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曲儿返回屋内,将钱匣子抱在怀中,在茶桌旁落座,指尖轻轻划过匣中的铜钱,“叮铃”的轻响在安静的屋里散开,格外清亮。
她在钱匣中一遍遍数着银钱,那几百文钱似数不完,每数一遍,脸上的满足便多上一分,数够了,才把钱匣子盒上。
她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转身躺倒在软乎乎的床上,身体陷进被褥里,整个人都松了下来。
目光渐渐有些迷离:眼下倒是不用急着愁银子,只是身处这古代时空,没有熟悉的手机相伴,一到晚上便只能早早歇息安睡,实是无趣得很。
正想着,窗外隐约传来苏玄染轻浅的咳嗽声,她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支起耳朵听了听。
时辰尚早,困意全无,她索性再度抱起钱匣子,只听“哗啦”一声,便将里头的文银悉数倾倒而出。
看着那堆闪着微光的小铜板,她瞬间眉开眼笑,又低头慢慢数了起来,连咳嗽声带来的那点忧虑,都被这细碎的快乐压下去些。
水汽慢慢褪尽,苏玄染沐后,墨色长发松松垂落肩头,几缕湿发蜿蜒至莹白颈间,素衣领口拢着淡雅干净气息。
方踏出屏风后,便听得从隔壁传来的“哗啦”一声脆响,正是倾倒钱匣子的动静。
他没驻足,径直走到书桌畔落座,不多时,墨香四溢,为这一方小天地,增添几分雅致韵味。
待墨研就,他抬手执笔,蘸墨,均墨,笔杆轻转,笔尖轻触纸张,墨汁晕染,笔锋纵横,那字铁画银钩。
他凝神专注的神情,似世间万物皆无法入其眼,唯余笔下墨意世界。
第六日
温曲儿早早起身,站立在院子前。
苏家这处房屋虽朴实,院子的规模却不算小,围墙由石头高砌而成,坚固而古朴。
整个院子皆是坚硬的沙砾地,地面坑洼不平,荒凉之态毕现,墙边伫立着一口水井。
在一边角,堆放着柴火,整齐码放着,一个较为隐蔽的角落,有一处简易茅厕,院子的另一个角,立着一棵年岁已久的老树,树叶婆娑,伸展着岁月姿态。
苏家无有田地,自穿到此处,日子过得甚是拮据,连新鲜蔬菜都食用得犹豫。
这几日她为此颇费心思,琢磨着改善生计的法子,她看着院子,猛地记起山上那一片松树林,地上有掉落的松针叶。
眼眸瞬间明亮,匆匆背起背篓,拿好工具,将砍柴刀搁在篓底,快步往山上赶去。
此山是有主之地:明令禁止砍伐,至于药材,更是不允许采集。
好在捡些树叶杂草、挖点野菜菌子、摘些野果倒不碍事。
到了松林,看着地上稀疏铺开的针叶,温曲儿心里喜滋滋:虽不算厚实,可多扫几日,总能攒够。
之后但凡没去摆摊,她就往山上跑,慢慢收集枯叶,前后操劳多日,终是逐渐收集到足够的松针叶。
苏玄染依旧每日早出晚归,面对那堆松针叶,他未曾过问半句。
时光流转
清明时节,细雨如丝。
苏玄染一袭素白衣衫,在清晨微弱的光亮里,悄无声息迈出家门,径直朝着父母的墓地行去。
站在墓前,他垂眸凝视着墓碑,屈身蹲下,把手中悉心备妥的祭品放置于墓前。
他抚摸着父母墓碑上,一道道深刻的字迹,指尖所触之处,皆是对父母满溢的思念与愧疚。
好一会儿,他直起身子,清理起墓边肆意生长的杂草,待清理干净,将祭品规整摆放好,屈膝下跪。
他望着碑上父母的名讳,喉间滚动却吐不出半字,唯有深深叩首,久跪未起,细雨落在发间,无声打湿衣袂。
清明节过后
温曲儿来到这异世,已半月有余。
晨雾未散,她已在灶台前忙碌开来,待酥饼煎制完成时,东方天际刚好放亮。
在她未踏入厨房时,苏玄染已悄然打开院门,身影在灰暗晨曦中,渐行渐远。
镇上南边幽静处
周府里的一个别院里,清晨静谧安宁。
晨曦倾洒,苏玄染立在光晕里,身姿如竹,清如晨露。
一袭简约青衣加身,衣袂随风翩然轻舞,逸态横生,正心无旁骛,习练着周老夫子新近传授的强身健体之术。
但见他身形武动之际,流畅自如,刚健雄浑的阳刚之力与柔和的阴柔之美相互交融,相得益彰。
镇上北边集市里
集市上,温曲儿将卖剩的六个青菉酥馃饼收起,朝着油铺方向走去,购得两大袋油渣,让店家送到苏家院子。
到家歇了口气,她捡出四块酥饼重新装篮,提着往林大婶家去,走到院门前,轻轻敲了敲木门:“大婶,在家吗?”
“谁呀?”屋里传来林大婶的声音,门一开,见是她,林大婶愣了愣,眼里浮起几分意外,“曲儿?这时候过来有事?”
温曲儿笑着把篮子往前递了递:“大婶,我新做了酥饼,想着您没尝过,给您送几块来。”
林大婶低头瞧了瞧篮子里油亮亮的酥饼,目光停留了一会:“曲儿啊,你这孩子……”
温曲儿把篮子往她手里塞了塞,诚挚道:“大婶,之前多亏您帮忙,我这饼才做成,这是我的一点心意,您可一定要收下。”
“这……”林大婶叹了口气,接了篮子:“行嘞,那大婶就不客气收下啦。”
两人坐在院里的小板凳上聊了会儿天,温曲儿准备起身告辞。
犹豫了一下,林大婶走到一旁,拿起一些自家种的新鲜蔬菜:“曲儿啊,拿回去跟玄染一起尝尝,这都是自家种的,新鲜着呢。”
温曲儿实在推辞不过,只好收下:“多谢大婶,那我这便回去了。”
她前脚刚离开,林大叔后脚便带着林小弟从田里归来。
“这是谁给送来的?”林大叔不禁好奇询问。
林大婶笑意盈盈:“是曲儿那丫头,刚送来的,她自己做的酥饼。”
“呦!”林大叔不禁一愣,语带赞许:“这丫头倒是挺有心呐,还惦记着咱们。”
“可不是嘛。”林大婶拿起快酥饼看了看,“这几次跟她打交道,觉着真是变了不少,比以前懂事多了,说话办事都透着实诚。”
林大叔点点头:“人嘛,总归是会变的。”
林大婶颔首应和:“但愿如此,要是她能一直这般懂事乖巧,那可真是桩美事嘞,也不枉咱们看着她长大咯。”
苏家院子内,夜色渐深,万籁俱寂。
窗前灯火摇曳,沐罢的苏玄染移步至临窗的书桌前落座。
目光掠过案头整齐堆叠的书卷,修长手指轻拂过书脊,从中取出那本尚未抄录完的书籍。
他执起毛笔,蘸饱浓墨,笔锋于纸间起落。
温曲儿披着微润长发,摸出今日摆摊的钱袋子,抱出那只老旧却被擦得发亮的钱匣子。
她本想清点摆摊所得,将钱归入匣子,可一想到今天的开销,眉峰却陡然蹙起。
把钱囊里的钱倾倒在桌上,专注细数,口中喃喃低语:“一文、两文,三文……”
待数完,发现今日摆摊所得,总共也就得了一百多文钱,可购买下次做饼的材料、两大袋油渣,还有租牛车的花销,这点钱远远不够。
她早上还从钱匣子里,掏了些备用钱出来垫着,如今两者加一起的钱,扣掉花销后,钱袋里竟只剩这区区几文。
这镇上每三日才有一次免费摆摊的机会,她摆摊时日尚短,次数寥寥。
虽说不至于挨饿受冻,但平日里用度,也只能精打细算,望着掌心里叮当作响的几枚小钱,不禁幽幽叹了口气。
她启开钱匣子,把这几文钱投了进去,听见铜钱落入匣子里几近于无的细微声响,又是一阵叹息。
目光扫过桌上的酥饼,清甜的香气飘进鼻尖,方才因铜钱而起的沉郁,竟莫名散了些。
她起身净手,拈起一块酥饼咬下,脆生生的酥皮裹着甜意漫开:“这饼做得当真是精妙绝伦,我这手艺堪称一绝!”她在心里暗自夸着,细嚼慢咽间,一个酥饼已见了底。
下意识又要去拿第二个,手伸到半空却顿住:“要不,给他留一个?”
她擦净嘴角与指尖,端起剩下的一个酥饼,行至隔壁门前“叩叩叩”,短促而清脆的敲门声,打破周围的静谧。
屋内一片寂静,时间仿若凝固。
11、敲响他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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