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误差


    在郑鸿英晕倒的瞬间,肖予青眼疾手快，一把揪着衣领将他提了起来，随即“啪”的一记清脆耳光,干脆利落扇在他脸上。


    “在钱老板面前别这么没出息，真丢脸。”她微笑道,“不就是半扇猪肉吗？你以前没逛过菜市场，没见过人家割猪肉？”


    这一巴掌顿时把郑鸿英的半边脸扇得红肿起来,但同时也把他彻底扇清醒了,他迷迷糊糊意识到肖予青在说什么,也反应过来她是在救自己的命。


    这明显是钱大强出的难题,在对方面前晕倒，就意味着失去了工作能力，之后会发生什么谁也不知道，但终归不会太乐观。


    他立刻站直了身体，声音发颤：“不……不好意思啊钱老板，我没吃早饭,刚有点低血糖了……”


    钱大强露出了一丝恶作剧的笑意,闻言斜眼看着他：“没关系，能理解，不过我这客户催得挺急的,耽误不起——来,你赶紧切一块肉去剁馅，这次不论肥瘦，切够两斤就行。”


    他随手从筐里拿了一把刀递给郑鸿英，又额外补充一句。


    “你俩也是，记住了，待会儿只能切三刀,切完的肉不能扔掉，最后谁的肉馅份量比两斤差得最远，我就视为他干活不认真。”


    “……”


    果然，第三天的考验在这里。


    赵文泽的尸体只是个幌子，真正的难题在于，他们三人必须精准控制落刀的位置，保证三刀能准确切足两斤。


    太少或者太多，尤其是相比起同伴的误差更大，后果必死无疑。


    这是筛x选机制，是为了让他们三人，今天至少有一个人死在这。


    郑鸿英哆嗦着接过那把刀，本就苍白的脸色更加苍白，看上去像是快哭了。


    没有任何言辞能形容他此刻的绝望，他真的已经很努力了，只为能活着，可在经历了昨夜的亡命奔袭之后，今天等待他的，依旧是地狱般的规则。


    他那一瞬间几乎有种冲动，想直接用刀抹了脖子解脱，可求生欲终究是占了上风。


    他本能地将希望寄托在肖予青身上，用祈求的目光看向对方。


    “肖小姐，你……你擅长切肉吗？”


    肖予青瞥了他一眼，淡声回答：“切肉就是切肉，不管猪肉还是什么肉，总之都是肉，你必须分毫不差地切够两斤，如果切少了，就得想办法给钱老板补上。”


    “……”


    郑鸿英没有得到明确的答案，听着只是更迷茫了，他终于在钱大强不耐烦的催促声中上前，扒开赵文泽尸体的那件白色毛衣，颤抖着割下第一刀。


    尸体的肉质已经有些发硬了，刀尖与皮肉摩擦发出钝响，那清晰的触感令他一阵又一阵窒息。


    他找准位置，又割下了第二刀。


    他只记得肖予青刚才说“如果切少了”，他确实也不敢切太多，因为切多了不许扔掉。


    第三刀他横着划开，将整块肉从尸体身上剜下来，血液早已凝固，那块肉却像是温度滚烫，他用手捧都捧不住。


    轮到肖予青了，她平静持刀，用眼神给燕钦示意，让他仔细看着自己的落刀方式。


    “学着点，宁少勿多。”


    她手起刀落，轻松精准，十几秒就结束了操作，随后将刀递给燕钦，自己则转身进了厨房。


    钱大强要盯着燕钦割肉，没法跟上去，只语气凶神恶煞地问她：“你干什么？”


    “您监督您的，我随便逛一圈。”她随口回答，“主要也是为了减少误差，保证客户收货时绝对满意，这完全是出于对您经营口碑的考虑。”


    “……滚回来。”


    “您稍等哈，我确实是有正事，待会儿您就知道了。”


    钱大强以为她在故意引开自己，于是留在原地没动，只厉声催促燕钦。


    “等什么呢？快点切！”


    燕钦咬紧牙关，强迫自己保持专注，终于从赵文泽那具残破不堪的尸体上，找准位置落下了第一刀。


    紧接着是第二刀，他完全仿照肖予青的割肉方式，试图复制她的刀法。


    自从进入炼狱游戏，他算是把该见的不该见的，该做的不该做的，全都体验遍了。


    有那么一刻，他甚至感觉这具身体已经不是自己在操控了，他现在只是纯为了活着出卖灵魂，变成了一具傀儡在机械运转。


    说不定死了反倒痛快点，可偏偏他还不能死，能活着当然最好别死。


    这时他看见肖予青从厨房出来了，两人对视的瞬间，他轻舒一口气，就仿佛又被注入了几分信心，最后这一刀也总算有了力量。


    他不太敢看手里拿着的人肉，忍不住转头看了一眼神色浑浑噩噩的郑鸿英，非常能理解对方的心情。


    如果不是因为身边一直有肖予青陪着，这几天发生的状况如此密集，相信他也早就被折磨疯了。


    感谢青青，他上辈子得积了多少德，才能得到被她保护的运气。


    但现在不是琢磨这些事的时候，肉是割完了，接下来还得剁馅称重，结果根本还是未知的。


    肖予青径直走到燕钦和郑鸿英中间，将刚刚从厨房找到的塑料袋和三只简易称重计，分别发给两人。


    “警告你们啊，好好切，切完自己称重检查，一丝一毫都不能差。”她严肃告诫，“这可是钱老板的大生意，耽误了咱们谁都赔不起。”


    “……”钱大强摸了摸自己的光头，满脸写着无语二字，他问她，“我什么时候允许你们私自称重了？”


    “您这不也没说不允许吗？”肖予青露出了无辜且温柔的笑容，她轻声解释，“别生气，我这全是为了您着想，这俩人笨手笨脚的，怕他们中途有所差池，最好还是先自查再交货。”


    “我TM是说不许你们……”


    “还不快去切？”肖予青在钱大强说完之前，转头冷冷看了燕钦和郑鸿英一眼，“钱老板喜欢高效率的人，你们干活心里都有点数。”


    燕钦和郑鸿英对视一眼，两人迅速拿刀冲进房间，跟逃命似的，压根没给钱大强再补充条款的机会。


    肖予青也不管身后的钱大强面色如何阴沉，反正只要是规则没明确禁止的，那就是允许，鬼怪也是要受到制约的，没满足条件不能胡乱杀人。


    学会卡bug，是一名资深玩家的必备素质。


    她转身快步走进厕所，“砰”的一声甩上了门。


    ……


    燕钦把那块肉装进塑料袋里，胆战心惊用称重计称了一下：1.85斤。


    距离规定的两斤，还差0.33斤。


    他无法确定这是否是一个安全的斤数，毕竟0.33斤的误差也实在不算很少。


    肖予青的叮嘱始终萦绕在他耳边，他刚才听得很认真，把关键词全都记下了。


    她说：不管猪肉还是什么肉，总之都是肉；宁少勿多；如果切少了，就想办法给补到分毫不差。


    如果切少了，就要补上，不管用什么肉补上都可以，是这个意思吗？


    燕钦下意识将目光移向手里的刀，而后又移向案板上的那块肉。


    是啊，要说这块肉是从赵文泽尸体上切的，本身也不是猪肉，而是人肉。


    ……等等，人肉？


    人肉！！！！


    一阵突如其来的寒意，瞬间从燕钦的脚底蔓延至四肢百骸，他一时双手发软，拿着的刀也掉落在地。


    他明白了，肖予青究竟是在暗示什么。


    只要三个人都能切出准确的两斤肉，没有误差，那这次的考验就没有输家，钱大强并不能合理地杀掉任何人。


    可怎么才能保证切出来的肉馅没有误差呢？


    切多不能扔掉，但切少还有机会补齐。


    就从自己身上，割下同样的人肉补齐。


    燕钦努力平复呼吸，俯身重新捡起了那把刀。


    也就是说，他现在需要割掉自己0.33斤的肉，填补误差。


    没关系，反正昨晚都已经往脸上划过一刀了，今天再割三两肉也没什么大碍，只要不死就行。


    问题是，这刀具体割在哪？


    割腿不行，万一之后有追逐情况发生，腿受伤了跑不快；


    割肚子也不行，离内脏太近了，有性命危险；


    那就只剩下胳膊了，在左上臂剜一块肉下来，及时包扎，应该影响不太大吧？


    就这样吧，保守估计至少得割两次。


    豁出去了！


    他闭上眼睛，下定决心，猛地持刀扎向自己的左上臂。


    ******


    在去3号楼集合时，赵蓉蓉特意带上了任务获得的那把泛着红光的柴刀。


    她也是后来才发现的，不仅是猫害怕这把刀，鬼怪也害怕，因为当时双方谈判时，菲菲一直躲在王奶奶身后，祖孙俩明显对刀都有忌惮。


    也不知这刀是菲菲生父当初从哪搞来的，除了活人，对任何物种都能产生几分震慑力。


    当然，如果战力够强，活人也一样说砍就砍。


    走在半路上，丁紫薇勤学好问，依旧在复盘昨晚的事情。


    “王奶奶本体是黑猫，没化形之前被菲菲好心救助过，所以后来她得知菲菲饿死的消息，才带走了小姑娘的鬼魂，装成一对祖孙住在这里？”


    “对，因为仁爱小区阴气重，适合它们生活。”


    “这把柴刀不是对付它们的吗，我们现在带上还有什么用途？”


    “一局之内获得的道具大多是可以通用的，这刀能对付它们，自然也能对付3号楼的鬼。”


    丁紫薇深感安心：“太好了，姐你是个刀客，待会儿我会跟紧你的。”


    “……什么叫我是个刀客？”赵蓉蓉又好气又好笑，顺便嘱咐了一句，“待会儿除了跟紧我，记得也离那两位玩家远点，她们说什么你最好都别听。”


    “啊？咱不都是队友，她们不能信任吗？”


    “这问题三言两语很难解释，总之那位周小姐目前已经不是人了，除了我你谁也别信。”


    丁紫薇大惊失色，但又意识到自己得做好表情管理，赶紧乖乖点头。


    “知道了，姐我一定紧贴着你走路，半步也不离开。”


    “嗯，千万机灵点，毕竟我没法时时顾着你。”


    两人又向前走了一段路，中途丁紫薇偷看了赵蓉蓉好几眼，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询问。


    “姐，其实我之前见过x，炼狱游戏里是可以绑定通关的，一带一组队，你平时接这种业务吗？”


    “接啊。”


    她倒没想到赵蓉蓉会回答得这么爽快，稍微愣了一下：“那……那有什么绑定条件呢？有可能的话，我也……”


    “没什么条件，一方面是看缘分，当然更重要的一方面是看钱。”赵蓉蓉说，“你做主播攒点钱不容易，我开的价你给不起的。”


    “哦……”


    “当然我也不会做慈善，所以相比起这个，我更建议你回去强身健体，多学几门技能，将来才能活得更久。”


    第32章 上药


    两队玩家在3号楼前集合,在看见赵蓉蓉手里拎着的那柄柴刀之后，陈霜降脸色明显有些尴尬，而周莱迪则更是忌惮,慢吞吞躲到了陈霜降身后。


    陈霜降露出客气而不失礼貌的微笑，上前打招呼。


    “赵小姐很准时啊,这刀看着不普通，是从哪找的武器？”


    “郊区捡的。”赵蓉蓉随口胡诌,“我觉得能起到一个辟邪的作用,就贴身带着了。”


    “……好吧,赵小姐可真是有个性。”


    赵蓉蓉看了她一眼,又看了她身后的周莱迪一眼，意味深长地勾起唇角。


    “任务要紧，咱先别说这些有的没的了，还是来讨论一下线索吧——你之前提到关于3号楼这边的故事背景不多，我对那新婚夫妇俩知道的很少。”


    “那我简单介绍几句，咱们边走边说。”陈霜降在前方带路,示意众人往小区门口走,“3号楼的新婚夫妇刘志和焦玉，原本是因为没钱买到更好的房子才一直住在这，但那天我在街上的彩票店无意中发现,其实他们中了百万大奖。”


    “经过调查,刘志和焦玉死于彩票兑换的前一晚，是被歹徒入室杀害，手段极其残忍。刘志被分尸扔进浴缸，焦玉被活活吊死，彩票也被抢走——夫妻俩怨气深重，化作厉鬼,誓要杀光仇人夺回那一百万，但因为它们被困在仁爱小区出不去，需要有人帮忙达成愿望才能离开。”


    赵蓉蓉点头，若有所思：“所以我们现在是要去哪？去帮夫妻俩夺回一百万？”


    “是的，我们昨天在夫妻俩的卧室里看到了剧情回溯，知道了那群歹徒的藏身之处，今天正应该解决掉他们。”


    “怎么解决，咱们四朵金花赤手空拳？”


    陈霜降顿了一顿，看她的眼神略显微妙：“赵小姐不是有刀吗？更何况就算你没刀，徒手揍一群歹徒也不是什么难事吧？”


    “不难是不难，但也不能我自己揍，俗话讲众志成城，大家有一个算一个都得动手。”赵蓉蓉摆手，“毕竟真女人从不后退，让我看到你们的血性。”


    “……”


    半小时后，四人凑了凑剩下的现金，租了一台车，由陈霜降驾车，根据之前线索得到的地址，集体前往那群入室杀人的歹徒藏身处。


    ******


    另一边在4号楼，肖予青单手拖着几欲昏厥的郑鸿英，大步流星离开了钱大强的房间，后年还跟着个魂不守舍的燕钦。


    三人暂时回到了郑鸿英的房间，房间里的镜子碎片和玩家尸体早已被系统自动清理，连地上的血迹也擦干净了。


    还好肖予青有先见之明，刚才去找钱大强之前，已经提前把苏莉家的医药箱带来了郑鸿英房间，毕竟三人目前都需要包扎。


    是的，除了燕钦，郑鸿英也还算聪明，琢磨明白了她的暗示。


    但他实在太谨慎了，听她说切少点就真的奔着切少去的，结果切了1.4斤还不到，足足在自己身上又割了六两肉去补。


    他还能坚持剁完那些肉馅，已经全靠意志力了。


    肖予青正在给燕钦的手臂消毒止血，燕钦忍着剧痛，看了一眼躺在旁边整条衣袖都被染红，呈半昏迷状的郑鸿英，小声提醒。


    “青青，要不我自己来，你先帮帮他？我怕他待会儿死了。”


    “他不是我的客户，得排在你后面。”肖予青头也不抬，冷淡回答，“我帮他的已经够多了，否则刚才我什么都不说，他就一定会死。”


    如果刚才郑鸿英切肉时，她直接保持沉默，那郑鸿英最后必定是误差最大的人，他一死，她和燕钦都安全，这无疑是更稳妥的选择。


    但她虽不是什么良善之人，扪心自问却也不算极恶，只要对方没招惹到自己，在可以伸出援手的时候，她还是不介意拉对方一把的。


    只不过，燕钦是她的保护目标，肯定属于最优先级。


    燕钦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猛地抬头，想要检查她的手臂。


    “青青，你受伤了没有？你不可能两斤肉毫无误差吧？”


    “一点点误差，割了一小刀。”


    肖予青给他缠好纱布，又拿了颗消炎药给他吃，随后挽起自己的卫衣袖子，露出左臂的一处刀伤。


    确实是一小刀，可见她割肉的准确度有多高，但也流了不少血，先前她是随手用厕所里的卫生纸堵住止的血。


    燕钦有点着急：“我赶紧给你上药，这也怪疼的。”


    他用棉球沾了碘伏去涂她的伤口，期间手指不慎碰到她伤口周围的皮肤，只觉触感滚烫，如同触摸到了火焰，顿时烧得他一个激灵。


    他震惊看着她：“青青，你体温平时也这么高吗？”


    肖予青懒洋洋接过镊子，自己消毒：“对，我体温是比普通人稍高一点。”


    这可不是稍高啊！


    难怪她上一局在阴冷的山里，手也依旧那么暖和，现在受伤了温度居然成倍上涨。


    但肖予青不愿意解释，燕钦也不敢问，加之他流了挺多血，虽然还能勉强打起精神，却也有些疲惫了。


    他试探着问：“青青，咱们现在能稍微睡一会儿吗？”


    “睡吧。”肖予青给自己上完药，转而又去撸郑鸿英的袖子，她淡定道，“你看这位不是已经睡着了吗？”


    “……”


    这位是睡着了吗？这位是晕死了。


    得到了她肯定的答案，燕钦应了一声，放心倒在床上睡了。


    他朦胧中隐约感觉肖予青把郑鸿英拖到了自己身边，让两人并排躺着，并拉过被子给他俩盖上。


    然后她就开门出去了，似乎是过了挺久才回来，后来一直待在客厅，应该是在做些什么。


    具体在做些什么呢？


    反正他是睡了几个小时之后，等天色暗下来才醒的，醒来忽然意识到肖予青不在身边，赶紧起身跑出去找人。


    当时肖予青恰好要进卧室，两人险些撞个正着，但肖予青反应快，立刻抬手抵着额头把他推回了床边。


    “梦游了你？”


    “呃，我还在想你去哪了呢。”燕钦睡意全消，他不好意思地揉了揉额头，“我刚才感觉你出门了，又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不是，我确实出门了，去买了点东西。”


    “什么东西啊？”


    肖予青拎起手里的一根登山绳，又向他展示另一根用鱼线编成的细绳索：“以备不时之需。”


    虽然不清楚到底有什么用处，但燕钦对她的任何行为都表示认同。


    他隐约觉得有些不安，忍不住询问她：“青青，晚上还会发生什么吗？”


    “当然，难道你还想轻松睡觉？”


    “那……万一晚上钱大强真来追杀咱们，咱们甚至连一件能反击的武器都拿不出来。”


    “我倒是有一件。”肖予青从口袋里，掏出了那把之前苏莉留下的细长小刀，“这刀挺锋利的，我喜欢。”


    燕钦想了想钱大强经常抄着的那把大菜刀，又想了想钱大强将近两米的个子，很是担忧。


    这把小短刀，真拼起命来，能扎得中对方吗？


    “哦对了，还有这把。”肖予青像变戏法似的，从腰后又抽出来一把略长的剔骨刀递给他，“这把给你防身用。”


    燕钦接过，深感意外：“这不是钱大强给咱们切肉的刀吗？”


    “对，是我切肉的那把，我趁他不注意带回来了。”


    他顿时懊恼：“唉，早知道我也偷着带回来了。”


    “算了，你这智商很容易被发现，不如不带。”


    “？”


    肖予青说：“在钱大强找来之前，我们还需要做一件事。”


    “什么事？”


    “淬炼一下现有兵器。”——


    作者有话说：同志们，明晚停更一次，周一晚上给大家更新多点。


    第33章 红金镜阵


    乍一听肖予青说要淬炼武器,燕钦还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就这么两把不痛不痒的刀，还能用得上“淬炼”这种程度的词？


    “x怎么淬炼啊青青？”他难得思考对了方向，但又觉得不可思议,“用火淬炼，难道是用郑先生找来的那只打火机？”


    “恭喜你变聪明了。”肖予青撕开一袋饼干,面无表情夸奖他，“确实是打火机。”


    燕钦跟着她坐去沙发上,小心翼翼追问：“你已经试过了吗？为什么要这样做？”


    “试过了,在钱大强家的厕所试的。”肖予青说,“厕所那面镜子,用火烧会有明显的损坏痕迹，而镜子原本是无法损坏的，我想这就是道具的作用。”


    “原来如此！”


    然后燕钦就看着肖予青点燃了那只镜子打火机，打火机冒出青蓝火焰，她将外焰靠近苏莉给的那把刀。


    下一秒，只见小刀瞬间抻长了一倍,细长刀刃也变成了仿佛淬炼过的赤红色。


    她又将火焰靠近燕钦的那把剔骨刀,果然，剔骨刀也抻长了一倍，尽管依旧并不算特别有威慑力,但总算勉强能跟钱大强的升级版菜刀相抗衡了。


    “天呐,这下我也算有点参与感了。”燕钦莫名兴奋，反复端详自己的刀，“我得好好使用。”


    “刀是用来给你保命的，不是让你去拼命的。”肖予青瞥他一眼，“你到时候的第一要务是跟紧我，眼神灵活点,该躲就躲，必要时持刀防身。”


    “明白明白，我明白。”他连连点头，后又像想起了什么，试探性征询她的意见，“对了青青，那郑先生……他要怎么办？”


    郑鸿英目前还在半昏迷着，没体力没精神气，也没有能防身的武器，晚上一旦出现什么危险状况，毫无疑问他当场就得是个死。


    肖予青打开一盒牛奶，闻言连眼皮也没抬：“我帮他已经够多了，不然他早就会死。”


    “是这个道理，我只是觉得……”燕钦叹了口气，“算了，我这情况，也没资格同情别人。”


    她平静反问：“你真想救他？”


    “对不起青青，我知道自己这么想肯定不对，我也没有要道德绑架你，就是咱们仨合作过，感觉郑先生这人还不错，努力了这么久结果还是要死，太可惜了。”


    “你真想救他一命的话，就替他出委托金。”


    “……什么？”


    “我给你优惠点，你下一局的委托金增加20%，六百万，这局我就让郑鸿英活着。”


    燕钦眼神亮了：“真的吗？太好了，我同意，辛苦你了青青！”


    她笑了笑，大约是觉得他这副样子太过清澈愚蠢了，但也没再多说什么。


    “趁现在还风平浪静，你可以再睡一小会儿。”


    ……


    燕钦的确只再睡了一小会儿，差不多一个小时，直到外面天色完全变暗，夜晚彻底到来了。


    也许是参加游戏稍久，危机感有所上升，他睡梦中突然惊醒，“腾”地就从沙发坐起身来，第一时间呼唤肖予青。


    “青青，刚是不是有声音？”


    “是有声音。”肖予青正从卧室把郑鸿英拖出来，随即将后者也扔到沙发上，“房门开了，楼内着火了。”


    燕钦大惊失色：“着火了？是不是为了逼我们出去的幻境？”


    “你很懂活学活用，但只对了一半，是真的要逼我们出去，也是真的着火了。”


    “那我们……”


    “离开这吧。”


    出乎意料的，郑鸿英隐约听了这话，竟努力支撑着爬起身来，生怕两人把自己落下。


    他脸色苍白，虚弱开口：“要……要离开这吗？外面有什么……”


    “具体不知道有什么，但一定是能要人命的东西。”


    “我能跟着你们吗？”


    肖予青已经在往门口走了，闻言朝他投去一瞥，气定神闲回答。


    “跟着吧，刚有人多花一百万买你这条命，你暂时还不能死。”


    “……啊？”


    燕钦赶紧架住郑鸿英，搀着他往外走，并像刚才肖予青嘱咐自己一样嘱咐他。


    “郑先生，你稍微振作一点，待会儿跟紧青青，或者跟紧我也行，别掉队了。”


    “好好好……谢谢二位，谢谢二位。”


    就这样，三人彻底离开了404房间，迅速下楼，火势是从楼上方向蔓延下来的，温度灼热，像张巨大的催命网在追着他们跑，势要将他们赶出楼道。


    而当他们终于冲出楼道大门时，身后整座居民楼早已火海滔天。


    燕钦刚一抬头，还没来得及喘息半晌，就看见昏暗月光下，居民楼前方正立着一座四米多高的巨型落地镜，严严实实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青青，那是什么！”


    话音未落，周围蓦然刮起冷冽飓风，从落地镜中散发出的强悍吸力，瞬间将三人全体席卷进去。


    ******


    燕钦只觉脑海中嗡嗡作响，好在这一次他很快就清醒过来，紧张睁开了眼睛。


    他发现自己依然身处仁爱小区之中，但此时的仁爱小区，已经完全被镜子所覆盖。


    没错，是镜子，无数和刚才一模一样的巨大落地镜，交错排列在小区内，排列密集，只在镜与镜之间才存在狭窄通路，无论从哪里穿行，自己的身影都必然会映在镜面里。


    他尚未反应过来这属于什么情况，一回神，见旁边的肖予青，已经在往自己和郑鸿英身上缠绳索了——用的就是她下午出去买的登山绳。


    “……怎么回事啊青青！”


    “忘记葛寿是怎么死的了？”肖予青动作麻利，头也不抬冷淡回答，“我们大概率是进入到镜中世界了，如果出现在镜子里，那镜子碎裂的时候，也就是我们粉身碎骨的时候。”


    镜碎人亡，郑鸿英是亲身体会过这种恐惧的，所以也就更加敏感。


    他环视四周，突然颤抖着指向不远处：“肖小姐，那面镜子……”


    说话间，距离最近的一面镜子，不知何时正静悄悄转向这边，在面对着三人的同时，也将三人身影照了个清清楚楚。


    不仅如此，在停止转动的一刹那，原本光亮的镜面，竟毫无征兆出现了细密交织的裂痕，裂痕呈蛛网状朝四周扩散，眼看着最多再有两三秒就会碎掉。


    说时迟那时快，肖予青手中的绳索已经捆绑完毕，她迅速闪身向前，在闯入镜阵的瞬间，单手扯动绳索，就如同放风筝那样，将燕钦连带着郑鸿英一起拖拽着前行，集体避开了最初的那面镜子。


    哗啦！


    清脆的碎裂声，在寂静夜里显得格外清晰且刺耳，第一面镜子的毁坏，像是传达了某种讯号，很快在三人的视线内，前方其他的镜子，也接二连三开始出现了与方才一致的裂痕。


    夜风肆虐，肖予青顶着风疾速飞奔，以一己之力左冲右突，带着两个大男人躲避碎裂镜面。


    燕钦生怕给她增添不必要的累赘，始终紧跟在她身后，她拽着他，他拽着郑鸿英，片刻不敢懈怠。


    “青青，我们是不是得找到镜阵的出口，才能回去真正的仁爱小区？”


    “是。”肖予青答应着，即使在如此性命攸关的时刻，她的声音听上去也依然平静温柔，且她似乎发现了某种线索，“……听好了，这里只有红色边框的镜子才会自动碎裂，金色边框的镜子是不会碎的。”


    燕钦还算聪明，顿时明白了她的意思：“所以我们只能从金色镜子上想办法吗？”


    “我们应该打碎金色镜子。”


    “……用咱俩淬炼过的刀？”


    这话说出来简单，但实际场上红色镜子居多，乍一望去，金色镜子寥寥无几，且间距很远，要跑到那里打碎镜面未必来得及，也许中途周围的红色镜子全部碎掉，人就已经死无全尸了。


    然而肖予青不慌不忙，她单手拽着登山绳和刀，另一只手从口袋取出那根用鱼线编的极为坚韧的细绳索，紧紧缠绕上了刀柄。


    她就这样临时制成了一件甩刀，在躲过左侧一面红色镜子的同时，挥舞绳索将刀甩飞出去，刀刃凌空飞跃，刺破呼啸的风声，正中斜前方一面金色镜子。


    金色镜子应声而碎。


    大约是错觉吧，在首次打碎了这面金色镜子之后，燕钦感觉四周红色镜子的碎裂速度，似乎变慢了一些。


    不过他并来不及说什么，肖予青转眼间已拖着他们来到碎裂的金色镜子前，她揪着他的领子，首先把他扔了进去，随后扯动登山绳，把郑鸿英也一起拽了进去。


    ……


    金色镜子是通道不假，但并不是离开镜阵的出口。


    进入一面金色镜子，会从另一面金色镜子出去，随机到达另一处镜阵方位。


    换句话讲，金色镜子只是他们的传送门，要怎么利用传送门找到出口，就x得看他们怎么操作了。


    郑鸿英跌跌撞撞，刚从镜中摔出来，他身上绑着绳子，担心拖累燕钦，连忙急着爬起来，谁知还没起身，却突然感觉有阴影下落，遮住了头顶的月光。


    他一抬头，见钱大强不知什么时候，居然从其中一面镜中现身，已经无声无息站在了自己面前。


    说是钱大强，其实是已经恢复了本体的猪头屠夫，那件鲜红围裙显得格外扎眼。


    屠夫提着菜刀，一双铜铃般的眼睛血色隐现，正居高临下阴森注视着他。


    菜刀高举，闪烁的寒光刺痛了他的眼睛。


    “肖小姐，他来了！”


    郑鸿英喊这一声只是为了提醒肖予青，他并不觉得自己能躲得过去，甚至还下意识打算解开腰间的登山绳，好让肖予青和燕钦快些逃跑。


    ……然而预想中的死亡并未降临。


    关键时刻，前方的肖予青果断转身，甩手将小刀袭向屠夫面门。


    沧啷！


    猪头屠夫本能向后闪避，刀身堪堪擦过它的鼻子，旋转着格挡住了它尚未落下的菜刀。


    下一秒，小刀被鱼线绳牵制着，又重新回到了肖予青手里。


    趁着这一空隙，燕钦连忙架起郑鸿英，风风火火跟随肖予青撤退，奔向下一面金色镜子——


    作者有话说：青青并不是为了多要那一百万，只是知道燕钦心软，顺水推舟做个人情，和他建立起更深刻的信任才是真的。


    没什么真情实感，纯纯目的性。


    第34章 废弃仓库


    陈霜降驾驶车辆,带着临时组建的这支小队，根据之前得到的地址，风驰电掣赶到了目的地。


    那里似乎是一座位置偏僻的废弃海鲜仓库,刚到门口就闻到了一股鱼虾的腥味，大门的玻璃很厚很脏,看不清里面情景，因为被反锁了也进不去。


    丁紫薇盯着大门上的锁孔犯愁：“你们谁会撬锁？”


    “这还用撬锁呢？真不嫌麻烦。”


    话音未落,赵蓉蓉突然倒退几步,然后迅速助跑,飞起一脚直接踹上了门。


    这一脚雷霆万钧,只听一声碎裂巨响，整扇大门的玻璃都被她给硬生生踹爆了。


    一时间无论是丁紫薇和陈霜降，还是那个已经变成鬼的周莱迪，集体沉默了。


    很难想象，这一脚要是踹在自己身上，会产生什么后果。


    “都愣着干什么？”赵蓉蓉纳闷地看向她们,“进去找人啊。”


    “哦哦！”


    丁紫薇暗中瞥了陈霜降一眼,连忙跟紧赵蓉蓉，生怕落下半步。


    果然，这里就是杀害刘志和焦玉夫妻俩的那六名歹徒的藏身之所,六人兑换了彩票,取了现金，原本这会儿正准备分赃，谁知中途老巢被破了。


    他们赶紧将存放现金的蛇皮袋藏到床底，集体抄家伙，气势汹汹迎出来。


    “谁TM这么不要命，连老子们的地盘也敢闯？！”


    赵蓉蓉站出来,笑眯眯指着自己：“不好意思，是你们姑奶奶我。”


    “……”


    “不是你们的钱，沾了人家血的钱，花着安心吗？我怕你们晚上睡不着觉，这才过来帮你们分分忧。”


    为首的歹徒和同伙们相互对了个眼色，他不屑冷笑：“就凭你们？四个连刀都没有的小婊子？”


    “谁说我没刀了？”赵蓉蓉掀开外套，抽出了腰后那把柴刀，“这刀用来砍你们六个的脑袋正好。”


    她并没打算和他们多废话，说完这句突然毫无征兆就挥刀直劈，丝毫不拖泥带水，目标正是对方的脑袋。


    那歹徒本能用自己手里的铁锹格挡，按常理来说应该是能挡得住的，可惜赵蓉蓉的战力不符合常理。


    在绝对力量的压制下，任何反抗都显得苍白无力。


    锋利柴刀瞬间削断铁锹的手柄，如泰山压顶，不偏不倚砍中了对方的头顶，几乎把脑袋砍成两半。


    为首那名歹徒身子晃了两晃，当场栽倒，血流满地。


    另外五名歹徒见这情形也有点慌了，他们没想到赵蓉蓉竟然这么猛，这会儿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集体傻眼。


    就这几秒因受惊吓而犹豫的工夫，赵蓉蓉已经持刀席卷了一整圈，他们手里拿着的家伙，在她面前和破铜烂铁没什么区别，连最基本的防御都做不到。


    说要速战速决，就要速战速决。


    丁紫薇躲在一边，面对这屠宰场一般的情景，只觉四肢发颤，站也站不起来。


    有几滴血溅到了她的脸上，她总算从呆滞中清醒过来，转开视线，却发现自始至终旁观的陈霜降，正试图绕开战场，带着周莱迪前往仓库更深处。


    里面是这群歹徒休息的地方，他们要藏钱，肯定也要藏在里面。


    “喂，等等！”她一时也顾不得害怕，急着追上去，“陈小姐，你根本都不帮忙的吗？”


    陈霜降没理她，进去后迅速把中间拦着的那扇铁门给关上了，正把她关在外面。


    ……


    五分钟后。


    陈霜降搜索东西很有一套，很快就扒开一堆杂物，从床底拽出了那只存放现金的蛇皮袋。


    出乎意料的，她将拉链拉开，转头看向身后的周莱迪，问的却是：


    “钱都在这了，杀人凶手也偿命了，接下来呢，外面那两位姑娘，你们满意吗？”


    周莱迪苍白着脸色，直勾勾盯着她，没有回答，像在思考。


    陈霜降想了想，又补充道：“或者你们还是更希望一男一女，那就先杀一个留一个——4号楼那组有两个男人，我们还有机会。”


    结果下一秒，看似坚固的铁门再度被人踹开，赵蓉蓉浑身是血，但明眼人都看得出那不是她自己的血，她提着柴刀大步流星走进来，朝陈霜降露出个天真烂漫的笑。


    “对不住啊，刚在门口听了两句，陈小姐该不会觉得凭这一扇门就能拦住我吧？”


    陈霜降看着她，并没有什么慌乱之色，只镇定回答：“赵小姐，你可能是杀红眼了，怎么连队友也不认了？我刚才插不上手，所以才进来找那一百万现金，现在找到了，至少能节省我们一部分时间，这样回去还能帮4号楼玩家的忙。”


    “是去帮4号楼的忙，还是去4号楼找新的目标？”


    “你在说什么，什么目标？”


    “当然是……借尸还魂的目标啊！”


    赵蓉蓉表面上在与陈霜降交谈，实际在说完这句话的同时，柴刀已再度举起，片刻也未停顿，直接砍向旁边的周莱迪。


    刀刃砍在周莱迪的天灵盖，却一滴血也没留。


    周莱迪面无表情呆立在原地，脸中央出现了一道巨大豁口，像是一尊裂开的雕像。


    她缓慢倒地，脖颈处那道勒痕逐渐清晰，露在衣服外面的皮肤，也开始显现出深浅不一的尸斑。


    看起来，确实是已经死了挺久了。


    仓库内部的光线很暗，房间又密闭，此刻却不知为何阴风骤起，仿佛有什么东西突破禁锢，正盘旋在周围。


    丁紫薇躲在门口没敢进屋，从她的视角望去，正看见有一衣衫破烂的女尸，眼珠凸出眼眶，摇晃着吊在天花板上，双脚还在缓慢敲打着赵蓉蓉的肩膀。


    另一面，浑身都被剁得稀巴烂的男尸，四肢都好像是刚刚被拼凑起来一样，正满脸是血地爬向赵蓉蓉脚边。


    她吓得头皮发麻，几乎失声，却还是艰难地喊出了一嗓子。


    “……蓉姐！有鬼，有鬼在你头上，和脚边啊！”


    与此同时，陈霜降已经拎起了盛现金的蛇皮袋，她冷笑道。


    “赵小姐，周莱迪是存放那夫妻俩怨魂的容器，你砍了她，就只好代替她。”


    “哦，是吗？”


    “是啊，用活人做容器，可比死人做容器要长久多了。”


    赵蓉蓉笑了一笑，她没有再回答陈霜降的话，随后天花板上的女鬼和地面爬行的男鬼，同时化作一道黑光，意图钻入她的身体。


    ……似乎并没有成功。


    刺耳尖利的鬼啸声如有实质，瞬间充斥了整座仓库，无论是陈霜降还是丁紫薇，都感觉耳膜穿刺，忍不住双手抱头蹲下。


    只有赵蓉蓉仍旧站在原地，连挪都没挪半步，她抬头看着女鬼，轻巧地勾起唇角。


    “不是说要拿我当容器吗，怎么不来了？”她懒洋洋地问了一句，“像你们这种档次的厉鬼，真以为配上我的身？”——


    作者有话说：蓉姐只要出场，必定在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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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5章 附身


    刘志和焦玉被杀之后,鬼魂虽被困在了仁爱小区4号楼，但如果能附身于其他人的躯体，就可以正常外出。


    这就是陈霜降所说的“容器”,相比之下，死人的躯体会不断腐烂,无法坚持太久；但活人的躯体阳气充足，能一直允许厉鬼存在,直到原主的灵魂完全被压制,厉鬼就会彻底取而代之。


    很显然,刘志和焦玉正试图寻找两具合适的身体,达成某种形式上的重生，然后再找回被抢走的一百万，重新开始生活。


    那一晚周莱迪应该是不慎触碰到了某些规则禁忌，导致被焦玉勒死，否则她和陈霜降就会成为夫妻俩选中的容器。


    但周莱迪死归死，陈霜降却留了后手,她提前打探清楚了那群歹徒的地址,以此为筹码和夫妻俩谈判，承诺会为他们寻回一百万，并将替他们找到更合适的身体。


    她起初本想把同时容纳两个鬼魂的周莱迪,送去肖予青那一队,毕竟肖予青和燕钦表面上是情侣，又是俊男美女，怎么看都很符合要求，只要找准机会就能被顺利夺舍。


    可惜这个提议被肖予青驳回了，所以她的新计划是，找到一百万就舍弃周莱迪的尸体,将新容器换成赵蓉蓉，再带着被夺舍的赵蓉蓉回去仁爱小区，伺机把燕钦或者郑鸿英的身体换给刘志。


    这样一来，既能完成主线任务，又能最大限度减少局内玩家人数，收集到更多因死亡而产生的黑气。


    至于剩下的人，她努努力，利用规则全都杀了，应该也不算特别难的事情。


    她本以为自己的安排万无一失，赵蓉蓉就算武力值再高，也不可能逃得过厉鬼附身，中途还能顺便利用对方清除那些难搞的歹徒npc。


    谁知赵蓉蓉远比她想象中要邪门得多，这怪力女居然无法被附身，硬是被刘志和焦玉的鬼魂同时弹开了！


    于是场面就陷入了僵局，最合适的容器其实是个根本进不去的炼丹炉，那么3号楼的主线任务要怎么处理？


    眼看着刘志和焦玉，一个惨兮兮趴在地面，另一个哆哆嗦嗦吊在屋顶，赵蓉蓉不禁觉得有些好笑。


    她提着柴刀，慢条斯理跟它们交涉。


    “我不知道这位姓陈的女士开出了什么条件，不过她能做的我都能做，麻烦你俩睁大鬼眼看看，这一百万究竟是谁帮你们抢回来的，还有外面那六具尸体，又是谁替你俩报了仇。”


    焦玉的双脚无风自晃，它歪着脖子，从喉咙里发出如摩擦锅底般嘶哑的声音。


    “可是……找不到容器，我和老公……很快就要……”


    它俩本就应该被困在仁爱小区里，现在突破禁制出来了，如果不能继续附身，待会儿一出门就得完蛋。


    如果这俩主线npc完蛋了，那么任务也就……


    等等，不对。


    主线任务本来不就是让这些钉子户离开仁爱小区吗？甭管用什么方式，怎么离开，总之离开不就行了？


    兜这么大圈子，差点给绕进去，谁要管它们是不是魂飞魄散啊！


    另一边，陈霜降见势不好，迅速改变策略，开始试图拉拢赵蓉蓉。


    “赵小姐，你相信我，我只是为了高效率的完成任务，并没有别的意思。目前的最优解是，让丁小姐来当新的容器，我们先把这对夫妻送回仁爱小区——你也知道，丁小姐智商和实力都很平庸，选她做队友，还不如与我合作。”


    “……你在说什么啊！”丁紫薇自始至终旁听两人谈话，虽然中途有些云里雾里，却也能听出陈霜降此刻正准备算计自己，她又气又急，“我是没什么本事，但至少心眼不坏，我能保证不会背刺蓉姐，像你这样的谁敢信你？！”


    “心眼不坏在炼狱游戏里是最无用的优点，你无法给你的队友提供任何价值，而我和赵小姐却可以强强联合，将通关利益最大化。”


    “什么强强联合，你很强吗？”


    “……什么？”


    “如果连你这种货色也算强的话，那我只好觉得，你们炼狱组织的信徒都是一群蠢货。”


    陈霜降愣了一下，这才后知后觉意识到，现在是赵蓉蓉在和自己讲话，她登时又惊又疑地看向对方。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什么组织，什么信徒？”


    “我既然能问你，就证明有依据，你狡辩是没用的。”赵蓉蓉说，“否则我何必特意进这局游戏来杀你？”


    陈霜降瞳孔骤缩，那一刻她畏惧于自己的判断，只是难以置信地摇头。


    “不可能……不可能……你是影门的人？！”


    “甭管我是哪的人，你都得死。”


    话音未落，赵蓉蓉上前一步，直接手起刀落，砍中了她的右腿。


    陈霜降原本也是有些功夫的，但在赵蓉蓉的怪力面前，她毫无反抗余地，结结实实挨了这一刀，右腿顿时血流如注。


    剧痛袭来，她疼得满脸冷汗，愤怒地瞪着对方：“炼狱游戏里玩家不许相互残杀，你真敢杀我？！”


    “是要杀你啊，但不是由我亲自动手。”赵蓉蓉一甩刀刃上的血迹，气定神闲招呼着身后那两只厉鬼，“来，不是要找容器吗？现在她没什么利用价值了，你们直接上她的身，之后带上这一百万，想去哪里找新的男性容器都没关系——我只有一个要求，你们不准再回仁爱小区。”


    其实就算她不说，夫妻俩也不准备再回去，仁爱小区风水诡异，如果到时候好容易重生的身体，因为回去而受到影响，那就得不偿失了。


    “哦对了，你们的房门钥匙在哪里？麻烦交出来。”


    “在……”


    焦玉向下指了指刘志的裤子口袋。


    赵蓉蓉点头，弯腰从刘志身上取走钥匙，随后拉过丁紫薇迅速离开，临走时还顺手把门给锁上了。


    “很遗憾，陈小姐，信徒的结局只能是永堕地狱。”


    ……


    直到走出很远，赵蓉蓉依旧能听到仓库里传来的，陈霜降撕心裂肺的惨叫声。


    她被彻底附身前，留下的最后一句话是：


    “为什么！！为什么你不能被当成容器！！为什么我就差一步！！！”


    将死之人，没必要解释太多。


    况且对方这种程度的信徒，怕是根本就没机会接触更深层的系统秘闻，解释了她也未必能听懂。


    总之障碍清除，接下来该去找自己的好姐妹了。


    4号楼的任务，是本局游戏的最后一个难点，赵蓉蓉想，等自己回去时，肖予青那边大概也尘埃落定了——


    作者有话说：明天本卷完结，新一卷【见鬼十法】即将开始。


    第36章 通关


    肖予青已经在镜阵中与猪头屠夫大战了几十回合,到后来燕钦简直开始怀疑人生，他难以想象自己和郑鸿英单是跟随逃命，都快要累到双双虚脱了,她竟然能一边应付npc，一边还能同时保护着他俩,跑得虎虎生风，并丝毫看不出疲惫迹象。


    这是正常人类能达到的程度吗？


    他能做的只有尽量协助她,比如趁屠夫的注意力都在她身上时,找准角度偷袭,要么砍一刀对方的手臂,要么砍一刀对方的大腿。


    眼看着身后的郑鸿英连滚带爬，几乎要完全依靠绳索拖拽才能勉强跟上，燕钦意识到这样的状态不能持续更久了，他担心最后肖予青会以一己之力，拖着两具半死的尸体行动，那样大家还能活吗？


    “青青,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是该想点别的办法。”肖予青的嗓音依旧冷静,甚至没听出半点喘息，“目前看来，不杀掉屠夫,咱们应该找不着出口。”


    猪头屠夫是镜阵的守护者,只要不除掉他，镜阵就会一直存在，通过追逐战将玩家活活拖垮。


    而且经打火机淬炼过的刀具，虽能打破镜面，却对猪头屠夫的威胁很小，只能用来格挡对方攻击,就算击中对方，留下的伤口也能在短时间内愈合，唯一的用途是令对方稍微减速。


    怎么才能彻底杀掉它呢？


    肖予青的大脑在高速思考，考虑到燕钦和郑鸿英都坚持不了太久了，尤其要保证燕钦的安全，她最终做出了个冒险的决定。


    她迅速观察附近的镜面排列，又回头估测了一下屠夫与自己的距离，随后将绳索的一端塞进燕钦手里。


    “站在这，等我二十秒。”她说，“x如果期间任何红色镜子有碎裂的迹象，你立刻打碎身后的金色镜子先走，我很快会去找你。”


    燕钦一愣：“所以你要去干什么……哎！”


    他根本没来得及多问，见肖予青霎时消失在原地，闪身冲向后方紧追不舍的猪头屠夫。


    在屠夫高举菜刀的瞬间，肖予青借由武器的重量，甩手将鱼线缠上对方粗壮的脖子，而后借力收紧，无限拉近了双方距离。


    同一时刻，右侧的一面红色镜子，开始朝她的方向转动，而镜面也随之出现了细密裂痕。


    屠夫的那一刀擦着她身侧落了空，她拧转鱼线，单手稳稳抓住了鱼线另一端的细长小刀，就势刺进他的手臂。


    被打火机淬炼的武器会产生减速效果，因此屠夫的身形稍稍一顿，她等待的正是这样的机会。


    就是现在。


    在屠夫停顿的同时，她扯紧鱼线，整个人都躲到了它的身后，高大两米的壮硕屠夫，完全能把她隐藏起来。


    而那面红色镜子，也在此刻应声而碎。


    ……


    面目狰狞的猪头“咣当”一声掉落在地，如铁塔般的身体随镜面一起碎成肉块，污血飞溅，像从头到脚给肖予青洗了个澡。


    “燕钦！”


    燕钦听到她叫自己，立刻反应过来，登时举刀砸向身后镜面。


    金色镜子碎裂，肖予青转眼间已回到原地，她扯过登山绳，将燕钦连带着郑鸿英，一起拖了进去。


    这一次，镜子随机的通道，通往4号楼大门。


    ******


    燕钦和郑鸿英几乎是摔出了那面巨大的落地镜，燕钦缓了会儿，尚能自己爬起身，可郑鸿英就完全是晕在那不省人事了。


    肖予青跟在他俩后面走出来，她扔掉登山绳，并捡起了掉落在镜前的一枚钥匙。


    那是4号楼钉子户的任务钥匙。


    她抬起头，见赵蓉蓉和丁紫薇正站在不远处，赵蓉蓉一看到她赶紧跑过来，震惊地上下打量。


    “哎呦，没事儿吧，这一身血刺呼啦的！”


    “不是我的血，是那只猪头的血。”


    “那就行，我猜也不是你的血。”赵蓉蓉说，“我早回来了，看见这镜子横在楼道门口，本来是想帮忙，但我俩死活进不去。”


    “很正常，你俩白天又没见过钱大强，4号楼的终极任务，应该只针对白天给他切过肉的玩家。”


    如果这波终极任务没成功，明天还得有人去找钱大强，夜里继续开启任务，到时也许就会产生许多额外的变数。


    丁紫薇担忧看着躺在地上的郑鸿英：“所以任务是成功了？这位郑先生他还活着吗？”


    “……还活着。”燕钦探了一下郑鸿英的鼻息，虽然微弱，但确实还在呼吸，“我想他应该能撑到通关。”


    “蓉姐已经拿到了3号楼的钥匙，按理说咱们现在四栋楼的钥匙都集齐了，是不是可以提前通关了？”


    这时肖予青发现小区门口附近，出现了一道鬼鬼祟祟的身影，她朝赵蓉蓉使了个眼色，赵蓉蓉立刻转身，不一会儿就拎回来了个光头中年男人，正是之前交代任务的那个保安。


    保安正拼命挣扎:“放开放开，你们有没有礼貌！”


    “你有礼貌？你有礼貌大半夜的进来偷东西？”


    “我偷什么东西？我就是来看看，强拆的期限临近了，你们跟钉子户沟通得怎么样！”


    “钥匙都在这了，包括我们自己住的地方，一共八把钥匙。”肖予青收集了在场玩家身上所有的钥匙，托在手里向他展示，“自己看。”


    保安想要伸手拿，却被她收回去，于是这一下抓了个空。


    她平静道:“有什么凭据证明我们工作完成了吗？否则我们回头没法交代。”


    “……”


    保安瞪她一眼，不情不愿从怀里取出一张盖了公章的文件，甩进了她怀里。


    肖予青仔细检查了文件，确认无误，这才把钥匙交给他。


    “既然钉子户都已经搬走，那你们的工作就完成了，明天拆迁大队会来，记得天亮之前尽快离开。”


    ……


    幸存的五个人，除了晕在那的郑鸿英，集体对视。


    燕钦试探着问:“那咱们怎么才算离开小区，走出大门就可以吗？”


    “是啊。”肖予青单手拎起郑鸿英的一只脚，拖着他往小区门口走去，“这人我是保证他活了，附加佣金回头记得支付。”


    “好好，我不会忘的。”


    赵蓉蓉看了肖予青一眼笑道:“你还增加业务了？”


    “举手之劳。”


    “走吧，赶紧的，我都快饿疯了，回去立刻让轩轩给我炒一份麻辣香锅。”


    “嗯，挺好。”


    燕钦越听越不对劲，他难以置信道:“青青，你和赵小姐很熟吗？”


    “嗯。”肖予青平淡反问，“那又怎么了？”


    “……我一直以为你俩萍水相逢啊！”


    听这语气，她们应该是非常熟悉的朋友，怎么在游戏里竟然毫无痕迹？


    哦对了，也许有过一点痕迹，今天上午肖予青单独出去过，这样看来，大概率就是去找赵蓉蓉了。


    赵蓉蓉原本是走在前面的，听见他这话转过头来，突然恶作剧地笑了笑，背着手凑近他耳边。


    她轻声道:“鉴于以后我们还会再见面，就重新认识一下吧。”


    “赵蓉蓉只是我的别名，我的真实姓名是——慕容昭昭。”


    第37章 心理疏导


    肖予青在天城是有自己住处的,慕容昭昭也是，但大部分时间她们都更乐意待在方之淮的奶茶店，又或者是方之淮隔壁的私房菜店。


    自然,私房菜店的老板也是她们的熟人，也就是慕容昭昭提过的,擅长下厨的轩轩。


    “大哥的三文鱼焗饭，昭昭的麻辣香锅,青青没什么爱吃的,我新创了一道火腿豆腐,你尝尝。”


    傅轩是他们当中年纪最小的,白白净净戴了副黑框眼镜，清秀宅男大学生既视感，性子也慢吞吞的，像个树懒。


    他挨道把菜端上来，慢条斯理给大家介绍，并着重表示,希望肖予青能喜欢。


    方之淮笑道：“为什么每次都要强调让青青喜欢？”


    “因为青青对所有美食都一般,如果她都能认可，就说明，我最近厨艺又提升了。”


    慕容昭昭故意逗他：“你这么用心钻研厨艺,将来谁做了你女朋友不得幸福坏了？”


    “她要是真喜欢美食,那幸福的是我。”傅轩一勺一勺喝着碗里的蘑菇汤，半晌又反应过来，失望抬头，“可我哪里去找女朋友？老乔说我肯定找不着。”


    “为什么？”


    “他说女孩子们最多只会养树懒当宠物，但不会和树懒谈恋爱。”


    “……”


    “这火腿豆腐不错，很鲜,我觉得你的顾客们会喜欢。”肖予青看了他一眼，平静安慰，“还有，别听老乔胡说八道，他那张嘴淬了毒似的，能说得出人话吗？”


    “对，下次让青青去教育他。”方之淮点头表示同意，“只有青青能管得了他。”


    “他什么时候从海城回来？”


    “得下个月了吧，你也知道，海城最近不太平。”


    “是，那祝他好运。”


    方之淮突然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本正经问肖予青：“对了，咱还没聊正事，你和燕钦磨合得怎么样？”


    “就那样吧，人不太聪明，但还算听话，也有教养，总体来说能凑合着继续。”


    “听起来你好像还是有点烦他。”


    肖予青轻哼一声：“讲师兼保镖，换成是你，你也很难有耐心。”


    “没办法，这毕竟是会长权衡之下的决定。”方之淮说，“我和轩轩的战力不符合标准，昭昭和阿烬主要负责暗杀，老唐和老乔性格不好，只能派他俩去训练新人——思来想去，除了你和伊湄，谁也胜任不了这任务。”


    “伊湄最近也开始行动了？”


    “是，会长当初安排得很清楚，她负责哥哥，你负责弟弟。”


    “我记得燕钦他大哥是叫燕西野，对吧？”慕容昭昭迅速消灭了大半盆麻辣香锅，她抬起头，热情八卦，“听说燕西野是商业奇才，是被当成未来继承人培养的，与人相处肯定也比较谨慎多疑——这样一看，会长还是很懂安排，让伊湄负责聪明的哥哥，让青青负责傻里傻气的弟弟。”


    “……”肖予青面无表情，“你这听着不像在骂燕钦，倒像在骂我。”


    “诶，那可没有，我的意思是你和伊湄擅长的领域不同，她万花丛中过，就擅长搞定这种霸道总裁；你属于道上混的，适合收小弟——你看看自己把那位少爷迷成什么样了，他看你的眼神里都是崇拜知道吗？”


    “我用得着他崇拜？”


    “其实也不错。”方之淮x好言相劝，“相信我，你肯定比伊湄轻松一点，至少燕钦听话省心，给钱还爽快。”


    傅轩也在旁边点头：“青青，托你的福，我这店面又要装修了，我打算把对面那家铺子也盘下来，最近生意挺好的。”


    肖予青的目光，在两人脸上来回打量一圈，看起来是被搞无语了。


    “所以会长派你俩驻扎在这，是为了让你俩发展餐饮业对吧？”


    傅轩低调表示：“业余，业余爱好，正经使命肯定是不能耽误的。”


    这时肖予青的手机震动了一声，她低头察看，随即关掉了页面。


    慕容昭昭好奇凑近：“谁发的？”


    “银行发的。”肖予青淡定回答，“燕钦刚打了尾款，别说店铺装修，给轩轩再开个旅馆也够了。”


    ******


    燕钦近几天频繁做噩梦，不是在荒山野岭里被鬼追着跑，就是在废弃居民楼里，被一群血脸围着啃。


    他感觉自己可能需要去找心理医师了，但话又说回来，见到医生该怎么沟通？难道要问人家：你好，你参加过炼狱游戏吗？


    他并没有合适的倾诉者，哥哥燕西野很忙，最近似乎变得更忙了，兄弟俩偶尔见一面，对方也总显得心不在焉，像有什么心事。


    他没法替哥哥分担，能做的只是尽量不给哥哥添乱。


    直到昨天晚上，噩梦依旧做，但他在梦里看见了肖予青。


    肖予青在他的梦里居然还被加了特效，她站在他面前，单手掐着一只厉鬼的脖子，身后一对燃烧着烈焰的绚丽翅膀，将整片天空映得火红。


    他人都傻了，站在原地半天没回过神来，最后还是她走到他面前，微笑着摸了摸他的脸。


    “有什么可害怕的？”她说，“委托金不会让你白花，只要有我在，你这条命就能保得住。”


    ……她的手可真温暖啊。


    燕钦因恐惧而不断翻涌的内心，在那一刻突然就安定下来，他甚至产生了回握住她手的冲动。


    “青青。”他低声道，“真的谢谢你。”


    然后梦就醒了，他没来得及握住她的手。


    他醒来后反复思量这个梦，越想越觉得梦是在指引着自己什么，如果想要见到某个人，就应该尽快去找她。


    他意识到，其实肖予青才是自己最好的心理医师。


    ……


    于是转天傍晚，他预订了一束紧急空运过来的睡火莲，并拨通了肖予青的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才接，那边传来肖予青懒洋洋的声音。


    “怎么，有事？”


    “青青。”燕钦犹豫了一下，试探性发出邀请，“晚上有时间吗？想请你共进晚餐。”


    “好好的为什么共进晚餐？现在也没到你进游戏的日子，我们没必要搞这些日常的人情往来。”


    “……是因为我最近心理上出现了一些问题，想找你开导开导。”燕钦说完，又觉得自己不够真诚，赶紧补充一句，“当然，计时收费也是可以的，价格你来定。”


    大约是意外于他清奇的脑回路，肖予青沉默了很久，这才不情不愿开口。


    “计时收费就不必了，你要做心理疏导的话，直接来我家吧，我把地址给你。”


    “啊？去你家吗？”


    “对，来时顺便从楼下宠物商店，给我买袋最贵的猫粮。”——


    作者有话说：过年期间更新频率不定，在这里提前祝宝贝们春节快乐啦~


    第38章 竹马


    肖予青住在鸿安区的金湾公寓,虽然比不上城中心寸土寸金的地段，却也算得上是不错的高级住宅了。


    燕钦根据地址到达，很轻松就找到了位于公寓附近的那家宠物商店,尽管肖予青说要买一袋猫粮，但他想了想,怕猫不够吃，买了五袋,顺带买一大堆乱七八糟的昂贵猫玩具。


    最后老板是亲自把他送出店门的,看他的眼神像看财神爷。


    他左手抱着那束睡火莲,右手拎着大包小包,兴冲冲直奔肖予青家。


    门铃响了三声，谁知开门之后，站在面前的并不是肖予青，而是一位完全陌生的年轻男人。


    对方长得非常俊美，是那种古典玉器一样精雕细琢的俊美，一双凤眼烁烁含光,瞳仁色泽略浅,显得清冷又妖异。


    这么了不起的一张脸，几乎让人忽略他穿的是再普通不过的灰色家居服，脚上还趿拉着一双毛茸茸的鲨鱼拖鞋。


    ……等等,家居服？


    燕钦一瞬间抓住了重点,他甚至以为自己走错门了，赶紧退回走廊又看了一眼门牌号。


    “对不起，请问这里是肖予青小姐的住处吗？”


    年轻男人沉默打量他两秒，随即在看向他怀里那束盛放的睡火莲时，眼神多了几分难辨的深意。


    “青青，有客人。”


    “那不是客人,是我的客户。”


    肖予青当然知道是谁来了，她懒洋洋从卧室走出来，和燕钦打了个招呼。


    “欢迎，你带的东西会不会太多了？我只让你买一袋猫粮。”


    她脚上的蓝色鲨鱼拖鞋，跟年轻男人那双是同款，燕钦一眼就看出来了，他愣了一下，把那束花和猫咪用品都递过去。


    “应该的，不知道你喜欢什么花，又养的是什么猫，我就根据自己的审美买了，希望你和猫都别嫌弃。”


    他的问题很快就有了答案，因为有只猫踱着优雅的步子，正从书房来到客厅。


    那是一只黑色缅因猫，目测体型得有一米，耳朵尖长，金色的眼睛炯炯有神，看上去神秘又高贵。


    一猫一人对视片刻，只见猫微微探身，似乎是看了一眼那袋子猫玩具，随后转身离开，连理也没理他。


    “它叫肖蓝莓。”肖予青说，“性格比较慢热，不太亲近生人，别介意。”


    “不介意不介意。”燕钦连忙摇头，他试探性询问，“那这花你喜欢吗？”


    “这花好像很贵。”肖予青平静道，“我很喜欢，谢谢，但下次别破费了。”


    听得出她其实不太感兴趣，只是出于礼貌才这么回答，不过也算挺给面子了。


    没能买到她喜欢的花，燕钦心中遗憾，又后知后觉想起来，旁边还站了个其他男人。


    “呃，青青，这位是……需不需要介绍一下？”


    没等肖予青介绍，年轻男人已经主动伸出手来，只是神色和语气都很平淡。


    “叶兰烬。”他说，“我是青青小时候就认识的朋友。”


    糟了，是青梅竹马。


    难怪连拖鞋都穿同款，平时肯定是总在一起的。


    燕钦脑子里不知道怎么就出现了这个念头，他一时表情差点没控制住，赶紧重重咳嗽了一声。


    “哦哦，你好，我叫燕钦，是青青新认识的朋友。”


    “不是新认识的客户吗？”


    “……就算是客户，也不耽误变成朋友。”


    肖予青正在拆猫粮，闻言无语抬头，及时截住了这段无聊的谈话。


    “行了，快进去坐吧，阿烬你给人家沏杯咖啡。”


    “好的，这就去。”叶兰烬意味深长地朝燕钦一点头，“抱歉，是我们怠慢了。”


    “……”


    燕钦觉得很怪，说不上哪里怪，反正就是心气不顺。


    他问：“青青，我要换拖鞋吗？”


    “不用了，待会儿有人擦地。”


    所谓的有人擦地，大概率就是让叶兰烬擦。


    燕钦深吸一口气，他做了个很莫名其妙的决定，直接脱鞋穿着袜子进了屋。


    肖予青一回头，看他的眼神好似在看智障，充满了对他脑回路的不解。


    “你真的很尊重我的地板。”


    “擦地辛苦，别麻烦你朋友了。”


    “？”她从柜子里翻出一双还没拆封的普通塑料拖鞋，板着脸塞进他怀里，“穿上。”


    ……


    五分钟后，燕钦接过了叶兰烬端来的咖啡，两人坐在沙发上，低气压相对沉默，而肖予青抱着猫坐在旁边，目光在他俩脸上来回端详。


    “怎么了，你们和蓝莓一样，都慢热怕生？”


    叶兰烬说：“他是你的客户，上门拜访肯定有正事，我也不好乱问。”


    “哦对，你是说自己出现了一些心理问题是吧？”她转过头问燕钦，“什么心理问题？”


    燕钦瞥了一眼叶兰烬，欲言又止。


    肖予青明白他的意思，轻描淡写地解释：“没关系，阿烬也参加炼狱游戏，用不着避讳。”


    “……我最近经常做噩梦，很血腥，梦见鬼怪追着我跑，醒来后精神状态就很差，几乎大半天都缓不过来。”


    “那倒也很正常。”她说，“凡是参加过炼狱游戏的玩家，多少都会受点精神刺激，甚至会严重影响正x常生活，你只是做噩梦，证明承受能力算不错了。”


    “有什么改善的方法吗？”


    “吃点安眠药，快速入睡。”


    “……”


    肖予青抚摸着缅因猫的脑袋，不动声色观察他的表情，她平淡补充:“又或者提升一下实力，等你感受到差不多能适应这个游戏，不再没日没夜担心自己随时暴毙了，这种情况就能减轻一些。”


    “我最近同时预约了射击教练、游泳教练和攀岩教练，还准备再预约一个击剑教练，他们会严格按照排课表，定期来指导我强化技能。”


    “那很不错，你学习能力很强，要对自己有信心。”


    燕钦看着她，略显迟疑:“青青，你之前对我的评价是资质一般。”


    “具体要看跟谁比，和炼狱游戏的天赋型玩家相比，你各方面资质肯定不足——但在普通玩家里，你还算可以的。”


    这听起来也不算是什么夸奖，顶多算礼节性安慰，态度还挺敷衍。


    燕钦叹了口气:“你还说过，要给我介绍一个格斗专家，是不是也该提上日程？”


    “如果课程能安排得开，现在就可以给你联系方式。”


    肖予青随手从茶几底下的抽屉里翻出一张名片递过去，名片上用黑体印着号码与地址，落款是唐傲云。


    “我会提前和他打招呼，你直接联系他就行。”


    很明显，这名字燕钦不认识，他看了一眼对面的叶兰烬，视线又转回肖予青。


    “我起初还以为，这位朋友就是你要介绍的格斗专家。”


    肖予青摇头:“他教不了你，他和我一样，都不是什么好老师。”


    叶兰烬闻言，似笑非笑:“但我和你一样，会是个称职的保镖。”


    燕钦一时没太听懂，他纳闷道:“什么意思？”


    “忘了告诉你，这也是我们刚做的决定。”肖予青说，“考虑到你下局游戏可能比较复杂，为保险起见，我们改成三人组队——委托金不涨价。”


    这并不是委托金涨不涨价的问题，燕钦不在乎多花钱，但他在乎下局游戏除了肖予青，自己居然还要和她这个竹马一起通关。


    平心而论，他觉得自己和对方气场不合，真相处起来，指不定要出什么问题。


    他不情不愿反问:“叶先生很厉害吗？”


    肖予青点头:“嗯。”


    “当然没有青青厉害。”叶兰烬抬眸，眼底有不易察觉的锋芒一闪即逝，“但不必质疑，我的本事用来保护你，绰绰有余。”


    第39章 安乐病院


    燕钦最终没有留下吃晚饭,他只是参观了一圈肖予青的家，又详细告知了睡火莲的日常护理方法，并嘱咐她：这种花的花期比较短,尽量让它多活几天。


    等他走后，肖予青去收拾那一大袋子猫玩具,可惜蓝莓哪件也不感兴趣，只是围着她转来转去,亲昵蹭着她的手。


    中途叶兰烬想来抱蓝莓,蓝莓虽然不太情愿,但还是很给面子地让他抱了。


    叶兰烬搂着猫,询问肖予青：“他平时也经常来这给你送花？”


    “这是他第一次来，我也确实担心他心理上出什么问题，影响后续通关。”


    “他看起来没什么问题，纯粹是想见你。”


    肖予青漫不经心回答：“也许吧，他把我当护身符，我把他当摇钱树,大家各取所需。”


    “这两局和他相处下来,觉得他人品怎么样？”


    “还可以，没什么坏心思，也算听话。”


    “你怎么对谁的评价都是听话,养猫养习惯了。”


    她瞥他一眼,又懒洋洋地低下头：“像你从来就没听过我的话，我让你爱惜点自己这条命，你听了吗？”


    “我现在还活着，不就说明还挺听话的吗？”


    “……快滚吧。”


    叶兰烬认真观察她的表情，他放下猫凑近前来，和她并肩蹲在沙发旁,是非常亲密的距离。


    他说：“好啦，没关系的，你不在的时候，我肯定保护好自己，我还得回来见你。”


    肖予青沉默半晌，像是在思考什么，随后她问他。


    “你上次才恢复没多久，刚回来就又要和我进游戏，是会长的意思？”


    “不，是我自己的意思。”叶兰烬坦然摇头，“原本会长打算让昭昭跟你，但我一想谁去不是去，陪在你身边我更放心。”


    “你也得到了情报，这局游戏有高级炼狱信徒，跟我俩上局那个普通信徒可不一样，他们身上可能存在寄生灵。”


    “所以才得我跟你去，我比昭昭的实战经验多一些，有我在，你也许根本不用出手。”


    肖予青看着他，眼底的情绪很复杂：“阿烬，其实你并没比我好多少，我知道你快压不住那股力量了，否则也不会这么频繁的受伤和失控。”


    “你相信我，我能控制住。”叶兰烬低声道，“至少你在身边时，我一定能控制住。”


    肖予青叹了口气，没再多说什么，只是点点头。


    “行吧，咱俩一起去，也算双保险，毕竟也不能确定这些高级信徒的目标是不是燕钦。”


    “就算这次不是燕钦，那一天也差不多要到了，因为只要燕家兄弟一进游戏，会长的空间禁制就撑不住了。”


    说到这里，两人没有再深入聊下去，越聊只会越沉重，不如暂且搁置，反正也还没到不得不面对的那一天。


    肖予青摸了摸缅因猫的脑袋，平静起身，转头朝叶兰烬露出个微笑。


    “走吧，好久不见了，吃点你爱吃的，对面街道新开了一家粥底火锅。”


    “好极了。”


    窗外，夜色早已降临，月辉倾泻，洒满了这座城市的每个角落。


    ******


    一个月后，燕钦照例前往固定据点奶茶店，找肖予青签订下一局的游戏契约。


    他到达奶茶店时，见除了肖予青和叶兰烬，以及店主方之淮，慕容昭昭居然也在。


    “呦，燕先生来了？”慕容昭昭正坐在柜台后面啃一个超级三层牛肉汉堡，看见他热情打招呼，“喝点什么啊？让大哥给你现场制作。”


    “……别这么客气，叫我燕钦就行。”


    说实话燕钦是有点尴尬的，目前店里一共五个人，很明显除了他，大家都是非常亲近的朋友，他站在这总觉得格格不入。


    “让大哥随便煮一杯拿手的吧。”肖予青看出了他的窘迫，她淡定起身，示意他坐到自己旁边来，“别拘束，都是自己人，以后也是要经常见面的。”


    一说到经常见面，燕钦没忍住看了对面的叶兰烬一眼，心中五味杂陈。


    “好，信纸我带来了，这次是咱们三人签约吗？”


    “对，到时我和阿烬会一起出现在游戏里，所以你很安全，不用太有压力，剩下这两天好好睡觉，养精蓄锐。”


    这时慕容昭昭凑过来，笑嘻嘻地问他：“听说你最近在和老唐学格斗技术，他教得怎么样？如果态度不好你告诉我，我替你教训他。”


    “唐老师教得挺好，虽然严厉了一点，但我也能适应。”


    燕钦是真的能适应，训练得也很刻苦，这件事肖予青已经提前从唐傲云那里了解过了。


    当然唐傲云平时沉默寡言的，也不会夸人，他的原话是：天赋一般，但抗打，不喊疼。


    这已经算很高的评价了。


    三人迅速签完短期契约，确定了下一局的组队，燕钦喝完那杯奶茶，并对方之淮表示了感谢。


    临走时，他从怀里取出了一个黄绒布的袋子，郑重其事递给肖予青。


    “前几天去了趟茗山寺，算上我和我哥哥，一共求了十个平安符——我知道参加炼狱游戏的玩家，未必还相信这个，就随便戴着，图个吉利吧。”


    慕容昭昭在旁听着，不禁疑惑：“你怎么知道我们有八个人？”


    “上次去青青家里，参观过她的卧室，我见书桌上摆着的合照正好是八个人。”燕钦说，“我猜大家都在参加炼狱游戏，虽然还没机会全部认识，但以后总能见到的。”


    肖予青接过平安符，对他笑了一笑：“我会向今天没到场的朋友，转达你的好意。”


    叶兰烬也点头示意：“谢谢。”


    “不用谢，那我们游戏里见。”


    ……


    店内四人目送燕钦出门，直到他的背影彻底消失在街道另一边，始终在柜台后忙着整理茶罐的方之淮，这才转过头由衷道。


    “是个挺不错的人，可惜了。”


    所有人都知道这句“可惜”指的是什么，又都心照不宣地选择了沉默，开始各自去做自己的事。


    远处，天边的阳光隐去，乌云逐渐聚拢，隐约能听见雷声。


    暴风雨像是x要来了。


    ******


    完整经历过了两局游戏的燕钦，如今已经很熟悉流程，到了当天他甚至不需要肖予青提醒，早早就换好衣服，坐在沙发上等候了。


    果然，随着时间一分一秒流逝，那股如同被电流击中的晕眩感再次席卷而来，他无意识深深叹出一口气，向后仰倒。


    等再次清醒过来时，他睁开眼睛，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四面白茫茫的墙壁，墙壁上方一处被铁栏杆封住的窗口，狭小的卫生间，破旧的木质桌子，以及身下一张硬邦邦的床垫。


    他躺在那思考了很久，才终于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这场景，该不会是监狱吧？


    ……不对，不是监狱。


    因为当他转过头时，看见泛黄的枕头边，叠着一套皱巴巴的病号服。


    这里是病房，但肯定不是普通的病房。


    他把病号服展开，见病号服胸前赫然绣着一行黑字:


    安乐病院4号。


    噢，安乐病院。


    听起来是个精神病院，这次是精神病院主题。


    病房里只有他一个人，无论是肖予青和叶兰烬都不在，他起身在各处检查了一圈，又发现门是从外面锁住的，想出也出不去。


    墙上的电子钟，显示现在是晚上六点钟。


    他想了想，估计这局有服装要求，所以回到床边换上了那套病号服。


    很巧的是，当他系上病号服的最后一颗扣子时，只听门锁“咔哒”一声轻响，紧接着有位护士走了进来。


    “4号患者，晚餐时间到了。”——


    作者有话说：再说一遍本文无绝对男主，偏群像，但青青是绝对女主，后期有的副本可能没有少爷，但一定会有青青，这些都要根据故事发展而定。


    第40章 招魂仪式


    进病房的那名护士,穿着很普通的白色护士服，眉眼清秀，讲话也很温和。


    她将手中的托盘放在床头桌上,对燕钦说：


    “4号患者，这是你的晚餐,请认真享用。”


    燕钦：“……”


    都被关在这了，还谈什么认真享用,以为自己是在高档餐厅吗？


    鬼使神差的,出于对当前处境的担忧,他突然问了对方一句：“你好,请问我是精神病吗？”


    结果问完他就后悔了，这是什么二笔问题？进医院了没病也是有病，精神病应该怎么自证？


    指不定这么一问，对方更觉得他病得不轻。


    谁知护士听了并没有讽刺他，反而友善地笑了一笑，柔声回答：“是不是精神病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认为自己是谁。”


    她指了指餐盘,示意他好好吃饭，然后就离开了。


    只留下燕钦在原地发呆，他越琢磨越感觉对方话里有话,但又实在想不通弦外之音是什么,毕竟肖予青不在这，他甚至连个能商量的人都没有。


    他懊恼地叹了口气，转而看向桌上的不锈钢餐盘，见菜式非常简陋，一份香菇油菜，一份清炒菜花,一块玉米和一点米饭，连点肉丝都没有。


    算了，在这种游戏里看见肉，说不准是什么东西做的，未必是好事。


    考虑到刚才护士作为npc，什么指令也没发布，唯一的提示就是让他认真吃饭，燕钦决定一丝不苟执行，把餐盘里的东西都吃光。


    ……事实证明这很困难，因为太难吃了，就像是随便盛了点固体泔水。


    好在他适应能力强，为了保存体力，再难吃也能硬着头皮咽下去。


    当他终于扒拉完最后一点饭粒，终于后知后觉意识到了不对劲。


    他愣了半晌，将餐盘里脏兮兮的菜汤倒掉，试图将餐盘对准头顶光源。


    原来如此。


    他看到餐盘底部，用极为浅色的油性笔，写着一行歪歪扭扭的小字：


    【凌晨一点，六楼院长办公室。】


    ******


    在接下来的几个小时里，燕钦躺在床上看似休息，实际上根本没敢合眼，生怕自己不小心睡着了，错过了规则提示的集合时间。


    他度秒如年，总算等到挂钟时针缓慢指向一点钟方向，然后只听见门那边传来细微轻响，似乎是锁孔自动弹开了。


    他登时一个鲤鱼打挺起身下床，前去察看，发现刚才还紧锁关闭的病房门，此刻已经可以自行打开了。


    果然。


    你可以的，得赶紧去找青青。


    他深吸一口气，迅速做好心理建设，随即踮起脚步，小心翼翼走出了病房。


    ……


    这座安乐病院的走廊并不算宽敞，头顶灯光昏黄，墙壁和地面贴的瓷砖年久失修，全都碎得差不多了，隐约散发出一股湿水拖地的发霉潮气，混合着难闻的消毒水味。


    燕钦紧贴墙壁行走，一步三回头，警惕观察着周围的动静，他发现这层楼的病房分布并不密集，距离自己的4号病房挺长一段距离，才又看见下一间病房，但不是5号病房，而是5号病房。


    鉴于走廊曲折回绕，岔路又多，感觉病房的位置并没太大规律，真找起来都很困难。


    吱呀。


    前方的5号病房门被悄悄推开一道缝，紧接着从门后探出一张脸，是张女人的脸。


    那女人大约三十七八岁的样子，略微能看出点年纪，但气质娇滴滴的，保养得很好，妆容精致，病号服领口底下的项链也价值不菲，可见是有些生活品质的人。


    两人猝不及防对视，女人吓了一跳，连忙捂住嘴，这才没有尖叫出声。


    她仔细观察了一下燕钦，目光移到他的病号服，以及胸前的安乐病院患者号码，后知后觉放下心来。


    她低声问他：“小帅哥，你也是玩家吗？那个，炼狱游戏？”


    燕钦赶紧点头：“对对，你也是？”


    “我也是，我正要去六楼。”


    “我也要去，咱这好像是一楼，得先找电梯。”


    于是两人暂时结了伴，一前一后继续往走廊深处走，中途又遇上了8号病房的玩家，是个编着齐腰麻花辫的年轻姑娘。


    年轻姑娘不太爱讲话，一路上只有燕钦和5号房的女人在窃窃私语地讨论，很明显他们走的这条路上都是双数病房，估计绕过刚才没走的那条岔路，另一边才是单数病房。


    “我好像听到有人在哭呢。”女人轻声嘀咕，“通常在炼狱游戏里夜间出行都很危险，这次却让我们午夜出来听规则，会不会太离谱了？”


    “问题我们也没有别的办法了。”燕钦说，“除了按照这条线索指示的去做，我也想不出第二条路，总不能在病房里干等着吧？”


    “电梯。”


    “……啊？”


    燕钦和女人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转头才发觉是旁边的年轻姑娘在讲话。


    年轻姑娘指了指前方转弯处的灯光，不紧不慢重复了一遍：“那里是电梯间。”


    “哦哦！”


    三人立刻集体加快了脚步，到达后见电梯门口已经聚集了几位另外的玩家，有男有女，但其中并没有肖予青和叶兰烬的身影。


    燕钦正紧张着，见同行的女人突然朝其中一位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走过去，喜笑颜开牵住了对方的手。


    “原来你在这啊，刚才吓坏我了。”


    看来两人认识，八成也是组队进游戏的。


    这时远处又走来了三个人，除了肖予青和叶兰烬，后面还跟着个身材瘦高的男人，那男人一路小碎步，看得出是生怕掉队。


    目前到齐了十人，大家又一起等了会儿，再没其他人来了，通过病号服上的号码判断，从1到10没有间隔，大约本局就是只有十名玩家。


    像是为了验证他们的判断，刚才毫无动静的电梯，此刻突然亮起，显示着正从六楼下降。


    当电梯正式下降到一楼，在它们面前缓缓开启时，众人皆迟疑，互相打量着，谁也不肯最先进去。


    谁知道里面有什么陷阱？万一先进去的人触犯禁忌，游戏刚开始就被献祭了呢？


    就这么沉默僵持了半分钟，最终还是叶兰烬率先迈出了第一步。


    “不至于的各位。”他冷声道，“再不走就迟到了。”


    肖予青很自然地随后进电梯，经两人一带动，其他人也纷纷进入，在电梯里各自找到合适的位置站好。


    能看得出来，这次都是有点经验的玩家，因为大家都只对彼此存在戒备，并没有对未知空间的疑惑和不安，似乎都有些心理准备。


    燕钦记得肖予青教过自己，在游戏中尽量表现得沉稳老成一点，免得x被资深玩家视为经验不足的菜鸟，在关键时刻容易被设计陷害。


    所以他刻意挺直腰板，做好严肃的表情管理，避免显得太过迷茫和愚蠢。


    电梯数字缓慢上升，直到六层停止。


    电梯门再度开启，外面的走廊安静空荡，看上去和一楼没什么区别，灯光也依旧昏黄。


    这次依然是叶兰烬带头出去，众人排好队紧随其后，电梯外面贴着本楼层的病房分布图，院长办公室距离不远，左转走一段就到了。


    听得队伍里那个中年男人在小声嘀咕：“诶，待会儿到了办公室，咱们要做点什么？”


    和他组队的女人回答：“那餐盘里也没写着啊，总得有npc指导一下任务吧？”


    “这里除了我们还有没有别的病人？”


    “病人npc肯定有，你看这每间病房应该都住着人，但玩家就咱们十个。”


    燕钦无意间一抬头，见院长办公室就在前方，而门前正站着今晚送餐的白衣护士。


    护士招手，示意他们进屋。


    十人集体进入办公室，办公室面积不大，站起来还有点拥挤，而白衣护士坐在靠墙那张办公桌后，语气温和地安慰他们。


    “没关系，不要担心，这间办公室废弃很久了，新院长不在这里办公，我们很安全。”


    半晌，见无人回答，她便又继续道：“相信你们也明白，我今晚找你们来的用意是什么，眼看着近期诡异事件越来越多，接连有患者暴毙身亡，安乐病院的秘密就要瞒不住了。各位作为招魂师，潜伏在病院的时间也够久了，如今是七月初十，距离七月十五还有五天，正是我们把老院长召回，稳住大局的最佳时机，也是我们唯一的机会。”


    这番话信息量有点大，玩家们面面相觑，一时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


    最后还是其中一位短发女玩家，客客气气确认了一句：“原来我们是来给老院长招魂的吗？”


    “当然。”白衣护士叹了口气，“所以我才一再告诫你们，不要因为身处病院，长期和精神病接触，就真的迷失了自己——你们是正常人，收了佣金，身上还背负着使命呢。”


    “那……我们接下来应该怎么做？”


    “从今晚开始，每晚我都会指导你们完成两桩招魂仪式，五晚一共要招魂十次，直到将招魂铃彻底修复，届时摇响铃铛，老院长就能重回人间。”


    白衣护士从怀里取出一只黄铜手摇铃展示给众人看，那铃铛应该是受过很严重的摧残，破烂不堪，几乎看不出原本的模样，只有木柄还算是完好的。


    “考虑到潜伏病院的这段日子，大家没什么机会聚在一起，就先互相介绍一下，记得说清楚姓名和房号，也方便我们接下来的合作。”


    她说完，指了指离自己最近的叶兰烬，示意从他开始自我介绍。


    叶兰烬平静开口：“肖晋，7号病房。”


    “叶青青，9号病房。”


    肖予青就在旁边，她说完，抬眸看了一眼不远处的燕钦。


    看似平常的眼神其实暗含警告，燕钦意识到了，这局游戏关于招魂，恐怕是有什么禁忌，他俩才故意不报真名。


    他大脑急转，突然想到之前慕容昭昭的化名小技巧，索性把自己的姓和名颠倒：“秦彦，4号病房。”


    “马忠军，5号病房。”


    “徐玫，5号病房。”


    说话的这两位，正是刚才和燕钦同行的美妇人，还有那个中年男人。这两人现实中该是一对有钱人，是不是夫妻很难说，反正关系肯定亲密，因为徐玫自始至终都挽着马忠军的手臂不松开，明显是非常依赖。


    “林东，1号病房。”


    这位是个高大强壮的年轻男人，剃着干练的寸头，脸型棱角分明，眉眼锐利，一看就是狠角色。


    “蒋志文，2号病房。”


    文质彬彬的眼镜男士，暂时看不出哪里特别。


    “蒲蔓，3号病房。”


    是刚才和白衣护士对话的短发女人，言行很知性温柔，给人的感觉像是某所中学教语文的老师。


    “柳钰，8号病房。”


    是与燕钦同行过的，编着麻花辫的年轻女孩，清清秀秀，有种出身书香门第的气质。


    “黄子明，10号病房。”


    这是最后一个介绍的玩家，也是刚才跟着肖予青和叶兰烬一起来的棕发男人，似乎化了点妆，还打了耳钉，身上隐约散发出很淡的香水味，讲起话来笑眯眯的，只是笑得很官方。


    燕钦猜测他大概从事着美妆销售之类的职业，因为自己以前也见过类似的柜哥，都是亲切又精致的，最擅长把顾客哄得妥妥帖帖。


    至此十名玩家全部介绍完毕，白衣护士像是很满意，她说：“事不宜迟，我们这就开始今晚的招魂仪式。”


    “仪式的名称分别是：转角敲碗，室内撑伞。”


    “为公平起见，执行人选由抽签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