的,是个老式的二层别墅,能在这片地带住别墅的就算不是什么富贵人家,家底也应该殷实,按理来说,江逾白不应该东奔西走打工。
按铃不到三秒门就开了,江逾白嘴角带笑::燃哥,你怎么来了?”
他穿着浅蓝色的宽松居家服,额头还贴着退热贴,可能是刚有力气从床上爬起来,眼底覆了层难以掩饰的疲惫,嘴唇也病的发白。
贺欲燃轻咳了一声,晃了晃手里的水果,干笑道:“来还人情。”
江逾白顿了下,笑着侧身:“进来还?”
贺欲燃琛白了他一眼,进了门。
一楼最里面的屋子就是江逾白的房间,不算大,但也很宽敞,简单的棕木色书桌,一张单人床,两个白色立柜,整个屋子都是偏冷的色调,倒是复合江逾白的性格。
贺欲燃走到那面挂满了奖状的墙面前,有些惊讶:“这奖状都是你的啊?”
江逾白给他倒了杯水:“嗯,一般都是小时候的。”
贺欲燃简单看了看,基本到江逾白初一初二之后就没再贴了。
有得年级前三的奖状,还有运动会跑步篮球得第一的,甚至还有帮妈妈做家务的“小能手”奖。
贺欲燃忍不住笑出声,回头瞄了他一眼:“德智体美劳啊,小时候这么乖。”
江逾白坐下来,脑袋上贴着的退热贴有点歪,他抬手扶了一下,眯上半只眼睛:“我现在也挺乖的。”
“?”
贺欲燃翻白眼。
你倒是挺会装乖的。
第25章 别这么凶
江逾白站起身,拎起桌子上的水果:“吃点水果吗?我去切。”
贺欲燃看着他拿着自己买的水果,还露出一副招待客人的模样不禁失笑:“用我买的水果招待我啊?”
江逾白耸肩:“就地取材,方便点。”
他说完低下头抿唇一笑,微妙的小表情,被贺欲燃捕捉了去。
江逾白现在越来越喜欢跟他扯皮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贺欲燃发现他不只是外表看上去的乖戾和冷漠,他会偷笑,会得意,也会接他的梗,和他开无厘头的玩笑。
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竟然开始试图解剖江逾白这个人。
他蹭了蹭鼻子:“我去切吧,你还病着。”
江逾白也没想着和他客套,直接递给他:“辛苦燃哥。”
贺欲燃瘪嘴,看着他平静的脸。
还有一点,他还很不客气。
厨房很近,就在江逾白房间斜对面,贺欲燃走进去,把水果倒进水池清洗了一下,放到菜板,取下菜刀,三两下的功夫,就切好摆进了果盘。
贺欲燃拿起一块苹果放进嘴里,支吾不清的说:“来吃,刚切好,挺甜的。”
江逾白抓了块梨放进嘴里,还没嚼两下就开始咳嗦。
贺欲燃拿起旁边的水杯递了过去。
江逾白咳到太阳穴青筋突起,不一会就满脸通红,接过水杯喝了好几口才缓下来。
“吃太急呛到了?”贺欲燃问。
江逾白摇摇头,胸腔撕裂般的阵痛疼的他半眯着眼:“感冒导致的扁桃体发炎。”
贺欲燃皱起了眉,刚进门时他是觉得江逾白有些憔悴,但看他还能跟自己开玩笑,倒以为他已经好差不多,现在看来是要比自己当时难受的多。
桌子上一堆乱七八糟的感冒药,其中一板药被扣了三片,贺欲燃拿起来看了一眼,是很难买到的强力退烧药,里面各种成分加的都有些超标,有人吃了会嗜睡,吃多了甚至会晕倒,所以近几年被管控的严,非医生开单很多药店不售卖。
盒子很新,一看就是刚开封过的,这次强降雨带来的病毒性流感很严重,贺欲燃发烧那一次就已经受不住了,他竟然烧了三次。
贺欲燃有点惊讶:“吃这么多,你烧了三次?”
江逾白又咳了两声,有些虚弱的说:“没……”他停顿了下,趁着咳嗽间隙喘了口气:“就一次。”
贺欲燃怔住了。
他是一次性吃了这么多?
贺欲燃皱起眉:“你不知道这个药吃多了会昏迷吗?”
江逾白咽了下口水,嗓子却疼的他直皱眉:“昨天一直没退烧,迷迷糊糊吃多了,不是故意的。”
强力退烧加止痛的药物一片就可能会让人嗜睡,吃多了甚至会昏迷,这种风险大副作用重的药物,他到底烧了多久,多煎熬才会一次性吃了三片。
贺欲燃低下头,斟酌了半天才说:“你父母没照顾你吗?就让你不间断的吃了三片?”
江逾白垂下捂住胸口的手:“不严重,他们不知道。”
贺欲燃又抬头看他,阴天灰暗的光线被玻璃窗切割成几块,映在江逾白黯然的侧脸,他在时隐时现的光亮里,垂下了双眼。
他突然想起江逾白回不去家的那天晚上,是没告诉,还是家里没人管他,一眼便知了。
说不上来的感觉,心里酥麻,贺欲燃语调变高:“不严重?不严重退烧药吃了三片,你也是真敢的,没人看着你晕死过去怎么办?”
他又转过头把江逾白上下左右看了一遍:“现在感没感觉有什么副作用?头晕之类的?”
江逾白面对他的一顿连环拷问,笑着摇头:“没有,好多了。”
“算你命大。”贺欲燃白了他一眼,伸手收起那几板退烧药。
照顾别人时候倒是浑身都是理,贺欲燃还以为他多惜命呢,倒头来也没见他多心疼自己。
江逾白就这样看着他把那盒药收起来扔进了垃圾桶:“等下……”
“等什么下?”贺欲燃目光狠厉起来:“留着你下次发烧当饭吃吗?”
说着,那盒药就这么躺进了垃圾桶,贺欲燃粗暴的扯下垃圾袋,系上了个死结。
江逾白抿着唇,尽量不让自己笑出声。
“你关心人的时候,能别这么凶么?”
贺欲燃抬头,对上江逾白那双眼里浮起的轻佻,如同春日里飘忽不定的柳絮,轻而柔软,只一闪而过,又不见踪影。
他动作一顿,转过头不看江逾白:“那还要我哄着你吗?”
江逾白歪头,眼睛又闪:“也可以。”
贺欲燃:“美的你。”
江逾白低头笑了两声,起身走向门口:“我去上个厕所。”
坐久了有点累,贺欲燃伸了伸懒腰想站起来活动活动,一转身就撞上了沙发旁边的书桌,有什么东西“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贺欲燃弯腰捡了起来,是个蓝皮笔记本,掉在地上刚好翻开了其中一页。
12.4
[见到你的那晚下了好大的雨,车灯晃疼我的双眼……]
这是什么?
后面的内容贺欲燃没来得及看,一双大手突然抢过了他手里的笔记本,他抬头,对上江逾白的脸,似乎有一丝慌乱在他眼底闪过。
看他冷下来的表情,贺欲燃猜到了是日记,连忙道歉:“它掉在地上了,我不小心看到的,不好意思。”
江逾白把本子合好:“没事,是我没放好。”
贺欲燃看着他将笔记本塞到书本的最下面,他不由得想起刚才模模糊糊看到的内容。
无数画面在他脑海里闪过,他忽然想到第一次和江逾白见面的时候,他浑身湿透,狼狈不堪的站在自己的车窗前。
裴意朝他笑,说送他回家。
雨夜,车灯,裴意的出现,一切都对上了。贺欲燃似乎明白了什么,江逾白喜欢裴意,那日记里自然写的是他。
应该的,不然还能是自己么?
贺欲燃转过身,重新坐回了沙发,话锋一转:“日记这种东西最好藏起来。”
江逾白撩起眼皮看他一眼:“在家为什么要藏起来。”
贺欲燃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你真傻假傻,你敞开放在这不是等于往你父母眼底下送吗?”
江逾白又疑惑发问:“谁父母会无聊到看孩子日记?”
他这一问,贺欲燃突然哑口无言,小时候日记被父母偷看惯了,他都快默认全天下的父母都是这样了。他当时怕父母偷看,日记都写两本,一本真的放在学校,一本假的专门放家里给他们看。
贺欲燃嗤笑一声:“按你这么说的话,我父母还真是无聊透了。”
江逾白试探的问道:“你日记被父母偷看过?”
“何止啊?”时间久了,贺欲燃都生不不起气了,现在想起来只剩无奈:“他们甚至把我的日记当论文做分析。”
最可怕的时候,贺军甚至趁他不在家将他的日记打印,拿回书房一个个批注,看他每天都在做什么,分析他的一举一动。
江逾白又问:“做分析?”
贺欲燃点头,挑起眉毛,漂亮的眼睛覆上浓浓的嘲弄,像是在讲一个与自己无关的笑话:“嗯哼,分析我每句的思维和逻辑。说实话,我都不知道我当时写日记的时候还有那么多心理活动。”
江逾白看着他轻描淡写的从容,真心发问:“为什么?”
贺欲燃回头看他,无所谓的咧开笑容:“为什么?”他重复当年父母给出的回答:“为我好啊。”
江逾白低下头,两人瞬间相顾无言,气氛安静了一会儿,门外忽然传来一阵中年男人的笑声。
贺欲燃闻声抬头:“你家长回来了?”
笑声越来越近,江逾白的脸凝固住了。
贺欲燃不明白他的突然定神,起身要去开门。
“别动。”江逾白挡在了他的身前,表情严肃下来:“我出去一趟,你别出来。”
贺欲燃更懵了:“我得出去打个招呼吧?”
“用不着。”江逾白的脸冷的很快:“总之你别出来。”
贺欲燃还想说什么,江逾白早就转身出了门,他站在门前踌躇几次,还是没打开门走出去。
江逾白走过去,看到自己的父亲正站在玄关处脱鞋,一边打着电话,一边咧嘴笑的特别开心,满脸皱纹堆在一块,像是听见了什么喜事一样。
转头看见江逾白,那张嬉笑的脸倏地就垮了下来:“看什么?”
江纪伟看向他的亲生儿子,眼里却流出浓浓的厌烦。
江逾白却不以为然,以同样的嫌恶看了回去:“你怎么回来了?”
“草。”江纪伟咒骂一声:“我家我回来还要跟你打报告啊?”
江逾白指着门口,利落道:“出去。”
江纪伟抬头看看他,嘴角扯出一丝轻蔑的笑容:“怎么着,钥匙才给你几天,就真以为自己是这个家的主人了?”
江逾白看待面前这个禽兽不如的生父,眼中闪过凶狠的光芒,刺骨而寒冷:“我让你出去没听到么?”
江纪伟脸色大不悦,拧起粗厚的眉毛,死死盯住他:“你怎么跟你爹说话呢?有教养吗?”
“教养?”江逾白只感觉恨意卷上心头,一旦迸发,无法控制:“你是教了我?还是养了我?要是论教养,你最没资格。”
从小到大,围在他身边的只有他妈,而江纪伟,每日花天酒地,夜夜笙歌,永远都是他过年过节才会看到的人,他的父亲,成了他可望不可求的奢侈品。
江纪伟瞬间哑口无言,盯着江逾白那张和他妈妈如出一辙的脸,咬牙切齿道:“你真是跟你那个死妈一样啊?”
他还想说什么,却看见了江逾白身后紧锁着的房门,他眯起眼睛想看清,江逾白已经偏身挡在了他面前。
江纪伟疑惑的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一会儿,然后大笑道:“怪不得让我赶紧走呢。怎么着?屋里藏男人了?”
他又回头看看门口停着那辆路虎,痴笑道:“我的好儿子榜上哪个大款了?”
第26章 不要怕
江逾白捏起拳头,牙齿咬的咯咯作响,眸光中寒光愈深:“把嘴巴放干净点,和你没关系。”
江纪伟还想步步紧逼,电话中却传来了一声女人的娇嗔:“江哥?你还在吗?怎么不说话啦?”
江纪伟立马捂住了话筒,关了静音,又变回他那副笑容可掬的模样:“在呢,我回来取点东西,待会就过去。”
电话那头女人又说了什么,江纪伟笑的嘴角咧到耳根子去了,江逾白看了一阵阵犯恶心。
“别恶心我,出去,我不想动手。”
江纪伟想发火,但电话里还有妹子再催:“我今天不特么跟你计较。”挂了电话,他从左边的柜里翻出一张银行卡,扬长而去。
江逾白站在原地,不知道是不是被气的,他只感觉一腔怒气无处撒,院子里江纪伟的身影越来越模糊,阵阵眩晕袭来,他一时没站住,撞到了身后的桌子。
玻璃花瓶碎裂,引起阵阵耳鸣。
贺欲燃开门冲过来:“怎么了?”
“小心。”江逾白抬起胳膊拦住他,目光落在离他脚趾还有几厘米的玻璃片上。
贺欲燃迟钝的退了一步,才说:“发生什么了?”
江逾白垂着头,像是受了什么打击,静静的杵在那。
他一不说话贺欲燃就着急:“吵架了?”
江逾白张嘴,欲言又止。
贺欲燃也能理解,毕竟家事没人会愿意往出说,更何况直接被外人撞上,多少都会有些无地自容。
“燃哥。”江逾白开口,眼神依旧滞空:“你听到多少。”
贺欲燃微微一愣,没答上来。这房子隔音挺好的,刚才自己在房间里其实也没听到什么,只是到后面两个人情绪激动稍微听到些。
“没听到什么……”
江逾白舒了口气,低下头:“没听到什么是什么?”
贺欲燃语塞了,暗暗抱怨自己还是不会在紧急情况下撒谎,也难怪小的时候总被爸妈打。
他在心里编排了一下要说的话,才说:“你爸知道你性取向的事情,再就没有了。”
他其实说的是真的,他就隐约听到一句“屋里藏男人了?”然后两个人似乎就吵起来了,他其实知道江逾白父亲说的是自己,也想打开门帮忙解释,但那种情况下他直接冲出去,又显得此地无银三百两,最后还是没动。
“我爸误会你了,抱歉。”江逾白说。
贺欲燃也没当回事:“他又没看见我人,没什么大事。”
说着,他往大门口看了一眼,就看到一个穿着白色衬衫的中年男人叼着烟,正站在门口看着他。贺欲燃想看清,但那男人又把烟掐灭,转身离开了。
“燃哥,我头有点晕,今天麻烦你了。你先回去吧。”江逾白有气无力的开口,嗓子沙哑,像是石头突然砸进湖面的声音,沉闷又浓重。
贺欲燃蹙眉:“头晕?是不是那个药的副作用?还是又发烧了?”
他说着伸手去摸江逾白的额头,面前的人却躲开了。
他顿时有些尴尬,手伸了又退,最后还是收了回去。
江逾白终于看向他,淡淡的说:“我没发烧,不难受,就是有点累。”
他弓着腰,脊背弯成一道疲惫的弧线,双手搭在旁边的桌角,极力寻找一个能够支撑住不让自己崩溃的支点,整个人像是快被狂风骤雨压弯的树干,或许在下一秒就会拦腰斩断。
贺欲燃看着他,良久,才慢慢叹了口气:“性取向这种东西一旦确定没法改变。早说晚说都是要说,谁也瞒不了一辈子,你不要太有负担。”
他不禁想起自己的父亲,顿了顿:“其实我性取向的事情,我家人也还都不知道,如果未来有一天抛天见日,或许也会闹的人仰马翻。”
江逾白抬起头,有些动容:“那你准备怎么办。”
是啊,怎么办,贺欲燃也这样问过自己。
如果未来有一天贺军这样把脸面当命的人知道自己的儿子是同性恋,会和自己断绝关系吗?会再次指着他的鼻子骂他畜牲吗?还是第千万次把他扫地出门,再千方百计的逼他妥协。
但贺欲燃早就有底气不怕了。
“跑呗。”贺欲燃笑着说。
贺欲燃始终觉得,江逾白他们父子俩的矛盾不是只有性取向这一个原因,但不论是什么,他都能感觉到江逾白在这样的家庭很煎熬。
“如果有些东西无法改变,留下也让你觉得痛苦。那就好好高考,离开这里,远走高飞。”
江逾白看向他,目光怔然。
“一切都只是现在而已。”贺欲燃笑起来,看着江逾白那双忧郁的双眼:“痛苦不会永远定格的。”
似乎在江逾白身上,他总能看见自己的影子。
逃离原生家庭的底气并不是与生俱来,但所有人都应该有足够的勇气去选择自己的人生百态。
所以,他也希望江逾白不要怕-
“哎呦喂我想死你啦!”楚夏刚进清吧就一把抱住了贺欲燃,搞的他一个趔趄差点没站稳。
贺欲燃无奈的伸手扒开他:“好热,起来。”
好基友几日不见的新鲜感只维持了两秒钟,楚夏就换回了那副跋扈的样子:“来给你送业绩还跟我摆臭脸。”
贺欲燃翻了个白眼:“不想让我摆臭脸过来给我当服务员,正好现在忙不过来,你帮我跑两圈。”
“不要。”楚夏斩钉截铁的拒绝,又环视了一圈:“咋?我看现在也不是很爆满吧,你们店里十多个员工忙不过来吗?”
贺欲燃苦笑:“员工一共十二个,生病请假一半,现在这么大个店就剩五六个在忙活。”
说着,门就开了,一群人熙熙攘攘的走进来,楚夏眼睛一亮,拉气站在最末尾的男生,又推又拽的把人带到了贺欲燃面前。
那男生长的清秀,看着也就二十出头的样子,杏仁眼又大又亮,戴着金丝框边的眼镜,显得他巴掌大的脸更小了,个子不高,是个纯0。
“来来来,认识一下啦,这是我前两天跟你说过的!长发美人1,怎么样,帅不帅!”楚夏激动的给男生介绍。
男生一下子就红了脸,连至耳根脖颈都红的不像话。
贺欲燃随机应变的能力还是很强的,只是诧异了两秒不到,就又笑起来,漂亮伶俐的狐狸眼弯的温柔:“你好,我叫贺欲燃。”
说着,他礼貌的伸出了手。
楚夏赶紧怼了怼旁边的男生,挤眉弄眼的示意他上手,那男生微愣,盯着贺欲燃白皙修长的手指,小心翼翼的握了上去。
“你好,我叫,程时安。”程时安小声开口,柔声细语,伸手推了推眼镜,脸却更红了。
楚夏的姨母笑根本压抑不住,恨不得现在就想让他俩发生点什么。
“怎么样,我们时安帅不帅?”
这下程时安更不好意思了,低着头,使劲拽楚夏的衣服:“小夏,你别说了。”
楚夏继续逼问:“你就说是不是你喜欢类型吧。”
程时安小心翼翼的抬眼看贺欲燃,目光里充满了期待。
贺欲燃笑容不减,再一次忍住想问候楚夏全家的冲动,婉转的回答道:“嗯,确实很好看。”
贺欲燃的脸很有攻击性,但笑起来却有种艳丽放肆的美,无论什么眼神,看起来都风情万种。
程时安被他硬控了几秒,最终低下头,嘟哝了句:“欲燃哥……也好看。”
气氛怎么暧昧起来了……
贺欲燃闭嘴了,能不能来人救救他。
“诶,楚夏,这就是你说那个贼帅的清吧老板朋友啊?”
救星来了。
一个化着精致妆容的女生走了过来,看见贺欲燃眼睛都移不开了。
楚夏自豪的拍拍胸脯:“那是当然了,我朋友能有差的吗?”
几个女生议论纷纷,上下打量着贺欲燃。
“是啊,跟咱差不多年纪吧,能把清吧做的这么大,真厉害。”
“就是,不知道什么样儿的能当上这的老板娘啊?”
“哈哈哈哈哈!”
以为是救星,结果是深渊。
“各位抬举我了,就是跟几个朋友合伙开的,算不上什么老板。”他谦虚的推辞道,话锋一转:“大家应该都来齐了吧?咱们往包间去吧。”
“走走走。”
贺欲燃把他们提前预定的几箱啤酒送了进来,礼貌笑道:“还有需要的话门边有铃,按一下就可以了。”
“别啊,坐下来跟我们几个喝点儿?”楚夏朝他使了个眼色,又瞟向程时安,暗示满满。
贺欲燃装瞎。
“就是啊,大家都是夏夏的朋友,一起玩会儿!”其他人也开始起哄。
贺欲燃连忙摆手,尴尬的笑了两声:“不了,店里员工没来全,我这会儿实在忙不过来,就先失陪了,大家喝好玩好。”
他说完,狠狠剜了楚夏一眼。
包间的门关上,贺欲燃终于松懈下来,掏出手机点开楚夏聊天框,骂了句:楚夏我爆米花。
初夏:〈嘻嘻。难道你不喜欢吗?〉
cx330:〈你再给我瞎介绍人试试。〉
初夏:〈哦,微信已经推过去了。〉
“……”
cx330〈爆米花。〉
说曹操曹操就到,程时安立马发来了好友申请〈欲燃哥,我是时安〉
说实话他想装作没看见,但碍于楚夏的面子又只好通过邀请。他淡淡的回复了一句好的,就把手机放在一边工作去了。
“燃哥!24号这边三杯长岛冰茶!”
“燃哥!9号桌三瓶冰镇白兰地!”
“燃哥!那边有客人说要换一下酒!”
贺欲燃感觉自己就像拉磨的驴。
柯漾在后厨帮忙,调酒的现在就他一个,连找人帮忙都找不到,摇量杯摇的手都要冒火星子了。
王康满头大汗的跑过来:“燃哥,实在忙不过来了,柯漾让我问问你能不能找朋友过来帮帮忙?”
汗水顺着贺欲燃的鬓角往下淌,他有些不耐烦的皱了皱眉:“我上哪找朋友?裴意考公没时间,我还一个朋友在里边儿坐着还得我伺候呢。”
王康叹了口气,看着这几个员工忙前忙后都忙不过来头都大了:“妈的怎么员工发烧还都赶上周末,这么大个清吧就五个人来回忙活,都恨不得长四条腿。”
王康突然灵光一现,说道:“你不行问问那个呢?”
贺欲燃看了他一眼:“哪个啊?”
“就那个,冷脸大帅哥,叫江逾白吧?”——
作者有话说:累出去玩只有到地方那一瞬间是开心的……
第27章 偷看
贺欲燃直接否决:“他不行。”
“咋不行啊,不都是你朋友吗?我给我朋友问遍了没人愿意来,再说了他不也兼职呢吗?你给他按小时算钱,又不白帮忙,你问问他。”王康说的有理有据,贺欲燃突然就不知道如反驳了。
犹豫再三,贺欲燃还是抽空给江逾白打过了电话。
“喂?”
江逾白依旧淡然的嗓音传过来,贺欲燃却突然有点紧张:“你,感冒好点了吗?”
江逾白似乎没想到他打电话会问这种事,停顿了两秒说:“嗯,好多了。”
“你在哪?”贺欲燃又问。
“刚下班,还在咖啡馆。”
江逾白兼职的那家咖啡馆离清吧就两条街远,贺欲燃忙道:“你先别回家。”
江逾白问他:“怎么了吗?”
“那个……”贺欲燃使劲挠了挠头皮:“是这样的,今天店里很多员工都感冒没来,人手不够,还恰好周末客流量太大。你看你要是方便的话能不能顺路过来帮我几个小时忙?你放心,我按小时给你算……”
“钱”字还没说出口,江逾白直接一口答应了:“好。马上到。”
江逾白答应的爽快,到的也快,没过二十分钟人就出现在了清吧门口。
他把背包放到员工休息区,挽起袖子走到贺欲燃身边:“我需要做些什么?”
很多物品摆放的位置和工作内容江逾白都不熟悉,来也就能帮忙端端盘子。
贺欲燃递过去一杯刚调好还冒着白气的长岛冰茶,解释道:“你就帮忙送送酒水果盘就行了,托盘上面都有座位号,根据对应的送到客人桌上。”
江逾白点头,朝他伸了下手:“能帮我拿个围裙么?”
贺欲燃弯腰从柜里掏出一件员工围裙递过去,转身又忙自己的去了。
“燃哥。”江逾白突然叫他。
贺欲燃把头转向他,但眼睛还瞟着手里的酒杯:“怎么?”
江逾白抿着嘴唇犹豫了两秒才说:“能帮我系下么?”
贺欲燃这才转眼看过去,他正笨脚的给自己系围裙。
看着他站在自己面前窘迫的手足无措,贺欲燃有点想笑,他绕到后面帮忙:“我来吧,你手拿开。”
江逾白“哦”了一声,乖乖把手放开。
贺欲燃调侃他:“不会从后面系带子吗?”
江逾白支支吾吾的回答:“不是,有点小了,不是很方便……”
他那双无处安放的手交叉放在身前,贺欲燃看了想笑:“王康当时图便宜在网上随便批的,结果拿回来跟块抹布似的,没办法,凑合穿吧。好了,弄好了。”
江逾白转过身托起了盘子:“那我先过去忙了。”
贺欲燃点点头,上下打量了他一下。
这件围裙贺欲燃带着都有点小,更别说江逾白了,挂在他身上跟肚兜似的,原本江逾白穿的是宽松的长版卫衣,能把他的身形很好的藏进去,但这件围裙一系紧,卫衣就紧紧贴在了他身上,宽肩窄腰的体态尽显无疑。
看着江逾白的背影,贺欲燃忍不住咂咂嘴:“现在的小孩是天生身材就这么好吗?”
贺欲燃观察了江逾白一会儿,发现他做事很有效率,速度快还不失细节,店里忙的团团转,他一个人干三个人的活都不带喘口粗气的。
对比自己每天累的腰酸背痛,他不禁感慨,果然还是年轻好啊。
大概忙了得有两个多小时,清吧终于散下去点人,后厨那边不是很忙了,柯漾说待会过来换一下贺欲燃的班。
“5号座两杯DANKE。”江逾白递给贺欲燃两张卡号,紧接着接过贺欲燃手边调好的酒放到托盘,轻车熟路的像个老店员。
“可以啊小白。”贺欲燃打趣他:“效率这么高,我雇你做长期怎么样。”
江逾白端起盘子:“你店里原来不缺员工吧。”
“是不缺。”贺欲燃甩了甩手上的水,轻佻的笑道:“我裁人换你不就得了。”
江逾白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他越沉默,贺欲燃就越想逗他:“考虑考虑,跳槽来我这。”
江逾白看着贼兮兮的某人,忍不住低低笑了两声:“裁谁?”
贺欲燃把坑挖给他:“你选。”
江逾白笑容更深:“你。”
“?”贺欲燃。
“给你裁了,我当老板。”
贺欲燃被他气笑了,伸手推了把他脑门:“野心这么大,你这人能深交吗?”
江逾白笑眯眯的看着他:“你让我选的。”
贺欲燃半眯着眼睛,哭笑不得的说:“我发现你嘴也贱的很呢。”
“没有。”江逾白顶着脸上玩味的笑容说:“我很乖的。”
“少装。”贺欲燃又想揍他了。
柯漾从后厨窗口冒了个头出来:“燃哥,你歇会儿,我这边忙差不多了,我换你。”
“啊,行。”贺欲燃就等他这句话呢,顿时长舒了口气,跟解脱了似的扯下了围裙,却没成想头发挂上了围裙后面的扣子,大力一扯,他疼的“嘶”了一声。
“怎么了?”江逾白伸手去帮忙。
贺欲燃头发挂在围裙上头动不了:“我头发挂在扣子上面了。”
“我帮你看看。”江逾白轻轻的撩开他后颈的碎发,努力寻找挂住的发丝。
清吧内光线太暗,他又有些近视,只能凑近了看。
一时之间,滚烫的鼻息突然掠过贺欲燃的皮肤,酥麻的感觉如电流般侵占全身。
“你别贴这么近……”
贺欲燃下意识往前躲,不料直接被一双手扯住衣角拽回来,后背直直贴上某人的胸膛,一起一伏,变得格外清晰。
这特么也太近了……
不是故意的干不出来吧??
贺欲燃不敢动,但也不敢乱猜。
“等下。”沉稳的声音慢慢的响起:“找到了。”
他从未这么近距离听过江逾白讲话,因为太过专注,他语调又柔又慢,像是呓语般迷离的嗓音氤氲出一种模糊的性感,紧贴后背,生出难以言喻的亲密,如同缠绵悱恻后粘稠的爱抚。
耳廓和脖颈本身就是贺欲燃的敏感处,他只感觉自己想往下栽。
他沙哑开口:“好了没?不行就,扯断吧。”
“好了。”江逾白终于松开他。
贺欲燃一秒弹开:“谢谢。”
江逾白提醒道:“不过头发乱了,你重新扎一下吧。”
“哦……”贺欲燃鬼使神差的摘下皮筋,莫名忙碌了起来。
他头发似乎又长长了些,快落到到肩膀了,手指轻轻撩过下耳侧的碎发,他将手里的皮筋放到嘴里叼住,他唇瓣薄,张嘴咬住皮筋时会露出白白的齿尖。
头顶炫光闪过,江逾白捏了捏自己的指节。
为什么,他嘴唇这么薄……
贺欲燃扎好头发,就看见江逾白正端着酒杯傻傻的盯着自己:“不去干活看什么呢?偷懒呢?”
江逾白眼珠转了转,终于不再那么呆滞。
“没偷懒。”
贺欲燃不信:“那你刚才在干嘛?”
江逾白低头,似乎又在笑:“偷看。”
“?”
_
马上后半夜了,楚夏喝的里倒歪斜的,被程时安和一个女生架着往出走,一看就喝了不下一箱。
贺欲燃从休息区走到楚夏身边,一股扑鼻而来的酒味让他不自觉退后:“吐过了?”
程时安点点头:“小夏喝太多了,在里面就吐了。”
贺欲燃恨铁不成钢的瞥了一眼楚夏:“他喝了多少?”
程时安:“得有差不多两箱。”
旁边的女生也说道:“我们几个想拦着来着,根本拦不住啊。”
楚夏迟钝的睁开眼睛,看到贺欲燃,跟个二傻子一样喊道:“欲燃!抱抱……”他说着就要搂贺欲燃的脖子。
贺欲燃习惯了他耍酒疯,俩人认识快三年,所以他并不排斥和楚夏肢体接触,任由他扑上来。
可程时安倒是眼疾手快,把人扯了过来,温柔的笑道:“小夏,你喝多了,我们先回家吧。”
楚夏张着空空的两只手,懵懵的“哦”了一声,然后被程时安和另一个女生架走了,被人拖着还不忘回头跟贺欲燃含糊不清的打招呼:“那我们先走啦!”
贺欲燃叉着腰,看着楚夏被几个人抬上出租车,还是有点不放心,毕竟楚夏这次带来的几个朋友全都是生面孔。
但他又想着楚夏醉成这样估计也没法给回复了,没办法只好点开程时安的聊天框,发了句:〈麻烦楚夏安全到家之后发微信告知我一下,谢谢了。〉
程时安回消息的速度特别快。
程时安:〈好,你放心吧,欲燃哥。〉
贺欲燃叹了口气,有个喝酒不要命的朋友也真是难办。
程时安:〈你也早点休息,欲燃哥。〉
时隔几秒,程时安又发来一句问候,贺欲燃皱着眉看了半天,很想退出,但不回又显得不礼貌。
所以只好淡淡的回了三个字〈你也是。〉
揣好了手机,他转身坐进了休息区,今天人手不够实在是太忙,在吧台站了好几个小时,浑身上下腰酸背痛,沾上沙发就想睡觉。
他闭上眼睛休息,就在意识慢慢模糊时,他感觉到身旁的沙发往下陷了一块,好像有人坐在他旁边了。
贺欲燃迷迷糊糊睁开眼,一转头,就看见一个长发大波浪美女坐到了他身边。
女生撩了把长发,烈焰红唇勾起一抹明媚的笑容:“帅哥?你好啊。”
贺欲燃有点懵,慢慢坐了起来:“你好,有事吗?”
女生捂嘴轻笑,长发垂落在她胸前,灵动幽深的双眼看起来十分性感:“你是不是刚才吧台上的调酒师啊?”
贺欲燃点了点头:“哦,对。您是想点酒吗?”
女人故作思考,托腮看着他:“嗯,是的。”
贺欲燃起身拿起吧台上的纸质酒单递到她眼前,冲她莞尔一笑:“如果您是和朋友一起来的,可以看一下这边最近出的新品,因为还在试品阶段,所以有优惠,买两杯送一杯。”
女生盯着他手背凸起的青筋,目光平移到他脸上:“不想要酒,可以送别的吗?”
酒吧不送酒送什么?
贺欲燃尴尬的笑了两声:“那您是指?”
“比如……”女生抬起头,暧昧不清的目光投向贺欲燃:“你。”——
作者有话说:我们美丽漂亮的姐姐要出场了。
无奖竞猜环节。
这个姐姐会不会变成小白的情敌?
yesno
这个姐姐会不会是反派?
yesno
第28章 嘴唇很冰
贺欲燃听着女生出口成章的撩拨愣了一瞬,他确实是没想到这人是过来搭讪的。不过这种场面他也见多了,比这话还露骨的他都听过,所以倒不至于乱了分寸。
贺欲燃仍然笑着:“不得不承认,您确实很直接。”
女生面对他的临危不惧也丝毫不惊讶,毕竟常在情场混的,这种状况两个人都见怪不怪:“直接点不好吗?委婉一点太装了。”
贺欲燃看着女生精致贵气的着装,这样的性格,确实也符合她的气质。
“您说的对,那我也就直接一点。”他掷地有声的说:“我不喜欢女人,抱歉。”
“……”
他如愿看到女人有些凌乱的表情,准备走人。下一秒,胳膊突然被抓住了,他诧异的回过头,女人笑意不减:“别急着走啊,坐下聊聊天也好嘛。你长这么帅,是1吧?”
贺欲燃语气有些冷漠了:“好像和您没什么关系。”
“哈哈哈!”女人看着他紧缩的眉,似乎更兴奋了似的:“别气别气,我只是搭讪一下嘛,你这张脸长的太对我胃口了。”
贺欲燃觉得好笑:“您包容性还挺强,就不怕我有病?”
女人从容的站起身慢慢靠近他,双眼在他身上慢慢的游动:“不怕啊,万一你不是呢?”
搞了半天是没信。
女生的长相和言语都很有侵占性,他确实遇到个段位高的。但是今天太累了,他实在懒得周旋。
贺欲燃往后退了一步,跟她拉开距离:“很抱歉,我说的是真的,我对女人没兴趣。况且,我有男朋友了,他也在店里,如果他看到难免会误会些什么,所以请您自重。”
女人一眼看穿,噗嗤一声笑出来:“我不是那种蠢到连观察都不观察就直接冲上来的莽夫。我进店就注意到你了,全程连跟你说话的男人都少之又少。”
是真的难缠。
看来今天不说出个正当理由她能赖在这半天。但没有就是没有,他总不能现在变出来一个吧?
“所以,我想表达的是。”女人笑的张扬,直言不讳:“如若你真的有主,我并不屑于做第三者,但如果你没有,我直说。”
“我是想追你。”
贺欲燃觉得她难缠,但是丝毫讨厌不起来,女人明媚又毫不掩饰的自信,让他有些枉然。
女人托腮看着他:“可以给个联系方式吗?”
贺欲燃正思考着如何脱身,一抬头,就对上正靠在吧台若无其事看着自己的江逾白。
离得有些远,他看不出江逾白具体的表情,但光看他那张冷脸,贺欲燃就知道。
保准是看他笑话呢。
余光里,吧台上那抹白色的身影动了动,然后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最终,指尖突如其来的温热触感堵住了贺欲燃接下来的话。
“宝宝,你朋友吗?”
一如既往平淡清澈的嗓音响在贺欲燃的耳边,他抬起头,对上江逾白的脸。
怔愣间,自己的手指突然被一股不轻不重的力量捏了一下,贺欲燃恍惚的眨了眨眼。
“啊,对,朋友。”他声音有些颤,但还是很好的接上了轨。
女人的脸有些凝固,左右看看两个人,问江逾白:“你,是他男朋友?”
江逾白撒谎不带脸红的:“不明显吗?”
毕竟贺欲燃的表情太震惊了,更像是朋友过来帮忙的,不免让女人怀疑。
谁知江逾白直接偏过头,轻吻上贺欲燃的额角。
冰凉柔软的唇瓣毫无预兆的覆了上来,贺欲燃一个机灵,手也跟着抓紧了。
靠?他在干什么?亲我?
江逾白大拇指轻轻揉搓着贺欲燃的手背,示意他放松。转脸,对上女人的眼睛:“接吻应该没必要展示了。”
贺欲燃被江逾白说出这种话还能一脸平静的样子折服了。
不仅能装乖,还能装熟呢。
女人微张着嘴巴,惊讶和尴尬在那张漂亮的脸蛋一闪而过,随之又被从容取代:“好吧,我道个歉,刚才确实有些冒昧了。”
贺欲燃现在已经不是很在乎这个女人刚才干了什么了,他更在乎旁边这个情敌都对自己做了些什么。
他强扯出一丝微笑,朝女人点点头:“小事,好在我男朋友还没有误会。”
不过是为了做真这场假戏的一句话罢了,江逾白却把头靠了过来,声音也忽然软了下来:“差一点就误会了。”
贺欲燃笑容疆住,脖子跟上锈了似的转都转不动。
只见某人在女人看不到的角度,微微扯起了嘴角,话是软的,但此刻的笑容却别有一番滋味。
江逾白,欠揍。
女人爽朗的笑了,一改刚才的妩媚,表情多了几分锐利和自然:“我看你刚才都被我吓到了,我这个人确实有点随便啦,但放心,我不是那种女流氓啊。”
贺欲燃尴尬的笑了两声:“没关系,不理解但尊重嘛,哈哈……”
女人被他的幽默风趣逗笑:“你也太有意思了,我喜欢跟有意思的人玩儿,不如认识一下,改天我请你们俩吃个饭,当做今天这事的赔礼。”
贺欲燃笑了笑:“那倒不用了,虽然这件事确实很……但我很欣赏您的坦诚。”
“抬举我了。不过说句实在的啊,二位确实很般配。”
她顿了顿,左右比量了一下两人的体型,笑容有点尴尬了:“但说实话,我见过这么多gay,你还是……我第一个判断失误的。”
贺欲燃一时没反应过来,只是怎么觉得女人的目光有点失望似的。
“啊?什么?”
“没什么哈哈哈哈,没什么。”她逃避开这个话题,朝江逾白抛了个媚眼:“捡到宝了哈小弟弟。”
江逾白自然的榄过贺欲燃的肩膀,礼貌的笑了下表示写意。
“好,那我就先走了啊,有缘再见二位。”女人从口袋里掏出墨镜带上,站起身,潇洒的迈着大步离开了清吧。
“松手。”贺欲燃冷道。
江逾白乖乖松开。
贺欲燃转头看他,只见江逾白又恢复了那副无辜又淡漠的表情,火更大了:“你他妈亲我干什么?”
江逾白:“她不信啊。”
贺欲燃眯着眼睛,舌头顶起腮帮子,看着他那张欠揍的脸,是真想一巴掌过去。
这人几乎每一次都能在做出一些荒唐又不正常的事情之后,再给出一个合理又正常的理由,把人逼的哑口无言。
江逾白低下头,轻轻捏着手里的托盘,像个真犯错了被训的小孩儿:“但是抱歉,我确实不该这么擅作主张。”
贺欲燃快分不清他是真的在忏悔还是又在装。
“我发现你……”他语无伦次:“算了。”
只是感觉自己刚燃起来的火突然被一盆无名冷水浇灭了,只剩下他内心挣扎着冒出的白烟。
江逾白又抬头,小心翼翼的补充:“不过,我碰到的好像是头发,应该没碰到你额头。”
贺欲燃突然回忆起刚才的触感,脸颊一红:“嗯,没碰到。”
“哦。”
贺欲燃轻咳了两声:“马上下班了,你收拾一下回去吧,我给你算一下工资。”
“哦。”
贺欲燃掏出手机噼里啪啦算了一下,然后把手机递了过去:“哝,你看下,觉得没问题我转了。”
贺欲燃清吧规模大,名气足,员工的工资也很高,一个小时四十,江逾白在这干了四个小时就赚了150,对比自己一天才两百的咖啡馆工作,他感觉有点不真实。
他点点头:“没问题,谢谢燃哥。”
贺欲燃转完了钱,抬头看他:“十一点了,我送你回去。”
“不用,我叫车就行。”江逾白拿起休息区的背包。
没看到休息区有多余的外套,贺欲燃猜到他是没穿:“你没穿外衣来?外面都才几度。”
江逾白看看自己身上的衣服:“嗯,工作的地方有空调所以没穿……”
“你工作的地方有空调外面也有?”贺欲燃不知哪里来的火气,语调高了些:“忘了自己昨天烧成什么样了?”
江逾白笑的有点得逞似的:“嗯,明天会穿。”
“傻笑什么?”贺欲燃瞪了他一眼,转身到吧台里面取下自己今天刚穿的那件毛呢大衣递过去:“穿着回去,有空还我,不准弄脏。”
“好。”
把人送到门口,贺欲燃陪着他在外面等车。
江逾白看着贺欲燃冷的脸色发白,温声提醒道:“你先回去吧燃哥,外面冷。”
“你还知道冷啊。”贺欲燃翻白眼。
江逾白反驳道:“我看你冷。我火旺,对冷不敏感。”
“还狡辩呢。”贺欲燃冷笑着看他一眼:“嘴唇都那么冰,还说不……”
……
嘴这种东西说话之前能不能先经过一下大脑审批啊??
“抱歉,我以为没亲到。”
贺欲燃炸毛:“这事儿不准再提了!”
“哦。”
“我嘴唇冰是天生的……”
“谁特么问你了?!”
——
送完江逾白回去,也差不多到了闭店的时间。
店里员工忙着清扫,贺欲燃闲着也是闲着,走到柯漾旁边帮着一块清理吧台。
贺欲燃拿过抹布:“我来吧,时候不早了,你先回去也行。”
“一会儿的事儿。”柯漾呲着牙笑笑:“哦对了领导,明天周一不忙吧,我有点事出去一趟就先不来了。”
周一客流量确实很少,也就晚上的时候稍微忙一阵,所以员工请假之类的贺欲燃一般都会批。
“行,反正不忙,你随意。”贺欲燃边擦吧台边说。
柯漾点点头,转念又问:“你明天没安排?我记得不忙的时候我都抓不住你人影。”
贺欲燃笑出了声:“有吗?”
店里不忙的时候贺欲燃就会出去逛逛,他不是很喜欢一天到晚呆在一个地方,总的来说就是宅不住。
“当然有,你明天不出去玩?”
贺欲燃摇着头耸肩:“又没人出去跟我玩。”
柯漾冷笑一声:“看你想不想吧?你现在随便在你那些追求者里摇出来一个,人家都巴不得跟着你出去。”
贺欲燃翻了个白眼没理他。
“诶,你一说我想起来了,这两天都不见你约裴意出来了,不在本市吗?”
贺欲燃回忆了一下,有点摸不准:“应该在吧,他考公也没什么时间出来。”
柯漾“嗯?”了一声,仿佛不认识面前这个人了似的,以一种诧异的目光看向他:“应该?这种事你不应该实时监控吗?你,你不是被拒绝了吧?”
“你有病吧?”贺欲燃剜了他一眼:“我还没表白呢。”
柯漾仔细回想了一下贺欲燃那看上了就一定要追到手的脾气秉性,惊讶道:“不是燃哥,你有点不对劲啊?以你的急性子不应该早早把他拿下了吗,怎么着,裴意太直了,攻略不动啊?”
“你瞎猜什么。”贺欲燃回怼:“人家考公没时间我还能硬约啊?”
柯漾坚定的摇摇头:“那也不对劲啊,你自己对比一下你追你前几任的时候,哎呦喂,那叫一个执着,人家有空出来你就跟人黏一块,人家没空出来你就追到人家去,怎么到裴意这还搞上礼貌矜持这一出了?”
柯漾自己思索了几秒。
“不是吧哥?你不会三分钟热度这么快就不喜欢人家了吧?”柯漾做作的捂嘴,娇嗔出一句:“渣男~”
贺欲燃:“……”——
作者有话说:江逾白的日记。
贪婪一点,没关系吧……
第29章 楼梯口
贺欲燃真觉得他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你脖子上特么顶的是肿瘤是吧?怎么?我追人还得给你打报告,换策略不行?”
话是这么说,但也是奇怪,他追裴意并没有追前几任激烈,正常以他的急性子,这么久不见他早就追人家去了,但对比现在,他似乎有点太顺其自然了……
贺欲燃有点愧疚了,自己的热度是消的快,但也不至于就这么一会儿吧?
“啊是是是。”柯漾撇着嘴阴阳怪气:“变心就说变心得了。”
“谁说我变心了?多接触一下再追不是很正常。”贺欲燃突然开始忙了起来,拿着抹布擦了第三遍吧台。
“还多接触呢。”柯漾小声在旁边嘟哝:“你俩接触的都没有你跟小白多。”
倏然间,江逾白刚才的那个吻又出现在脑海……
贺欲燃手抖了一下,说话有点结巴:“你,你拿他比什么?”
被柯漾这么一说,他又开始回想起这段时间两个人之间的种种,心里竟生出一种做囧事被戳破的无地自容感。
“本来就是啊,再说了我说句实话,你俩站一块都比你跟裴意站一块般配。”
柯漾丝毫没有看到贺欲燃要杀了他的目光,还在那声情并茂的说着:“往那一站有一种……嘶,网上怎么形容来着?哦对,种势均力敌,双A的那种感觉……”
一巴掌落在柯漾脑门。
“啊!痛!!”
“柯漾你个二百五,你再特么给我捆绑cp试试呢??”
crush没追着不说,他跟情敌的cp粉先干出来一个-
早上六点还不到江逾白就自然醒了,八中八点才上课,他去学校也不过二十分钟的事,就想再睡会儿,但翻来覆去都睡不着,反而给自己翻精神了。
江逾白叹了口气,看了看头顶才5:40的显示钟:“怎么睡的越晚反而醒的越早呢……”
走进客厅,家里安静得出奇,江纪伟昨天没回家,这也算是好事,毕竟江逾白看见他就心烦,说不上三句话都有可能打起来。
打开空空如也的冰箱,里面只有两袋挂面赫然躺在里面,江逾白取出来,又把锅烧上了水,准备随便下点面条吃。
江逾白有吃早餐的习惯,醒的早就自己做,醒的晚就去早餐店吃点,因为早饭总是比中午饭要便宜很多,并且他早上吃饱了就能挺到下午,省了不少饭钱。
他没什么心情和胃口,煮了一小碗随便吃了两口就放下了。收拾完厨房时间也才七点,他准备回房间看会儿书。
门锁打开的声音响起,江逾白的心也跟着那声音紧了一下。
果不其然,下一秒进来的就是江纪伟,他显然是昨晚又不知道去哪里花天酒地了一宿,到现在还醉的走路不稳。
江纪伟抬着疲惫的眼皮看了他一眼,可能是喝了酒心情好,他问了句:“准备上学了?”
江逾白“嗯”了一声准备离开。
“你做饭了?”江纪伟往厨房看了一眼,打了个酒嗝:“正好我没吃。”
“没做你那份。”江逾白斩钉截铁。
江纪伟的脸瞬间爬满了不爽:“厨房那些东西我不会用,你给我多下一碗,几分钟的事儿。”
他那一副理所应当的表情江逾白并不惊讶。江逾白爷爷那辈是做生意的,江纪伟一出生就是养尊处优的富二代,后来和自己母亲结婚,也被母亲伺候了这么些年,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成了习惯。
但江逾白并不惯着他:“我还要上学,没空。”
本身还想在卧室看会书再走,但江纪伟一回来,这家里面瞬间就跟臭水沟似的,让他一秒钟都不想多待。
江纪伟也知道他儿子的脾气秉性,瞪了他一眼也没再继续拗下去,而是话锋一转:“我这不是好几天没回来了,特意回来看看你吗?还跟我俩这个态度。怎么的,上次吵架的事情还生气呐?”
江逾白瞪了他一眼。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你到底想干什么。”江逾白开门见山,不想跟他废话。
江纪伟不知廉耻的笑了两声,放低了姿态:“我听说,你这两个月又去兼职了?”
江逾白攥紧了拳头,看着他那张殷勤的脸,怎么想都知道他是要钱。
“爸最近跟朋友投项目了,万一要是成了,可是好几百万的单。”江纪伟撒谎的功底不是一般的好,说的声情并茂的:“但是吧,这所有的钱都拿去投项目了,最近手头有点紧,你看你手里要是有能不能……”
“滚。”江逾白狠厉的瞪着他:“没钱去跟你那些狐朋狗友借,我一分也没有。”
江纪伟愣了两秒,随后瞬间恢复了那副恶心的嘴脸:“我发现我特么好好跟你说话你是真不听啊?我是你爹!你自己出去赚了钱不给我花你给谁花?”
太嘲讽了。
回想起他从出生开始到现在,江纪伟赚了钱没几天就会被他挥霍一空,家里大大小小的开支他丝毫不关心,都落到他妈的肩膀上。
有段时间他在外面赌钱欠了债,讨债的上门要钱,江纪伟听到风声转头就跑,只留下毫不知情的他和妈妈提心吊胆的在床底躲了一天。
撞门声急促又狠厉,母亲的汗水和泪水顺着脸颊往下淌,捂着他的嘴巴颤抖的跟他说:不要出声,不要出声……
江纪伟从来都没有想过他们母子俩的死活。
江逾白笑的讥讽:“这个时候想起来你是我爹了?那我从小到大的这十八年你在做别人的爹吗?”
江纪伟被他不带脏字骂的脸色铁青:“你!你他妈的!”
江逾白紧接着说:“我这里没有就是没有,少来烦我。”
江纪伟气急反笑,怒目圆睁的看着他:“没有?我看是转给你妈了吧。她特么自从和我离婚之后,回来看过你一眼吗?给你转过一分钱吗?你是傻逼吗还倒给她转钱?你知道她花在哪个臭男人身上了吗?”
他字字带刺,扎进江逾白心里,他紧紧攥着拳头,直到指甲陷进肉里,才嚼齿穿龈道:“这些年我妈给的抚养费,最后都被你赌光了,到头来你说我妈没给过?你以为我还像以前那么好骗么?”
“那他妈都是她该给我的!当年她们一家子人跑到我公司里头闹,你爷爷特么也是个老糊涂,听说她怀了孕,就逼着我娶她!她家里那帮穷亲戚没吸过我的血??”江纪伟大声控诉道:“结果后来公司倒闭,你爷爷一走,她们家里人就人间蒸发,这些年要不是我管她,她早饿死在外边儿了!”
江纪伟就是个彻头彻尾的人渣,他母亲未婚先孕,江纪伟不想负责,但爷爷还算是有良心,给他们匆匆办了个婚礼,过了一段消停日子。
结果江逾白出生不久他爷爷就走了,江纪伟失了管控,没几年就把公司赌空了。
他对母子俩不管不问,回家见面就是要钱,他曾无数次看到母亲冲着电话那头大喊:“江纪伟!你还是不是个人!家里的钱都被你赌光了!”
两个人大骂一场,但最后永远都是妈妈顺着墙壁颓废的滑下去,瘦弱的肩膀无助的颤抖,空旷的房子里哭声阵阵,小小的江逾白躲在楼梯口蜷缩着,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却不敢出声。
江逾白不忍回想,痛苦的喘息着:“赌博是你要赌的,所有的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你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
“我就是要让你知道,你妈不要你了!别特么傻呵呵的巴结着人家了,没准在外面孩子都不知道生了几个了!”江纪伟笑的讥讽,胸有成竹的看着他:“算算从你出生开始她跑了没有八次也有五次了,哪次都是灰头土脸的跑回来。”
“你真以为你妈是因为放不下你才一次次跑了又回来?别特么傻了!是她爹妈都死光了!她没地方去!”
“闭嘴!”江逾白双目赤红,沙哑的嗓子挤出一声低吼。
他极力站稳如同枯枝般的身体:“你再敢,说我妈一句试试?”
江纪伟笑的猖狂:“难不成你还要打我不成?你他妈忘了前几年我把你揍的站都站不起来的时候了?你以为你长大翅膀就硬了是吗?我特么照样能给你揍的半死。”
活在这样的家庭里,除了给他带来不尽的痛苦还能有什么,转身还是向前都是血肉模糊,而他唯一牵挂的妈,也未必希望看到他活着。
江逾白看着他那张可恨的脸,嘴角勾出凄楚的弧度:“那你就试试,我不怕死。”
他笑容越来越深,字句如重雷般砸在江纪伟耳边:“但你怕。”
江纪伟愣住了。
他从未看过江逾白现在的眼神,憎恶,凶狠,却也有着无尽的绝望凄凉,宛如化作一把双刃剑,同时悬在他们两个人的头顶。
江纪伟知道,他不能再往前了。
“你别他妈发疯!”江纪伟往后走了两步,牙齿都有些打颤:“我告诉你,我说的没错!”
“你妈是恨我。”江纪伟退到门边,指着他的鼻子:“但你也别忘了,她是因为有了谁嫁给我的?”
江纪伟笑道:“她也恨你!”
“啪——”
玻璃杯碎地的声音刺耳尖锐,碎边四散,每一片都像是尖利的刀刃,崩裂出一种决绝感。
江纪伟咽了口唾沫,腿脚有些发软。
“滚出去。”江逾白额角青筋暴起,如同被触了逆鳞的凶兽,像是下一秒就要扑上来,将他撕咬的皮开肉绽。
江纪伟半天才找回神,往后退着“你……你就是疯了……”
江逾白坚持到江纪伟落荒而逃,全身的力气仿佛一瞬间被抽干,他跌在地上,膝盖撞击地面带来的钝痛却早已感受不到。
江逾白颤抖着,仿佛失了心智一般呢喃着。
“我妈不恨我……”
关在内心里积压的痛苦破了一个洞,再也止不住的喷涌而出。
他不断的重复着,声音变的嘶哑,所有的字句仿佛都被泪水浸泡过,有着无法抑制的酸涩。
以前,他不希望自己是那根困住母亲的藤蔓,在她一次次燃起重生的希望时,又一遍遍把她拉回泥潭。
但真在自己的母亲和江纪伟离婚走后,没再回来见他一面,甚至发的数条短信也未曾得到过回应。
他同时又贪婪在记忆里搜寻一些蛛丝马迹来证明……
妈妈曾经一次次跑了又回来,是不是也因为有那么一瞬间想过。
我还有个儿子,我放不下他。
而不是单纯的因为自己没有地方可去。
她是爱自己的对吗?
她不愿意离开的原因里,也有他对吗?
好矛盾,好痛苦。
最终,他蜷缩在阴暗的楼梯口,四周的空气被无形的重力压缩,稀薄的无法让人呼吸。他躺在这块黑暗中,与小时候躲在这里看爸爸妈妈吵架的自己重合。
晨光第无数次穿过玻璃,洒进一片,却从未吝啬于光顾这片潮湿的角落。
原来,他早已被困在了这个楼梯口,根本没走出去过——
作者有话说:江逾白的日记
痛苦不会永远定格吗可若是被困住了呢。
第30章 前前前嫂子
周一的白天根本没客人,员工也有上晚班的,偌大的清吧就贺欲燃和几个人。王康坐在休息区困的直打瞌睡,其它员工坐在一块聊天,声音低小,偶尔传来稀稀疏疏的笑声。
贺欲燃看着窗外发呆,只觉得无聊。本来想着今天不出去的,但他实在宅不住。作为一个彻头彻尾的e人,对他来说,忙碌工作后的和朋友见面聊天,聚会喝酒,都是一种放松。
刚好肚子饿了,他就给裴意拨了电话,想着约他出来吃个饭。
裴意接了电话就开始跟他哭诉,眼看距离考试就剩一个月了,他实在没心情出来玩,贺欲燃倒也不强求,安慰了两句,答应他过两天去看他,裴意这才开心了点,让他来的时候顺便给他带点好吃的。贺欲燃笑着答应,电话就挂断了。
翻着微信,楚夏的聊天框映入眼帘。
“喂?”正午十二点,楚夏又刚醒,声音哑的不得了,
贺欲燃无奈扶额:“你又刚醒?”
“我草,我昨天喝多少你又不是不知道。”楚夏反驳他,又伸了个懒腰:“哎呀,睡的爽死了,你打电话干嘛。”
贺欲燃张口就来:“想你了,想跟你出去吃饭。”
楚夏决绝道:“不去。”
“我请客。”
“发定位。”
樱花路附近好吃的餐厅特别多,贺欲燃比较喜欢一家叫“绝味”的中餐厅,虽说他是上海本地人,但口味向来重,这家店老板是个东北人,做的菜意外的符合他的口味,所以他经常来,还跟热情的老板娘混了个脸熟。
老板娘一见到他,眉开眼笑的说道:“诶,小贺来啦?好久都没来姨店儿里吃了。”
贺欲燃礼貌微笑:“是啊,最近酒吧有点忙,没什么时间过来。”
东北大姨很幽默,调侃道:“那这是一有空就来姨家啦?”
贺欲燃点点头,真诚的说:“那肯定,就馋这口呢。”
“哈哈哈哈哈。”大姨爽朗的笑起来,手一挥:“那也太给大姨面儿了,来,还是老三样呗。”
贺欲燃被她的东北口音逗笑,点点头:“嗯,这次不要放辣椒,我带了朋友来。”
东北大姨看看后面腼腆的楚夏,笑的和蔼:“这是你朋友啊?嗨呀真俊呢,你俩一进来我以为是你男朋友呢。”
楚夏第一次见到如此热情的人,怪不得网上都说东北人热情,真是名不虚传。
“没有姨,他就是我朋友。”贺欲燃笑着说。
“好好好,那你们先坐,马上就好啊。”
贺欲燃带着楚夏落座,楚夏有点惊讶道:“你俩很熟吗?”
贺欲燃喝了口白开水:“还行吧,这姨对谁都这么热情的。”
“那你干嘛把你是gay的事告诉他啊,我以为你们特别熟呢。”楚夏费解的问。
贺欲燃尬笑一声:“她说我长得好看,要把女儿介绍给我。”
楚夏憋了两秒没憋住:“哈哈哈哈哈,然后呢,你就说你喜欢男的了?那大姨脸都绿了吧?”
贺欲燃无所谓道:“没办法,后来我还怕她不信,特意带季森眠来吃过一次,骗大姨说他是我男朋友。应该算挺久的事儿了吧,我俩当时还没在一起。”
贺欲燃不过就是随口一提,楚夏却一脸八卦:“哎呦喂还提他呢,不会真放不下人家吧~”
贺欲燃脸黑:“你有病吧,我俩都分两年了,我特么都快忘了他长什么样了。”
楚夏不信的撇撇嘴:“男人谈的第一任永远都是最值得怀念的,你别不承认了。”
贺欲燃觉得楚夏说的确实没错,他叹了口气,思绪忽然被拉回两年前的冬天,脑海里都是碎了一地的玻璃渣,如同两个人的感情,再也无法重圆。
“我不能说你是错的,但我要纠正的一点是。”贺欲燃认真的看着楚夏的眼睛,眼神令人信服:“我怀念的只是和他在一起的那些快乐的瞬间,并不是他这个人。”
楚夏皱眉,一边觉得他说的对,一边又有点理解不到位:“不都一样吗?不都是他吗?”
“不一样的。”贺欲燃斩钉截铁的否决:“分开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挺难受的,你们都劝我试着回头找他,但我没有,你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
贺欲燃放下筷子:“人都是会变的,从我们决裂开始,他就已经不是那个我喜欢的季森眠了。就算能和好,我们也无法回到从前,回到曾经的那段时光,但最后我们得到的,也只会是第二次的伤害。”
楚夏咬了咬嘴唇,他不得不承认,贺欲燃虽然总是不着调,但对于感情这方面,他看的要比自己通透的多。
“唉,我还记得你当时因为怕自己会去找他,还把自己好多年的微信给注销了。”楚夏感慨道,然后又凑上来秘密的说:“其实去年的时候,季森眠找我问过你的情况。”
听到这,贺欲燃显然顿住了,当时分手闹的那么不欢而散,他确实没想到季森眠还会找人问他的近况。
“是吗?”他笑了笑,没什么起伏:“你怎么说的。”
楚夏叹了口气:“说你挺好的呗,他也没说什么,就说,你好就行,搞不懂,感觉他也放不下你似的。”
气氛突然有点沉重,楚夏背靠沙发垫,长吐了口气:“唉,其实想想,事情原来都过去这么久了,我都快记不清你俩是因为什么分手的了。”
回忆起贺欲燃和季森眠的那段过往,其实也并没有轰轰烈烈,更多的是平淡的相识相知相爱,分手的时候也没有那么多坎坷和误会。
贺欲燃摊了摊手:“很简单,恋人相处久了就不再完美了,很多的缺点和极端都一一凸显,他接受不了真实的我罢了,我干嘛还要强求着人家吃下这颗糖衣炸弹呢。”
楚夏点点头,释然的冲他笑了笑:“其实我从来不担心你没放下他,我只是希望你如果还喜欢,就勇敢试一试,别错过了。”
他眼神太认真了,跟个操心的老妈子似的,贺欲燃真的很想笑。
“你知道么小夏,你现在给我一种熟人装逼的感觉。”
楚夏被他嘲笑了,有点挂不住脸:“草!老子好不容易认真一次!”
贺欲燃的表情又变的轻佻:“怎么,我还让你输的这么彻底?”
“不许玩梗!”
“好好好,快点吃饭,老提他干什么。”
和楚夏吃完了饭,他驱车把人送回了家,楚夏非说留他上去坐一会儿,但柯漾今天没来,整个清吧就他们两个调酒师,马上下午了,他怕有客人来,推脱半天才进了车。
“叮——”
微信忽然来了消息提醒,贺欲燃打开,看到是贺军。
爸:〈你弟明天校联考,考场在八中,你明天去接他一趟,把他送回来。〉
贺欲燃皱眉,烦躁的叹了口气,自从自己提了车以后,就成了不少人的免费司机。
爸:〈他最近不太听话,不是往网吧跑就是出去看什么游戏比赛,我把他手机没收了,他要是去找你要钱,你不许给。〉
贺欲燃皱了皱眉。
cx330:〈行,我知道了。〉
〈八中分前后门,你问问贺锦佑走哪个门。〉
爸:〈他说后门。〉
贺欲燃没回复了,伸手退出贺军的聊天框,点开了贺锦佑的朋友圈,满是游戏战绩的动态中,一张截然不同的照片躺在中间。
贺欲燃点开,是一张游戏赛场上,一个名叫CHCO的战队捧着奖杯夺冠的照片。
贺锦佑的配文是:〈追逐自己所爱,无论何时都不晚。〉
“这是又去逃课看比赛被爸知道了。”贺欲燃皱眉,叹了口气:“贺锦佑不会真动了打职业的想法吧。”
想来想去,贺欲燃也懒得管这些事,刚想按灭了手机,楚夏就发来了消息。
初夏:〈我靠,说曹操曹操就到啊!〉
〈图片〉。
贺欲燃一头雾水的打开图片,是一张朋友圈的截图,一个被楚夏备注成:前前前嫂子的人发了一张东方明珠的照片。
配文:你还会在吗?
初夏:〈你前妻哥回上海了你知道吗?!〉
“……”
〈他这配文什么意思啊,像是特意回来找人的?〉
〈草!不会说的是你吧?〉
“……”-
第二天贺欲燃准备接那个怨种弟弟的时候,才突然发觉压根没问考试结束时间。贺欲燃懊恼的打开手机,他怕贺锦佑在考试,所以还是发了微信。
cx330〈你几点考完。〉
一上午贺锦佑都没有回消息,按理来说中午出去吃饭的时候手机应该是拿在手里的,不可能没有回复。也是这个时候,贺欲燃才突然反应过来。
“我靠,我忘了他手机被没收了!”
“我是猪脑子吗?!”贺欲燃懊恼的拢了把头发。
翻遍了通讯录,别说有能知道校联考结束时间的了,就连十七八岁的男高中生都没有。
他绝望的划着聊天界面,不一会就滑到了空白,他手指一滑,按进了江逾白的聊天框。
“等等,江逾白!”
他不就是十七八的男高中生吗,八中每次都跟正德一中联考,他肯定知道时间。
贺欲燃跟抓住了救命稻草似的,因为怕他在考试,所以还是选择了发信息。
cx330:〈急急急我下午去你们校门口接人!你们联考结束时间是多少!〉
大概过了一个小时,可能是一科考完了,江逾白真的回复了他。
江逾白:〈五点二十。〉
贺欲燃看到那几个字的时候,像是被救赎了似的长舒了口气,要不然他现在就要到校门口守着,硬等到他们考完了。
贺欲燃那句谢谢还没发出去,江逾白就又发来一条消息。
江逾白:〈前门接后门接。〉
贺欲燃皱了皱眉,他问这种事情干什么?又不是去接他。
cx330〈后门,怎么了。〉
江逾白没有再回复了,贺欲燃更不明所以了。
联考结束家长来接的有不少,但好在后门不堵,贺欲燃把车停在了路边,他来的有点晚了,考试已经结束,陆续有学生出来。
贺欲燃靠在车上,往里张望了一下,笃定没一会儿贺锦佑就得出来。
毕竟以自己弟弟那个烂成绩,考试也是交白卷,不先第一个冲出来都不错了。
来来往往的人看的他眼睛发酸,贺欲燃转了转眼珠,想着回车里等一会儿,眼皮一抬,就看见迎面走过来的一群学生。
从左到右站的挺齐的,看着得有六七个,在零零散散的学生中极为显眼,而中间那个最高挑的,贺欲燃都不用仔细确认,就知道是江逾白。
“他在本校考试?”
贺欲燃猜测是跟朋友一块出来的,他看着那几个高矮胖瘦都有的几个男孩,江逾白又高又瘦,双手拽着书包带站在中间,活像个大哥大。
“想不到他这闷葫芦朋友还多的。”贺欲燃还以为他在学校会没人跟他玩,看来是多虑了。
他忍不住多看了两眼,想着待会走过来打个招呼。
“江……”
“你他妈能不能走快点儿?!”一声粗犷的呵斥率先传来。
只见江逾白被旁边的两个人狠狠的怼了两下,他猝不及防的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另一边的一个男的抽了口烟,离得远看不见表情,但能听见他说什么:“妈的昨天跟我们几个不是挺豪横的吗?还手啊?”
“草,他就是在学校里仗着有老师,出了学校他敢吗?”
贺欲燃的心狠狠往下沉了一瞬。
不对。
不是朋友……
他几乎是没有犹豫,摔了车门就要追过去。
“哥!”贺锦佑突然冒出来,一把就抓住了他的胳膊:“走啊,你看啥呢?”
贺欲燃“啧”了一声:“你先上车,我有点事。”
再回过头,这一行人已经拐进了一条小道,没了踪影,他刚想追过去,就又被贺锦给扯了回来,他急的眉毛都竖了起来:“哥,你不会是想多管闲事吧?你……”
草,来不及了。
贺锦佑被一股极大的力量甩开,一抬头,就对上贺欲燃愤怒的目光。
“这特么不是闲事!”
贺锦佑看着贺欲燃追上去的背影,愣在了原地——
作者有话说:一想到要开学就浑身难受好像有蚂蚁在爬[裂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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