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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40

    第31章 你怎么会来


    八中后院是一小片废弃的城中村,因为前面有所学校的原因,很久都没有拆迁开发,也就成了八中小混混约架撒野的地盘。


    贺欲燃顺着小路走进去,这几天下雨,本就杂草丛生的道路更加泥泞不堪。放眼望去全都是废弃的平房,他根本不知道江逾白被这群人带到哪个偏僻胡同里去了,只能边跑边喊。


    “江逾白?”


    “江逾白你在哪?”


    贺欲燃的心跳在一声声没有得到回应的呼喊中一点点加快。


    如果是两三个,以江逾白的体型来说肯定没问题,可今天那群小混混起码有六个人,而且看他们嚣张跋扈的样子就知道是惯犯,下手肯定轻不了。


    不会被打骨折吧……


    “草!他妈的到底在哪啊?”


    江逾白被打的倒地不起的画面一帧帧在他脑海闪过。


    那些人万一带刀了……


    贺欲燃跑找遍了每个角落却都没有江逾白的影子。


    他累的大口喘气,却不敢懈怠,生怕自己再晚一分钟,江逾白就遭遇了什么不测。


    废弃的村子残破又老旧,砖瓦钢铁碎散一片,气氛也安静的诡异,贺欲燃不免想起网上那些碎尸杀人案。


    江逾白会不会早就被他们……


    “草!你敢挑衅老子?我是不是给你脸了?!”


    贺欲燃转过头,向一个破败的平房里看过去。


    五六个人将中间的江逾白围住,其中两个男的狠狠的向地上的江逾白挥舞着拳头,刺耳的笑声此起彼伏,江逾白捂着肚子,蜷缩在地,被他们一拳一脚打的爬都爬不起来。


    “妈的。”


    贺欲燃怒火中烧,抓起脚边的大石头扔了过去,正中打的最起劲的人的小腿。


    男生疼的“嗷”一声,瞬间失去平衡摔在地上。


    剩下的几个人也懵逼的转过头看向贺欲燃。


    男生已经疼的没法站起来:“我靠,你他妈谁啊?!乱丢什么东西?”


    贺欲燃大步流星的走过来,衣摆随着他的动作摇曳在风中,他举起手机沉着冷静道:“聚众群殴,校园霸凌,我已经报警了!”


    气氛安静了几秒,几个男生开始大眼瞪小眼。


    “靠?真的假的??”


    “不会吧?点儿这么背,在这也能碰到管闲事儿的?”


    “看他那样子不像假的,要不咱跑吧?”


    贺欲燃见他们愣在那不动,又厉声喊道:“还杵在这干嘛呢,想吃牢饭吗?”


    兴许看他是个成年人,几个男生也顾不上真假了,一股脑的逃窜开。


    “草,走走走!”


    “好不容易逮到机会教训他,扫兴死了。”


    末尾的男生显然还没解气,咬牙切齿的指着江逾白:“今天算你运气好,你特么给老子等着。”


    江逾白背靠墙壁,低着头,大口大口喘着粗气。纯白的校服被泥土和血液浸染,他双手无力的捂着胸口,臂弯处似乎被利器划伤,往出渗了不少血。


    “他们几个还真带刀了?”贺欲燃蹲下来,看着江逾白手臂和腹部的伤口。


    他刚才是想跟这几个小兔崽子动手的,但六七个人要是一起上,他就算打得过也会耽误不少时间,更何况江逾白的状态很不好,他必须先引开他们。


    他小心翼翼捧起江逾白的脸,瞬间睁大了眼睛,紫红的痕迹遍布他那张白皙的脸颊,刮蹭而留下的血痕也相当扎眼。


    贺欲燃张开嘴,一时没说出话来。


    江逾白却先开口了,那声音太轻了,宛如要断掉的绳索:“你,怎么会……来……”


    他虚弱的声音是贺欲燃未曾听过的,印象里,他嗓音里总有一种势在必得的沉稳,无形中让人觉得安心,但今天和以往都不一样。


    从认识开始,他给贺欲燃的感觉,永远都是捉摸不透的,看起来冷冷的,却有点恶趣味,常常把他气的半死,他却在一旁泰然自若。


    好像一直以来,都是贺欲燃误打误撞的向江逾白展示出脆弱的一面。


    但他却从未看到过江逾白这样。


    贺欲燃只觉得喉咙发紧:“我怎么会来,幸亏我来了,不然你死这都不一定有人知道。”


    江逾白艰难的勾起一丝微笑,嘴角却因疼痛止不住的抽动着。明明落魄的不成样子,仿佛下一秒就会碎掉,可碎发下面的那双眼睛却闪烁着生生不息的光亮。


    “笑什么?”贺欲燃的指尖轻轻在他脸上划了一下:“你是傻子吗?打你为什么不还手?”


    江逾白又垂下眼帘,嘴唇微微抿起,却不小心扯到脸上的伤口,疼的他直皱眉。


    他吸了吸鼻子:“我打不过。”


    贺欲燃闭了闭眼,努力调整着内心中汹涌的怒火,它灼烧着身心,仿佛下一秒就要从他五脏六腑中蔓出来。


    “走,去医院。”他睁开眼,伸手捞起了江逾白的胳膊。


    “嘶……”


    贺欲燃把动作放的更慢:“慢一点,来,能走吗?”


    江逾白站起身,试着挪动了两下步子:“能走。”


    周围都是泥坑,两个人的脚陷一步,拔一步,江逾白还浑身是伤,动一下都疼的直咬牙,这种速度,根本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走出去。


    贺欲燃犹豫了一下,在江逾白面前弯下了腰:“上来,我背你走。”


    江逾白下意识往后退了一下:“不用,别……”


    “别别别,别什么别?”贺欲燃转过脸,有些急了:“你浑身是伤,走出去天都黑了,我背你走还快一点。”


    江逾白抿唇犹豫了一下,还是往前趴了下去。


    贺欲燃把他背起来那一刻,差点没向后栽过去。


    没开玩笑,他感觉自己背了一头牛。


    “不是,你……你这么沉,怎么还能被欺负啊?”贺欲燃都感觉胸闷气短,话都说的断断续续。


    江逾白把头轻轻搁在他肩膀,可怜的很:“他们人太多了,我还了手,他们就会打的更狠。”


    贺欲燃觉得他说的也有道理,毕竟江逾白再强壮,这些人一起上估计他也招架不住。


    贺欲燃背着他往前走,步伐沉重的他几次都差点要倒下去,不一会儿就浑身是汗。


    “哥!哥!”


    贺欲燃听到熟悉的声音,一抬头,就看见贺锦佑风风火火的跑过来。


    “哥,你怎么样,受没受伤?”贺锦佑跑过来,将他哥上上下下看了一遍。


    贺欲燃上气不接下气:“就特么你这个速度,要真有事你也就只能来给我收尸了。”


    贺锦佑不服气的说:“我那是去找学校保安了!主要这地方太大了,我找半天才找到你们!”


    “闭嘴吧。”贺欲燃气若游丝的打断:“赶紧帮个忙啊!”


    “哦哦哦哦。”贺锦佑这才反应过来,连忙上前帮忙把江逾白放下来,两个人一起架着他走,速度快了不少。


    走出小路,学生都已经散没了,两个人把江逾白架到后座,贺锦佑坐上副驾驶,往后看了一眼,江逾白瘫在椅背,疼的眼睛半眯着,看样子被打的不轻。


    “他这得先去医院吧?”


    “嗯,我先带他去医院处理一下再送你回去。”贺欲燃伸手挂档,车子极速的开出去,大概二十分钟就到了市医院。


    医生见江逾白伤得比较重,给他做了个全身x光检查。差不多过了半小时,医生才带着江逾白出来。


    “医生,他怎么样?没什么大事吧?”贺欲燃拧着眉,嘴唇有些发干。


    反观受害人江逾白只是淡然的坐在一旁,要不是看他满身的伤,真有点分不清谁才是受害的那个。


    医生摇摇头,抚慰道:“没什么大事,就是肌肉拉伤,胳膊有点筋骨错位,已经处理过了,回去静养就行,其他都是一些皮外伤。”


    贺欲燃心里的大石头终于落下,他长舒了口气:“那就好。”


    医生将手里的药递给贺欲燃:“这个药拿回去,早晚给他擦一遍,一两周基本上就能好。”


    贺欲燃接过:“谢谢医生了,哪边缴费?”


    “哦,楼下大厅就行。”


    贺欲燃点点头,转身扶起了江逾白,轻声询问:“感觉怎么样,哪里还有不舒服现在提,再让医生给你看看。”


    江逾白摇摇头:“我没事,今天,麻烦你了。”


    贺欲燃不太喜欢朋友之间的客气:“少来这套。我要真觉得麻烦今天压根就不会去找你。”


    俩人往前慢悠悠挪着步子,进了电梯,快要到楼下时,江逾白突然停顿,站直了:“燃哥。”


    “嗯?”


    江逾白眨巴眨巴眼睛:“我想上厕所。”


    “……”


    “都进电梯了你才说,憋着,回去上。”贺欲燃咬牙。


    江逾白真挚的看向他:“憋不住了。”


    “你他妈?”贺欲燃看着他浑身哪都是绷带,跟个半残似的。


    “你刚怎么不说?”


    “在犹豫。”


    贺欲燃忍住想刀他的冲动:“我说实话,你真的很麻烦。”


    “对不起。”


    _


    贺欲燃把贺锦佑送回去后,车内只剩下他和江逾白。


    “你家里有人吗,我送你回去?”贺欲燃通过后视镜看他。


    江逾白闻言,睁开疲惫的双眼。自从昨天跟江纪伟吵过之后,他就特别厌恶回家,并且他现在浑身是伤,要是正巧碰上江纪伟回来,指不定他会趁火打劫做出什么。


    “我……”江逾白犹豫了一下:“你方便把我送到畅享吗?”


    贺欲燃皱眉:“那个网吧?”


    “嗯。”


    贺欲燃转过身,有些生气了:“你浑身都是伤的去那干嘛?”


    江逾白低着头,唇瓣轻抿着,半天都没说话。


    贺欲燃也猜到个八九不离十了,虽然不了解他家里具体情况,但想起他撞见江逾白和他父亲吵架那天,估计不是没带钥匙,是怕这样回去挨训。


    贺欲燃感到深深的无奈,转动方向盘,车子驶了出去。


    “去哪?”


    贺欲燃从后视镜里和他对视:“收留你。”


    “……”


    贺欲燃还是第一次带江逾白来自己家,除了那几个前任和楚夏,王康他们几个他都没被带着来过,其实本来他是不想的,但带他回酒吧的话,他这浑身是伤太吸眼球了,那几个欠皮兄弟又得扒着他问东问西,没准还得以为是他给打成这样的。


    江逾白有点拘束,站在门口半天都没进去。


    贺欲燃把车钥匙放在玄关柜上,回头招了招手:“进来啊。”


    江逾白这才慢慢挪步子往里走,仔仔细细的环顾着贺欲燃的家。


    直筒式复式房,复古的装修风格,落地窗从楼上直通到下,千叶窗帘半开着,阳光斑斑点点的打在深棕色的实木地板。


    欧式风格的黑色真皮沙发和檀木茶几坐落在客厅正中央,楼梯是螺旋式,浮雕精美优雅,天花板悬挂着巨大的欧式玻璃吊灯,以及随处可见的中世纪抽象壁画。


    装修风格是最凸显审美的,贺欲燃的风格很多变,但无论哪种,都彰显着他高贵精致的气质。


    贺欲燃走到了冰箱前,回头问他:“口渴了吧,果汁来点么?”


    江逾白摇摇头:“不太想喝果汁。”


    贺欲燃往冰箱里看了一眼:“那还有酸奶。”


    江逾白摇摇头:“不爱喝奶。”


    贺欲燃叹了口气:“汽水,茶水,饮料,你要哪个?”


    江逾白仔细斟酌了下。


    “白水吧。”


    “……”


    “渴死你吧。”——


    作者有话说:宝宝英雄救帅


    第32章 漂亮小狗


    江逾白忍不住笑,又跟他嘴贫:“别吧,我是伤员。”


    贺欲燃看着沙发上那个明明被打的快散架,却还能不忘嘴贱的某人,皮笑肉不笑的问他:“你是在跟我卖惨吗?”


    江逾白歪头看他:“不管用吗?”


    贺欲燃转身一把关了冰箱,骂骂咧咧的去厨房给他倒水:“我看你还是不够疼,还有闲工夫贫嘴。”


    他给江逾白倒了一大杯的水,被他咕咚咕咚全喝完了。他又看了看江逾白那件沾满了泥污和血渍的校服,纽扣和领子都被撕坏了,估计洗了也没办法再穿了。


    江逾白把杯子递给贺欲燃:“谢谢。”


    贺欲燃接过:“衣服脱了,太脏了,碰伤口上容易感染。我去楼上给你拿套衣服。”


    说着他就上了楼,在衣柜里翻了半天,翻到一件崭新的睡衣,贺欲燃很喜欢买衣服,一周穿搭都不重样那种,所以有很多衣服买回来都没来得及上身就压箱底了,再翻出来都忘记是什么时候买的了。


    下了楼,贺欲燃把衣服递给他:“卫生间在你身后。”


    浅蓝色的真丝睡衣,看上去简约又素净,但纽扣却做成了铃兰花的形状,恰到好处的点缀。这种很设计感的衣服,一看就知道会合谁的品味。


    贺欲燃见他不说话:“怎么了?”


    江逾白忽然抬头,晃晃手上的睡衣:“不是喜欢可爱的吗?”


    “……”


    他弯着眉眼,笑的促狭:“这套睡衣是你其他理想型的么?”


    “草?”贺欲燃要炸了,不对,已经炸了:“你想死就直接开窗户跳下去,我不拦着,别上我这找死。”


    江逾白笑出声来,像是憋了很久。


    “问问而已,还不太想死。”他腔调里还有没收住的笑意:“我知道是你的。”


    贺欲燃咬牙切齿的看着面前这个他今天刚救回来的大麻烦,要是现在桌子上有瓶后悔药,他连瓶吞了。


    “少犯贱。”他说:“我家又不收破烂,就那一件前任落下的睡衣。”


    他挠挠头,不知为何偏要补充:“而且,是我忘了丢的,又不是什么念旧情。你那天走之后我就丢了。”


    半响,江逾白像是给予信任一样回答:“好。”


    搞什么,还好,好个屁,弄的像我在和你解释什么一样。


    意识到自己的话很奇怪,贺欲燃避开话题:“你那身校服估计也不能穿了,家里要是还有备用的就丢了吧。”


    江逾白低头看了看身上的校服:“不行的,不穿校服进不去校门,明天早上来不及回家换。”


    贺欲燃刚想起这一茬,但看看他那衣服上大大小小的破口:“你确定?你就这么穿进去?”


    江逾白随意的拍了拍校服上的灰:“洗一下应该能好点。我学校桌肚里有件外套,遮一遮就没事了。”


    贺欲燃还想说什么,但最后还是点了头:“行吧,你自己的手能换衣服吗,要不要我帮你。”


    “不用,我自己就行。”江逾白笑了笑,拿起睡衣转身进了卫生间。


    江逾白行动有些不便,换衣服用了差不多二十多分钟,出来的时候贺欲燃正坐在沙发上刷着外卖软件。


    江逾白慢慢移动着步子,坐到了贺欲燃旁边,瞥了一眼他的手机:“饿了么?”


    “不是,美团。”


    江逾白愣了愣:“我是问你,是饿了么。”


    贺欲燃坚持:“我说了是美团啊。”


    “……”


    江逾白抬头看着贺欲燃那一脸坚定,偏过头,没忍住笑出了声。


    “你笑什么?”贺欲燃还是不解,江逾白不会被人打傻了吧。


    江逾白摇摇头,肩膀因为憋笑轻微抖动着:“没事。”


    贺欲燃压根没反应过来,把手机递过去:“我懒得做了,你看看你想吃点什么。”


    “你吃什么我就吃什么。”江逾白回答。


    贺欲燃“哦”了一声:“你吃辣吗?”


    “不吃。”


    “行。”贺欲燃手指划了划:“点完了。”


    贺欲燃考虑到他身上有伤,还是点了些清淡的,两碗牛肉混沌,料还挺足的,正好能吃饱。


    贺欲燃饿了半天了,打开外卖盖子,混沌的醇香扑鼻而来,他不由得舔了下嘴唇,端起碗舀起混沌放进嘴里。


    牛肉被煮的很烂,咬一口汤汁四溅,鲜嫩可口,贺欲燃满足极了,他忍不住分享吃到美食的喜悦:“他们家混沌我常点,怎么样?”


    江逾白有点忙,只能点头“嗯”了一声,因为左胳膊不能弯曲,端不了碗,但沙发太高,茶几又矮,他只能坐在地上的小凳子,笨拙的低着头,用一只手操作着勺子往自己嘴里送。


    他刘海有点长,低头时盖住那双眼睛,贺欲燃坐在他对面的沙发,只能看见他脑袋像小狗似的贴在碗边,另一只手往嘴里送混沌,又傻又可怜。


    “噗——”贺欲燃笑出声。


    江逾白抬头看他,嘴里还塞着东西,显得呆呆的:“怎么了?”


    “没什么。”贺欲燃笑着看他,眼睛弯的好看:“就是觉得你这样吃饭像小狗。”


    “小狗”皱了皱眉,想表达不满:“你骂我还是夸我。”


    江逾白脸上都是创口贴,深深的淤青在他白润的脸颊尤为显眼,那双剔透的瞳孔映进头顶的灯光,抬头看人时眼睛像是在发亮。


    贺欲燃抿住笑意:“夸你。”


    夸你像只受了伤的漂亮小狗-


    吃饱喝足之后,贺欲燃带他上了楼,靠楼梯口有一个不大不小的空房间。


    “你今晚睡这吧。”贺欲燃打开衣柜,从里面翻出一床崭新的被子。


    江逾白点了点头:“好。”


    贺欲燃举起腕表看了一眼:“快八点了,我先回屋了,你有什么事就叫我,我就在对面住。”


    说着,他转身准备离开。


    “等下燃哥。”江逾白犹豫了一下,才说:“你能帮我打湿条毛巾吗?我擦一下。我身上有伤不能沾水,不洗澡有点不舒服。”


    “行。”


    贺欲燃下楼进了浴室,从柜里翻出一条毛巾打湿,路过沙发,突然瞄到茶几上的药瓶,才想起来江逾白还差一遍药没擦。


    他顺手抓起来,一块送到了楼上。


    门打开,贺欲燃把东西递了进去:“对了,药膏记得擦。”


    “好。”


    江逾白左胳膊根本动不了,右手掌也被包着绷带,别说擦药膏了,可能用毛巾擦身上都有些吃力,更何况他背部伤口更多一些,没人帮忙他根本擦不到。


    贺欲燃有点犹豫,要不要帮忙。


    算了,这种事情属实有点尴尬,他不提自己也没必要上赶着。


    “燃哥。”江逾白忽然开口:“我一只手不是很方便,可能要麻烦你帮我擦个药。”


    说完,他又扯出一个十分礼貌,让人根本无法拒绝的微笑。


    “……”


    贺欲燃囧了,早知道刚才就该关门走人的。


    江逾白看出他有点犹豫:“不过,要是不方便的话,我自己……”


    “行了,你先把衣服脱了吧。”


    提都提了还能不帮吗?假客气什么。


    贺欲燃走进去,把毛巾扔在旁边的床头柜,转身看见江逾白正笨拙的用手指解着睡衣扣子,他手缠着绷带,动起来十分不灵活。


    贺欲燃一撸袖子,向江逾白的领口伸了手。


    “我自己来就……”


    “等你弄完要到什么时候。”


    江逾白没再执着,乖乖的坐在床上不动了。


    贺欲燃动作很快,扣子一颗颗被解开,领口也愈来愈大,不一会儿,那片白皙光滑的胸肌就坦然地呈现在了他面前。他手一顿,一时忘了怎么继续。


    江逾白抬头看他,丝毫没察觉到不对:“怎么了?”


    贺欲燃逃避了下目光,努力把注意力放在自己的手上:“没,你别动。”


    “好。”


    贺欲燃扯开睡衣,手指顺着衣服往上滑到他肩膀,结实又柔软的触感让他有些凌乱。


    他沙哑的开口:“你,抬下肩膀。”


    江逾白乖乖的坐直了一些。


    顺利的把睡衣脱下来,这下他上身什么也没穿了,从脖颈到小腹,展露无余。


    贺欲燃有些震惊,江逾白的身材实在是优越,才十八九岁的年纪,肌肉纹理却及其明显。宽窄刚好的肩膀,沟壑分明的腹肌,往下劲瘦的腰部,肌肤也紧致有弹性。


    明明穿上衣服看着不过是颀长挺拔一些,没想到脱了这么有料。


    这对于一个gay来说,无疑是一种视觉盛宴。


    贺欲燃的视线被全部占据,现在他无论看哪,余光都能瞥到江逾白的身体。


    他不免有些紧张,毕竟除了自己那几个前任,他还真没看过其他男人这么坦然地坐在自己面前过。


    贺欲燃转身拿过身后的湿毛巾,小心翼翼的向江逾白的胸口擦去,指腹不经意间摩挲到肩膀处的伤口,他疼的呼吸一重,两人齐齐抬头,目光撞了个满怀。


    贺欲燃有些尴尬,轻声问他:“疼了?”


    江逾白的目光顺着他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一路滑到他的嘴唇。


    似乎是太紧张了,贺欲燃下意识用牙齿轻轻摩挲着下唇,红润的唇瓣被压迫的泛白,但当齿尖松开,被咬过的地方又漾进更深的血色,从唇间绽开一片妖艳的红。


    江逾白目光发钝,呼吸沉重,片刻后才嘟哝出一句:“还好。”


    “疼就说,我再轻点。”贺欲燃把头埋的很低,声音也越来越小,江逾白一时没听清。


    “什么?”


    贺欲燃抬头,目光躲闪:“我说你疼就和我说,我,轻一点。”


    他越往后说越没底气。


    靠,这话说的怎么这么恶心。


    贺欲燃低头不敢看他,只觉得脸烫的慌,这一刻,两人之间的气氛就如同疯狂摇曳的火苗,被没来由的狂风吹过,烧的越来越旺。


    毛巾细心的擦过胸膛,大大小小的伤口和淤青遍布全身,稍不留神就会蹭到他伤口上去,疼的他直皱眉。


    “药膏,递给我。”贺欲燃把毛巾放下,朝他伸了伸手。


    江逾白转过身抓起床铺上的药膏递过去。


    贺欲燃拧开盖子,拿起棉签在瓶口转了一圈,轻轻的点在江逾白嘴角的淤青上。


    冰凉的膏体刺痛着神经,他不由得吸了口凉气,棉签一下子就滑了出去。


    贺欲燃有点不耐烦。


    他伸手直接捏住了江逾白的下巴,逼迫他看向自己:“你越动越疼,看着我,很快就好。”


    那些人下手很重,江逾白很多伤口还血淋淋的,如果不好好涂药,留疤的风险很高。


    他看了看江逾白那张脸蛋,如果留两道疤在上面,倒不至于难看,但确实有些可惜。


    贺欲燃忍不住问他:“那些人为什么打你?”


    江逾白犹豫了下,两人离得很近,他声音就放小了些,莫名有些委屈:“他们骂了我朋友,我一时没忍住,帮忙骂了回去。”


    他的下巴被贺欲燃用手指轻捻着,动弹不得,只能仰视着贺欲燃,过近的距离让他的眼神有些局促,显得懵懂又无知。


    他如今的样子,就真像一只受了伤的小狗,被别人一只手擒拿,任由摆布。


    贺欲燃笑出来,居高临下的盯着他向下的唇角:“你还会骂人呢?”


    江逾白长睫颤动两下,最后垂了下来,嘴唇又抿成一条直线,不说话了。


    是在不服气吗?


    贺欲燃又笑了:“我没笑话你。”


    江逾白还是不看他。


    “就是觉得挺不可思议的。”贺欲燃眼中噙着懒散的笑意:“你不说你挺乖的吗,还会骂人?”


    “会骂人就不乖了吗?”


    江逾白抬起眼帘,眸光轻微颤动两下,眼里忽而灌进一丝不易察觉的轻傲。


    刚才的茫然和无知就如同他开的玩笑一般,轻而易举就被他掩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如愿看到贺欲燃迟钝后的愉悦。


    贺欲燃僵了两秒。


    明明被调侃的人是江逾白,最后被撩拨的人却是他。


    乖的太逼真,就连贺欲燃都差点忘了,江逾白最擅长的是什么。


    草,又被骗了——


    作者有话说:贺欲燃:这对吗?


    江逾白:[可怜]


    贺欲燃:(……一股无名火)


    我:小腹吗?(bushi)


    第33章 我管你


    贺欲燃的笑容僵了两秒,随而弧度更深,墨玉色的瞳孔放大,将他完整的映在里面。


    “江逾白,你很喜欢问问题啊。”


    江逾白看着他眼中的自己,笑容更加肆意:“你要回答吗?”


    他又说。


    “我想听你夸我乖。”


    他嗓音缓慢而轻飘,稀稀疏疏的挤进贺欲燃的耳廓,在暧昧不清的距离下,如同恋人间热切的厮磨。


    贺欲燃手指蜷缩着,呼吸节奏终于紊乱。


    那种熟悉的错觉又来了。


    不知是不是氛围太奇怪,还是贺欲燃真的疯了,明明只是朋友间的一句调侃,或许换做是楚夏,他还会贱兮兮的接上两句,可好像这个人只要是江逾白,他就总是毫无招架之力。那些话落到他耳朵里,心脏就像被羽毛扫了一般瘙痒难捱。


    “燃哥?”江逾白看着石化的他笑出声:“你这里已经涂了第三遍了,别擦了,疼。”


    贺欲燃回过神,又看向他的眼睛,那层模糊不清的水雾早已散开,只剩下眼底清澈的笑意。


    一切似乎又被拉回原点,刚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转眼间,又成了泡影。


    贺欲燃调整了下呼吸,换回那副笑脸:“笑的这么开心,我看你压根不疼。”


    江逾白撇撇嘴,投来一个无比真切的目光:“很疼,疼想哭。”


    贺欲燃不惯着他,朝他挑了挑眉:“哭一个我看看。”


    江逾白嗤笑出声:“可我现在哭不出来,你等我什么时候想哭了,打视频给你看。”


    贱死了。


    贺欲燃直接朝他的淤青按了下去,江逾白疼的“嘶”了一声。


    贺欲燃爽了:“现在想不想哭。”


    江逾白无奈的笑道:“有一点,我酝酿一下吧。”


    “闭上嘴,转过去,擦后面。”贺欲燃轻拍了下他的肩膀。


    江逾白将身子半转,将脊背露给他。


    即便贺欲燃知道他背部的伤口更多,但看见的时候还是吃了一惊。


    可能是因为江逾白自我防卫的时候把身子蜷在一块的缘故,那些拳打脚踢基本上都砸在了他后背,导致后面一片深红的血痕,哪怕被处理过也还是有些渗人。


    江逾白看着他迟迟不动,转脸看了看他:“燃哥?怎么了?”


    贺欲燃眉毛紧拧:“他们下手特别狠,这明摆了是要把你往死打,你不只是骂了他们这么简单吧?”


    他看不到江逾白的脸,只听到他一声不轻不重的叹息:“嗯。他们骂了我朋友,我没忍住跟他们吵起来了,最后动了手。”


    贺欲燃取出药膏,轻轻的涂抹在他伤口上“谁先动的手?”


    “他们。”


    贺欲燃也猜得到,江逾白不会是先动手的那种脾气。


    “所以,你身上这些伤,不只是今天的吧。”贺欲燃抬头,看着他脊背上一条结了痂的红痕。


    江逾白没有隐瞒,轻轻的“嗯”了一声。


    贺欲燃虽然不是从八中毕业的,但他高中时也没少被这些小混混找麻烦,他知道这种事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要是想解决,要么把他们揍服,要么寻求帮助,否则无休无止。


    他依稀记得高中时有个男生不爱说话,性格高冷,被几个痞子连续欺负了一年,最终承受不住校园霸凌带来的心理压力,选择了跳楼自杀。


    江逾白学习太好,本就和这臭鱼烂虾的学校格格不入,如同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莲花,再加上他沉默寡言的性格,受排挤受伤害的可能性太大了。


    他看着江逾白伤痕累累的脊背,光滑的肌肤被利器划出一道道猩红的口子,皮肉甚至有些外翻,心里止不住的悸动。


    “江逾白。”贺欲燃嗓音正色:“明天上学把这件事告诉老师,不能让他们一直没完没了的找你麻烦,听到了吗?”


    江逾白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缓了一会儿才轻声说:“这种事情在八中很常见。要么适应,要么退学,学校懒得管,老师也不会管的。”


    “那你也不能忍着。”贺欲燃说:“老师不管,那就找家长,闹到学校,闹到公关部门,这种事情你越沉默就会越变本加厉。”


    他情绪有些激动,盯着这片血淋淋的脊背,等着眼前人的回答。


    但江逾白只是垂下了头,轻飘飘的说了句:“我爸妈也不会管的。”


    贺欲燃似乎有点不能理解这句话:“什么?”


    半响,江逾白缓缓开口:“我爸妈离婚了。”


    贺欲燃呼吸一滞。


    江逾白继续平静的阐述:“我妈走了,我爸不怎么回家,你也看到了,他很讨厌我。”


    江逾白挪动了下,转脸,再次露出他那双淡漠的双眼:“没人管的。”


    屋里安静,他嗓音微弱却也清晰。


    “我也懒得管了。”


    贺欲燃脑袋里嗡的一声,不轻不重,却足以让他哑口无言。


    回想起那天江逾白父亲的冷言冷语,少年因不堪重负而驼下的脊背,他只感觉被一盆冷水从头浇到了底。


    江逾白不是想沉默,是他根本没有开口的底气。


    世界上每一次与邪恶对峙的声讨都是需要资本的,成年人或许有能力自给自足,可对于涉世未深的孩子而言,唯一能支撑他们对抗不公的资本,就只有父母的理解与爱。


    拥有的人可以凭借着这份资本挣脱黑暗的枷锁,重获新生,没有的人要么自我拯救,要么溺死其中。


    他看着江逾白皮开肉绽的后背,不知是不是被这抹红色灼的,他只觉得眼眶发烫,有什么东西从心口直攀眼眶,马上要涌出来似的。


    贺欲燃不希望江逾白成为后者,但自己从丝毫关爱和理解都没有的家庭里长大,也深知前者的水深火热。


    于是,他伸手触上了江逾白脊骨上一条最深,最长的疤痕:“那你就打回去,打坏了告诉我。”


    “我管你。”


    他是冲动,但他没说胡话。


    指尖上好像不止是体温的热切,江逾白怔怔的沉溺在这份触感中,一时无法晃过神。


    可贺欲燃早就站起身,绕到了他面前,距离太近,眼眸间微妙的颤动都被无限放大。


    “江逾白。”


    贺欲燃轻轻叫他。


    “嗯。”江逾白也应了。


    “把你上一句话收回。”


    “什么话?”


    “你说你懒得管你自己。”贺欲燃紧紧追逐着他的目光:“我不想再听到你说这么没士气的话。”


    “谁都可以说不管你,但你自己不可以。”


    江逾白看着他泛着水光的眼睛,轻轻漾开一抹笑:“好。”


    贺欲燃不说话了,只觉得眼眶越来越热,一瞬间模糊了江逾白的轮廓。


    他想转身藏住,可江逾白的指腹却先贴了上来,在他泛红的眼角拂了一下,将眼泪轻捻碎在了指尖。


    “别哭。”江逾白轻声说。


    贺欲燃扭过头,咬牙咽下那份晦涩:“我没哭。”


    草,丢脸死了。


    第几次在他面前失态了?记不清了……


    江逾白的嗓音温柔,像哄小孩儿似的:“嗯,没哭。”


    贺欲燃更加无地自容,二十二三岁的人了,怎么突然变的感性起来,明明是安慰别人,自己却先掉眼泪了。


    好像在江逾白面前,他总是会轻易失控。


    贺欲燃感觉自己不能再待下去了。


    江逾白看着他被泪水打湿的长睫,眸光越发深邃。不知道现在蹭上去,还会不会是软的……


    “燃哥。”


    贺欲燃回过头,情绪早已被他整理好:“说。”


    江逾白摩挲着他的衣袖,眼里递过一份温热:“谢谢你心疼我。”


    其实我还有好多声谢谢没有说。


    但在此之前。


    请你快一些爱上我。


    _


    外面的天早就暗下来了,窗户半开着,微凉的风钻进来,携着缭绕的烟雾攀上半空。


    贺欲燃看着远处模糊不清的霓虹灯,低头吸了口烟。


    尼古丁辛辣呛口的味道紧紧缠绕上喉头,他还是没能适应,转过头剧烈的咳嗽了两声。


    他不擅长抽烟,也有些讨厌这个味道,但这个东西确实能解乏,他就买了两盒放在身边,烦的时候掏出来抽一根,一边感叹确实管用,一边抽完了嫌弃的去漱口。


    他总是这样矛盾,对很多人,很多事,都有着极端的不同看法和感受。


    比如江逾白。


    初始印象里,江逾白在他眼里表里不一,冷漠无趣,不知是不是有情敌的自带恶意,他讨厌和江逾白有一切过多的接触。


    可就他越是讨厌,面前的人就好像是越靠近,就好像冥冥之中一切都注定好。密室里他们牵起的手,他发烧时江逾白的电话,还有今天他见到江逾白被欺负时的奋不顾身。


    他想起那天江逾白说的话:“始料不及是常有的,没有人有十足的把握将剧情发展牢牢攥在自己手心。


    是的,正如他所说,那些无数次在江逾白面前的哑口无言,无数次因为冲动说给他听的话,包括刚才掉的眼泪,都不在他的剧本之内。


    他曾想过很多原因,但最终都被排除掉了,不是因为意外,也不是因为突然变得感性,一切的一切,都只是因为,他是江逾白。


    他再不愿意承认也得承认,在他不知不觉间,江逾白早已在他心里占领了不可忽视的地位。回忆起两人之间发生的桩桩件件,他其实说不出具体的感觉。


    只是觉得,他不希望江逾白再受伤。


    手中的烟抽没了一半,它看着黑夜中燃烧的火星,它愈演愈烈,似乎马上就要燃烧殆尽,烧上他的指尖,一发不可收拾,最终,他徒手掐灭。


    滚烫的火星湮灭在他指尖,灼烧着他的皮肉,他疼的蹙眉,也终于清醒过来。


    他把思绪停在这根没抽完的烟,转身丢在了垃圾桶里。


    他不想敢再往下抽了,也不敢再往下想了。


    他知道,错觉一旦多了就不再是错觉。


    是疯了。


    打开客厅的灯,阳台那件校服率先映入眼帘,阳台窗没关严,丝丝缕缕的风吹动着那件早已破烂的校服。


    贺欲燃抬脚取下来,看着上面破口。


    “外面这么冷,穿出去不冻死你才怪。”-


    江逾白再看到自己那件校服的时候,上面那些大大小小的缺口都被针线很好的缝合上了。


    “燃哥?你昨晚帮我缝的?”他诧异的拎起手里那件已经脱胎换骨的校服。


    实则因为缝衣服熬到一点的某人咳嗦了两声:“昨天睡不着无聊缝的,你赶紧穿上,我下去开车。”


    江逾白看着他快刀斩乱麻的动作,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


    看来,对于不擅长撒谎的人,适当的逃避也是种自我拯救。


    贺欲燃坐在楼下等了半天,江逾白才下来,腹部的伤口导致他走路速度变得很慢。他左胳膊似乎还是不敢动,直直的耷拉在身侧。


    看着他磕磕绊绊的上了车,贺欲燃还是有些担心:“待会我送你到校门口,叫你朋友来接,最近先不要一个人来回走,免得他们找你麻烦。”


    江逾白愣了两秒:“好。”


    祁朝念昨天听江逾白在微信里跟她说,他被高阳他们几个堵了,进了医院,但他确实没想到能这么严重。


    祁朝念吹了个泡泡。


    看着江逾白被贺欲燃搀扶着过来。


    泡泡“啪”一声破了,粘在她脸上。


    贺欲燃扶着江逾白走过来,上下打量着面前这个酷炫的鲻鱼头女孩:“你是他朋友吧?”


    祁朝念点点头:“哦对。”


    贺欲燃叹了口气,细心的交代:“他伤的有点严重,走路不方便,胳膊也动不了,可能需要你照顾他一下。”


    祁朝念看了看江逾白满手的绷带,还有那跟七老八十一样蹒跚的步伐:“你,伤这么严重?”


    “嗯。”江逾白应声。


    祁朝念嘴角抽搐:“几,几个人啊,给你打成这样?”


    江逾白说:“六个。”


    祁朝念惊呼“六个?!”


    贺欲燃点头,现在想起来还愤愤不平:“是啊,六个人打他一个还带刀了,我要是没看到,指不定让打成什么样。”


    祁朝念磕磕巴巴:“不是,我没说完,我是说,六个人你怎么就……”


    “燃哥,你先回去吧,她送我进去就行了。”江逾白忽然打断。


    祁朝念又没说完,差点被噎死。


    贺欲燃看看他,还是有点不放心:“行,那你小心点,多跟你朋友在一块,躲着他们点。放学我来接你。”


    “好,我会的。”江逾白笑着说。


    贺欲燃驱车离开。


    祁朝念奉承贺欲燃的嘱托,扶着一瘸一拐的江逾白往前走。


    “大哥,你这,你,他们是怎么给你打成这样的……”


    她话还没说完,就感觉到手里扶着的手臂被抽走了。


    她抬头,就看到刚才还柔弱不能自理的江逾白亲手扯了左胳膊的绷带。


    “诶!诶哥你干嘛呢!”祁朝念急的跳脚。


    “刚才那个帅哥说你不能乱动!诶!”


    江逾白面无表情的将绷带扔进垃圾桶,活动了下刚才连动都不敢动的左臂。


    他双手交叉,骨骼“嘎吱”一声过后,手指一勾,轻松把书包挎到肩膀,一气呵成,不带停顿。


    江逾白回头,看着祁朝念那张青红皂白的脸,忍不住笑出来:“你也信了?”


    “?”祁朝念。


    “我要杀了你江逾白。”


    “哦。”——


    作者有话说:江逾白的日记。


    燃哥看到我被人打了,他把我带回了自己家,还给我涂药。他在为我哭,因为我脊背的伤,因为我说了丧气的话。


    我那么可怜吗,燃哥,多疼疼我吧。


    第34章 爽吗


    “老子还真以为你被他们几个揍成什么样儿了,还大早上特意来接你,结果你在这跟我演上了?!”祁朝念还是没解气,叉着腰往他脸上跳。


    江逾白瞥了她一眼:“我又不是演给你看的。”


    “……”


    祁朝念舌头顶着腮帮子:“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演技这么好啊江逾白,为了得到男神芳心你是真是不择手段,我看你去电视剧里演那些傻白甜女主正合适,扣个假发你比她们还能装。”


    “跟你学的。”江逾白挖苦她:“是谁手划了个口子,刚跟我说死不了,结果转头就跟自己女朋友撒娇说疼。”


    江逾白清楚记得,祁朝念还特意把已经止了血的伤口硬生生又挤出血,他在一边拦都拦不住,还被祁朝念骂呆瓜,这叫求爱的手段懂不懂。


    祁朝念终于知道什么叫反咬一口了,又气又羞的指着面前这个表里不一的“乖乖男”骂道:“你擅长揭别人短的毛病还真是该死。”


    某“乖乖男”:“你嘴不积德活着也倒大霉。”


    “闭嘴!”祁朝念被他怼的要发疯了,指着他跟受了大气似的:“你再怼我一句我迟早阉了你!!”


    “你上次也这么说?”


    “有完没完?!我问你有完没完?”


    “嗯对不起。”


    别人的对不起是道歉,他的对不起是挑衅。


    祁朝念认识他两年,深知他这死性不改的恶趣味,第一千万次咽下这口气:“好女不跟男斗,我懒得跟你计较。”


    江逾白看她气的满头是汗,确实有点于心不忍,但更多的还是想笑。


    “别特么笑了,说点正事儿。”祁朝念捋了下炸掉的毛:“高阳他们那边我传完信了,放学老地方。”


    “不过你这一身的伤,我说要不等你养一养再说呢?”


    江逾白摇摇头:“皮外伤,不影响。”


    祁朝念忍不住上去碰了碰江逾白的脸上的淤青:“你是没还手吗?正常来说这几个人不可能给你打这样啊,看着都疼。”


    江逾白躲了一下,没回答。


    祁朝念也习惯了跟他在一块时自己总是自言自语:“还有啊,昨天刚开始不是没答应跟他们约架吗?怎么后来又去了?”


    “诶,你男神又是怎么救的你啊?他没理由来八中吧?”


    她在一旁滔滔不绝,江逾白静如止水:“巧合。”


    “巧合?”祁朝念挠挠脑袋,这几件事单看没问题,但串起来怎么都是问题,她想了一会儿只感觉自己要长脑袋了。


    “有这么这么巧的事儿吗?”


    她怀疑的目光打量着江逾白,面前这个人,绝对有事瞒着她-


    cx330:〈裴意说晚上晚点过来给你补习,你几点下课,我去接你。〉


    江逾白:〈不用麻烦了燃哥。〉


    cx330:〈不行,免得他们最近几天又找你麻烦,我先接你两天,安全点。〉


    江逾白把手机塞在桌肚里,低着头看着贺欲燃的消息,忍不住扯了下嘴角。谁说文字不能传达影像的,他明明就看见贺欲燃那副爹里爹气的表情了。


    张迪真觉得自己睡糊涂了,他竟然看到万年大冰山江逾白对手机傻笑了。


    他擦了把口水,翻了个身:“打游戏打多了,特么看到人机有感情了。”


    江逾白也没再装矜持了:〈那就麻烦燃哥了,不过我晚上临时有点事,你稍微晚点来就行。今天走前门。〉


    贺欲燃纳闷了一下,但想着可能是因为功课之类的,〈行,前门是吧,六点半我去接你。〉


    江逾白估摸着时间,足够了。


    〈好。〉


    cx330:〈你想吃什么。〉


    江逾白回复他:〈你是要请我吃饭吗。〉


    对面的贺欲燃嗅到一丝犯贱的味道。


    cx330:〈你是在明知故问吗。〉


    贺欲燃竟然学他说话。


    江逾白笑意更深。〈那你想吃什么?〉


    对面的贺欲燃翻了个白眼,怎么每次问江逾白问题,他都要抛回来一个问他。


    cx330:〈我是在问你,你说想吃什么。〉


    江逾白直接来了一句:〈你吃什么我吃什么。〉


    贺欲燃感觉自己好像看到江逾白又装出那副无辜脸,眨着大眼睛人畜无害的跟他说“你吃什么我吃什么。”


    这人说话还真是暧昧。火大。


    cx330:〈屎。〉


    江逾白:〈可以拒绝吗?〉


    cx330:〈不可以。〉


    江逾白:〈哦。〉


    贺欲燃看着江逾白发过来的“哦”,得意的竖了个中指。


    下一秒。


    江逾白:〈你是在强制我吗?〉


    “?”贺欲燃。


    江逾白:〈很霸道。〉


    “你要死啊江逾白,贱不过就开始恶心人是吧!”


    他是真忘了,这个活爹浑身上下全是触发技能,超标的可怕。


    贺欲燃发的是语音,江逾白在上课,指骨节贴在唇边,轻轻笑了好几声,最后还是没敢听,转的文字。


    张迪看着江逾白乐的跟娶到媳妇了似的,眼睛都笑的半眯着,感觉整个人一下子清醒过来了,因为这次画面太高清,根本不像是幻觉。


    但他还是坚信江逾白不会ooc,他咽了下吃惊的口水,又翻了个身,逼着自己再睡一觉。


    “中元节不是七月份吗,怎么见鬼了。”-


    祁朝念蹲在地上刷着手机,无聊的翻看着网络上的那些热梗,累殃殃的嘟囔:“好饿啊,他们属王八的,来这么慢。”


    江逾白眯着眼睛往远处看了一眼,把嘴里的棒棒糖咬碎,扔了糖棍:“起来吧,他们来了。”


    祁朝念抬头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差不多一百米的距离,一群没穿校服的男生满口鸟语花香的走过来,笑声此起彼伏,相当的嚣张气焰。


    祁朝念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多久能完事。”


    江逾白紧了紧手上的绷带:“带伤费力,二十多分钟。”


    “成,我去那边凉快地方坐会儿。”祁朝念伸了个懒腰,往树荫底下走过去。


    这一会儿功夫,对面那群男生已经浩浩荡荡的站到了他们面前。


    高阳吐了口烟,隔着烟雾看了看江逾白那淤青遍布的脸,嗤笑一声:“不是吧大哥?昨天被我们揍成那个死样,今天还敢不带人过来?”


    旁边穿着黑色紧身衣的男生扬了扬下巴,狂妄的说:“带人?他带谁啊,墙角那坐着的死男人婆啊?”


    “就是啊,除了那个死男人婆谁愿意跟他整天贴在一块儿啊。”旁边人嬉笑着附议。


    野狗狂吠罢了,祁朝念戴着耳机,压根懒得听他们几个说什么。


    江逾白垂着眼皮,轻快的扫了他们一眼:“谁先上。”


    干净又利索,像是丝毫不想跟他们浪费时间。为首的男人眉毛都快拧成麻花了:“你狂什么呢?昨天连手都不敢还,今天装什么大爷?”


    江逾白只是淡淡的看了看他们,撸起袖子,扯下自己的书包,向祁朝念扔了过去:“接着。”


    “哦”祁朝念接过,又开始刷手机。


    好似不在一个维度的高阳等人:“?”


    “草!你特么无视谁呢?”高阳一拳怼在江逾白肩膀,但面前的人却稳如磐石,丝毫没动,反而高阳觉得自己手劲使太大,有点发麻。


    “你?”


    他回想起昨天被一巴掌扇到的江逾白,已经开始怀疑面前这个淡定自若的人是不是被夺舍了。


    高阳有点尴尬,赶紧给自己找台阶:“你这么狂,是不是带人来了?在哪眯着呢,有本事让他们出来!”


    说着,一群人开始东张西望。


    江逾白把嘴里的糖换了个方向含着,不慌不忙道:“别找了,就我一个。”


    高阳疑惑的打量了下江逾白,看着他不想骗人的,才咽了下口水。


    一旁的黑色紧身衣笑出声:“我就说吗,要不是他昨天踩了狗屎运,谁会真来帮他。爹妈活着都跟死了一样……”


    “咣——”


    江逾白速度极快,一拳狠狠的砸在那人脸上。


    黑色紧身衣一个踉跄,直直撞上身后的墙壁,他颤抖的摸了摸麻木的鼻尖,鲜血一片……


    “你有爹妈管吗?”江逾白颌首:“杂种。”


    “草……你有本事再说一遍!”


    黑色紧身衣一拳挥过去,却在马上要落下的一瞬间,被江逾白稳稳接住。


    他有些错愕:“你——”


    “靠,你是挨打没够是吧!”高阳第一个冲了上去。


    六七个人的拳脚如同雨点般砸下来,江逾白敏捷的找出空隙钻向外围,掐住高阳的脖子揪到自己身前,与几人迅速的拉开安全距离后,他一拳砸在高阳鼻梁,听到闷哼一声,高阳瞬间失重,江逾白当胸一脚,将他踹出老远。


    转过头,一个红毛张牙舞爪的向他扑过来,他靠着墙面迅速转身绕后,一记肘击,那人瞬间无力,江逾白顺势抓起他的头发狠狠的把人砸到墙面。


    “啊——”一声尖锐的叫声过后,红毛捂着脸跪坐在了地上。


    一瞬间倒两个,剩下的四个有点愣神。


    江逾白得空喘气,朝他们挑了挑眉:“看哪儿呢?”


    这四个人才想回过神看他,但一切都来不及了。


    江逾白早已三两步冲了过来,其中一个男生还没来得及看轻,左脸就传来了骨裂般的疼痛,他瞬间腾空,毫无防备的向身后倒去,阵痛袭来,被摔的干呕。


    紧接着,沉闷的响声不间断的回荡在寂静的角落,一声一声,更重更猛。


    祁朝念打了个哈切,看着江逾白遛狗式的打法,伸手掏出了手机,按进了张迪的聊天框。


    一朝一念:〈不用来了。〉


    爱迪生:〈?完事儿了?〉


    一朝一念:〈还没有。〉


    爱迪生:〈那就是有难度?我还是带人过去吧?〉


    祁朝念抬头看了一眼横七竖八躺在地上,隐隐抽痛的那些人。


    江逾白蹭干净嘴角的血,不所谓的在指尖捻了捻,下蹲,单手使劲抓起高阳的头,五指收紧,低声问:“昨天打爽了吗?”


    高阳的鼻子止不住血,眼睛已经肿的只剩一条缝,望着江逾白眼里道不明的笑意,吃痛的喘着粗气:“你个死妈的……你特么昨天,是装的?”


    江逾白一拳又砸下去。


    “啊!”高阳捂着被打麻木的脸,痛苦的吸气。


    江逾白“嘎嘣”一声咬碎了嘴里的糖,低头,贴近了高阳的脸,感受着他颤抖的呼吸,温声道:“我问你呢,昨天打没打爽,回答我?”


    “嗯?”


    他眼皮微垂,嘴角轻佻,就好像在审视一个微不足道,可笑至极的阶下囚。


    高阳大气都不敢喘,疼的浑身抽搐,害怕的摇着头:“不……不不爽……”


    “咣!”


    又是一拳,高阳捂着腹部,一口血水噎在喉咙,几近要吐出去。


    江逾白拎着他的领子把人硬生生揪起来:“不爽啊?”


    他都那么卖力的在演了,竟然还不爽,什么意思?


    高阳快哭了:“爽!爽!我服了我服了……”


    下一秒,高阳就被重新摔在地上。


    江逾白站起身,脸上戾气未退,眯起眼睛朝他笑:“我今天也挺爽的。”


    祁朝念感慨的咂咂嘴。


    这些人欺负上江逾白,算是踢到钢板了。


    手中张迪消息一条接一条的弹了过来。


    爱迪生:〈我带人已经过去了,你咋不回话,不会你也挨揍了吧?〉


    爱迪生:〈说啊?怎么还不出来?是不是人太多解决不掉了?!〉


    祁朝念觉得他吵死了。


    一朝一念:〈不是。〉


    〈他还没打爽。〉——


    作者有话说:老婆在的时候。


    江逾白:(委屈狗狗眼)你怎么来了?


    江逾白:(水汪汪)我打不过……


    贺欲燃:(保护欲↑)谁敢动我的人!!


    老婆不在。


    江逾白:谁先上?


    江逾白:爽么?问你话呢。


    哈哈哈哈宝宝的腹黑今天也算是提现的淋漓尽致了。(ps:真的很喜欢疯批小白)


    第35章 糖醋鱼


    江逾白撕了手上已经沾了血的绷带,慢悠悠朝祁朝念走过去,伸出手:“书包给我。”


    祁朝念把怀里的书包递给他,看看还在地上躺着没缓过来的这些人:“你下手真狠啊,你昨天就这样的话还至于今天再把他们约出来?”


    高阳捂着还在留血的鼻子,艰难的爬了起来。


    江逾白从包里翻出两块手纸递过去,淡淡的说:“止血。”


    高阳惊恐的抬头,面对江逾白突如其来的好意只觉的后背发凉,连忙摇头:“谢谢谢谢,不用了不用了。”


    江逾白自顾自的把纸撇到他身上,随后又把祁朝念扯到跟前:“和祁朝念道歉。”


    高阳和躺在一旁的黑色紧身衣对视了一眼,半天没动。


    江逾白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俩,冷冷的警告:“你们要是想这事有完,跟祁朝念道歉。”


    他把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高阳等人也不敢再反驳,连忙点头哈腰的看向祁朝念:“对不起对不起,是我们几个嘴欠,那天不应该在背后骂你的。”


    因为之前祁朝念跟一个高阳看上的女生在一起了,这人嫉妒心爆棚,看不惯她,一直在外传她谣言。


    江逾白指了指旁边的黑色紧身衣:“还有你。”


    黑色紧身衣有点不服气,愤愤的咬着牙半天才挤出一句:“对不起,我不该骂你。”


    祁朝念看着这几个人刚才还嚣张跋扈,这会儿就卑躬屈膝的给他俩道歉,有些忍俊不禁,一下子就消了不少气。


    “行了行了,懒得跟你们这帮傻逼计较。走走走,我饿死了。”祁朝念一挥手,推着江逾白走了。


    两个人顺着泥泞的小路往出走,祁朝念时不时看向江逾白贴着创口贴的侧脸,斟酌了一下,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我说你下次别那么莽撞,他们骂来骂去也就是那几个词,我早习惯了,犯不上跟他们动手。”


    江逾白不以为然的说:“本来没想动手,他们说话太恶心,我听着反胃。”


    祁朝念看着江逾白的那张冷脸,情不自禁笑出来。


    “笑什么?”江逾白瞪了她一眼。


    祁朝念的眼睛弯成月牙,笑的极其好看:“笑你看着生人勿近的,其实总是为朋友两肋插刀。”


    回想起跟江逾白的相遇,其实也不过是江逾白两天没吃饭,饿的在课上差点晕厥,她请他吃了碗麻辣烫,本来她都没觉得有什么,江逾白却说这人情他一定会还,祁朝念觉得他有意思,经常带着他玩。再后来,他俩就这么成为了好铁子。


    江逾白被拆穿,不自然的摸摸鼻子:“矫情什么呢。”


    祁朝念戳戳他的肩膀:“你就是嘴毒,其实啊……”


    “其实什么。”


    其实谁对你好你都知道。


    “其实你人更毒!”


    江逾白:“当你夸我。”


    张迪正好从校门口出来,身后还跟着一大帮小混混,个个手里都拎着个棒球棍,路过的学生都纷纷避之不及。


    祁朝念看了看这阵仗,不由得张大了嘴:“张迪?你这,你摇了几面包车人啊?还有这,棒球棍,你哪来的啊?”


    张迪一脸怨气:“为了你俩特意去体育馆偷的!还真以为你俩出啥事了,我兄弟都叫好了,结果都没用上。”


    “我俩没出事你还挺失望?”江逾白笑着打趣他。


    张迪真佩服他的逻辑能力:“我是这意思吗?下次自己能解决就别告诉我,我在外面干着急还不用我帮忙。”


    祁朝念跟江逾白相视一笑,知道这是没给他出场机会闹小情绪了。


    身后一个小混混砸了咂嘴:“啥意思啊迪子,还打不打了?”


    有人附议:“就是啊等半天了?”


    张迪叹了口气:“完事儿了,都散了吧散了吧。”


    “啊?我靠,我刚被你折腾来就这么散了?”


    “你玩儿我呢张迪。”


    “少来了,今天这顿饭照请不误,行了吧?”张迪生无可恋的说。


    那小混混脸色一变,开心的搂上张迪的肩膀,笑的露出一口大白牙:“哎呦你早说啊,走走走,我就知道你最够意思!”


    “还是老地方呗迪子!”


    张迪嫌弃的拍开他,指着江逾白咬牙切齿说:“江面瘫,你欠我一顿饭听到没?”


    祁朝念笑的合不拢嘴:“你自己榄的活跟我俩啥关系?”


    张迪不乐意了:“嘿?卸磨杀驴啊,我要不是为了你们能喊这么多人过来?”


    “好好好。”江逾白哭笑不得:“欠你的欠你的。”


    张迪撇了撇嘴,问他俩:“要不要一块儿,樱花路的那家烧烤店,撸一顿去。”


    江逾白摇摇头,想拒绝。


    “江逾白!”


    江逾白朝声音的来源看过去,就见到贺欲燃大步流星的走了过来,在一群人面前站定:“干嘛呢?”


    他警惕的打量着张迪等人,见他们一个个手里都拎着家伙,把江逾白往后拉。


    “你们没完了是吗?”贺欲燃朝着懵逼的张迪厉声道。


    张迪迟钝的跟身后的小混混对视两眼:“不是,谁?我们?”


    贺欲燃:“没记性是吧?还来找麻烦……”


    “燃哥,你误会了。”江逾白憋不住笑,拉着马上就要着火的某人,脸不红心不跳的来了句:“我不认识他们。”


    张迪:“?”


    祁朝念扶额。又开始了,江大影帝。


    “不认识?不认识这群小混混跟你讲话,你们是朋友还是……”


    “问路的,好了好了走了。”江逾白揽着他的肩膀强制拐弯。


    贺欲燃语重心长:“那你也离这些人远一点,少跟他们打交道。”


    江逾白听话点头:“嗯,放心,我不会教这种狐朋狗友的。”


    “……”


    张迪看看他,又看看祁朝念:“谁?他说谁是狐朋狗友?”


    祁朝念缓缓伸出食指:“你。”


    “?”张迪。


    祁朝念又指自己:“还有我吧可能。”


    张迪反应了一会儿,然后对着贺欲燃的汽车尾气骂到:“草!江逾白!你特么说谁是狐朋狗友啊?嫌我们丢人是吧!你好哪儿去了你!”


    祁朝念赶紧拦着张牙舞爪的张迪,生怕他窜出去:“行了行了你当他放屁的!”


    “你在这跟别人装什么乖啊!”张迪在来来往往人群中破口大骂。


    “你他妈明明私下就是“烟酒”都来!!”


    —


    车子缓缓驶停,江逾白抬头,看见牌匾上写着的“绝味”两个字,回过头看了眼贺欲燃:“你也爱来这里吃?”


    贺欲燃打开安全带,撩了他一眼:“嗯,你来过?”


    “嗯,之前和小裴哥来这里吃过好几次。”


    贺欲燃的手停在手扣里,咀嚼着他那句话,半响之后才说:“是么?看来你们一起吃过很多次饭啊。”


    “你说什么燃哥?我没听到。”江逾白已经下了车,来往鸣笛的声音太大,他什么都听不清。


    贺欲燃摇摇头:“没事。”


    好奇怪。


    江逾白也挺爱吃这家菜的,主要是菜量大,一人餐俩人吃都够了。


    贺欲燃先随便点了两杯果汁喝,把菜单递给江逾白让他决定,看着他皱着眉仔仔细细的挑选,问道:“选择困难了?”


    江逾白抬眼看他:“嗯。”


    贺欲燃笑了笑:“都想吃就都尝尝。”


    “没有。”江逾白勾了一道菜,说道:“前几次和小裴哥来都尝差不多了,这次想点没吃过的。”


    贺欲燃的笑一下子就僵了:“这样啊……”


    江逾白随便点了几道,又把菜单递过去:“燃哥,你看看你想吃什么。”


    贺欲燃低头喝饮料:“没有,我都行。”


    江逾白悻悻的收了菜单,转头对服务员礼貌的笑笑:“先点这些,麻烦了。”


    服务员接过:“好,两位稍等。”


    菜很快上齐了,三菜一汤,重头戏是一道糖醋鱼,色泽鲜美,热气腾腾,是江逾白几次来一直没尝过的。


    江逾白分给贺欲燃一双筷子:“燃哥,给,菜齐了。”


    听到他喊自己,贺欲燃不紧不慢的转头:“哦好。”


    贺欲燃的情绪总写在脸上,不高兴的时候就垂着眼皮,目光散漫无光,看什么事物都慢吞吞的。


    不了解他的人可能以为他是没精神,但了解他的人一眼就能看出来,他不开心。


    江逾白朝那道糖醋鱼扬了扬下巴:“燃哥,你尝尝这道菜。”


    贺欲燃剜了一口鱼肉放在嘴里,肉质被炸的鲜嫩爽口,他眼睛一亮,藏不住的喜欢。


    江逾白捕捉到,淡淡一笑:“好吃吗?小裴哥推荐我吃的,但一直没来尝过,今天正好尝……”


    “是吗?”贺欲燃筷子一放,脸上还是笑着:“感觉还行吧。”


    “……”


    江逾白噎了口鱼肉:“那要不,换一道?”


    “不用,我就是没什么胃口。”贺欲燃抓起果汁喝了一口,又转头看向窗外。


    犯什么神经,一顿饭吃的这么别扭。


    江逾白还想说什么,手边的电话就响了起来,他看了眼备注,最后按了接听。


    “喂?小白?你和欲燃在哪呢?我到酒吧啦!”


    贺欲燃听出来是裴意,斜着目光瞄向江逾白。


    江逾白轻笑:“我们还在吃饭,怎么这么早就到了。”


    裴意在电话里洋洋得意的说:“给你补课这种事我肯定义不容辞啊,事情办完就过来咯,怎么样,感不感动?”


    江逾白无奈:“嗯,感动。”


    “哈哈哈哈,好了,你们先吃,路上慢点。”


    江逾白柔声应道:“好。”


    两人互动的很自然,江逾白全程一直笑着,嘴角就没下来过。


    贺欲燃盯着他的脸,数数江逾白在自己面前笑的这么开心的时候,一般都是他偶尔被贺欲燃的反应逗笑,但大多时候,他都是淡淡的,看不出情绪。但和裴意聊天就不一样,好像根本不用特意的逗他,他只要听见裴意说话,就能笑的很开心。


    贺欲燃把目光收回来,重新转向窗外。


    这一通电话过后,江逾白好像发现对面的人更加沉默了,饭也没吃几口,更多的是看着窗外发呆。


    诡异的安静让江逾白有些不安,他放下筷子,舔了舔嘴唇:“燃哥,我吃好了,走吗?”


    贺欲燃无视江逾白的回答,抓起旁边的大衣穿上,沉默的走出座位,径直走向收银台。


    东北大姨一看来人是他,又笑的热情:“吃完啦小贺。”


    “嗯。”贺欲燃默默付款。


    江逾白搭不上话,便转身走到门口:“我出去等你。”


    贺欲燃看了他一眼,又没搭理他。


    江逾白抿了抿嘴唇,尴尬的推开了门。


    东北大姨继续和他唠嗑:“又带你朋友来吃呀?怎么样,这几道菜还和你胃口吧?”


    贺欲燃付钱的手顿了一下,抬头轻轻的说:“糖醋鱼,不好吃。”


    东北大姨笑容一滞:“啊?是,是太咸了?还是……”


    贺欲燃收了手机,重重的说:“太酸。”


    东北大姨:“啊?”


    (贺欲燃os:这话怎么这么熟悉,是不是确定江逾白是情敌那天他也说过??)——


    作者有话说:贺欲燃内心os:很酸这俩字怎么这么熟悉……


    第36章 半根烟


    二十分钟后的车程,两人一路相顾无言,江逾白偶尔会转头看看贺欲燃的侧脸,每次刚想要搭话,但都以贺欲燃一句“看什么?”失败告终。


    江逾白不是很明白他为什么突然心情不好,只是觉得或许现在自己应该少说点话。


    裴意已经在酒吧等了有一会儿了,两个人推门进去的时候,他正靠在吧台和柯漾聊天。


    “你们回来啦。”裴意注意到他们,噔的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贺欲燃看到他,想笑却又提不起兴致,最后只是点点头:“嗯,刚才有点堵车,耽误了点时间。”


    裴意摆摆手,好笑的说:“我刚还和柯漾说呢,你们再不回来,我俩都要从明天吃啥聊到宇宙起源了。”


    闻言,几个人稀稀疏疏的笑起来。


    裴意转过头,忽然注意到江逾白脸上的淤青,顿时露出担心的神色:“诶?小白,你脸上怎么这么多伤啊?你打架了?”


    江逾白愣了一下,转头和贺欲燃对视两秒,沉默的点了点头。


    “啊??”裴意有些颠覆认知,毕竟在自己面前又乖又可爱的好学生怎么可能会打架:“怎么回事儿?谁打的?”


    江逾白停顿一会儿说:“三班的高阳。”


    裴意一听,小脸瞬间就垮下来了:“怎么好端端的还跟他打起来了?是不是他欺负你了?!你告诉老师没?”


    裴意是打心眼里心疼他,毕竟自己任职的时候这个高阳就不少给他添堵。


    江逾白摇头:“都没事了。”


    “天,你怎么不和我说呢?”裴意气的叉着腰,恨不得现在就过去把高阳皮扒了。


    江逾白笑了笑:“真的不算什么,不用担心,都过去了。”


    “什么叫不用担心?”裴意一听这话就不乐意了,上去摸了把江逾白的头发:“你出事了我不应该着急吗?”


    江逾白明显被他突如其来的触碰吓了一跳,愣了片刻的神,然后微微偏头,鬼使神差的对上了贺欲燃冷淡的目光。


    “……”贺欲燃皱眉。


    看他干什么?


    看他什么反应吗?


    裴意还在喋喋不休的帮他打抱不平:“下次要是再有这种事必须要报警听到没?不能让他们这么欺负人。”


    “好。”江逾白面露笑容,只是稍微后退了两步,拉开了距离。


    贺欲燃把目光从他的侧脸摘离开,落到地面。


    “你们先聊,我去忙了。”


    等江逾白再转过头,只剩下贺欲燃远去的背影。


    江逾白越来越觉得奇怪,皱着眉盯着他消失的楼梯口,半天都没缓过神。


    _


    贺欲燃说不清自己心中烦闷的情绪是因为什么,只是他觉得奇怪的是,如果换做是往常,或者时间退回一个月前,他现在绝对会推开地下室的门坐在裴意和江逾白对面看着他俩,为了保证江逾白不会趁热打铁抢占自己的位置。


    可现在他就是很烦,烦看到他们两个,烦看到他们两个坐在一起。


    他摸了下兜,懊恼的嘟囔了句:“操,又没带烟。”


    他最近抽烟的频率变多了些,往常他更多的是因为家里的事,或者工作上的问题,至于情情爱爱人际关系这些不痛不痒的,他基本睡两觉就解决了。


    但自从那晚掐灭了没抽完的那半根烟之后,他就多了无数根抽不完的半根烟。


    又想起江逾白在被裴意摸了头后移向自己的目光,他就没来由的火大。


    就那么想跟他炫耀吗?


    凭良心说,这段时间他对江逾白这么好,结果还因为裴意上纲上线的,早知道那天就不应该救他。


    门开了,柯漾从门口探出个脑袋:“燃哥?”


    贺欲燃被打断思绪,回头皱了下眉:“怎么了?”


    “我找半天没看到你人,没想到你在门口抽烟。”


    “哦,是店里太忙了吗?”贺欲燃又吸了一口烟,声音懒散道:“我抽完就去帮忙。”


    柯漾看着白茫茫的烟雾中贺欲燃单薄的背影,叹了口气:“不用了,忙得过来。”


    他关上门,走到贺欲燃身边,试探的问道:“怎么抽上烟了?心情不好啊?”


    贺欲燃敛了下眉,又很快舒展开:“没有,就是想抽了。”


    他知道他骗不过柯漾,俩人从高中到大学,他从来不抽烟,只是后来和家里人大吵一架之后沾上的,柯漾第一次见他抽烟的时候劝他戒掉,但贺欲燃说他只是烦心的时候会抽,没瘾。


    “说吧,遇着什么烦心事儿了?柯大心理专家,在线为您解答。”说着柯漾正了正衣领,一副十分严肃的表情看向他。


    贺欲燃被他拙劣的演技逗笑了:“行啊,咨询费多少钱?”


    柯漾伸出食指晃了晃:“NO!太俗气,六年兄弟,我们之间的情谊还谈什么钱呢?”


    贺欲燃笑眯眯:“谈缘(元)是吧”


    “对~”柯漾一秒破功:“嗯?你咋知道。”


    贺欲燃剜他一眼:“烂梗。”


    “这是不逗你开心呢嘛~”柯漾贱嗖嗖的凑上去:“跟我说说跟我说说!”


    贺欲燃看着柯漾那副小媳妇的样子,不由得笑了两声:“又不是什么大事。”


    “那你为啥蹲小角落抽烟?”柯漾鄙夷的说:“搞得跟失恋了似的。”


    贺欲燃不知该无语他哪句话了。


    “这特么我酒吧后门儿,什么就小角落了,矫情你妹呢。”


    柯漾双手合十,诚恳道:“好好好那我不矫情不矫情,你跟我说说,反正我也傻,没准第二天也不记得呢。”


    贺欲燃咧嘴,才不信。他高中翻墙裤子让刮破个大洞的事儿柯漾到现在还能拿出来磕碜他。


    但其实这个事情烦闷自己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他也想找个人说一说,但就是别扭的不知道怎么开口。


    “就其实,问你个问题。”贺欲燃难为情的开口:“你会因为和情敌处成了朋友,从而就……慢慢对喜欢的人没兴趣了吗?”


    柯漾看着他真挚的眼神,坚定的摇头:“情敌和好朋友这俩词我认识,但组一块儿我有点看不懂,像拉郎配。”


    “少举那些傻逼例子,我就问你,你会不会!”


    柯漾迅速摇头:“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情敌,他可是要和我抢女朋友的,我俩是对立面好吗,我俩不想弄死对方都不错了,还成为朋友。”


    贺欲燃尴尬的挠挠头,还是不死心:“那要是,他人很好呢?就,对你也很好?”


    “疯了吧?”柯漾像是听到了什么地狱级笑话:“情敌就算人再好也是情敌!他怎么可能对我好啊,我俩可是喜欢同一个人,他要是对我好你不觉得这很不正常吗?”


    贺欲燃像是被一棒子打醒了似的,愣在那半天没说出话来。


    柯漾看了看一脸愁容的贺欲燃,好奇的问:“你是遇到情敌了?”


    贺欲燃不自然的咳嗦两声,问都问了,也没想再瞒着了:“差不多吧。”


    柯漾故作震惊的捂嘴:“原来是这样,真是大新闻,回去得跟王康分享一下。”


    可贺欲燃压根没心思理他,满脑子都是柯漾刚才的话。


    不正常,他也曾觉得不正常,江逾白对自己做的那些举动,对他的那些担心,似乎都不应该是一个情敌该有的。


    他怕自己自作多情,只能潦草的把那些都归咎于江逾白就是这样的人,而他所产生的所有错觉,都只是江逾白编织的假象。


    可他想起那晚江逾白袒露的伤,自己心疼的眼泪,相处过后那些炽热,明明都那样真切。


    “可如果,他就是很好呢。”贺欲燃再一次掐灭了那半根烟。


    好到让他心疼。


    好到总是让他没勇气抽完一整根烟。


    贺欲燃涣散的眸光在看着那根烟落进垃圾桶后,渐渐收紧,最后凝在眼底:“好到让我觉得,如果他很喜欢裴意,那我退出其实也没什么。”


    记忆里江逾白总是单薄的,初见时雨夜里湿漉漉的背影,和父亲吵架后客厅里摇摇欲坠的身躯,还有那天被打到颤抖的肩膀。


    如果他的退出,真的能让江逾白在这个不公的世界上拥有的更多一些。


    那他愿意。


    柯漾震惊的张着嘴,如果贺欲燃有系统的话,现在ooc程度应该是要扣负分的。


    “你疯了吧哥?你情敌救过你命啊?”


    贺欲燃本就在崩溃的边缘,唯一一个可以倾诉的朋友还是个神经病。


    “你那个破嘴能不能说人话。”


    “不是,那我就不信了,你俩一见面不跟特斯拉大战似的都不错了,还对你好?”


    “来来来,那你倒是说说,他还能对你好到哪里去啊?”柯漾不信邪的伸出手指,边数边掰:“难不成你还会跟你情敌一起聊天,一起吃饭,一起睡觉啊?”


    全中的贺欲燃:“……”


    “哦,再难不成,还是你发烧了人家来照顾,你哭了人家来安慰,你受伤了人家着急啊……”


    “万一……”贺欲燃拉长音:“呢……”


    “?!”


    柯漾的三观翻天覆地,他喊:“你俩特么处对象呢?!”


    “滚!你纯心来膈应我的吧?”


    “本来就是啊,跟暧昧对象做的事儿你俩都做了,你俩这是干什么?妈的裴意简直就是你俩play中的一环!”


    贺欲燃恼羞成怒,却找不到词反驳他:“我……”


    “你别我我我了。”柯漾大手一挥:“这种情况只有两种可能。”


    贺欲燃摸了把滚烫的脸:“说。”


    柯漾疑神疑鬼的伸出一根手指晃了晃:“第一种可能,你对裴意没感觉了。”


    贺欲燃挠挠头:“这个我差不多可以……承认。”


    “但是,还有第二种可能。”


    柯漾停顿了一下,说:“你那个所谓的情敌,目标根本就不是裴意。”


    “?”


    柯漾摸了摸不存在的胡子,故作老成:“这两种可能,也或许并存。”


    “……”


    —


    推开房间的门,江逾白率先抬头望向贺欲燃,轻轻叫了声:“燃哥?”


    “我进来坐会儿,不耽误你们吧。”贺欲燃有点不敢看他,径直走进去,坐到了旁边的椅子上。


    又没理他,江逾白抿唇。


    裴意摆摆手:“没事,你坐你的。”


    说完他看向江逾白,继续给他讲课本上的习题。


    茶几很矮,裴意坐在沙发上给他耐心的解题,江逾白因为要写字,所以只能拿来垫子坐地上,两个人一高一低,说话的时候裴意俯下身,江逾白侧过身微微仰头看他,这时候,裴意的下巴和江逾白的发顶就会时不时碰到。


    贺欲燃别过头,目光落在旁边的门框,却忍不住从余光里捕捉他们模糊的影像。


    “好了,那今天到这儿吧。”裴意伸了个懒腰,完成了个大任务似的关上了课本。


    江逾白站起身,如释重负的舒了口气:“麻烦小裴哥了,改天我请你吃饭。”


    裴意搞怪的笑起来:“那我可就等你咯,你可得提上日程。”


    江逾白点点头:“好。”


    “好啦欲燃,那我就先走了!”裴意背上包,和贺欲燃打招呼。


    贺欲燃的目光转了一圈才落到裴意脸上,僵硬的扯了下嘴角:“好,路上小心。”


    “好哦!”裴意朝贺欲燃眨了眨眼,又回头拍了拍江逾白的肩膀:“对啦小白,你的伤口记得按时涂药哈,那我走啦。”


    江逾白退了一步:“嗯。”


    裴意走后,江逾白看向了坐在床边的贺欲燃,犹豫了下,往前挪了两步。


    贺欲燃感受到他的靠近,忙说:“我送你回去吧。”


    “我……”


    桌上的手机忽然响起来,江逾白低头看了一眼,烦躁的皱起眉毛,给关了。


    贺欲燃看看他:“你不接?”


    江逾白把手机揣在兜里:“不是电话,闹钟。”


    贺欲燃疑惑:“这个点你定什么闹钟?”


    “我怕我忘记涂药,就定了个闹钟。”江逾白解释道。


    贺欲燃“哦”了一声,目光移了一下,就看到了桌上那瓶被拧开的药膏。


    盖子半开着,是随便拧上的,没猜错的话,大概是裴意给他涂过了。


    贺欲燃突然想起刚才裴意临走时提醒江逾白要按时涂药。


    也正常,要是自己身上有伤,也巴不得让喜欢的人注意到。


    药瓶被拿了起来,贺欲燃的目光顺着那双手移动到江逾白脸上。


    “燃哥,方便帮我涂一下药吗?”江逾白拧开瓶盖,递给他:“我后背那里够不到。”


    贺欲燃噎了一下:“你不是让裴意给你涂过了?”


    江逾白有一瞬间的不解:“裴意?没有啊。”


    贺欲燃语无伦次:“那你那瓶药为什么开着,不是涂过了?”


    江逾白回想了一下说:“哦,那瓶药我一开始就放桌上的,小裴哥看见是说要帮我涂,但我没让。”


    “没让?”


    “嗯。”


    江逾白低头,在贺欲燃错愕的目光中渐渐靠近,坐到他边上,露出一个无法让人拒绝的微笑:“感觉你动作更温柔一点。”


    “……”


    靠……你在说什么啊!——


    作者有话说:谁来给柯漾颁个奖呢


    第37章 家长会


    贺欲燃恼了,拍开他的手往后挪了下屁股:“擦药就擦药,好好说话。”


    他真觉得应该跟江逾白保持一下距离了,起码得保证他不会突然凑近说那些胡话。


    江逾白菲薄的唇角上扬了下:“好吧,那我去脱衣服了。”


    贺欲燃真觉得有时候他就是故意的:“你是幼儿园小孩儿吗,干什么都要打报告。”


    江逾白的左胳膊恢复的还算不错,起码脱衣服比昨天快了不少,胸前大片的刮伤也都结痂愈合,看上去不再那么鲜红。


    贺欲燃取下棉签蘸了些药膏,轻柔的涂开:“疼就说。”


    贺欲燃认真的时候那双淡棕色的眉毛会皱起来,眉峰微微翘起,敛着几分沉稳与专注。


    江逾白看着他,眼角含笑:“好像看到了你工作时候的样子。”


    贺欲燃正认真着:“什么?”


    “没什么。”江逾白一腔正经的说:“就是觉得网上说的挺对的,认真的男人,很帅。”


    贺欲燃眉毛皱的更甚了,唇角微微颤动,指着他:“你怎么老冒一些莫名其妙的话?能不能闭嘴。”


    江逾白深知不能再逗了,收敛住笑容,点点头。


    贺欲燃手上动作狠了一下,江逾白一抽冷气:“疼了。”


    “忍着。”


    感受到江逾白不敢再轻举妄动,贺欲燃才继续动作,刚想让他转身擦后背,却看见他肩膀上瘀血的红痕,四周的红肿还没消,看起来不像是旧伤。


    “江逾白。”贺欲燃抬头看他:“我记得你昨天肩膀上没有伤,这儿怎么回事。”


    江逾白心头一紧,顺着他的目光看见了肩膀上的抓痕和淤青,暗暗皱了皱眉,肯定是那个搞偷袭的红毛当时抓的。


    他耸耸肩,无知的样子说装就装:“我不太清楚,一直都有吧。”


    贺欲燃扫了一眼他的肩膀,那道伤口的颜色要比其他鲜艳许多,怎么看都像是新伤。


    他把药瓶搁在身后的洗手池,神色凝重了几分:“江逾白,你跟我说实话,今天那群人是不是真找你麻烦了?”


    江逾白摇摇头:“没有。”


    贺欲燃显然是没信的,一只手搭在洗手池边上,凑近了看他:“撒谎吗?”


    江逾白往后靠了一下,极速在脑子里编了一通,真切的说:“可能是今天学校组织大扫除,我朋友他们抬桌椅,不小心刮蹭到的。”


    贺欲燃眯着眼将他从头到尾扫了一遍:“真的?”


    “不然?”江逾白用笑容掩了下眼底的躲避:“你放心,有事我会告诉你。”


    不出他的所料,自己的演技确实再一次骗过了贺欲燃的眼睛。


    贺欲燃半信半疑:“你最好是没骗我。”


    “我不骗人。”江逾白又笑起来:“而且他们要是真打我,我肯定跑回来找你哭。”


    “……”


    贺欲燃看他满脸轻佻的劲,真想一巴掌呼过去。


    “是么,那我肯定两巴掌过去让你哭的更狠。”


    江逾白低头,隐约的笑声被他压低了发出来,一听就是在憋。


    “再笑这两巴掌现在就落你脸上。”


    江逾白抿住嘴唇,手指在唇边划了一个拉链。


    口袋的手机振动了两声,来电人显示是祁朝念,同时锁屏上还有着十几条的未读信息。


    “我接个电话。”


    “嗯。”


    电话刚放耳边,祁朝念就在里面大叫一声:“卧槽我要完蛋了我跟你说!”


    尖叫声震疼了江逾白的耳朵,他嫌弃的把手机挪远了些:“有事发微信,打电话干什么。”


    “不是啊!你今天走了之后我在学校门口抽烟被老蒋抓到了,他把我一顿训!”


    江逾白无关紧要的“哦”了一声:“紧张什么,这不是你家常便饭么。”


    祁朝念无语了两秒,然后大喊:“靠,要在往常训了也就训了,主要后天就家长会了,他肯定又要跟我妈告状了!”


    后面祁朝念怨气冲天的嘟囔了半天,江逾白都没听进去,他更在乎的是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家长会?后天?”


    江逾白的语调高了些,按照平常他那个对什么都淡淡的性格,已经足以证明他很震惊了。


    “对啊上周班级群就通知了呀,你没看到吗?”


    江逾白攥着手机的手紧了紧:“没。”


    “呵呵,也是了,你那个智能手机跟摆设一样,没看见也正常。”祁朝念嘲讽道。毕竟如若不是他总不回消息玩失踪,自己也不可能打电话。


    贺欲燃听出来是今天早上接江逾白的那个鲻鱼头女生。他在一旁听着有些尴尬,咳了一声,指了指门口:“要不你先打,打完叫我。”


    江逾白点头,转身又和祁朝念说了些什么。


    关上门最后一秒,清楚的听见江逾白的一句:“我爸不会去的。”


    贺欲燃顿住了,手握在门把手边缘,迟迟没有松开。


    其实他并没有偷听别人打电话的癖好,可好像只要是关于江逾白的事,他就特别想弄清个一二。


    他后退一步,轻轻将门留了个小缝隙。


    江逾白站的离门口近一些,电话里的声音他差不多能听清。


    “啊?高三的家长会还挺重要的,校领导之类的都会来,要是没有特殊情况是不允许家长不到场的。”


    江逾白沉默片刻才说:“再说吧。”


    “唉,那……你妈妈呢,要不联系一下?”电话里女生语速缓慢了许多,字里行间透着些许小心翼翼。


    江逾白声音压低了许多:“她不会过来的。”


    女生叹了口气:“可是,上次家长会你爸妈就没来,你忘记上次老师怎么说你的了,还因为这个在班级传了不少闲话,那些人还说你没……啊草……”女生适可而止的闭了嘴:“不想提了。”


    门外的贺欲燃差不多能猜到女生没说出口的话是什么。


    说江逾白没爹妈。


    他忽然想起那晚江逾白背对着他,十分无所谓的跟他说“没人会管我的,我自己也懒得管我自己了。”


    门内,江逾白只是“嗯”了一声,嗓音平稳,读不出任何情绪起波。


    和那晚说出“没人会管我的。”语气丝毫不差。


    “所以,要不你真的和你爸谈一下?”


    “谈不了。”江逾白想起江纪伟恶心的嘴脸,很笃定的说:“他死都不会来的。”


    他也不是没试过,上次高一家长会,正好赶上他爸妈离婚,老师要求所有家长必须到场,他给江纪伟拨了六次电话,每一次都被挂断。后来好不容易抓到人影,江纪伟却醉的不省人事,他还没等开口,江纪伟就骂他滚出去。


    那次家长会他爸妈还是没来,老师把他叫到办公室审讯,可无论怎么逼问原因,他都不愿意开口说一句话。


    老师实在没辙,这件事只能草草了事,并警告他下一次家长会无论什么原因,哪怕是来不了,也要家长亲自打电话告知。


    女生还在电话里说了些什么,贺欲燃却始终不能从江逾白的话里缓过神。


    可是下一秒门就开了,贺欲燃后撤步不及时,门直直撞上了他的额角,发出一声闷响。


    他吃痛:“嘶!”


    江逾白及时伸手,抓了下他的肩膀:“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在门后。”


    贺欲燃痛苦的摆手:“没事。”但其实脑袋已经被撞的嗡嗡响。


    “你打完了?”戏还得做足,他边揉着额头边问。


    江逾白点头:“嗯。”


    他上身还暴露在空气中,一只手搭在门框边,身后浴室的光线有一种明亮的昏黄,打在他深刻的肌理线条上,有种刚出浴时的朦胧感。


    贺欲燃忙把目光放回江逾白脸上:“你别没穿衣服就进进出出的,王康他们要是进来还以为你耍流氓。”


    “你说让我打完电话叫你。”江逾白有理有据的说。


    贺欲燃想反驳,但又不知道这么怼回去,气急败坏的推着他往浴室走:“我也没让你光着上身出来啊,你不会开门吱一声。”


    “哦,吱——”


    “……”


    然后贺欲燃又把他掐了。


    送江逾白出去的时候已经快九点,他站在门口等车,手指不停的在按键上飞快,貌似在和谁说话。


    贺欲燃瞟了一眼他:“你最近放学时间有变动记得告诉我。”


    “好。”江逾白乖乖点头,然后又想起什么,回头看他:“对了,周五那天不用接我,那天家长会,没课。”


    差不多确认他刚才没发现自己偷听,贺欲燃装作刚知情的模样点点头:“后天么?”


    “对。”江逾白还在和手机那头说着什么,打字速度更快了。


    是家长会的事情吗?贺欲燃想着,但又不知道怎么去问:“这样,那行,你路上小心。”


    “好。”江逾白收了手机,笑了笑:“外面冷,回去吧。”


    贺欲燃摆手,转身进了清吧。


    透过窗玻璃,贺欲燃的身影慢慢模糊缩小,他的笑容也一点点敛住,最后转过头继续看手机里的内容。


    蒋老师:〈全班同学就你搞特殊吗?这是家长会,哪有父母好几次都不出席的?就算有,你得给老师个原因吧。〉


    江逾白大拇指垂在屏幕上,焦灼的上下滑动,却不知道该怎么回复。


    蒋老师:〈唉,明天你来我办公室一趟。〉


    看着最后那条灰白色的消息,江逾白疲惫的眨了眨眼,视死如归般按灭了手机。


    第二天八点早读,江逾白泡在张迪震天响的呼噜声中认真的朗读着英语书上密密麻麻的英文单词,班里死气沉沉的齐读声就像是要蔫了的芭蕉叶,被阳光火烤后耷拉在一边,艰难的吊着最后一口气。


    蒋萍不知何时站到了班级门口,伶俐的下垂眼透过她的黑框老花镜扫射着班级里的学生:“诶诶诶,大早上的啊,一个个读的跟死人了似的,能不能有点精气神?”


    大部分学生见她来了,一个个不情不愿的从桌子上爬起来,身体虽是坐直了,脑袋却还在沉甸甸的往下滑。


    蒋萍还想开口,却也懒得管了:“行了先停一停,那个江逾白,跟我出来一下。”


    江逾白早就预感到了,率先放下了课本,毕竟这位蒋萍老师,总是很喜欢早读把人揪走——


    作者有话说:开学倒计时十天不太能接受了


    第38章 突破口


    办公室烧着一壶开水,电热壶有年头了,通电会发出很大的沸水声,吵的人头晕耳鸣。


    “坐下吧。”蒋萍敲了敲桌子。


    江逾白听话的拉来一张凳子,两人隔着侧边一摞摞厚厚的书本,相对而坐。


    “知道我为什么把你叫来哈。”


    “嗯。”


    蒋萍抓起旁边都快包浆的不锈钢水杯,滚烫的龙井茶喷洒出一圈热气,熏花了她的眼镜:“家长会名单就差你了,你家里人能来就赶紧填上,不能来就给老师个原因。我下午急着交。”


    江逾白闭了闭眼:“我爸不在家。”


    面对他一如既往的推脱,蒋萍不慌不忙的敲敲桌子:“理由。”


    “工作忙。”


    “行,让你爸给我打电话。”蒋萍说。


    上一次家长会他父母没来,蒋萍问理由江逾白又不肯给,差一点就要追到家里去,是江逾白再三保证没有下次,她才愤愤不平的罢休,所以他知道,这次蒋萍会再像上次那么好说话了。


    江逾白:“知道了,我回去会转达的。”


    蒋萍不吃他这一套:“不打是吧,我打。”


    蒋萍不信邪的打开套着黑色翻盖壳的手机,划了两下找到江逾白父亲的电话,拨通了过去,没响两声就显示是空号。


    “耶?怎么是个空号?”


    江逾白也不意外,自己父亲在外不是赌博就是欠债,电话卡不知道换了多少个了,有时候自己也联系不上他。


    “来,给你爸现在的电话号给我。”蒋萍这次是下定决心挖地三尺也要给他爸妈找过来。


    江逾白不紧不慢打开手机递了过去。


    响了两声,通了。


    蒋萍立刻换上一副和蔼的口吻:“哎你好,江逾白爸爸是吧?”


    “你谁啊打错了吧?”电话挂了。


    她愣愣的把手机从耳朵旁取下来,看向江逾白:“怎么回事?”


    江逾白淡定摇头:“不知道,换号了吧。”


    “你爸换号了你不知道?”


    江逾白:“嗯。”


    江逾白太镇定了,就好像这件事很寻常一般,蒋萍又气又急,这究竟是怎样的家庭状况,父母换号码孩子都不知道。


    他默默拿回手机:“我知道的时候我尽量让他给你回。”


    蒋萍推了推老花镜,郑重的说:“江逾白,我没和你开玩笑。从我带你到现在,我就没看到过你爸妈人,作为一个老师,我难道没有权利知道我学生的家庭状况吗?即便是离异也好,那也不能对孩子这样不负责吧?”


    江逾白低下头,静静的听着她训话,一声不吭。


    “你不要觉得你学习好就可以在老师这里随便糊弄,正因为你学习好,老师才应该对你多关心一些。”


    蒋萍语重心长的劝说着,一下一下敲着课桌,发出急促的声响。


    “你数数看,先不说家长会你爸妈缺席,一些需要家长签字的东西,证明,基本每次都是你自己弄的。老师知道你爸爸忙,但也不能这么不负责!”蒋萍气的喝了一大口龙井茶:“如果这一次你还是不能给我个正当理由,我就要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了。”


    蒋萍下了最后通牒,意思很明显,如果这次家长会他家里还没有人来,也给不出理由,她就要去家里家访。


    话都撵到家门口了,江逾白无奈的叹了口气:“我知道了老师,我会想办法的。”


    蒋萍看着妥协下来的江逾白,也有些于心不忍。


    “再怎么样家长也不能不管孩子,有机会的话,我希望能跟你家长谈一谈。”


    江逾白知道蒋萍也是由心的为他好,毕竟在八中这种不管不教的高中,有这样的老师已经算很难得了。


    “嗯。”江逾白点点头。


    蒋萍又抿了口龙井茶降火:“行了,回去上课吧。”


    从办公室出去的时候早读已经结束了,走廊里的学生互相打闹,喧哗声忽高忽低,乱成一片。


    他讨厌这种混乱的学习氛围,讨厌这些无人管教到处撒野的混子流氓,也讨厌家长会。


    他取出耳机塞上,舒缓温柔的音乐从耳廓散开,吵闹的喧嚣也被短暂的隔在外。


    心里有事是无法集中注意力的,这一天他过的异常的散漫,时常听着听着课就思绪跑偏,想再拉回来的时候,书本早就翻了下一页。


    直到六点钟下课铃打响,祁朝念和张迪一前一后的拍上他的肩膀,他才恍如隔世般站起身。


    张迪撅着屁股趴在他桌子上:“诶,今天老蒋找你说啥了?”


    江逾白机械般把书本往书包里装,不知道是没听见还是不想回,板着脸没说话。


    祁朝念替他答了:“还能说啥,家长会的事儿呗。”


    张迪有点惊讶道:“啊?你爸妈这次还不来啊?”


    江逾白烦闷的蹙了蹙眉,好像不管自己往不往这件事上想,都有人趴在他耳根子上念叨。


    “不知道。”他单肩挎包,往门口走。


    “诶,你等会儿我俩呗!”张迪扯着祁朝念追了上去。


    从教学楼出来,拥挤的人群一下子就散开了,张迪过去搂住江逾白的脖子:“江面瘫,我爸开车来接我的,要不要待会送你一程。”


    江逾白往旁边躲了一下:“不用了。”


    祁朝念也没给他留面子:“谁要你送啊,不就是跟我们得瑟你家刚买的特斯拉吗?”


    张迪不服气:“咋了,老子家车帅还不行显摆了?”


    祁朝念看不下去了:“不是大哥,那是你爹买的又不是你买的,你在这老子老子的,要不要脸。”


    张迪耍无赖的一摊手:“那咋了?我爹买的就是我的!”


    祁朝念干呕,拽了拽江逾白的胳膊,不怀好意的笑道:“诶,你的好同桌,不要脸的时候跟你还真挺像的啊?”


    “别贴我,很热。”依照往常,江逾白可能会跟他们两个扯会儿皮,但现在他丝毫心情都提不起来。


    祁朝念被扫兴,瞪了他一眼:“大冬天的热个屁?又犯神经。”


    眼看江逾白不吃他这套,张迪又贱兮兮的把毒爪伸向祁朝念:“诶,祁朝念,你要不要我送,我家车就在对面。”


    他说完,还抛了个媚眼,祁朝念差点没真吐出来,脸色都差了:“不,哥你别这样,我真的会吐你一脸。”


    “切,不知好歹。”张迪一扭脖子:“那我走了奥,明儿见。”


    “快滚快滚!”祁朝念跟赶鸭子上架一样跟他挥手,转头碰了下江逾白的胳膊:“诶,我口粮见底了。等会儿陪我去樱花路买点零食呗。”


    江逾白眼皮都没抬一下:“不去。”


    祁朝念哑然,看着面前一脸“别人欠我八百万”的江逾白,抱着胳膊拱了拱他:“咋?今天老蒋把你骂了?”


    江逾白摇摇头:“没有。”


    “那你干嘛一直闷闷不乐的。”祁朝念纳闷的说。


    虽说不论何时他都是这一副表情,但相处久了,祁朝念其实很容易就能看出江逾白不开心。


    “老蒋怎么说的?不会真说的很难听吧。”


    面对她的扣根问底,江逾白也只好如实回答:“没有,只是说我父母再不出面,就要家访。”


    “啊?这要是撞上你爹喝多了,他那个死样不能跟老师骂起来啊?”


    江逾白感慨她还挺了解江纪伟:“你倒是杞人忧天。”


    “啥啊我这不是担心你?”


    皇上不急太监急,祁朝念还想叭叭的说一堆,眼睛无意向后瞟了一下,瞬间被定住了,话也没了下句。


    “看什么呢?”江逾白问。


    祁朝念看着对面人群中最显眼高挑的男人,咽了口唾沫:“你男神。”


    江逾白疑惑转身,街对面,贺欲燃正快步往这边赶。


    冬日的傍晚裹上一层冷调的灰蓝,他逆着川流不息的人群,一身浅灰色的毛呢大衣垂至腿弯,侧身与路人擦肩而过,温柔安静的氛围一瞬间轰然开,像是韩剧里万众瞩目的男主角。


    “好帅,真的。”祁朝念肯定的竖起大拇指:“难怪你弯呢。”


    江逾白狠声:“再看给你眼睛挖了。”


    祁朝念背后一凉:“八字没一撇呢,占有欲倒挺强。”


    两人说话间,贺欲燃早已站在了江逾白旁边。


    江逾白问他:“怎么不在车里等我。”


    “我看你们聊的这么入神,过来参与一下。”贺欲燃那双多情万种的眼睛弯起来的时候,一颦一笑都显得潋滟。


    用祁朝念小学没毕业的文凭夸,简直是妖孽般的存在。


    她实实在在的愣住神:“啊,我们,我们在说明天的家长会。”


    贺欲燃挑眉:“那怎么愁眉苦脸的,怕老师告状?”


    祁朝念不好意思的笑了两声:“其实我倒无所谓了,主要是他爸——”


    江逾白一急:“祁朝念。”


    祁朝念差点没呛到:“啊,啊?”


    江逾白张口就来:“明天,别忘了帮我带早餐。”


    “?”


    祁朝念大脑短路,她什么时候说要帮他带早餐了?


    直到她懵逼的对上江逾白暗示的眼神,才装作刚想起来:“啊,对对,那行吧,明天记得借我抄作业啊,我走咯。”


    祁朝念老实跑路,江逾白叹了口气,转过身:“走吧燃哥。”


    车子安静的行驶出樱花路,贺欲燃开口问他:“去我那里,还是你家。”


    江逾白低头按着手机:“我回家。”


    贺欲燃转头瞥了他一眼:“你身上的伤不用涂药了?”


    “后背的伤愈合的差不多了,不涂也没事。”


    主要是药膏太湿,抹在身上半天都不干,穿上衣服全蹭上去了,江逾白非常讨厌身上有东西粘着他。


    贺欲燃想起他身后早就结痂的伤口,点点头:“脸上的还是要擦,留疤得不偿失。”


    “好。”江逾白嘴上答应着,其实没有贺欲燃这几天盯着他,他可能都懒得涂。


    祁朝念发来消息,他下意识点开语音条。


    祁朝念应该是跟女朋友在一块吃饭,旁边不断的发出小贩叫卖的声音,她音量也放大了些:“没事儿哎呀,蒋萍之前也拿家访吓唬过我,我特么提心吊胆了一个月,结果她压根把这事儿忘了。你别放心上,她一天这么忙,闲的没事去你家呢。”


    虽然蒋萍在八中是个负责人的老师,但也仅限于在八中,毕竟学校的风气也不是一个人就能改变的,平时她也就只盯着这些学习好的,后面那些混子痞子也都懒得管。


    贺欲燃快速的瞄了他一眼,江逾白垂眼看着手机,手指交叉不停的摩挲着,像是有心事。


    江逾白又点开祁朝念发来的第二条语音。


    “你也别犯愁了,你爹就那个死德性,不来拉倒——”


    祁朝念的语音戛然而止,江逾白可以说是胡乱的按灭了手机,动作快的差点没手滑扔出去。


    “啧。”江逾白烦躁的把手机揣回裤兜,仰头靠上了椅背,脑子却乱成了一锅粥。


    贺欲燃斟酌了半天,还是问了:“家长会,你爸不来吗?”


    江逾白头一偏,看向车窗外:“嗯,他工作忙。”


    他只言片语的回答,让贺欲燃没法再接,有些郁闷。


    刚才那个女生似乎对他家庭情况很了解,能毫不避讳的说出江逾白那些痛点,可自己却只能从他那些模棱两可的回答中一点一点拼凑。


    以江逾白闷闷的性子,他肯定是不愿意主动去说,但如果要让贺欲燃问,他又不知道要以怎样的身份出发,以怎样的口吻去询问。


    他怕自己太激进,江逾白会不停的往后躲。


    可要他站在原地等,他又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江逾白才会愿意和他多说一点。


    似乎一切都缺少一个完美的转折点,让所有都变得合理,让他找到突破口凑上前。


    气氛很安静,贺欲燃看着眼前不停变换为虚影的车道,幽幽开口:“家长会,是必须要父母参加吗?”


    江逾白半睁开眼,嗓音倦怠:“不用,亲属就可以。”


    “这样啊。”贺欲燃不知是开车太专注,还是心绪飘远,尾音拉的很长。


    江逾白抬了下头:“怎么了?”


    贺欲燃从容笑道:“没事,好奇。”


    第39章 我来晚了


    家长会定在周五,高三整个学年停了一天课。


    江逾白站在四楼的缓台往外看,校门口横幅拉的很长,红毯直铺进教学楼,迎宾的志愿者齐齐站成两排,领导和老师全都身着正装,和学生家长相谈甚欢。嘈杂的声音吸引了高一高二学生的注意力,每个窗口都有个好奇的小脑袋探出来。


    一向死气沉沉的学校也难得添上点热闹劲。


    祁朝念站在江逾白身后抽烟,最后一口吸完,她拿出张纸把烟头掐灭:“看什么呢?平常不见你这么好信儿啊。”


    太阳有些大,江逾白眯眯眼:“就是觉得这家长会开的挺隆重的。”


    祁朝念懒散的挑挑眉,嗤笑道:“切,不就是前段时间正德一中开了个家长会吗,规模挺大的,八中眼气的不得了,这不么,东施效颦上了。”


    正德一中和八中向来不对付,但准确来说是八中单方面的,正德一中一般都懒得理。


    江逾白看着祁朝念把烟头潇洒一扔,好心提醒道:“你妈妈快来了吧,不怕她闻到你身上有烟味?”


    祁朝念笑了一声,神经兮兮的朝他挑眉,从兜里摸出一瓶花露水:“你以为我没准备啊?对于我这种烟瘾随时随地犯的人,棒棒糖和花露水必然常备啊。”


    说完,她打开盖子喷了几下,呛鼻子的廉价薄荷香味刺激到了江逾白的鼻腔,他伸手扇了两下:“你能不能别在我面前喷,呛死了。”


    “哎呀哎呀得多喷点,盖盖味儿!”说着她闻闻自己袖子,又闻闻胳肢窝,最后把手递给江逾白:“你闻闻,还有没有烟味了。”


    张迪大老远就看见他俩站缓台上说话,蹦蹦哒哒的就追过来了:“诶!干嘛呢你们……呕——”


    张迪呼吸一滞:“你俩谁拉这儿了?”


    “草?神经啊,谁家拉屎这么香啊?”


    张迪痛苦的捏住鼻翼,声音闷闷的:“香?你是真对香有误解,这比男厕所都熏鼻子,你喷啥了?”


    祁朝念鄙夷的扫了他一眼:“真矫情,哪那么大味儿。”


    “你管我。”张迪翻了个白眼,又看向一旁的江逾白:“诶对了,我爸今天来了,说待会儿要送你们回家,要不要来?”


    江逾白冷笑:“是你自己说的吧。”


    张迪:“……给点面子别拆穿呢?”


    祁朝念笑的直弯腰:“这也叫拆穿啊,你这点小心思,谁猜不到你脑子里想的啥。”


    张迪的脸青红皂白,精彩绝伦:“别特么笑了祁朝念,嘴真大,我都看见你胃了。”


    “你再说一遍试试?”


    “说你咋的了?你嘴真大!你……啊!”张迪还没说完,就被人扯着领子薅了过去。


    一个身穿中山装的中年男人揪着张迪的耳垂!“小迪子,又在这叭叭的说什么呢?”


    “啊啊!爸!爸!疼疼疼!”张迪疼的要跳起来。


    祁朝念看到张迪出糗,大仇得报:“该!叔叔,你真该好好管管他了,整天就知道欺负我俩。”


    中年男人一听,半开玩笑的锁住了张迪的喉:“有这事儿吗?”


    张迪要喘不上气了,生无可恋的吐着舌头:“松手松手,上不来气了!!爸!”


    祁朝念:“这不够叔,你得回家打他屁股。”


    张迪瞬间涨红了脸:“去去去!我都多大了还打我屁股!”


    中年男人也知道两人关系好,也任由他俩去闹了。他放开了张迪,又看向江逾白,语调温柔了不少:“诶,你就是小白是吧?”


    江逾白礼貌的笑了笑:“叔叔好。”


    中年男人欣赏的看着他:“诶你好你好,长的真帅啊,学习还好,真是出类拔萃。”


    江逾白笑的谦逊:“过奖了叔叔。”


    张迪阴阳他:“过奖了~叔叔~”


    中年男人笑意未退:“行了。家长会快开始了,那我们就先过去了,改天你们俩来我家玩儿啊,我给你们做好吃的!”


    “好啊!”祁朝念朝中年男人热情招手:“拜拜叔叔!”


    江逾白也点点头:“叔叔再见。”


    中年男人搂着张迪的肩膀:“你没事跟人家学学,文质彬彬的,你看看你,像个地痞流氓。”


    张迪做了个极丑的鬼脸:“那也是随你!”


    “嘿?你小子?”


    父子俩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走廊拐角,可江逾白的眼睛就跟陷了进去似的,空洞的定在那,迟迟都没移开。


    十点上课铃打响,家长和学生们也都纷纷入座,平常还算宽敞的教室一下子挤满了人。


    “哎呦,你家孩子多好啊,哪像我家孩子,一天天皮的很呢!”


    祁朝念妈妈正敲着祁朝念脑袋,跟后面的一个文静女生的父亲聊的热火朝天。


    那女孩父亲谦虚的笑笑:“哎呀小女孩调皮一点挺好的,不受欺负,我家这个太文静了我都担心。”


    “哪里呀,她可不是一般的皮,上几天带她回老家,多大个孩子了还爬树呢!你说说多皮吧,哈哈哈哈!”


    祁朝念妈妈性格特别泼辣奔放,跟谁都能聊上几句,不一会儿就给祁朝念那点囧事抖出来了,惹的那个文静小女生都憋不住笑了两声。


    祁朝念头都不好意思抬,卑微的扯她妈袖子:“妈你能不能别说了。”


    “哎呀聊天嘛,你别插嘴!”


    “……”


    家长们聚在一块就喜欢讨论孩子们的学习,祁朝念妈妈前后左右都聊了个遍,转过头看见江逾白旁边空落落的,上去拍了拍他的肩膀。


    “诶你就是小白是不是呀?”祁朝念妈妈烫着一头时尚的大波浪,脸上的妆容算不上精致,但也很大方得体,笑起来非常有亲和力。


    江逾白点点头:“是的,阿姨。”


    祁朝念妈妈拍拍他的肩膀:“我总听小念提起你,说你学习好长的也帅,跟我们家小念玩的可好啦。”


    江逾白瞄了一眼祁朝念,估计是懒得管了,她直接趴在桌上装睡。


    江逾白硬着头皮:“啊,谢谢阿姨。”


    祁朝念妈妈感慨的摸摸江逾白的头:“谢啥,就是不知道你父母怎么培养的,能把你培养的这么优秀,平时肯定没少下功夫。”


    江逾白微微一笑,没有回答。


    “诶呀对了,这家长会要开始了吧,你爸妈什么时候来呀?”祁朝念妈妈看看表,半开玩笑的说:“我还想跟你家长探讨一下育儿经验呢!”


    “啊,他们……”


    祁朝念“噔”的一下就坐了起来。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她赶紧扯住了她妈的胳膊:“行了妈,你怎么问东问西的,赶紧坐好老师要来了!”


    “干嘛啦,问问怎么样嘛?”


    “你都聊了半天了还没聊够啊!赶快点别说话了!”


    “哎呦不说就不说嘛,瞧你凶的。”


    家长会大概还有十分钟开始,家长都凑在一起讨论,杂七杂八的声音很大,江逾白带上耳机,点开微信随便翻了一圈。


    微信朋友圈里,张迪三分钟前更新了一条,是他和父亲的合照。


    张迪做了个很奇怪的鬼脸,他爸爸在旁边学着他的样子做了一个,表情有点夸张,两个人都有点憋不住笑。


    张迪的配文:〈老爸来参加家长会,我问我爸待会儿老师点名批评我咋办,我爸说罚我今晚请他吃KFC,我说能不能等星期四再说,哈哈哈哈!〉


    江逾白点了个赞,手悬停了一会儿,又点进了张迪的头像。


    他朋友圈里有好多都是和爸爸妈妈在一起的照片,偶尔是一家人出去旅游,偶尔是和父亲一起打球,他的配文都是在分享今天和爸妈在一块都干了些什么,发生了什么有趣的事,看似平淡又简单,可字里行间却塞满了幸福。


    江逾白经常翻看张迪的朋友圈,每一次张迪更新有关于家庭的,他总是第一个点赞。


    祁朝念总说他,为什么只给张迪点赞不给她点,江逾白说,自己只会赞一些令他感兴趣的。


    祁朝念不乐意了,说他俗套,不过是些跟家人在一起玩的照片儿而已,有什么可感兴趣的。


    江逾白不说话,低头又看看张迪站在父母中间洋溢出的笑脸,放大,又缩小,最后退出。


    手机忽然振动,是贺欲燃发来的消息。


    cx330〈你高三几班?〉


    江逾白纳闷了两秒,才回复:〈二班,怎么?〉


    没有再回复了。


    开门声响了,蒋萍大步走进来,一身干练的职业装,头发用发胶精心打理过,整个人显得容光焕发。


    蒋萍打开身后的白板,笑容满面的走上了讲台:“很高兴能在今天见到大家,也非常感谢各位家长能在百忙之中放下工作,愿意来参加这场家长会。”


    “这也能证明各位家长对孩子们的重视度是很高的,作为老师,我表示深深的欣慰!”


    下面的掌声此起彼伏,家长会正式拉开帷幕。


    蒋萍站在讲台上络绎不绝的说了一大堆,江逾白在下面听的几次都犯困。


    不知过了多久,蒋萍拍了下讲桌,铿锵有力的喊了句:“那么,就有请本班的优秀代表生,江逾白同学,上台演讲!”


    掌声再一次响了起来,江逾白这才清醒的摇了摇头,翻出了桌堂里前几天蒋萍给他的稿子,在所有家长欣赏羡慕的目光中,站上了讲台。


    底下的家长有些炸锅,纷纷捂着嘴吧和自己家孩子说着什么。


    “儿子,你看看人家,多风光,你要是有人家一这半优秀,我还用的着这么操心呢?”


    “你老拿我跟别人比!”


    所有父母都希望自家孩子优秀,而江逾白这种典型学习好长得好,老师同学都长挂在嘴边上夸的学生,自然是最完美的代表。


    “尊敬的各位老师同学们上午好,我是八中高三二班的江逾白,我怀着激动又紧张的心情站在这里……”


    江逾白对于这种情况显然已经见怪不怪,八中这种田沟里的癞蛤蟆能吃到一个成绩好到六七百分的天鹅肉,都当祖宗供着,校内校外,大大小小的活动每次都有江逾白出面。


    “长的真不错啊这孩子,学习又好。”


    “是啊,真不知道父母都是怎么培养的,咱们可真是没这个命。”


    不知道是哪个家长在下面冷哼了一声,压低声音说了句:“没爹妈管优秀有个屁用,你没看家长会就他父母没来吗?”


    “哦对,上一次他家长是不是就没来啊?真可惜,学习这么好,要是我儿子我都捧着宠着,这家长也太不知好歹了。”


    “哪是对孩子不上心那么简单啊,我都听我儿子说了,他爸妈都不给钱吃饭,逼的他小小年纪就要出去兼职,我儿子还在酒吧碰见过他一次呢,又端盘子又擦桌子的,啧啧啧。”


    “是吗?我女儿说是他家长离婚了,他爸还经常不回家,真是应了那句话,上天给你打开一扇窗,就会给你关上一扇门,唉,这学霸还不如不当。”


    声音不大,但离得太近了,江逾白听的一清二楚。


    他像被一下子塞了哑药,字字句句都被卡在了喉咙,一时找不到准确的发音。


    教室里很安静,似乎都在等着他继续往下讲,可过了足足五秒,他只是低头看着手里的稿子,一言不发。


    “怎么回事,怎么不继续念了?”


    “不知道啊。”


    稀稀疏疏的声音响了起来,蒋萍疑惑的推了推江逾白的肩膀,压低了声音问:“怎么回事?念啊?”


    江逾白石化了一般站在原地,台下的目光就好似滚烫的岩浆,他站在中间,被烧的皮开肉绽,想要喊疼,却又不知怎么开口。


    这种话,其实在他耳朵里都不知道磨了多少遍,八中这种落井下石的地方,太拔高就会被诟病,他以为听惯了就不会再动容,可每一次,都会难免哽住。


    明明有爸妈的,却活的像个没人要的。


    台下议论纷纷的声音越来越大,蒋萍有点挂不住脸了:“江逾白,你到底想干嘛?”


    “老师……我。”


    我读不下去了。


    “叩叩叩——”


    未说出口的后半句被敲门声截断,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的投射过去。


    穿堂风在门打开那一刹那涌了进来,他直直的盯着那抹根本不可能出现的身影,一呼一吸,又凉又钝。


    “不好意思老师,我来晚了。”


    贺欲燃一手扶着门框,跑的急切,胸膛还在剧烈的起伏,额前的碎发被风吹的四散飞扬,又被他胡乱的抓了一把。


    蒋萍结巴了:“你……是?”


    贺欲燃调整呼吸,对上江逾白混沌的目光。


    还好,赶上了。


    “老师您好,我是江逾白的哥哥,来参加家长会的。”


    贺欲燃微微鞠躬表达歉意:“路上太堵了,耽误了点时间。”


    班级里安静两秒,瞬间哗然。


    “我靠,我怎么不知道他有个这么帅的哥啊?”


    “我还以为他家长这次又不会来了呢?”


    蒋萍终于反应过来,僵硬的笑了一下:“啊,没事,来了就好来了就好。”


    她指了指讲桌正对着的第一张桌:“他位置在这里,您入座吧。”


    “好,麻烦您。”


    贺欲燃举止言谈大方得体,身着复古针织衫,金丝框眼镜纤细而精致,头发被他精心梳理过,不再是张扬的小辫子。敛住那份不羁与飒爽后,反之散发出一种浓郁的书卷气。


    江逾白眼睁睁看着他越过老师和自己,风雨兰的香味被淡淡的带过,他手有些抖,呼吸也极其不稳定。


    贺欲燃转身,径直走向了江逾白座位旁边,以“哥哥”的身份,坐到了那张空了很久的位置上——


    作者有话说:我们燃宝也是为这场家长会特意打扮的,叛逆酒吧老板爆改温柔艺术生。[狗头]


    第40章 学霸的哥哥


    “啊,来来来,请大家安静一下啊!演讲继续演讲继续!”


    蒋萍伸手维持着秩序,班里乱糟糟的讨论声也慢慢平息下来。


    演讲稿被江逾白双手举着,刚好挡住了他的脸。贺欲燃坐在正对讲桌第一排,看不见他的表情,只能认真的去听他吐出的字句。


    演讲稿上抑扬顿挫的断句被他独特的嗓音彰显的很出色,安静听下去,很容易被他抓住思绪,去留意他提出的问题。


    贺欲燃忽然有些小骄傲,往身后瞄了一圈,台下都很专注的在听江逾白讲话,还有不少家长往他这看,估计是太好奇这位八中年级第一的哥哥长什么样。


    “我的演讲就到这里,感谢各位家长同学以及老师的聆听。”


    江逾白话音稳稳落下,撂下手里的稿子,郑重的半鞠躬。


    台下又是一片热烈的掌声,还有不少家长又在自己家孩子耳根旁边真情实感的夸江逾白,给那些同学听的直翻白眼。


    演讲完毕,蒋萍又拉着江逾白一顿夸,不停的宣扬着江逾白到底有多优秀,想让各位同学们积极学习,家长多多督促。


    江逾白被她夸的都有点不好意思,直到脸上的笑容快僵住了,蒋萍才终于拍了拍他的肩膀:“好,你先下去吧逾白。”


    “嗯。”江逾白快速的扫了一眼台下的贺欲燃。


    目光稳稳交错,贺欲燃笑容更深,已经等候很久的样子。


    蒋萍抓起翻页笔继续讲:“好,那么上学期呢,我总结了下各位同学的成绩……”


    贺欲燃看着江逾白动作迟钝的坐在了凳子上,托腮看向他:“怎么,还没缓过神呢?”


    “有点。”江逾白盯着桌上的书本看了好一会儿,才回头:“你怎么来了?”


    贺欲燃想笑他呆傻,冲他扬起下颌:“来体验一把当学霸哥哥的感觉。”


    江逾白移开目光:“你该跟我打一声招呼的,太突然了。”


    突然到他刚才演讲根本不敢去看贺欲燃的脸,只是看着他在余光中模糊的轮廓,他就几次口吃读错。


    他一遍遍捏着校服的衣角,搓的布料褶皱不堪。


    贺欲燃盯着他发白的手指:“这不是惊喜吗,不突然点就不叫惊喜了。”


    江逾白没说话,只是看着他出神。


    似乎过了很漫长的半分钟,贺欲燃又歪歪头:“干嘛傻住了?我以为有人来参加家长会你会很开心的呢。”


    “开心。”江逾白这次回答的干脆。


    开心的不是有人出席,是出席的人是你,仅此而已。


    “只是你下次可以提前告诉我。”


    江逾白说:“这样,我就可以一直开心很久。”


    认真的眼神是具有穿透力的,从眼底到心底的距离,在话出口的下一秒就已经被贯穿。


    贺欲燃不知道怎么接,心里有什么东西从四面八方汇聚起来,满的就要从胸口溢出来。


    “我也是,今天早上临时决定的……”他移开目光:“情况紧急,没来得及跟你商量。”


    “嗯。”


    江逾白自然的过渡到下个话题:“你近视吗?以前没见你带过眼镜。”


    被他这么一说,贺欲燃也刚想起来自己脸上沉甸甸的东西,粗暴的扶正:“没度数,带来给你长面子的。”


    “……”


    江逾白看着他那张天生适合玩摇滚的脸,戴上眼镜倒像个斯文败类了。


    他扶额:“其实,不用的。”


    “怎么不用?”贺欲燃开始邀功:“你都不知道我今天在镜子面前搭配了多久才选这么一身。你学习这么好,我不得穿的有逼格一点啊。”


    随便打扮一下,贺欲燃就能适合所有风格,但里面的芯还是那样,张扬活泼。


    江逾白噗嗤一笑:“你哪里像哥哥的样子。”


    “哪不像了,我本来就是哥哥啊。”想起自己家那个不争气的网瘾弟弟,贺欲燃看向他的眼神都多了几分来自家长的感慨:“但说真的,我家那个被惯坏了,网瘾太严重。”


    他说着还翻出贺锦佑的朋友圈,递过去给他看:“哝,你看他朋友圈就知道了,不是晒战绩就是又跑哪去看比赛了,给他那点儿生活费基本全砸在游戏上了。”


    然后,他用非常经典的一句收尾:“唉,他要是有你一半懂事就好了。”


    江逾白肯定的点头:“嗯,这回像了。”


    台上的蒋萍分解完了成绩问题,滑动白板,界面显示出自由讨论的字眼:“那么接下来呢,家长同学们可以相互交流一下经验,自由讨论环节,大家自便。”


    话音刚落,贺欲燃就感觉肩膀被拍了一下,他回头,是个留着大波浪头型的中年妇女。


    那女人笑容开怀,惊喜的打量着他:“帅哥,你就是江逾白的哥哥呀?”


    贺欲燃礼貌点头:“您好。”


    女人摆摆手,笑的皱纹挤到一块去:“哈哈哈不用那么客气,咱们两家孩子关系特别好呢,你就叫我李姨就行了。”


    贺欲燃这才看到旁边尴尬到脸色铁青的的祁朝念,基本确定面前的女人是祁朝念的妈妈没错了。


    女人毫不吝啬的夸奖道:“哎呦,你们俩长的都这么帅,还都这么文质彬彬的,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谢谢李阿姨,过奖了。”贺欲燃说。


    祁朝念扯了一下她妈的胳膊:“妈,你怎么谁都聊啊,差不多得了。”


    “哎呀你少打岔。人家老师都说了自由讨论。”女人跟甩赖皮虫一样推开她,又换上一副平和的笑脸:“这都说孩子的优秀离不开父母,阿姨特别想知道你们父母平常都是怎么教导孩子的呀,能把孩子培养的这么出色。”


    女人的眼神相当真诚了,贺欲燃被问的一噎,实在不知道怎么回答。


    “其实,培养这一方面倒真的谈不上。”贺欲燃跟长辈聊天时会刻意压低声色,透着一种稳重的亲切感:“我们父母常年都很忙,我也因为学业四处奔波,实在是照看不到他,其实一般都靠他自己悟性高,肯努力。”


    哇塞,原来自己家孩子学习好这么爽,装逼太爽了!


    但他装的确实到位,女人眼里生出无限的欣慕:“是吗?哎呦,要我说也是呢,有些东西就是天生的,学不来。”


    “没有没有。”贺欲燃笑着摇摇头。


    女人又问:“这个成绩可真是难得,小白,你以后想报什么专业呀,考虑过没?”


    江逾白思索片刻,瞟了一眼贺欲燃:“没想好,都行吧。”


    “啊?这么随便那可不行啊!”女人立刻否认:“可一定要好好给孩子选个专业,别白瞎分数了,给他报个经济或者金融类的,再不以后考个公,那以后都前途无量呢。”


    贺欲燃闻言只是淡淡一笑,拍了拍江逾白的肩膀:“这种东西,没有什么白不白瞎分数的,考的再好,过得不好也是没用的。”


    “至于什么前不前途的。”贺欲燃转脸对上江逾白的眼睛,深沉的眸子黑白分明:“能够过的幸福的话,怎么不算前途无量。”


    肩膀上的双手捏紧了些,他的笑容镶嵌进冬日的暖阳,金丝框边眼镜也拢上一层温润的光。


    “也对也对。”女人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其实孩子们幸福就好了,没那么多说法,我就是太传统观念了哈哈哈。”


    “不会,大家都是望子成龙望女成凤,理解。”贺欲燃说。


    就在这时,隔壁桌的一位父亲也凑了上来:“哎,江逾白哥哥,你们家孩子学习真不错,平常是报了什么辅导班之类的吗?能不能推荐推荐,这马上高考了,我也想让我家孩子冲冲刺。”


    贺欲燃懵了一下:“啊?我……”


    “对啊,江逾白哥哥,你们父母都做什么的呀,这么忙,开着两次家长会都没见到人影。”


    “哎呀,孩子这么优秀肯定是书香门第啊?”祁朝念妈妈一拍桌,有条有理的猜测道:“我估计是高干之类的吧?”


    贺欲燃想插嘴:“啊,不是……”


    “高干家里的孩子能上这来上学?”


    “就是啊,不早考正德一中去了。”


    “万一是人家就是先让孩子历练历练呢,而且中考失利考到这里也不是不可能吧?”


    “哦对对对,那可真是可惜,就这成绩到一中去也得是名列前茅啊!”


    周围叽里呱啦个不停,围了一帮家长问东问西的,恨不得开个辩论赛。贺欲燃进退不是,只能被迫坐在中间跟个傻子一样转圈赔笑。


    江逾白笑而不语,这感觉很不真实,那个他从来都没想过会再次见面的人,此刻就坐在自己身边,和面前众多家长侃侃而谈,就像是一位真正的哥哥。


    “啊哈哈哈没有过奖了哈哈哈。”


    “啊不是不是,真的没报辅导班……”


    “哈哈哈平常,平常他是比较爱学习一点……”


    他跟跑业务似的,东说一下西编一通,嘴皮子都要磨破了,台上的老师才敲了敲桌子。


    “那好,那自由讨论环节就结束了哈,请各位家长坐到原来的位置!”


    周围的家长只好意犹未尽的散开,贺欲燃的视野瞬间开阔,呼吸都通畅了不少。


    转头,他看向在一旁毫发无损的当事人,他嘴唇抿成一条直线,笑声又被他强忍着咽了回去。


    “还笑?”贺欲燃灰头土脸的瞪着他,气不打一处来。


    “我要是知道当学霸家长还有提问环节我绝对不来。”贺欲燃胡乱擦了把额头上的汗,恍惚的说:“小时候就被老师逼着回答问题,都当家长了还得回答问题。”


    贺欲燃刚才被太多人围在一块,头顶灰棕色的发丝因为静电翘起来几根,咋咋呼呼的立在头顶。


    江逾白伸手,忍不住帮他捋顺。


    贺欲燃吓得激灵,一爪子就拍上他的手:“干什么?”


    还不让摸。


    江逾白搓搓自己被抓疼的手,无奈又委屈:“你炸毛了。”


    _


    家长会马上收尾,不少家长凑过去问蒋萍自己家孩子的成绩,在学校有没有乖一点,蒋萍敷衍了两句,径直走向了贺欲燃。


    “您好,您是江逾白的哥哥是吧。”


    蒋萍扶了下鼻梁上厚重的镜框,冲他礼貌的点了下头。


    贺欲燃笑笑:“老师您好。”


    “很高兴你能来参加这次的家长会。”蒋萍伸出手,贺欲燃也微笑着握了上去。


    他松开手,感激道:“是的,我们都比较忙,所以给老师添麻烦了。”


    “不麻烦,小白平时乖得很,也非常优秀。”蒋萍继续客套,随之划入主题:“不过,平常倒是没听江逾白提起过他有哥哥。”


    蒋萍又看看江逾白的脸,透过镜片的反射,目光显得有些犀利:“两位长得倒是一点都不像,想必,不是亲兄弟吧?”


    两次家长会,江逾白父母的名单都一直是空的,况且一直到谈话他都没松过口,就这么突然冒出这么一个哥哥,难免会让别人怀疑真实度。


    江逾白想要解释:“老师……”


    “老师。”


    身后,贺欲燃握住江逾白的手腕,同时扬起一抹毫无破绽的笑:“我是他叔辈家的哥哥,我们父亲是亲兄弟,所以我们两个自然也情同手足。”


    这时候如果还是一意孤行去说就是亲生的,老师也不瞎,反而是弄巧成拙,不如说开一半,真假混乱,更容易让人相信。


    “所以,如果一定要准确来说,确实不算是亲生的。不过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一直拿他当做亲生弟弟看待。”


    贺欲燃平稳过渡,话语很有信服力。


    蒋萍再一次打量起贺欲燃的穿搭,从他坦然又礼貌的举止来看,怎么着也是个学识不浅的文化人,况且她也观察过两人的举动,亲密的确实不像是假的。


    再者,以江逾白这个经济状况,让他雇这么专业的人来演戏,估计也根本雇不起。


    “那就好。”蒋萍舒了口气,又转了话锋:“不过,有些话,我觉得还是有必要和他父母沟通一下。”


    “您说的意思我自然理解,其实这次的家长会,也是他父母托我来参加的,所以您要是有什么话就直接跟我说,我自然会带到。”


    蒋萍被点点头:“好,我也算是放心了。那,就麻烦您跟我来一趟办公室吧。”


    贺欲燃看着蒋萍转身离开,将脑袋缓缓凑近:“怎么回事,你们老师这么凝重。”


    “不知道。”江逾白摇头。


    贺欲燃上下打量他:“你是不是惹事儿了?”


    “不会的。”江逾白眨眨眼:“我平时很乖的。”


    “……”


    贺欲燃:“你说我以现在的身份揍你,算家暴吗?”


    “……”——


    作者有话说:江逾白的日记。


    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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