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蜡烛
白衣护士从办公桌的抽屉里,取出了一只签筒,很难想象医院里居然会出现这么古老的东西,里面装着十支破旧木签,号码被隐藏在签筒底部,看上去都一样。
她说:“每组两人,这次一共需要抽出四人执行仪式,抽取之后我会告诉大家具体做法。”
众人屏息静气注视着她摇签,说实话没人希望第一批去做任务,毕竟什么情况都还不了解,纯纯先去探路,趟雷的可能性极高。
啪。
一支木签掉落在桌面上,白衣护士拿起展示给大家看:1号。
1号玩家叫林东,就是那个高大健壮的寸头硬汉。
紧接着她又连续摇出三支签,分别是4号燕钦、5号徐玫和9号肖予青。
要说燕钦运气确实不错,随机摇签还真摇中了肖予青。
白衣护士问他们:“四位打算怎么组队?”
燕钦正琢磨着要说点什么,回头见肖予青已经靠了过来,她露出温柔而胆怯的表情,轻声开口。
“他是我的男朋友,没有他我搞不定的。”
根据以往经验,不管她给出什么人设他都必须接住,因此在短暂的停顿过后,燕钦立刻板起脸,做出了一副沉稳严肃的姿态,就好像他真的多厉害似的。
“对,我得带着我女朋友,要不没人保护她。”
叶兰烬迅速与肖予青对视一眼,神色平淡,就像是什么都没听到一样。
5号徐玫,也就是那个看上去保养很好的美妇人,她原本也想问问燕钦能不能同组,结果一看人家有女朋友,自己的熟人5号又没被抽中,只能迅速拉拢1号林东,毕竟林东看上去也挺可靠的。
她赶紧和林东站在了一起:“这位兄弟,咱俩组队行吗?”
林东点头:“行。”
四人分组完毕,其余玩家也算是松了口气,没被选中执行仪式,至少今晚他们的安全系数将提升数倍。
他们当即默契退到墙边,将中间位置让给四人,好使他们能听清楚白衣护士讲解规则。
白衣护士的语速很慢,试图仔细说明每个细节:“1号和5号,你们今晚负责转角敲碗的仪式,先去一楼食堂找三只瓷碗和一双筷子,其中一只瓷碗装满米饭,各自滴两滴自己的血,在上面洒一层锅底灰;另外两只空瓷碗,你们人手一只,每人一支筷子,然后将装了米饭的瓷碗放置在三楼南面走廊的尽头,蹲在墙壁两侧,用筷子敲击碗沿。”
“切记,只要敲碗开始,中途无论看见什么听见什么,都绝对不能停止,直到瓷碗里的米饭全部消失才可以离开,别忘了把碗底的东西带回来给我。”
徐玫表情为难,连眼角的细纹都多了几条,她犯愁地询问林东。
“你……你记住了吗?”
林东“嗯”了一声:“记住了。”
“哦哦,那就好,那就好。”
白衣护士抬手示意两人可以出发了,她随即转向肖予青和燕钦,依旧是那种娓娓道来的语气。
“4号和9号,你们今晚负责室内撑伞的仪式,你们先要去到二楼的14号病房,找到两把木柄黑伞和两支白色蜡烛,将蜡烛点燃后离开病房,回到六楼来找我。”
“要记住,途中无论出现什么状况,都必须撑住伞,保护好蜡烛的火苗,不要让它们熄灭;而且你们要在火苗燃尽之前进入这扇门,把剩下的蜡烛交给我,否则会发生什么就很难说了。”
这个任务听起来,流程倒比刚才那组稍微简单一点,但众x所周知,流程简单并不代表实际操作也简单,反而可能更加困难。
“二位可以出发了。”
燕钦看向肖予青,见肖予青很自然挽起他的胳膊,柔声叮嘱道。
“哥哥,全靠你了。”
在炼狱游戏里,弱势的玩家通常会被资深玩家当作活靶子,随时可能遭到背刺和陷害,她这样做,实际上是在替他吸引火力;同时也顺便以自己为饵,或许能钓出某些心怀不轨的家伙。
燕钦一面随着她的脚步向外走,一面坚守人设,大言不惭地安慰。
“放心吧亲爱的,有我在,你不会有任何危险。”
下一秒,办公室的门被重新关上。
******
在乘坐电梯前往二楼的途中,肖予青一直很沉默,她早就松开了挽着燕钦的手,神情冷淡,像是在思考什么。
燕钦紧贴她的肩膀站在旁边,屏息静气盯着显示屏的数字不断下降,终于忍不住低声询问。
“青青,我们坐电梯去真的没问题吗?”
“去时应该没什么问题,回来就不一定了。”肖予青说,“毕竟规则要求我们回来要打着伞。”
老式电梯空间狭窄,两个人撑着伞很难挤进来,更何况还要各自举一根燃烧的蜡烛,恐怕只能徒步走楼梯。
从二楼走到六楼,谁知道路上会遇到什么。
“走那么远,有什么能护住火苗的特殊办法吗?”
“没什么特殊办法。”她摇摇头,“但你不用太紧张,有我在,要灭掉蜡烛也没那么容易。”
尽管不清楚这句话的因果逻辑在哪里,但既然她说出口了,燕钦就深信不疑,顿时多了几分底气。
“好,我全听你的。”
……
电梯在二楼停止,肖予青单手扶住电梯门,先探出半边身子,直到确信外面并无异常,这才示意燕钦跟上。
两人根据墙壁张贴的本层地图,顺利到达14号病房。
门一推开,见里面空空荡荡,没有住着患者。
病房里的顶灯似乎坏掉了,只能依靠走廊微弱的灯光照明,两人仔细搜索屋内的每个角落,最终在床底找到两把黑伞,又在厕所马桶的水箱里,找到用防水袋密封的两根蜡烛,以及用胶布贴在墙上的打火机。
燕钦撑开其中一把黑伞,见这把伞就是普通大小,能遮盖住成年人的身体,只是材质摸上去比较厚重。
再观察那两根蜡烛,比普通蜡烛也长不了多少,粗略估计最多能燃烧三十分钟。
按理说徒步走到六楼,三十分钟足够了,但这是炼狱游戏的任务,一切都不能凭借常理推断。
这时他感觉肖予青将一样东西塞进了自己口袋,掏出一看,竟然是张叠起来的皱巴巴的黄色符纸。
他惊道:“你从哪得来的?”
“就刚才的院长办公室。”肖予青回答得理所当然,“我趁大家找位置站的时候,检查了一遍周围,发现壁纸上贴着这个,顺手撕了。”
院长办公室那壁纸本来就是复古泛黄的风格,壁纸上贴符纸,灯光又暗,没点火眼金睛真是看不清。
“可咱们怎么确定这符纸的作用?”
“看过了,是朱砂画的驱邪符。”肖予青说,“我在画符这方面,略通一些皮毛。”
既然是驱邪符,就证明对本局的鬼怪会产生效果,给他带在身上就能多一层保险。
燕钦简直对她佩服得五体投地:“青青,还有你不会的东西吗?”
“也有,挺多的,但一直在不断学习。”
“你这样的实力都要学习,我更是不能懈怠了。”
“现在不是你自我反省的时候。”她瞥他一眼,“把符纸塞好,我们准备点蜡烛了。”
“……噢!”
打火机轻而易举点燃了白色蜡烛,诡异的是,这两根蜡烛的火苗并不是寻常橙红色,而是像墓地鬼火一样的幽绿色。
燕钦愣了一下,而后见肖予青抬起头,她的眉眼在火焰映照中,依然显得温柔而平静。
她说:“拿好,撑伞。”
他定了定神,连忙撑起自己那把黑伞举在头顶,另一只手接过她递来的蜡烛,两人随后一起走出了病房。
谁知就在两人完全踏上走廊的瞬间,全楼的灯光同时熄灭,视野内彻底陷入黑暗,只剩下手中的蜡烛,成为了唯一照亮前路的光线。
“……青青!”
“在呢。”肖予青轻声道,“不用怕,往前走。”
这话如同给燕钦打了一剂强心针,他深吸一口气,没有过多犹豫向前迈出了脚步。
他能感觉到,肖予青始终刻意落后半步,与自己错身而行,是不折不扣保护的姿态。
同时他也发现,不知为什么,她的那根蜡烛,火苗明显比自己这根烧得更旺。
怎么她体温比普通人高,连点根蜡烛都比普通人猛烈啊?
不过很快他就没有心情思考这些了,因为在走到二楼与三楼交界的时候,他突然听到了一声清晰急促的呼唤,极为耳熟,竟是他的大哥燕西野。
“燕钦,你怎么在这!”
很多时刻,人是无法控制下意识反应的,尤其这声音还来自他的至亲。
燕钦大惊失色,本能想要回头,结果刚转到一半,后脖颈猝不及防被人掐住,硬生生又给他扳正了。
肖予青淡声道:“疯了,想干什么?”
“我刚刚听到……”
“听到有人在喊你名字?”
“对,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也听到阿烬在叫我。”肖予青松开他,重新拿起蜡烛,刚情况紧急,她临时把蜡烛和伞柄合在了一只手,“但那是假的,你没听过走夜路不要回头的民间传闻吗?”
民间有传闻,走夜路的时候,尤其是路过荒郊野岭甚至墓地时候,如果听到有人在叫你的名字,千万不要贸然回头,那是孤魂野鬼在索命。
人的两肩和头顶有三盏生命之火,每回一次头就会被灭一盏,轻则生场大病,重则送命。
游戏里设定应该会有所变动,但不难猜想,同样将产生危险后果。
燕钦其实也反应过来了,他后背出了一层薄汗,心有余悸。
他低声问:“如果刚才我回头了,这蜡烛会不会直接灭掉?”
“未必直接灭掉,但很有可能加快燃烧速度,总之会增加你任务的难度。”
他闻言,赶紧把蜡烛往怀里又收了收,确保自己和蜡烛都被护在伞下。
他本以为,这就已经算是今晚任务途中的阻碍了,谁料到真正的恐怖刚刚开始。
就在两人穿越三楼走廊,即将到达四楼楼梯的前一刻,他忽觉肩膀一沉,仿佛有谁骑在自己背上,并用冰冷的双手,环住了他的脖子。
与此同时,在蜡烛惨绿的光影里,他照见距离自己不过半米的地方,正立着一具满脸是血,连心脏也被挖去的女鬼。
女鬼朝他一笑,被撕裂的嘴角延伸向耳根,露出两排密集的牙齿。
而骑在他背上的不明鬼怪,也正探过头来,湿漉漉的毛发贴上了他的侧脸。
它们同时伸手,作势要抢夺他的蜡烛。
第42章 血雨
燕钦目前的状况是,背后趴着一只湿漉漉的水鬼,前方还有个失去心脏血淋淋的女鬼,前后夹击,眼看着已经闯入伞里,准备合力抢夺他手里的蜡烛。
他惊得心脏骤停,下意识就想弃伞逃生,这原本是正常人出于本能的反应,但好在理智钉住了他的脚步,他停在原地没动,只是死死攥着那根蜡烛。
“青青。”他很小声地呼唤,声音在微微颤抖,“你看到了吗?”
从肖予青的角度,并看不到燕钦此刻在具体经历着什么,但她却能感受到那股笼罩着他的,如有实质的黑气,以及扑面而来的刺骨阴寒。
“没有。”她语调平和地安抚他,“但你别怕,这条走廊怨气很重,不管你看见了什么都是幻象,幻象会投映你内心的恐惧,人在恐惧的时候总会做出错误判断,你不要受它们迷惑。”
道理燕钦是明白的,他觉得自己现在还能和肖予青正常对话,应该是没被幻象彻底控制。
这一猜测给了他几分勇气,他紧盯着面前的女鬼,咬紧牙关朝着对方继续行走,以为这样就可以逼退它。
谁知女鬼径直进入到了他的伞底,冰冷滑腻的手指划过他的手背,随即握住了半截蜡烛。
他清晰感受到了那股抢夺的力道,而身后的水鬼也发力勒住了他的脖颈,且越收越紧。
女鬼抬起头,藏在凌乱发丝下的那双充血外凸的眼睛,不偏不倚与他对视。
它裂开嘴,朝他笑了。
燕钦几欲窒息,女鬼的力气远比他想象中要大得多,他眼睁睁注视着蜡烛就要移出伞外,而燃烧着的火焰渐趋微弱,很快就要熄灭了。
他隐x约听到肖予青在焦急催促自己:“燕钦,松手,往回跑!”
……往回跑?
执行肖予青发出的指令,几乎成为了他在游戏中的本能,所以他在怀疑这句话的瞬间,已经自动向后转身,原本握紧黑伞的那只手,也作势将要松开。
与此同时,他忽觉左肩剧痛,双膝发软,整个人控制不住向前栽倒。
……
千钧一发。
等燕钦清醒过来时,发现自己依然站在原地,黑伞还好好地攥在手里,只是手里的蜡烛似乎短了一截。
女鬼和水鬼已经消失不见,也没有了刚才那股窒息感,一切都像是从未发生过。
他侧头看去,肖予青仍旧站在旁边,她的蜡烛明显比他长出一截,且看向他的眼神有些复杂。
“青青,我怎么了?”
“你怎么了?你得赶紧走了,不然你的蜡烛很可能在到达六楼之前燃尽。”
“可我刚才看见……”
肖予青继续向前走,这一次她的脚步加快了许多。
她说:“你看见了什么我不知道,总之我看见你在手舞足蹈,想扔伞扔蜡烛,还触犯禁忌回了头。”
他直接打了一套连招,招招可能致命,问题她当时也得护住自己的伞和蜡烛,顶多腾出来一只手,能控制发癫的他别把伞扔掉,再稳住蜡烛已经非常极限了,结果他又突然回了头。
即使是那么平静的语气,燕钦也依然听出了掺杂其中的无语,很微妙的,他感觉如果不是因为还撑着伞,肖予青大概率会给自己来一拳。
他垂眸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腕,这才发现上面有一圈浅浅的指痕,可以想象刚才肖予青为了制止自己有多紧急。
“……对不起。”他小碎步跟上她,诚恳又羞愧地道歉,“幻觉里的鬼好像能操纵我的行动,我抵抗不住它们俩,后来我很慌,又忽然听见你在喊我往回跑,所以就……”
“我喊你往回跑?”
“嗯,我这会儿缓过神了,那应该也是幻觉的一部分。”燕钦哀叹一声,“可我条件反射,没控制住,一听见你叫我,就想照做。”
肖予青顿觉好气又好笑:“就算是听见我的声音,也得判断一下我在说什么吧?我要是鼓动你去送死呢?”
他本能愣住,后又轻声自语:“就算那样,我可能也来不及思考,可能……可能……你做任何决定都是有道理的。”
信任没有来由,但有时候确实是一把双刃剑。
肖予青那一瞬间心里转了许多念头,而她什么都没说,只是淡声嘱咐。
“千万别再扔掉你的伞,伞是用来保护蜡烛的,失去这层保护,蜡烛暴露在空气里,一定会熄灭。”
燕钦谨慎点头,他试探性地问她:“青青,你有没有感觉走廊里的温度又下降了?我现在冷得厉害。”
“不是走廊的温度下降,是你自身的温度下降了。”肖予青叹了口气,她担心影响他做任务的情绪,原本没打算告诉他,但既然他有所察觉了,她只能据实解释,“你刚才回头了,相当于肩上的生命之火灭了一盏,目前阳气不足,当然会觉得冷。”
燕钦想了想,意识到的确如此,难怪自己刚才觉得肩膀剧痛。
他并未表现得太过慌张,只是低声询问:“那我……暂时还不会死,对吧?”
“暂时还不会死。”肖予青回答他,“但你接下来会更加容易被幻象干扰,被阴气侵蚀,而且你也看到了,这根蜡烛和我们的三盏火息息相关,你每灭一盏,蜡烛就燃烧得更快。”
说话间,两人已经来到四楼与五楼的交界处,正要上楼梯。
原本完全密闭的空间,此刻空气的流动却莫名加速,如同有风正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
滴答。
像是有水滴在了伞面上,起初只是一滴一滴,到后来逐渐加速,变成了水柱般的嘈杂声响。
是下雨了吗?
在产生这样疑问的瞬间,燕钦就闻到了刺鼻的血腥味。
他低下头,用蜡烛的微弱光亮照向地面,看到了大片大片溅开的暗红水花。
……是血。
楼里下血了。
密集的血雨,在短时间内化作倾盆大雨,直到这把黑伞已不足以遮挡住伞下的人,以及那根火苗摇曳的蜡烛。
在他们踏上五楼最后一节台阶时,黑暗空旷的走廊尽头,蓦然袭来一阵邪风,直击面门。
燕钦猛地顿住脚步,紧接着右肩剧痛,随即刺骨寒意愈发冰冷地蔓延了全身。
有了上一次的经验,他知道自己的第二盏火也熄灭了,且这次明显是无法规避的,属于强制熄灭。
果然,手里的蜡烛也因此再度短了一截,只剩下很少的一部分了。
他产生了一种强烈的虚弱感,一时四肢麻木发软,连呼吸也开始变得困难。
他感觉周围的黑暗犹如隐藏着血盆大口,随时可能吞噬自己,由于生命之火连熄两盏,不清醒的神智无限放大了他的恐惧,他明知自己应该握紧蜡烛,却不断颤抖,连步子也迈不开了。
“青青。”他不安求助,“你……你还好吗?”
“还好。”肖予青手里的蜡烛,依旧是正常的燃烧长度,她抬手照向他苍白的脸,略一皱眉,“别慌,有我在,你死不了的。”
“可这血雨越下越大,我的伞好像要漏了……”
燕钦的预感没有错,其实不仅是蜡烛,黑伞也同样连接着玩家的生命之火,每熄一盏,蜡烛变短,伞也会变脆,到不了六楼就要被这暴雨淋垮。
蜡烛的火苗微弱至极,就目前这情况,他绝对是不可能活着到达六楼了。
肖予青仰起头,看了一眼他头顶的伞面,她轻声嘀咕了一句:“真麻烦啊。”
下一秒,她侧身靠近他,在将自己的伞倾向他的同时,攥着手腕用力把他拉向自己怀里。
“……青青!”
燕钦猝不及防,手里的伞居然被她扔掉了,可明明刚才她还说绝不能扔掉的。
他根本没时间反应,人已经站在了她的伞下,一把黑伞容纳两人稍显拥挤,随后肖予青就把伞柄塞进了他手里。
“拿好。”
她腾出手接过他的蜡烛,这时奇怪的事情发生了,原本被阴气侵蚀得几乎熄灭的蜡烛,火焰竟一瞬亮起,比最初时燃烧得更加旺盛。
这是什么特殊能力?!
血雨仍旧猛烈击打伞面,两人前行的这条路如同置身冰冷血海,但燕钦却再度感受到了从肖予青身上传来的,熟悉的灼热气息,这股气息大幅驱散了他周身的寒意,唤醒了他早成习惯的安全感。
他清晰地听到肖予青道:“这句话是我说的,跑,赶紧跑。”
“……收到。”
他单手撑伞,她则举着蜡烛绕过他的手臂,两人紧紧挨着挤在伞下,彼此保持同频率的步伐,头也不回奔向五楼走廊的尽头。
第43章 抢食
另一组抽到任务的玩家,林东和徐玫,也同样正在按照白衣护士讲解的步骤,有条不紊完成游戏。
两人前往一楼食堂,翻出了三只破旧的瓷碗和一双筷子,从锅里盛了一满碗剩米饭,滴上两滴各自的血,再撒上一层锅底灰。
然后他们要做的是,将这只盛了米饭的瓷碗,放在三楼南面走廊的尽头。
在去到三楼的路上,徐玫一直惴惴不安,她紧跟林东的脚步,时不时环视四周,总担心会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突然跑出来。
她受不了太寂静的氛围,忍不住低声询问林东:“林兄弟,你……你参加过几次游戏啊?”
“没几次。”林东的回答言简意赅,“也许还不如你多。”
“可我看你好像很厉害的样子,你都不害怕吗?”
“害怕,但想在这里活下去,最好不要让别人看出你害怕。”
徐玫紧张地咽了下口水,她大致能明白他的意思,但有时候人的情绪很容易就写在脸上,要伪装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她正打算再说点什么,却听见林东又道:“那个中年暴发户是你的丈夫?”
玩家队伍里,最像暴发户的只有5号马忠军,这指向很明显。
徐玫的表情有些尴尬,不过这是在游戏里,不受现实社会的道德约束,她倒也没必要撒谎。
她说:“我俩不属于那种法律承认的夫妻关系,只是现在绑定组队了。”
“嗯。”林东点点头,“就算是绑定队友,有时也不能全信。”
徐玫愣了一下,她欲言又止,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沉默地继续向前走。
两人以最快速度到达了三楼南面走廊,那里的病房大门都紧闭着,只有走廊微弱的灯光照明,看不出什么异x常。
林东将盛了米饭的瓷碗放在墙角,他拿好自己的空碗,又递给徐玫一根筷子。
“规则都记住了吗?”
“记住了记住了。”徐玫连声应着,“无论看见什么听见什么,都绝对不要停止敲碗。”
“你能做到吗?有些人明知规则,却还是对抗不了本能。”
这是大实话,毕竟在炼狱游戏里不可控的因素太多,玩家受情绪影响,又或者受幻象影响,很难做到完全掌控自身。
徐玫紧贴墙壁蹲下身去,她努力调整着呼吸,试图做好心理建设。
“我尽量。”
哒,哒,哒。
两人端着碗,保持着相同的敲击节奏,半晌,见走廊灯光由远及近,一盏接一盏熄灭,直至四周完全陷入黑暗。
徐玫屏住呼吸,手上的动作丝毫不敢停顿,她悄悄侧过头,看向不远处的那只瓷碗。
很奇怪,明明整座走廊的顶灯都已经灭掉了,可瓷碗周围却笼罩着幽幽的绿光,仿佛在指引着什么。
旁侧阴风袭来,附近的温度迅速下降,她猝不及防打了个寒颤。
“林兄弟。”她小小声求助,“你感没感觉有点冷?”
“闭嘴。”林东低声警告,“来了。”
来了,什么来了?
徐玫很快就知道了答案,因为她清楚看见,那只盛满米饭的瓷碗上空,逐渐显出了几只枯瘦如柴的手的轮廓。
或者说,不是手,而是鬼爪。
鬼爪不断增多,且互相推搡,显然是僧多粥少,正在抢食。
与此同时,还有更多的孤魂野鬼穿越走廊,集体经过两名玩家身边,朝着那碗米饭涌去。
原来那是给鬼吃的饭,要等这群鬼把饭全部抢完,他们才能得到碗底的东西。
徐玫定睛辨认,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她看到那些恶鬼,穿着被血染成的病号服,均形容可怖。有的被挖去了眼睛,只剩下一对空荡荡的血洞;有的被缝住整张嘴,牙齿却从下巴生长出来;有的断手断脚,有的肠穿肚烂,还有的连脊椎都被剖开……
它们都是住在这的精神病人吗?为什么死状会这么凄惨?
恶鬼们口中滴血,疯狂抢食着那碗米饭,徐玫目睹这一幕,恐惧之情愈甚,寒意从脚底直升头顶。
大约是察觉到她敲碗的节奏乱了,其中一只路过的恶鬼,突然停住瞥了她一眼。
它的眼珠流出眶外,忽而咧开嘴角,朝她露出个诡异的狞笑。
在它周身笼罩的幽幽鬼火里,徐玫清楚看见它嘴里塞满的蠕动蛆虫,她险些干呕,忙低下头去,哆哆嗦嗦继续敲碗。
她祈求时间能过得快一点,不要再这么折磨自己了。
……
一群鬼围着一碗饭,明明抢食激烈,米饭消失的速度却远比想象中要慢。
徐玫感觉自己思维正在变得迟钝,手也像不受控制似的,每敲一下都需要花费很大力气。
她甚至有种错觉,好像自己已经加入了那群恶鬼,自己是它们的打更人。
她进而意识到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几乎是在察觉到这一点的瞬间,冷汗就布满了她的后背。
对面的敲碗声消失了。
林东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不在那里了。
“林兄弟?”她战战兢兢呼唤,“你去哪了?我看不见你了。”
没有人回答。
她不敢随意离开墙边,敲碗的动作也不敢停下,可慌张的情绪却一浪高过一浪。
“林兄弟……你应我一声行不行?”
话音未落,从身后墙壁中,蓦然伸出一双惨白枯瘦的鬼爪,和那群正在抢食的恶鬼一模一样。
鬼爪交叉收紧,死死钳住了她的脖子。
“啊!!!”
徐玫惊声尖叫,手中的筷子顿时掉落在地。
敲碗声停止了。
所有的恶鬼,瞪着直勾勾的眼睛,刹那间全部转向这边。
******
肖予青和燕钦掐着最后几秒时间,赶在燕钦的蜡烛完全燃尽之前,一脚踹开了院长办公室的门。
肖予青先把燕钦推了进去,然后迅速收伞,自己也闪身而入。
她在周围玩家震惊的目光里,将一长一短两截蜡烛,同时放在了白衣护士的面前。
“这是您要的东西。”她扔掉黑伞,仿佛又变回了那个楚楚可怜的柔弱女生,一下子就挽住了燕钦的胳膊,“刚才太险了,要不是宝贝护着我,我可能就死在走廊了。”
燕钦才真的是惊魂未定,要知道他在走廊里被灭了两盏生命火,如果不是肖予青把他拉到了自己伞下,恐怕现在外面正躺着他的尸体。
但配合肖予青演戏已经成为了他的本能,他瞬间调整表情,单手搂住了肖予青的腰。
“亲爱的,保护你是我的使命。”
其余玩家不乐意看小情侣腻腻歪歪,但也没表现出来,只是默契地岔开了话题。
2号房的斯文眼镜男蒋志文,试图探身往门外看:“另一组还没回来吗?他们明明还是先行动的。”
“也许任务困难,耽误了一会儿。”3号房的蒲蔓,也就是那位知性短发姐姐,闻言解释道,“毕竟他们的任务也没有硬性规定时间。”
“那咱们再等等。”
蒋志文没说出口的是,如果等等还是没有回来,那就得考虑两人都在任务途中死亡的可能性了。
结果又过了五分钟,外面终于有了动静,下一秒,林东拉着双腿发软的徐玫,一起走了进来。
刚才一声没吭的马忠军,这时看见徐玫,总算松了口气,他连忙迎上前去,把徐玫拉到了自己旁边,两人窃窃耳语,不晓得说了些什么,反正徐玫像是被吓得不轻,眼角的泪都没干。
林东把从瓷碗底部拿到的东西交给白衣护士,那是一枚老式五角硬币,硬币中间沾了一点凝结的血迹。
白衣护士接过硬币,表情似乎有几分古怪,但她只是看了他一眼,什么都没说。
“感谢各位的配合,今晚的招魂仪式顺利完成,接下来大家可以回房休息了。”
林东问她:“还有别的安排吗?”
“明天白天大家严格执行病院的作息即可,晚上依旧是这个时间,一起在办公室集合,我们会继续进行后两项仪式。”
众人均表示听明白了,这个阴气森森的地方他们是一刻也不想多待,登时纷纷出门,准备回去各自病房。
走廊昏暗,大家起初同行,后来就开始在岔路口依次分开。
在与燕钦分开之前,肖予青一扯他的衣袖,低声叮嘱。
“晚上好好睡觉,无论听到什么动静都不要轻举妄动,就算看到关于我的幻象也别理,熬到明天早晨,想办法出来跟我俩会合。”
燕钦认真点头:“嗯嗯,你放心。”
他打定主意,今晚就算女鬼变成肖予青的模样,躺在枕边用刀架着自己脖子,他也绝对不会动摇半分!
第44章 歌谣
燕钦提心吊胆了一整夜,结果这一夜并没有再发生什么意外状况。
转天早晨他顶着俩黑眼圈起床,虽然很困,但昨晚蔓延全身的冰冷感却消失了,肩膀也不再疼痛。
看来副作用只在夜里生效,只要玩家昨晚没死,天一亮就能自动恢复。
他走去试了试,发现门还锁着,于是又躺回了床上。
大约又过了两个多小时,临近中午,护士终于推门而入,但这次不是昨天那位白衣护士,而是换了一位陌生的蓝衣护士。
蓝衣护士手里没端着托盘,可见不是来送饭的,表情也很冷漠,像个被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
“4号患者,放风时间到了。”她一板一眼严肃道,“跟我去食堂。”
燕钦赶紧起身,快步跟在她后面离开了病房。
……
精神病院是有放风时间的,本局的安乐病院也不例外,而玩家作为患者之一,白天当然也有出来自由用餐和活动的机会。
除了十名玩家之外,病院内还有其他患者,三五成群闹哄哄地在食堂领饭,他们混在其中,并不显眼。
肖予青和叶兰烬领到了统一的午饭,两人找了张靠角落的桌子,边吃边交流。
叶兰烬问肖予青:“昨晚是不是不太顺利?”
肖予青的微表情瞒得过别人,可瞒不过他,从昨晚一进门,他就看得出,她带燕钦做任务这一路,绝对操了不少心。
肖予青叹了口气:“这楼里的幻象太严重,意志不坚定的人很容易受到心理暗示,昨天燕钦那根蜡烛差点中途就熄灭了。”
“所以你俩才共用一把伞?”叶兰烬略一思考就明白过来,“……他发现你的能力了?”
“没发现,他虽然有疑问,但从来不多问,也没意识到这是件多稀奇的事。”x
“可能很快就瞒不住了,但愿他心理素质强一点,别被吓到。”
“那是他自己要克服的问题。”肖予青轻描淡写带过,转而又问,“昨晚你留在办公室里,发现什么疑点没有?”
“你指的是npc还是玩家?”
“都可以说来听听。”
叶兰烬摇头道:“那些玩家都很沉默,藏得比较深,暂时看不出什么异常。”
“也正常,能进这局的炼狱信徒肯定也是高手,不太可能轻易暴露。”
“但你们做任务的时候,npc倒是提醒了一句奇怪的话。”他说,“她告诉我们,‘病院里的医护人员并不是都值得信任,尤其要小心穿红衣服的护士’。”
他们目前见到的护士,制服不是白衣就是蓝衣,按理说任何医院里都不应该出现红衣护士。
但既然对方这么提醒了,就证明这是一个重要提示,得时刻警惕着。
说话间,叶兰烬一抬头,见燕钦正从远处走进食堂,且四处张望着,明显正在找队友。
肖予青单手举起筷子示意,果然,燕钦一看见她眼神就亮了,连忙快步跑过来,在她旁边坐下。
“青青。”他低声问她,“你觉不觉得5号玩家有点问题?”
5号玩家就是徐玫,昨晚跟1号硬汉林东一起做任务的美妇人。
他开始学会主动怀疑别人了,这倒是挺可观的进步,于是肖予青也有了兴趣:“什么问题?”
“咱俩昨晚的任务有多难做,你也知道,显然这局游戏第一夜的设定,就是想先献祭一名到两名玩家——可1号和5号成功了,还都活得好好的。”
“经验丰富的玩家第一夜存活率很高,你也不能全凭自己的实力去揣测他们。”
“……”
实话总是很难听。
燕钦顿觉尴尬,他试图和她解释:“不是的,这只是其中一点,我想说的是我刚才路过时,5号问了我一句话。”
“什么话?”
“她问我,昨天任务顺利吗,中途有发生什么意外吗?”
“然后呢?”
“然后我说很顺利,可她好像不太相信,表情也很古怪,而且和她组队的1号还一直盯着我看。”
肖予青和叶兰烬迅速对视一眼,而后同时朝远处斜对角方向,徐玫的那一桌望去。
目前已知,徐玫和马忠军是现实里就认识的情人,两人同桌吃饭很正常,但这次林东也和他俩坐在了一起。
马忠军一直在埋头吃饭,而林东和徐玫则时不时地朝这边张望,像是在暗中观察他们。
双方目光交汇,林东和徐玫便及时收回了视线,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而马忠军则一个劲的招呼两人快点吃饭,还把自己碗里的虾仁夹到徐玫碗里。
燕钦低声道:“你看,我说的没错吧?他俩就是有点鬼鬼祟祟的,又没同时做任务,为什么这么关注咱们?”
叶兰烬冷淡地笑了一声:“5号问你任务顺不顺利,是否出现意外,基本就意味着他们昨晚的任务不顺利,而且极大概率出现了意外。”
“问题是能出现什么意外,昨晚任务道具也拿到了,两人不都好好坐在那了吗?”
“你忘了,上局游戏里的赵文泽,也是以活人形态跟队友行动的。”肖予青慢条斯理地反问,“可是后来发生了什么?”
“……”
燕钦没忘,上局的玩家赵文泽,白天始终与两名队友正常行动,但其实他早在走出猪头屠夫那扇大门的时候,就已经死透了,要不是队友碰巧在镜子里看到了他断头的真容,恐怕当晚就会被变成鬼的他杀掉。
他顿觉背后一凉:“你怀疑1号和5号也是这情况?”
“很难说。”肖予青陷入沉思,“他俩一起做任务,如果中途有谁变成了鬼,那另一人事后复盘不可能毫无察觉——既然都起疑心了,为什么不先怀疑对方,反而把注意力转移到我们身上?”
“所以你认为……”
“其中一定还有隐情,怕就怕我们被盯上了。”她正色嘱咐他,“记住,今晚抽签如果抽到你却没抽到我俩,你要格外当心同队的玩家,尤其是1号和5号。”
燕钦一想到抽签可能只抽中自己,自己要单独去面对这群尔虞我诈的玩家,太阳穴都愁得突突跳。
但他不愿意让肖予青操心,更何况叶兰烬还坐在这,所以认真坚定地点头答应。
“你放心,我绝对防着他们。”
叶兰烬一眼看穿了他的心思,很直接地问他:“你是不是对自己没什么信心?”
“……还好。”
“确实还好。”肖予青说,“我给他争取了一点容错的机会。”
毕竟昨晚她在办公室里找到了那张驱邪符,带在燕钦身上,总能有点用处。
话音未落,忽听不远处传来一阵骚动,刚刚还在沉默吃饭的精神病患者们,也不知发生了什么矛盾,突然互相推搡着争执起来,不多时陆续有医护人员上前阻止,场面乱哄哄的。
玩家们也被吸引了视线,有人试图混入其中察看情况,有人不予理睬继续吃饭,也有人谨慎地四处观察。
燕钦刚想起身,却被肖予青和叶兰烬一左一右同时按住,肖予青垂眸,朝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听。”
他意识到了什么,立刻屏息静听。
……这样嘈杂的环境,原来是为了掩盖另一种声音。
病院食堂的广播里,窸窸窣窣响起了类似电流故障的杂音,但仔细听却会发现,那杂音里隐约掺了曲调。
就像是谁在一边拍手,一边含糊地唱着歌谣。
“黑囚牢,坟头包,野草更比三尺高;
皮鞋笃笃旧过道,铁链叮铛墙上绕;
乌鸦叼着牌子笑,老鼠啃尸血里泡;
铃铛摇,魂儿飘,它穿红衣走来了。”
第45章 第二晚
那段歌谣,肖予青倒是听清楚了,也记住了,但究竟和本局游戏有什么具体关联,暂时还得不出结论。
短暂的放风时间过后,所有患者都被医护人员送回病房,病房也被重新锁住,他们需要继续待在那里,直到深夜来临。
其实燕钦内心很忐忑,他感觉这座病院里一切都透着诡异,处处陷阱,从npc到玩家没一个正常的。
每晚的游戏都要靠抽签决定,昨晚碰巧能和肖予青换到一组,万一今晚只剩下了他自己,他能信任和自己组队的其他玩家吗?又或者对方没有坏心思,但却和自己一样是个一直不太坚定又缺少经验的菜鸟呢?
他在脑海中反复思考肖予青白天嘱咐的话,只能暗自祈祷晚上不要和1号或者5号分到一组,毕竟就目前来看,这俩人暴露出的疑点最明显。
……
时间一晃又到凌晨,今夜依旧是过了零点之后,病房的门就自动打开了。
燕钦匆匆出门,直奔六楼院长办公室,同样的路径,这次自然又遇到了5号徐玫和8号柳钰。
徐玫一见他就立刻凑上来,依旧是那副神神秘秘的古怪表情,锲而不舍地确认。
“秦先生,你昨晚任务真的一帆风顺,中途什么状况都没发生过?又或者,你和你女朋友中途分没分开,她有什么异常之处吗?”
燕钦本来就烦,听了这话更烦了,他还记得肖予青给自己立的人设是“保护女友勇闯炼狱游戏的强者”,而强者通常都有点脾气和性格。
不管对方在打算着什么,如果一直被这么试探却不表明态度,只会更加让对方觉得自己是软柿子。
所以他斜眼看过去,不耐烦地反问:“徐女士你什么意思?直说得了,凡事有因必有果,你能这么问,肯定是自己昨晚任务不顺利,中途遇到了意外情况,而且还和队友分开了?那到底是你出了问题,还是你队友,1号那位林先生出了问题?”
“……”徐玫被他一连串的反驳弄懵了,支支吾吾半天,试图解释,“不是的,我就是做什么都爱犯嘀咕,昨晚任务结束,我心里总是不太踏实。”
“那你应该学着调整自己心态,而不是拉着别人和你一起焦虑,否则这迟早成为你致命的弱点。”
燕钦模仿肖予青的语气教育完对方,担心底气不足露出破绽,随即板起脸,大步流星走在了最前面,只留徐玫跟在后面发愣。
8号柳钰始终没参与两人对话,这时突然开口,轻描淡写提及了另外一件事。
“二位,今天中午在食堂放的广播,你们听完整了吗?”
徐玫后知后觉回过神来x:“……食堂的广播有内容吗?我以为那只是电流杂音。”
燕钦头也不回,镇定撒谎:“当时光顾着看患者吵架了,没注意。”
“是有内容的,好像有女声在唱着什么。”柳钰说,“但环境太嘈杂,我只听清了几句,希望能有其他玩家跟我凑一凑。”
事关游戏线索,徐玫表现得很积极:“好,我们找机会再去问一问其他玩家,看大家合作,能不能凑出完整的内容。”
“但愿可以。”
******
白衣护士还是像昨夜那样,提前就在院长办公室等待了,她照常坐在办公桌后,那件手摇铃铛就放在旁边。
昨晚连续两场招魂仪式成功,原本破旧不堪的铃铛,今天看上去似乎被修复了一点。
“感谢各位准时赴约。”她说,“既然大家都已经知道流程了,那咱们闲言少叙,这就来抽取今晚两场仪式的分组。”
与昨夜不同的是,这一次她摇动签筒,先抽了两根签,又接连抽了五根签,整齐摆在两侧。
“今晚的任务一组需要两人,一组需要五人,不可以随意交换。”
两人组是7号叶兰烬和9号肖予青;五人组则是1号林东、2号蒋志文、4号燕钦、5号马忠军和10号黄子明。
十位玩家需要出动七位,而蒲蔓、徐玫和柳钰这三位女性,恰好幸运地避开了号码。
不可以随意交换,这句规则无异于给燕钦迎头泼一盆冷水,他暗地里看了肖予青一眼,又迅速收回视线。
他明白,自己的考验终究还是来了。
白衣护士抚摸着手里的旧铃铛,有条不紊为他们讲解流程:
“两人组要进行的仪式是召唤杯仙,你们先去食堂拿一只光滑的纯白色瓷杯,再去储物室取一张A4打印纸、一只黑色水笔和一根蜡烛,最后找一间安静昏暗的病房。”
“你们可以在纸上写下任何内容,然后在中央画一个圆圈,将杯子倒扣在圆圈上;点燃蜡烛,你们要一起将食指放在杯底,闭眼默念三遍‘杯仙杯仙请现身’——当杯子开始移动时,你们可以问一个关于是否的问题,或者是简单的选择性问题。”
“如果杯仙愿意回答,它或许会和你们提出交换条件,当双方达成交易后,请把纸张烧掉,把灰烬带回来给我。”
肖予青将柔弱人设贯彻到底,她怯生生问了一句:“如果双方没能达成交易呢?”
“只要足够真诚,总能达成的。”白衣护士微微一笑,只是这笑容怎么看都暗含深意,“杯仙一旦现身,没有得到想要的回报,是不会轻易离开的。”
“万一它故意为难我们呢?”
“叶青青小姐,规则就是规则,别试图质疑规则。”叶兰烬陪着她演戏,“我不是你男朋友,既然不能换队,就请你自力更生,不要划水,至少别连累到我。”
肖予青委屈:“你这是什么态度啊……”
“我认为你的态度才要端正一点。”
两人的戏都演到这了,燕钦当然也不能装傻,他一本正经插话。
“青青,你好好跟肖先生合作,肖先生一看就是刀子嘴豆腐心的好人,他会愿意帮助你的。”
肖予青乖巧点头:“好,我听你的。”
2号蒋志文是第一次进行仪式,难免紧张,他推了下眼镜,打断了三人的对话。
“OK,两人组的任务介绍完了,是不是该介绍我们五人组的了?”
白衣护士看了他一眼,微笑道:“五位今晚要做的事,其实还比较简单,病院内有位患者刚刚去世,尸体目前就停在六楼走廊尽头的病房——请你们每人驻守一层电梯,接力将停尸床运送到一楼大门口。”
“从推出尸体那一刻算起,双方需要在单独乘坐电梯运送尸体时,解开尸袋,分别从尸体的颈部、手腕和脚腕解下一根红绳,共计五根。”
“直到最后一根红绳也被解下,请各位带着各自的红绳,回到办公室来交给我。”
听起来简单,实际上是升级电梯版的四角游戏,过程中还得推着一具刚死不久的尸体。
可想而知,五人组的脸色顿时都变得不太好看。
徐玫拉着马忠军的手,低声叮嘱他:“这可不是什么容易的差事,你千万小心点。”
然后她又看向自己昨晚的队友林东:“林先生也小心点。”
林东没说话,只朝她点了一下头。
按照规则,肖予青和叶兰烬先行动十分钟,后面的五人再开始行动。
在行动之前,白衣护士又让他们抽取了号码牌,以决定驻守电梯的层数。
很不巧的,燕钦抽到了1,这意味着他是最后一棒,要负责把尸体运到一楼大门口。
他无奈叹了口气,随即就听白衣护士又补充了一句。
“当然,如果各位实在集不齐五根红绳,至少要带回来两根给我,才算仪式完成。”
第46章 杯仙
召唤杯仙所需要的物品,还算比较容易收集,但肖予青和叶兰烬离开储藏室之后,却并没有太急着开始任务,而是小范围检查了一下附近地形。
毕竟任务没有规定时间,而他们本局要完成的,也不仅仅是npc交付的任务。
走在一片昏暗的走廊里,叶兰烬沉默半晌,低声询问肖予青。
“你说你给燕钦争取了一点容错机会,是指昨晚在办公室墙上找到的那张符?”
“嗯。”肖予青轻巧一挑眉梢,“这都被你发现了?”
“我眼力一向很好,你又不是不知道。”他笑了一声,“是什么符,确定靠谱吗?”
“辟邪符,靠不靠谱的得让实践证明,我没办法百分百担保。”
“所以也要看他今晚的能力和造化。”
肖予青叹了口气:“他应该也不至于笨到必死无疑的程度,但五人队伍太复杂了,可能有炼狱信徒,而且1号林东也在里面。”
“他们要通过电梯运尸,如果你不放心,我们可以选一间靠近电梯的病房,这样等任务结束,没准还有机会帮个忙。”
然而两人最先出门行动,并不清楚五人组的抽签顺序,也没法确定燕钦到底负责在哪一层运尸。
为保险起见,他们选择了中间的三楼,这样事后去往哪一层楼都不会耽搁太久。
两人进入了距离三楼电梯间最近的一间空病房,叶兰烬将A4纸平铺在桌面上,随后拔开水笔笔帽,征询肖予青意见。
“你想在纸上写些什么?”
“1到10。”肖予青说,“把这次参加游戏十个人的编码写上。”
“好,明白了。”
叶兰烬在纸上按顺序写下了十个数字,又在桌角点燃那根蜡烛,最后将白色瓷杯倒扣在A4纸的中央。
他看了肖予青一眼,于是两人一起将手指放在杯下,同时轻声默念三遍:
“杯仙杯仙请现身。”
“杯仙杯仙请现身。”
“杯仙杯仙请现身。”
在第三遍念完的瞬间,蜡烛的火焰忽然摇晃起来,紧接着缓慢泛起诡异的惨绿色。
听得“咔哒”一声,病房的门自动上了锁。
感受到瓷杯传来轻微的颤动,肖予青和叶兰烬同时警惕观察四周,叶兰烬轻声示意肖予青。
“青青,该问问题了。”
杯仙只能回答关于是否的问题,或者是简单的选择性问题,越是这样就越要谨慎思考,最好是能问到与本场游戏相关的关键性线索。
肖予青“嗯”了一声:“你有想法吗?”
“就算不考虑炼狱信徒的身份,现在这支十人队伍,肯定也有异类。”
她点点头,随后稍微提高了音量:“杯仙大人,我想请问,病院里的1号到10号患者,目前哪位最危险?我的意思是,TA的存在对其他人来说很危险。”
这问题似乎有些刁钻,以致于杯仙也思考了一会儿,只见杯口不断左右移动,且颤得越来越厉害。
直到面前一阵寒意袭来,两人本能后仰躲避,几乎在同一时刻,瓷杯应声碎裂。
锋利的碎片四下溅射,有一片险些划过肖予青脸颊。
肖予青侧过头,旁边的叶兰烬闪电般伸手挡在她脸前,碎片划过他手背,留下了一道深深血痕。
他的血滴在雪白的A4纸上,片刻竟缓缓扩散开,像是鲜红色的蚯蚓,蠕动着围住了其中两个数字。
5与7。
5号是那位中年老板马忠军,也是徐玫的情妇,他并不是重点怀疑对象,可偏偏优先级高于林东和徐玫,被杯仙直接圈出来了。
他昨晚根本都没参与任务,能出什么岔子?
还是说,他是炼狱信徒?
肖予青陷入沉思:“马忠军有过什么x异常举动吗?”
“我注意过他,他只是话很少,一直跟着徐玫,除此之外没什么特别的。”
“你觉得他会不会是炼狱信徒?”
“这个不好说,高级炼狱信徒通常很懂得伪装。”
她平静瞥了他一眼:“反正比你懂得伪装,你甚至都被杯仙看出来了。”
“当然了。”叶兰烬缓声道,“杯仙说到底也是藏在这所病院里的鬼怪,只要是鬼怪,就不可能不忌惮我的寄生灵。”
“所以你还轻易让自己受伤。”她随手从病床上撕了一条床单布,将他被瓷片划伤的那只手包扎起来,“我嘱没嘱咐过你,不得万不得已的时候,别让自己见血?”
“我也是习惯了。”
两人没再多说,转而研究起更重要的事,毕竟肖予青问的问题是“目前谁最危险”。
叶兰烬被选中是因为他本人拥有的力量,暂且不提,但马忠军被选中,这其中必有缘故。
更重要的是,杯仙还没有提出所谓的交换条件,按照规则,他们要在完成与杯仙的交易之后,才能烧掉纸张,把灰烬带回去。
这时肖予青轻碰了一下叶兰烬的手臂,叶兰烬垂眸看去,见A4纸上的血迹再度发生了变化。
血迹蠕动着重新排列扩散,直至形成一行歪歪扭扭的暗红小字:
【给我你的名字!】
两人对视一眼,表情都显得有点严肃。
了解民俗传说的人都该知道,将名字交予鬼怪,下场就只有是个死。
杯仙现在要他俩写名字,估计也是本局游戏的淘汰机制之一。
然而肖予青则考虑得更深刻一些,她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阿烬。”她轻声开口,“我想我应该知道,马忠军为什么危险了。”
叶兰烬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难道马忠军已经把名字交给鬼怪了?”
“这样也就能解释,林东和徐玫为什么这么疑神疑鬼了。”肖予青说,“只有现实生活中亲近的熟人,才能确定对方的真实姓名。”
恐怕昨晚林东和徐玫,遇到了和两人此刻一样的难题,所以徐玫选择保全自己,写下了马忠军真正的姓名。
她大约通过某种方式,确认现在的马忠军已经不是原来的马忠军了,又想不通为什么对方还以正常人的形态出现在队伍里,因此怀疑昨晚同样参加任务的肖予青和燕钦也有问题,这才反复试探。
而最要紧的是,马忠军今晚参加了任务,且还是在燕钦那一组。
肖予青盯着白纸上的血字,神色渐冷:“赶紧结束这边,想办法去帮帮燕钦,如果这一组又有马忠军,又有炼狱信徒,恐怕一张符保不住他的命。”
叶兰烬点头,他爽快提议:“写我名字吧,抓紧时间。”
“写什么你的名字?”她无语,难得嗔怪的语气,“真是亡命徒。”
“可目前只有咱们三个能确定真名,写别人的万一是假名字,估计没法走出这扇门。”
肖予青淡定摇头:“谁说非得写玩家的名字?杯仙又没提。”
“那你……”
她突然伸手拿起那根黑色水笔,在A4纸的边缘,龙飞凤舞写了三个字。
杜若琳。
叶兰烬猛地深吸一口气:“你这……”
她按住他的手,摇头示意他别出声。
湿冷气息夹杂着阴风,在面前一闪而过。
蜡烛的火苗摇晃几下,复又恢复平静。
……纸上的血迹开始变淡,刚写下的名字也在逐渐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浅浅的,沾了血水的掌印。
紧接着听见一声轻响,似乎是病房的门锁打开了。
肖予青伸手取过蜡烛,谨慎地调整角度,使烛光照向门口位置。
在那里,惨绿的鬼影一闪即逝,并未过多停留。
而从鬼影离开的角落里,似乎奇怪地飘落了什么东西。
叶兰烬注视着肖予青用蜡烛将那张A4纸烧成灰烬,他沉默半晌,忽而一笑。
“你可真是擅长跳出规则之外。”
“我也好奇,这样做会引起什么连锁反应。”肖予青将灰烬收进病号服的口袋,语气平淡,“这仪式本来就是要给我们提供一点线索的,我只是做了稍微大胆的尝试。”
毕竟要将大家择出风险之外,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
五人组今晚的运尸顺序和流程如下:
首先由1号玩家林东前往六楼走廊尽头的病房内推出尸体,从六楼到五楼电梯,交给10号玩家黄子明接力;
黄子明从五楼到四楼电梯,交给2号玩家蒋志文接力;
蒋志文从四楼到三楼电梯,交给5号玩家马忠军接力;
马忠军从三楼到二楼电梯,交给4号玩家燕钦接力;
燕钦则从二楼电梯下到一楼,负责最后将尸体运送到大门口。
按照白衣护士的叮嘱,每位玩家都只能在自己单独乘坐电梯时,才可以打开尸袋,摘取尸体身上的红绳。
一共五根红绳,最终至少要有两根交到白衣护士手里,才算今晚仪式成功。
林东作为首先接触到尸体的人,自然要稍微花费一点时间,在靠近那间病房时,他刻意放慢脚步,仔细观察了一圈周围环境。
当确定并没有什么异常之后,他快步进入,迅速锁定了停靠在病房墙角的那架运尸床。
尸体没有经过任何冷藏措施,尚未走近就能闻到一股类似腐烂的腥臭气,且隐约听见窸窸窣窣的奇怪声响。
他盯着脏兮兮的白色尸袋,很怀疑会有什么东西突然爬出来,咬住自己手臂或者掐住自己喉咙,毕竟之前几局游戏就出现过这样的状况。
但事实上什么都没有发生,他犹豫着握住运尸车的扶手,将尸体推出了病房。
他的下一棒是10号玩家黄子明,那个笑眯眯很亲切,打扮精致,疑似美妆柜哥的男玩家。
幸好不是马忠军,他这样想着,无论是马忠军的前一棒或是后一棒,都该自求多福。
【给我你的名字!】
昨晚徐玫受到幻象惊吓,不慎尖叫出声,吸引了那群抢食饿鬼的注意,当时墙壁上就出现了这行血字。
交出一个人的名字,是他俩活着结束任务的条件,两人当然不愿意写自己的名字,又不敢写假名字,最后徐玫万般无奈之下,终于决定出卖自己的情人,写下了马忠军的真实姓名。
石中杰。
至于后半夜,对方究竟遭遇了什么,恐怕只有死者才知道了。
……
六楼的电梯缓缓朝两侧开启,林东推着运尸车入内,以最快速度拉开了裹尸袋。
他必须得抓紧时间,因为电梯很快就会下到五楼,而规则要求只有在单独乘坐电梯时,才能打开尸袋取尸体身上的红绳。
所以,留给他思考和操作的空隙并不多。
当尸体完整展示在视线内的瞬间,他瞳孔骤缩,没忍住倒抽了一口凉气。
短暂的心理建设过后,他咬紧牙关,将手伸向了尸体的某个部位。
第47章 运尸车
当林东揭开裹尸袋,终于看清了那是一具年轻女人的尸体。
更准确来讲,是一具孕妇的尸体。
孕妇很明显不是因病死亡,因为她的肚子被利器从中间剖开,露出了里面另一具血肉模糊的、已成型的胎儿尸体。
凝固发黑的血液遍布全身,而此刻正有两只老鼠在啃噬着她的手与脚,刚才听见的那阵窸窸窣窣的微响,原来是这么发出的。
孕妇的眼睛惊恐圆睁着,眼球外凸,仿佛正在与林东对视。
林东内心狂跳,下意识忍住了干呕的冲动,一向自诩硬汉的他竟不太敢与她对视,只能偏过头去,把手伸向了她某一部位佩戴的红绳。
他并没有多少时间,毕竟电梯虽然下降缓慢,五楼却也快要到了。
……他总算赶在电梯门打开之前,重新合上了裹尸袋。
黄子明正在电梯外等候,不怪大家猜测他的职业,他真的就像美妆柜哥接待顾客那样,见着林东就殷勤迎上来,习惯性握住对方的手,露出八颗牙齿的微笑。
“你好你好林先生,顺利吗?”
“还算顺利。”林东抽回手,言简意赅地回答他,“但这具尸体死状比较惨,你最好有心理准备。”
黄子明的笑容僵住,他看了一眼尸袋,紧张咽了下口水:“好,谢谢提醒。”
林东站在原地,目送对方推着运尸床进入电梯,这才转身。
他想,这部电梯用来运尸,其他电梯也未必安全,为保险起见,最好还是走楼梯回去。
好在五楼和六楼只差一层,很快就到了。
他摸了摸口袋,刚才从尸体身上摘下的红绳还在,于是安心加快了脚步。
他预计五分钟就可以赶回院长办公室。
……x但回去的路程远比想象中要漫长。
他分明记得走三段台阶就能到达六楼走廊,可不知不觉走了半天,却还是没看到熟悉的出口。
他走了又走,脚下的楼梯却并无任何改变,恐惧就这样后知后觉袭上心头。
他屏住呼吸,伸手试图推开路过了好几次的那扇门。
门一开,墙上赫然张贴着五楼的病房示意图。
“……”
果然,是鬼打墙。
他早该猜到,哪里有那么容易就能完成的任务。
从下电梯的那一刻起,自己就被困在了五楼。
不赶紧想办法,就会被活活困死在这里。
******
燕钦在一楼等待运尸,这是个漫长的过程,毕竟要等上面四名玩家全部交接完毕,才能轮到排在最后的他。
他站在电梯前,时不时就要谨慎打量四周,生怕有什么东西突然冒出来。
之后他又鼓起勇气,去靠近门口的接待大厅考察了一圈,那里静悄悄的没什么异常,只是大门上了重锁,人为肯定逃不出去。
青青不知道在几楼完成杯仙任务?
这个想法是突然冒出来的,把他自己也吓了一跳,他明知现在不是该胡思乱想的时候,可肖予青不在身边,他那该死的依赖感总会在某一瞬间出现。
他希望这次的任务能够顺利完成,至少回去能向她证明自己不是废柴,是可以独立行动的。
说来不怕别人笑话,这确实是他目前提升自己的动力。
大约是错觉,在往回走的途中,燕钦隐约听到了一阵类似鸟类的凄厉叫声。
是乌鸦吗?
他刚想去一探究竟,回头见电梯亮起,眼看着就要到达一楼。
没办法,他只好三步并作两步跑回了电梯附近。
叮。
电梯门缓缓朝两侧打开。
燕钦还以为自己看错了,电梯内除了一张运尸床什么都没有,上一层应该跟他交接的马忠军已不知去向。
这符合规则吗?
他迟疑地走进电梯,手指刚刚触碰到裹尸袋,就察觉到了里面传来的窸窸窣窣的诡异响动。
不祥预感刹那间涌上心头,可开弓没有回头箭,他几乎是下意识拉开了尸袋拉链。
……一张惨白肿胀,定格在极度恐惧之色的,扭曲的脸。
尸袋内的尸体明显已经腐烂了,胸前和腹腔部位像是被野兽啃食过,被撕咬得破烂不堪,露出血腥的骨架与内脏。
尸体的左手与右脚处各趴着一只灰老鼠,老鼠专注啃着手指与脚趾,发出的声音令人头皮发麻。
这是马忠军的尸体,刚才还正常抽签的中年男人,现在已经死得不能更透了。
他是怎么死的,被老鼠吃掉的吗?三楼的蒋志文知道这件事吗?
还有,尸袋本来装的尸体哪去了?!
燕钦很快就否决了自己的猜想,因为从马忠军尸体的腐烂程度上分析,对方至少也得死了十几二十个小时,不像新鲜被杀的样子。
而且据他观察,尸体前胸的伤口不像是老鼠能撕咬出来的,那两只老鼠自始至终都只沉迷于尸体的手和脚,连位置都没挪过。
等他回过神来时,才意识到自己居然把这具尸体研究得这么详细,甚至都忘记了震惊和呕吐。
冷汗缓慢渗透他的上衣,理智告诉他留给自己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他必须在有限的分钟内做出最正确的判断,否则死得可能会比马忠军更惨。
他与尸体肿胀外凸的双眼对视两秒,复又看向那两只老鼠。
【乌鸦叼着牌子笑,老鼠啃尸血里泡。】
食堂里播放过的那首歌谣,肖予青给他完整复述过,他记得很清楚。
刚才听到的奇怪鸟叫声,此刻眼前啃尸的老鼠,全对上了。
这一定是某种提示,因为白衣护士说过,红绳分别绑在尸体的颈部、手腕和脚腕上,让每层运尸的玩家自行选择;还说过如果实在做不到,最后至少要带两根红绳回去交差。
他想,这五根红绳恐怕存在陷阱,或许只有两根是正确的,可以规避风险的,选择其他三根红绳,就会触发惩罚机制。
巧了,尸袋里刚好有两只老鼠,并对应着尸体的左手腕和右脚腕!
燕钦还没来得及为自己的精湛推理感到兴奋,下一秒又忽然反应过来——尸体的手腕和脚腕都已经空了,只剩脖子那里还系着最后一根红绳。
他没有选择了,作为倒霉的最后一位接力者,只能拿这一根。
搞什么啊!
然而规则所限又不能不拿,他闭上眼睛,懊恼地深叹一口气,随即将手伸向尸体的颈部。
在取下红绳的瞬间,他仿佛看到马忠军那双死鱼般凸出的眼睛,极轻微地左右移动了一下。
原本死前咬紧的僵硬牙关,忽而松弛下来,上扬着露出个阴森的微笑。
“……我靠。”
凉意刹那间袭上脊背,燕钦迅速拉上尸袋拉链,一个滑步推着运尸车冲出了电梯。
他希望刚才是幻觉,如果不是幻觉,那就证明自己的麻烦要来了。
……
运尸车穿越大厅,停在了病院那扇铁门门前。
按理说到这里,任务基本就算完成了,接下来只需要把红绳带回六楼交给白衣护士。
燕钦迟疑着放开了运尸车,转身朝来时路走去,可走了几步,又隐约觉得不太对劲。
强烈的不祥预感促使他回头望去,见运尸车依旧停在原地,但车头与车尾的位置似乎移了几寸,和他之前摆放得不太一样了。
他试探性走回车旁,结果不看不要紧,这一看全身血液都好似凝固住,寒气直冲头顶。
……尸袋的拉链敞开了,里面空空荡荡,马忠军的尸体已消失无踪。
他猛地回头,见一楼大厅的灯不知何时已经灭掉了大半,只剩下零星几盏,如同闪烁的催命符。
嚓,嚓,嚓。
拖沓的脚步声清晰可辨,显然距离他已经很近了。
第48章 红绳
嚓,嚓,嚓。
身后传来拖沓的脚步声,且距离似乎越来越近了。
燕钦站在空空如也的运尸车旁,寒意霎时袭遍全身,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随后机械转头,看向声音来源——
是马忠军。
说得再准确点,是已经变成腐尸的马忠军。
马忠军拖着那具被撕咬得残破不堪的躯壳,以及一只被老鼠啃得只剩骨头的右脚,摩擦地面向前滑行。
可怕的是即使如此,他的速度也没有丝毫减弱,反而越来越快。
“嗬嗬嗬。”
马忠军的喉咙像是一台破旧风箱,发出断断续续的声响,他圆睁双眼,惨白肿胀的脸上,定格在一个阴森诡笑,就这么直勾勾锁定了燕钦。
燕钦果断转身就跑,他拿出百米冲刺的速度奔向电梯,谁知马忠军居然还能随着他的提速而提速,眼看着两人之间的距离并没有拉远,反而还逐渐缩短了。
他一个箭步冲到电梯前,抬手狂按按键。
他目前在一楼,要通过楼梯回六楼,恐怕还没到办公室就会被马忠军撵上杀死,只能赌一把更快的电梯。
……然而在电梯门开启的一瞬间,他就呆立在了原地。
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正晃晃悠悠吊在电梯顶,是个肚皮被剖开,露出骇人死婴的孕妇。
孕妇通红的双眼盯着燕钦,双手缓缓前伸,作势要抓他的脖子。
这一幕视觉冲击感强烈,但出乎意料的,在恐惧情绪彻底占据脑海之前,燕钦视线下移,看到了孕妇脚下的一根黑色羽毛。
那是……
身后马忠军已近在咫尺。
关键时刻,燕钦也不知哪来的勇气和决心,他直接滑步向前,俯身抄起那根羽毛塞进了口袋,下一秒急速调转身形,朝着楼梯方向狂奔。
这次就不单是马忠军追他了,而是马忠军和离开电梯的鬼孕妇一起追他。
想要活命,就得同时甩开它们。
人在逆境中,总要有点支撑意志的念想,他万般无力,悲愤交加之余,忍不住一边跑一边放声大喊。
“青青——!!!”
******
肖予青和叶兰烬离开了三楼病房,两人在商量是往上走还是往下走,因为这关系到能否尽快跟燕钦会合。
肖予青决定先去电梯间看一眼,毕竟五人组的任务是通过电梯运尸,总该有点蛛丝马迹。
两人召唤杯仙的地点,距离电梯是比较近的,以至于刚走没几步,就闻到了一股刺鼻的血腥味。
肖予青加快脚步赶到电梯附近,见那里正横陈着一具血淋淋的尸体,从衣服和样貌上能分辨出是2号玩家蒋志文。
蒋志文死前必定是经过了一番惨烈挣扎,甚至还爬行了一段距离,身下蜿蜒出了一道x黏腻血痕。
叶兰烬将尸体翻过来,见尸体胸前像被野兽撕咬过,皮肉外翻,露出苍白的肋骨和缺失的内脏。
蒋志文的拳头紧攥着,他稍微费了点力气才把手指掰开,发现对方掌心捏的是一根红绳,应该就是绑在运尸车目标尸体上的五根红绳之一。
红绳平平无奇,就是外面小摊卖的那种十元三根的编织绳,看不出什么端倪。
既然蒋志文拿到了红绳,就说明已经成功运送了尸体,他完成了自己的那一环任务,为什么会死?
……不对。
叶兰烬迅速和肖予青对视一眼,肖予青知道他在想什么,面无表情点了点头。
“蒋志文应该是在三楼接的运尸车,还没来得及交给下一人就被杀了——血迹从电梯口一路拖到这里,我怀疑有人截住了他,他想挣扎逃跑但失败了。”
“是不是马忠军做的?”
“很有可能,但不能确定马忠军的顺序是二楼还是四楼,并且是以什么形式动的手。”
“马忠军已经变成鬼了,那在不干扰游戏流程的前提下,它想怎么杀其实都可以。”
电梯显示目前已经到达了一楼,这说明运尸任务交接到了最后一棒,至于包括燕钦在内的其他三位玩家情况如何,马忠军现在出现在了哪里,谁也没法推断。
“阿烬。”肖予青低声道,“这样,我下楼你上楼,咱俩分头行动效率比较高。”
“好。”
结果叶兰烬刚转身没走两步,忽听一阵撕心裂肺的叫嚷声传来,声音很熟悉,而且就来自楼下方向。
“青青——!!!”
肖予青眼底厉光隐现,她头也不回朝叶兰烬一挥手,身形急掠,刹那间人已在数十米开外。
……
事实证明,这几个月的坚持锻炼果然有效果,至少能让燕钦在马忠军与鬼孕妇的双重追击下,肾上腺素飙升,速度不减,堪堪逃到二楼。
要说这座病院设计最变态的地方就在于每层楼梯都不相连,到达该楼层之后还要穿过走廊,才能到达通往上一层的楼梯。
他在昏暗的走廊里狂奔,汗水顺着额头流进眼睛里,甚至都没发现肖予青和叶兰烬正迎面跑来。
“燕钦!”
他猛地抬头,视线模模糊糊,隐约看见肖予青顺手拆了墙上裱起来的病院指引图,转瞬已来到他面前。
而在他的身后,不断提速的马忠军,露出森森白骨的手掌指甲尖利,眼看着就要撕裂他的后心。
千钧一发,肖予青果断抓住衣领,将他甩给后方的叶兰烬。
两人迅速调换了位置,而同一时刻,肖予青直面扑来的马忠军,单手发力,顿时将指引图的金属框砸向对方正脸。
砰!
一声闷响。
燕钦收势不及,差点撞进叶兰烬怀里,然后被叶兰烬掐着脖子强制减速,又推到一旁靠墙站稳。
叶兰烬侧头问肖予青:“搞定了吗?”
“搞定了。”肖予青说,“死去的玩家在局内被异化成鬼怪,通常比本土鬼怪容易杀得多。”
燕钦扶墙喘息良久,惊魂未定,他走了两步察看,见马忠军的尸体倒在地上一动不动,那件金属装裱框直立着插进它的脑袋,没入将近三寸,眼球被戳爆,脸也碎了大片,可想而知力道有多大。
肖予青的战斗力,总是在不断刷新他的认知极限。
“青青,你怎么知道我在几层啊?”
“很难不知道吧?”肖予青瞥他一眼,“你的惨叫声几乎全楼都听得见。”
“……对不起,我同时被僵尸和女鬼追,只能喊你的名字来壮壮胆。”
叶兰烬环视四周,冷淡反问:“女鬼在哪?”
“……”
燕钦后知后觉,这才意识到那个鬼孕妇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已经没再继续追自己了。
他表情尴尬:“我记得上二楼时它还吊在天花板上荡着追我,现在不知道去哪了。”
肖予青“嗯”了一声:“也正常,之前出现过类似情况,我们今晚的任务不同,那女鬼是在你们任务里出现的,当两条任务线交汇时,对方有一定概率放弃攻击。”
“你是说,因为你俩来找我了,所以女鬼走了?那它接下来可能去哪?”
“不清楚,可能去找其他落单玩家了。”
蒋志文死了,马忠军本来就是死的,所谓其他落单玩家,只剩下抽签抽到上面两层的林东和黄子明。
燕钦叹息道:“他俩离得近,应该早就拿着红绳回办公室了吧?”
“也未必,万一中途触发了什么,或者被判定为没有完成任务,那也没法活着回去。”
“怎么才算没完成任务?”经肖予青一提醒,燕钦混沌的大脑清醒了几分,他开始回忆细节,“……对了!如果他俩没能拿到正确的红绳,是不是就算没完成?”
肖予青皱眉:“五根红绳还分正确和错误?怎么判定?”
“其实这也是我自己推测的,因为你俩走后白衣护士又告诉我们,至少要带两根红绳回去——接触运尸车时,我见有两只老鼠在啃尸体的左手和右脚,联系到歌谣内容,觉得这两部位对应的才是正确红绳。”
他解释得不算特别清楚,但肖予青也听懂了,她点点头。
“那你拿到正确红绳了吗?”
“没有,我在一楼,轮到我时只剩脖子那里的红绳了。”燕钦从口袋掏出红绳递给她看,“所以我怀疑,前三个人早就拿走了。”
“没有前三个人,蒋志文死在了三楼。”肖予青垂眸,将红绳反复端详,“他的红绳和你的一样。”
“那就是前两个人拿走了?”燕钦愣了一下,随即又否决了自己的观点,“哦,不一定,也可能是被马忠军毁掉了——因为到我这,尸袋里装的是马忠军,我认为一开始运送的尸体绝对不是他。”
“一开始运送的尸体,应该是追你的那个女鬼。”肖予青基本掌握了情况,心里大致有了数,她朝楼梯方向走去,示意他跟紧自己,“先看看那俩人能不能活着回去吧。”
“青青。”燕钦快步与她并肩而行,把另一样东西也塞进她手里,“我在一楼电梯里捡到了这个,感觉会有用。”
肖予青低头一看,是那根黑色的乌鸦羽毛。
而就在不久前,她和叶兰烬在杯仙鬼影离开的位置,也捡到了同样的一根羽毛。
【乌鸦叼着牌子笑】
由此看来,这很可能是某种要靠收集来解开的线索。
她笑了笑:“都这么危险了,居然还有意外收获,挺不错的。”
被这么一夸,燕钦显得不太好意思:“毕竟我也不能总当个废物,多少得做点贡献。”
“你不是废物,已经很有进步了。”
“……真的?”
“真的。”
得到了肯定回答,燕钦一整晚经历了过山车般跌宕的心情,此刻才奇迹般安定了下来。
他紧紧跟随肖予青,半步也不敢落下,三人一起转过走廊,直至身影消失在楼梯尽头。
******
三人以最快速度回到了六楼办公室,意外的是一进门发现林东和黄子明都已经提前到达了,连得到的红绳都已经交了。
“你们回来了?”黄子明像是松了口气,表情惊魂未定,“谢天谢地,我以为只有我和林先生……大家都活着真是太好了!”
“也不算是都活着。”燕钦说,“接我女朋友回来的路上,我看到了蒋志文的尸体,就死在电梯那里。”
“那马先生呢?”
“也死了。”
由于被肖予青嘱咐过,他回答得很谨慎,并且暂时没提马忠军的具体死状。
黄子明听了这话腿软了一下,随即哀声表示震惊和遗憾;一旁的林东神色微变,但也没说什么,只是侧目看向站在角落里的徐玫。
徐玫脸色苍白,要不是有蒲蔓和柳钰两人帮忙扶着,估计下一秒就要瘫软在地。
她放声大哭,哭得撕心裂肺,至于这里面究竟包含了多少真情多少假意,又或是对于自己劫后余生的庆幸,那就不知道了。
燕钦将自己的那根红绳放在白衣护士面前,肖予青紧紧挽着他的胳膊,装作害怕的样子,从而顺理成章凑上前去,仔细观察了一下办公桌。
她抬眸看了一眼白衣护士,而后平静地转开了视线。
叶兰烬跟在后面,将召唤杯仙时燃烧的灰烬也交给了对方。
白衣护士简单清点了在场人数,她微笑开口:“辛苦各位,今晚的仪式就到这里,明晚我们继续。”
她说完,朝大x家做了个“请”的手势,随后就专心致志端详起了手里的那件木柄铃铛。
众人面面相觑,尽管心情都很沉重,又有诸多疑问,却也无从聊起,只能离开了办公室,分头回去病房。
在路上,燕钦试探性地询问柳钰:“柳小姐,你们晚上有遇到什么特殊状况吗?”
“没有。”柳钰摇摇头,“就只是站在那里耗时间,那个护士中途也没跟我们讲话。”
“那个护士只想修好铃铛,似乎也并不管我们的死活。”蒲蔓轻轻叹息一声,“这才第二晚,队伍里就死了两人,接下来还有三晚六个仪式,我们只剩下八个人,这……”
她没再继续说下去,但大家也都明白。
任务只会越来越危险,万一玩家死亡的速度比任务完成的速度更快,他们甚至都熬不到最后一晚怎么办?
那可就很糟糕了。
******
当晚后半夜,照例没再发生什么异常,燕钦得以安稳睡到中午。
转天放风时间,在被护士带出门之后,他轻车熟路,到了食堂就直奔肖予青的座位。
肖予青假装亲昵地靠近他,趁机在他耳边交代了两句。
“阿烬已经去找黄子明套话了,你去把林东叫来,就说你想跟他聊聊。”
燕钦往远处一瞥,果然见叶兰烬正和黄子明坐在一桌,神秘地交流着什么。
他迟疑了一下:“林东能愿意吗?”
“他跟徐玫只合作过一晚,不算什么铁盟,是聪明人的话会愿意的。”
“……好。”
“记住,端着点架子,别让对方看出破绽。”
“好。”
于是燕钦调整好表情,故意摆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严肃走向林东所在的座位。
“林先生。”他沉声道,“方便借一步说话吗?”
林东看了一眼旁边的徐玫,徐玫立刻警惕起来,试图阻拦。
“有什么话不能直接在这里说?”
“一些私事。”燕钦礼貌微笑,“是关于昨晚任务的,徐女士你毕竟没参加,我们沟通起来可能存在一点困难。”
“我没参加,你可以给我解释啊!”
燕钦看着她,模仿肖予青平时的口吻,语气带了几分平静和冷漠。
“抱歉,我想我没有那种义务。”
“……”
大约是被燕钦斩钉截铁的态度震慑住了,原本还在犹豫的林东,此刻终于做出了决定。
他撑桌起身:“走吧。”
徐玫怒道:“林东!”
林东没再理睬她,对他而言她只是个暂时的搭子,还是不太靠谱的那种。
一旦有了能提供更多线索的玩家递来橄榄枝,为增加胜算,他必定会放弃她。
两人回到了座位,肖予青佯装惊讶:“亲爱的,你把他叫来了?”
“对啊。”燕钦说,“我认为我们有必要一起把昨晚的事做个复盘。”
林东点头:“我也这么认为,但我可能提供不了太多信息,因为我昨晚是第一棒,后面发生了什么都没看见。”
“后面的情况我知道一些,咱俩一头一尾,刚好信息互补。”
燕钦笑道:“昨晚林先生很快就回去办公室了,应该挺顺利的。”
“没那么顺利。”林东扒了一口餐盘里的米饭,借着咀嚼的时间思考,“其实那位黄先生比我顺利,我回办公室的时候,他早就等在那了。”
“可按理说你应该是第一个回去的。”
“中途出了点状况。”
“什么状况?”
林东抬眼看燕钦,目光中充满审视。
他说:“在我回答之前,能不能先告诉我,马忠军究竟是怎么死的?”
燕钦愣住:“我不知道,我撞见他的时候,他就已经死了,还躺在尸袋里。”
“不,你不坦诚。”
“……我怎么不坦诚了?”
这时原本专注于吃饭的肖予青突然抬手,嗔怪地拍了一下燕钦的肩膀。
“哎呀,既然你想和林先生结盟,就该拿出诚意,有些事就别瞒着了。”她天真开口,“你昨天不是还告诉我,可能是林先生和那位徐小姐联手杀了马忠军吗?因为有鬼向他们索取名字。”
“……哈?”
“我本来还不信呢,但昨晚在病房里,杯仙也找我们要了名字。”肖予青说完,一本正经转向林东,“所以林先生,为了保命,你们把马忠军出卖了,是吗?”
第49章 交换信息
燕钦并不知道马忠军是怎么死的,毕竟这条信息是昨天肖予青和叶兰烬一起完成任务时,根据杯仙的交换条件推测出来的,还没来得及跟他解释。
但肖予青既然已经开始套林东的话,他明白她的意思,这个双簧必须要唱好,所以迅速调整了一副洞悉全局的表情,掩盖了自己一无所知的茫然。
另一边,林东显然被肖予青突如其来的询问给弄懵了,他愣了两秒,皱眉回答。
“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前一晚马忠军甚至都没参加任务,我也和他不熟悉,要怎么陷害他?”
燕钦严肃插了一句,毕竟他刚刚有在认真听肖予青讲话:“不是已经说过了,通过索取姓名的方式——你和马忠军不熟,徐玫女士可是和他很熟。”
“这也没什么不好承认的呀林先生。”肖予青说,“大家都想活着,在这样的游戏里,为了生存,不是做什么都非常合理吗?”
林东的神情出现了一丝松动,看得出他的防线正在动摇。
他看了肖予青一眼:“你们昨晚和杯仙的交换条件,是自己的真实姓名?”
“是的。”
“那你们交的是谁的真实姓名?”
恰好这时候叶兰烬回来了,正听到最后一句话,他当即和肖予青对视了一眼。
肖予青摇了摇头,露出菜鸟玩家的谦虚表情:“是我队友选择的,我其实不太清楚,他只承诺不会交出我的名字。”
林东随即看向叶兰烬:“我们四人是否可以暂时互相信任,试着交换一些信息?”
叶兰烬神色淡漠:“可以是可以,你想知道什么?”
“听这位叶小姐说,昨晚杯仙提出的条件是索取一个玩家的名字,你最后选择了谁?”
“哦,你说昨晚啊。”叶兰烬面不改色,“没问题,但在我回答之前,你先告诉我,昨晚在六楼运尸时经历了什么?”
他天生一副难以沟通的高冷模样,轻易就把林东的气势压制住了,林东犹豫着权衡利弊,终于吐露了实情。
“我昨晚不太顺利,在把运尸车交给五楼的黄子明之后,本来是要回办公室的,结果被困在了无限循环的楼梯里,后来……运送的孕妇尸体出现在了空间内,开始追杀我。”
他不知道那孕妇是怎么诈尸变成鬼的,又是出于什么规则才会追杀自己,总之可以确定的是,他是因为任务失败才会遭受这样的惩罚。
可任务到底是怎么失败的呢?
叶兰烬“嗯”了一声:“被女鬼追杀,照理说你不该活得下来。”
“千真万确,我现在是个活人。”林东迅速表明自己的身份,“之前在办公室里找到一张符纸,我猜是某种道具,结果昨晚就真的替我挡了致命一击——然后女鬼就离开了,符纸也变成了灰烬。”
他这么一解释,在场三人就都明白了,林东找到的符纸,大概率和肖予青给燕钦的那张,属于同一种保命道具。
如果昨晚肖予青没有及时赶到救援,估计燕钦那张符纸也得派上用场。
而且,难怪昨晚女鬼中途会突然消失,现在一联系情况,八成是去追林东了。
游戏局内,有时候运气也很重要。
燕钦认真思考复盘,他很直接地问林东:“你从尸体上取的是哪一根红绳?”
“右手。”林东说,“当时为节省时间,我随便拿了一根。”
“那根红绳可能是错误的。”
“……怎么说?”
燕钦没过多和对方透露歌谣的内容,只简短截说。
“当时裹尸袋里有两只老鼠,一直在啃尸体的左手和右脚,联想到白衣护士的提示,我认为对应这两个部位的红绳是正确的,其他红绳是错误的——一旦拿到错误红绳,下场就是被女鬼追杀。”
林东仔细回想,点头表示同意:“对,很有可能,那你拿到了吗?”
“没有,我顺序在最后,轮到我时那两根红绳都没了,尸体还换成了马忠军。”
林东皱眉:“那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马忠军属于诈尸,我杀不了鬼怪,但可以杀它。”
燕钦讲这话时,真正一招KO马忠军的肖予青就在x旁边坐着,她慢条斯理剥着虾,抽空捧了个场。
“哥哥真厉害,有你在我好有安全感。”
林东忍住了翻白眼的冲动,说实话他厌恶一切在游戏里秀恩爱的情侣,他认为这种人无论实力高低,最后都必定死得很惨。
他不耐烦道:“所以现在能告诉我了吗?昨晚你们给了杯仙谁的名字?”
叶兰烬答道:“放心,不是任何一位玩家的名字。”
“那是……”
“你见过那位白衣护士的工牌吗?”
杜若琳。
每晚给他们发布任务的白衣护士,工牌上的名字是杜若琳。
除了白衣护士,病院里的其他护士,工牌上都只有编号,没有姓名。
犹如一道闪电划过脑海,林东几乎当场失去表情管理,他从未设想过这种情况,也没注意过护士工牌的异常。
“你交出了npc的名字?”他本能地有些愤怒,“这符合规则吗?你想没想过后果?万一触发了什么机制,连累到我们……”
“规则没说允许,也没说禁止,那就在可操作范围内。”叶兰烬眼帘微垂,冷淡地审视着他,“况且不这么做,我还要怎么做?我想你也经历过同样的状况,我可不像你一样,有个愿意献祭情人的好队友。”
肖予青一脸无辜地帮腔:“抱歉啊,我不想死,也不想让我家宝贝死,肖先生的做法难道不是最合理的吗?要不然林先生你自愿把名字交出来,下次没准大家用得上。”
“……”林东无言以对,他阴沉着脸色琢磨了半天,这才烦躁地叹了口气,“那是不是证明白衣护士就像马忠军那样,昨晚已经死了?那今晚的任务谁来发布,出现变数怎么办?”
“出现变数就出现变数,随机应变就是了。”叶兰烬说,“至少你已经清楚了现状,比其他人能更早做好准备。”
这话没错,可林东还是有点难以接受,他匆匆扒拉了几口饭,扔下筷子起身。
“那今晚大家就自求多福吧。”
肖予青单手撑着额头,目送他身影远去,然后转开视线,似笑非笑地看向叶兰烬。
“跟黄子明聊得怎么样?”
“他说他随便一选摘走了尸体左手的红绳,之后什么都没发生,顺利回到了办公室。”
燕钦闻言精神一振:“那这是不是和我的猜测对上了?左手和右脚确实是正确的红绳。”
“正确归正确,但我不认为他只是普通的运气好。”叶兰烬低声冷笑,“青青,你昨晚靠近办公桌时,应该看清那两根红绳了,有区别吗?”
肖予青略一颔首,并没有多少意外之色:“有,红绳的编法不一样,一根是平结,一根是金刚结。”
燕钦闻言好奇:“这你都能看出来?”
“仔细看是能看出来的,你和蒋志文的那根红绳,编法都是平结,但金刚结有辟邪护身的寓意,所以编金刚结的应该是正确红绳。”
根据林东刚才的叙述,他拿的也是错误红绳,那么问题来了,除了黄子明拿到的那根,另一根金刚结的红绳去哪了?
“青青,其实我以为另一根正确红绳是被马忠军毁掉了。”
“不会的。”肖予青干脆否定了燕钦的猜想,“照你的描述,马忠军代替女鬼躺进裹尸袋时,身上依然戴着红绳,这就说明游戏流程还在继续,同时说明马忠军并没有干扰正常规则的权限,它不可能直接毁掉正确红绳,顶多是在规则允许的前提下协助女鬼,杀掉拿到错误红绳任务失败的蒋志文,或者你。”
她解释得很详细,燕钦大致听懂了,不过他还有一点没想通。
“如果马忠军没毁掉红绳,为什么到我这里只剩最后一根了?右脚的那根呢,林东和蒋志文不是都选错了吗?”
叶兰烬不紧不慢开了口:“这就是我们要讨论的关键,变成僵尸的马忠军不能毁掉红绳,存活的玩家却可以在规则允许的范围内,继续影响后面的玩家。”
“继续影响……是什么意思?”
“影响这个词还是比较委婉,或者说,陷害。”
肖予青的语气意味深长:“如果前面有谁做出了和你一样的推断,把两根正确红绳同时拿走呢?”
拿走全部的正确红绳,顺序靠后的玩家就必然任务失败,最坏的结果,可能会连死四人。
普通玩家当然没必要这么做,但炼狱信徒可以,尤其是高级炼狱信徒,毕竟他们的根本任务除了通关,更多是要收集局内玩家因死亡而产生的负面黑气。
对他们而言,玩家存活时间越短,死得越多越惨才越好,全军覆没是最理想的局面,因为黑气的收集程度可以翻倍——那都将算作他们的业绩,从而使炼狱系统的存在更加强大稳固。
燕钦不太了解炼狱信徒存在的事,却也从肖予青话中听出了弦外之音,他下意识压低嗓音。
“是黄子明吗?他故意把红绳都拿走,想害我们死?”
可惜对方的预期并未达成,原本以为除了自己大家都要死,包括前面拿错的林东也要死,谁知林东有符纸、燕钦被救、马忠军早就被献祭,最后只死了个蒋志文。
“不要表露出来,就当一切都没发生过。”肖予青告诫燕钦,“别让黄子明觉得你对他有警惕心,容易引火烧身。”
燕钦赶紧点头:“记住了。”
“时间不早,我们先回病房,踏实休息为今晚做准备。”
“好。”
……
说是要回病房休息,其实把燕钦送回病房之后,肖予青又和叶兰烬单独聊了几句。
她问他:“你觉得黄子明是炼狱信徒吗?”
“我有至少九成把握。”叶兰烬说,“有些信徒的眼神是能看出来的,他属于那种表演型人格的信徒,多聊两句就有细节上的破绽。”
“通常破绽多又行为大胆的信徒,局内一定还有别的同伴,你小心点别被针对。”
叶兰烬的笑容漫不经心:“没关系,他们盯上我,就更容易忽略你和燕钦。”
“他们真想杀所有人的话,迟早也逃不开,不过幸好昨晚燕钦的符纸没用,今晚就算不在一队,也还有一重保障。”
“所以,这是你故意给燕钦立高手人设的原因?”叶兰烬若有所思,“让他看上去是个不太好惹的老玩家,这样有人想暗中动手也会更谨慎点?”
“想动手的人无论如何都会动手,意义不大,我只是要教他一些在炼狱游戏里的处世之道。”肖予青淡定摇头,“他不能总是一副清澈见底的蠢样,他首先得自信,得有那种面对任何试探都不屑一顾的底气——一个人想要活得更久,心性和定力都很重要。”
“哦。”
“……你哦什么?”
叶兰烬轻挑眉梢,半天才回了一句:“其他时候不知道,但那小子在你面前,心性和定力都很差劲。”
“我救了他很多次,他把命都交到我手上,当然会有点依赖性。”
“会像当初的我那样,让你觉得很麻烦吗?”
肖予青原本都往9号病房的方向走了,听到这话又停住脚步,转过头来认认真真看了他一眼。
“不,燕钦不像你。”她说,“因为我从不觉得你麻烦。”
******
初始十名玩家,目前2号蒋志文和5号马忠军确认已死,剩余八人。
然后第三夜,他们又重新聚集在了六楼的院长办公室里。
奇怪的是,今夜白衣护士并没有像往常那样提前等待他们,屋内空空荡荡,办公桌后的椅子上,正蹲着一只黑猫。
黑猫优雅地蹲在那里,皮毛油润光亮,一双猫眼色泽幽绿,散发着阴森锐光。
它一声也不叫,就这么安静地打量众人。
徐玫被吓了一跳,登时警惕四顾:“那个护士呢?怎么变成猫了?”
林东无声瞥向叶兰烬,他知道实情,但并没有说出来,只决定静观其变。
很明显,白衣护士杜若琳的失踪,是因为昨晚被杯仙索要了名字。
至于接下来又会发生什么,那可就难猜了。
3号蒲蔓和8号柳钰两个女孩子,从游戏开始到现在还没有参加过任何任务,虽然看似安全,但也同样缺少了获取线索的机会。
两人对视一眼,很默契地大胆走上前去,试图近距离观察那只黑猫。
黑猫没有展现出任何攻击的前兆,依然蹲坐在原地,仿佛在等待什么。
直到柳钰从抽屉里,找到那柄白衣护士从来不离手的黄铜铃铛,以及一本泛黄破旧的笔记。
她翻开书x页,半晌神色微变,迟疑着开口。
“……各位,这好像是招魂仪式的全部内容。”
第50章 黑猫
正如柳钰所说,她找到的那本泛黄笔记中,记载着招魂仪式的全部内容——只不过完成的仪式文字清晰,未完成的仪式文字模糊,像是蒙着雾,暂时还无法辨认。
更奇怪的是,里面的内容似乎出现了一点偏差。
“各位,你们来看,任务的数目对不上。”
众人经过了两晚,每晚两个招魂仪式,按理说应该完成了四项任务,可笔记中被划掉的游戏却有五项。
第五项游戏的那一页没有具体文字,只用圆珠笔歪歪扭扭画了一件衣服,差不多能辨认出来是件护士服。
“我们是不是触发了什么机制啊?”蒲蔓担忧道,“白衣护士不在这,第五页又画了这种东西,也许是在提示我们?”
“问题是提示什么?”
叶兰烬接过笔记本翻阅后面的内容,发现第七页和第九页同样画着提示图案,第七页画了四只鸟,第九页则画了一副镣铐。
黄子明探头来看,满面愁容:“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啊?所以我们今晚还要不要继续游戏?”
“当然要。”叶兰烬面无表情瞥了他一眼,抬手展示第六页,“这不是都写着了?”
果然,相比起后面的模糊文字,第六页也就是属于今晚的任务内容已经变得清晰了。
这一仪式的名称,叫作:黑猫捉迷藏。
本场仪式由全体玩家共同参与,玩家需面向墙壁倒数20秒让黑猫躲藏,待倒数结束黑猫消失,所有人方可离开房间,前往寻找黑猫踪迹。
玩家必须在两个小时内找到黑猫并带回办公室,如果超过时限没有找到,每超过十五分钟将有一个人随机被黑猫标记,标记者将遭遇不好的事情,请努力存活。
如果全体玩家都已被黑猫标记,本场仪式宣告失败。
特别注意:寻找过程中不可大声喧哗,以免惊扰他人。
“喵嗷。”
在叶兰烬读完规则之后,原本蹲坐在椅子上的黑猫,突然一跃上了桌,紧接着在桌面来回踱步。
这似乎是某种讯号,示意他们可以开始任务了。
徐玫紧张道:“也就是我们要在规定时间内把它带回来,就这么简单对吧?”
“理论上是的。”柳钰回答她,“但它会躲在哪里,我们找不找得到,那就很难说了。”
“快点,别耽误时间了。”林东转身面向墙壁,显然已经做好了准备,“拖得越久风险越大。”
徐玫仍对他中午抛下自己去和别人商量的做法耿耿于怀,听了这话暗中翻了个白眼,但还是照做了。
其余人也陆续贴墙站好,随着林东的指令蒙住眼睛,开始集体倒计时。
“20、19、85、17……”
办公室内静悄悄的,只有那扇门打开时,发出了“吱呀”一声轻响。
黑猫大概是离开了。
“10、9、8、7、5……”
墙上的挂钟指针恰好指向凌晨一点钟,随即发出报时提示音。
这意味着三点钟的时候,他们必须把黑猫带回这里。
“3、2、1。”
倒计时结束。
肖予青迅速转身,先扫了一眼挂钟时间,随后将目光移向办公桌。
刚才还蹲在那里的黑猫确实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八面手持镜,就是类似平时补妆用的那种圆圆的镜子。
众人走到桌前,先谨慎地互相对视了一眼,最终决定同时拿起镜子,避免因速度快慢而触发什么不该触发的机制。
柳钰反复端详:“这是用来干什么的?”
“不知道啊。”蒲蔓叹息摇头,“但大概率是某种道具,用来帮我们确定黑猫方位的。”
林东急着完成任务,没心情研究这些,拿了镜子默不作声就往外走,剩余几人见状也跟了上去。
谁知到了门口才发现,办公室门看似虚掩了一道缝隙,其实却被某种无形的力量固定住了,一次仅能允许一人通过。
他低声咒骂了一句,侧身硬挤了出去。
燕钦试探着询问:“林大哥,外面有情况吗?”
可许久也没听见林东的回答,对方好像独自离开了,根本没等他们。
叶兰烬随后出门探路,结果这一出去竟也没了声息,无论燕钦怎么问都再没动静。
走廊灯光全暗,完全看不清外面的情景。
燕钦和肖予青对视一眼,这才意识到不太对劲,但时间仍在流逝,他们不可能一直留在办公室里。
他认为自己应该勇敢迈出这一步,于是暗中拍了拍肖予青的手,毫不犹豫也侧身挤进了那扇门。
……
一阵突如其来的天旋地转。
当燕钦睁开眼睛时,终于明白刚才林东和叶兰烬为什么不回复了。
因为通过那扇门,所有玩家都会随机被传送到病院的各个地方。
就比如他现在,已经站在了二楼的某间病房里。
原来这项任务最初的考验,就是不允许玩家们集体行动。
是先找队友还是先找猫,这也是个选择题。
******
肖予青被传送到了四楼,她迅速理解了本场任务的规则,并立刻向走廊深处走去。
和燕钦会合,避免他被别人暗中下手是很必要的,但规则不许大声喧哗,她暂时无法判断燕钦的具体方位,只能一边找他一边找猫。
如果能尽快找到黑猫带回办公室,任务结束,那其余玩家也就自动安全了。
她握紧手里那面镜子,冷着脸色快步向前走,途中不忘观察周围地形,时刻警惕反常迹象。
……直到她听见了一阵微弱的猫叫声。
喵嗷。
她耳力敏锐,登时反手推开了电梯间的大门。
电梯间的顶灯相比起走廊灯光更加微弱昏暗,只能勉强照亮几块地砖的范围。
一只黑猫蹲在灯光中央,紧张蜷缩着四肢,后背微微拱起,双眼警惕,像是在蓄势攻击。
没想到这么快就找到了。
脑海里这样的念头只闪过一瞬,其实肖予青并没有急着上前,她沉默半晌,转身背对着黑猫,缓缓举起了手中圆镜——
镜面倒映出她的脸,也照见了电梯间的黑猫。
或许……
说得再准确点,那不是黑猫,而是一具腐烂的猫尸。
黑猫大约已死去很久,皮肉烂得差不多了,隐约露出血迹斑斑的骨架,猫脸塌陷了半边,眼珠枯黄,仍在滴滴答答淌着脓液。
它张开嘴,露出了一口尖利密齿。
肖予青没出声,当即把电梯间的门又关上了,顺便拧上了锁。
看来她猜得没错,病院内有很多迷惑玩家的假黑猫,而镜子正是用来分辨这些假黑猫真实样貌的道具。
她转身朝相反的方向走,视线内斜前方的岔路口隐约有黑影一闪,脚步声很轻,但她还是听见了。
她像一头灵敏的猎豹,身形疾闪紧随而去,不过对方显然也不是吃素的,很快就发现了她。
那人站在灯光照不到的阴影里,突然飞起一脚朝她心口踢来,她后退半米,轻巧避开了这一击,但却就势滑倒在地,装作受了惊吓的样子,慌张看向对方。
“……黄先生?”
对方正是黄子明,见自己被认出,他马上变了副表情,赶紧跑过来扶起肖予青,关切询问。
“没事儿吧叶小姐?哎呦,我不是故意的,确实是吓傻了,刚还以为有女鬼尾随我,情急之下就……”
肖予青心底冷笑,刚才那一瞬间她已经试出来,黄子明绝对不像他表现出的那么懦弱胆小,相反他的身手很不错。
那一脚夹杂着破风声,能听得出力道极狠,如果她真的只是个没什么经验的柔弱女生,估计现在已经被踹飞了。
他就是故意的,恐怕早在暗处观察她很久了,见她没上假黑猫的当,就找了个借口伤她,万一失败也能说是自己不小心。
今晚这么危险的游戏机制,普通人要是受了伤再不幸被黑猫标记,那后果必死无疑。
她没有拆穿他,反而像抓住救命稻草,用力挽住了他的胳膊。
“没关系的黄先生,幸好遇见你,不然我自己走真的太害怕了!你这半天有找到什么线索吗?”
“噢……我倒是发现了,咱们的镜子可以辨别真假黑猫,这楼里有很多假黑猫,用镜子一照就能看见,它们其实全都是腐烂的猫尸。”
这线索黄子明当然不介意分享,毕竟肖予青也已经知道了,说不说都无所谓。
但她还是给予了对方非常高的情绪价值:“对对,我也这么觉得,黄先生真是聪明,跟你一起我就安心了!”
黄子明尬笑一声,他仔细观察她的表情,试图与她做进一步的沟通x。
“不过我还怀疑大家的镜子看起来一样,其实存在细微差别,可能具体用处也不同——叶小姐,可以借你的镜子给我看一下吗?”
“噢,好的。”肖予青假意把镜子递给他,却在他即将接过时突然收回,一脸无辜地摇头,“对了,我家宝贝嘱咐过我,重要道具不能轻易交给别人。”
“……”
“对不起啊黄先生,我不是针对你,但我在游戏里得听他的话。”
黄子明没出声,但脸上已明明白白写着“该死的臭情侣”六个大字。
他几乎失去了表情管理,当即起身,沉默地打算往远处走,结果还没走两步就又被肖予青追上来缠住了。
“黄先生。”肖予青充满期待地询问,“你同意和我暂时组队了,是吧?”
“……”
无论如何,她今晚不可能允许他离开自己视线。
只要他在这,就没办法威胁到燕钦,那燕钦的安全指数就能再涨一分。
她有预感,叶兰烬应该已经找到燕钦了。
40-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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