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他什么道歉不道歉的，谁来哄都不如自己亲自哄。


    “怎么哭了......”黑泽原心疼的给他拂去眼泪，泪水源源不断流下，怎么也擦不干净。


    五条悟慌乱的解释，“我也不知道，其实我没什么感觉，真的！是眼泪它自己跑出来的，可能是眼睛感染了？”


    五条悟从小就很少流泪，五条家不需要软弱的继承人，暗杀者也不会被眼泪打动，小时候的五条悟冰冷、寡言，像个真正的神，不撒娇不玩闹，训练外的他总是旁观着这个世界，万事万物在六眼的解析下没有秘密。


    直到在宴会中认识了黑泽原，彼时少年黑泽原刚掌握空间异能，沉迷亲身探索这个世界，渴望用双脚踏过每一寸土地，从东京到纽约，从森林到高山，从冰川到洋流，在旅行中他不断扩大自己的异能边界。


    被父亲从非洲草原叫回来参加贵族间的交流宴会时，他一眼被站在角落里默默观察每个人的五条悟所吸引。


    那个眼神，让黑泽原仿佛置身梵蒂冈的圣伯多禄大教堂，他不受控制的走过去，当冰蓝双眼终于印出他身影的时候，黑泽原的内心被前所未有的满足填满。


    “你好，我是黑泽原，可以和你做朋友吗？”


    “你的能力很有趣，一起玩吗？”


    两个小孩同时开口，被对方的话语震惊了一瞬，然后一起笑出了声。


    “东非动物大迁徙，我刚刚看到一半。”黑泽原率先伸出手，五条悟毫不犹豫的握住了他的手。


    热闹的贵族宴会中，角落里两个小孩消失不见。


    目睹这一切的黑泽家主浅浅叹了口气。空刚出生不久就失去了母亲，以后要靠哥哥照顾，他的身体不好，或许陪不了孩子们太长时间，算下来，他亏欠原太多。


    原这孩子一向孤僻，现在能找到好朋友不容易，作为父亲，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力促成这份友谊。


    黑泽家主起身，端起两杯香槟，向五条雅人走去。


    二人成为挚友后每天形影不离，四处游历，苍天之瞳不断染上凡世色彩。黑泽原的记忆中，五条悟唯一一次流泪，是在八岁生日的那天，黑泽原带他在芬兰看极光，漆黑的天空中流动着绿色的神秘天河。


    黑泽原说：“闭上眼睛，悟。”


    五条悟听话的闭上眼睛。即使一片黑暗，绿色的天河仍流动在他眼中。


    然后他闻到了淡淡的香气。


    “好了，睁开眼睛吧。”黑泽原端着点燃蜡烛的蛋糕，坐在对面冲他露出浅笑，“生日快乐，悟。”


    冰天雪地里，那几支在寒风中摇曳的烛光亮过极光。


    五条悟怔怔地看着已经失去热气的蛋糕，一行泪水从右眼流下，没到嘴角就结成冰。


    “悟，你怎么哭了？是不舒服吗？还是太冷了？”少年黑泽原瞬间乱了阵脚，把蛋糕放在一边，上来拉五条悟的手，“走，我们回家。”


    “我没事，我就是......”五条悟像初遇时那样回握住黑泽原的手，声音被突如其来的大雪掩埋。


    “感觉很幸福。”


    像这样哭到颤抖的五条悟，黑泽原也是第一次见到。


    雪白的睫毛挂着泪珠，一扇一扇脆弱的抖动，波光粼粼的海面洒落破碎的星光。看着五条悟哭红的眼睛和压抑的抽泣，黑泽原在心里重重给mimic、两面宿傩和咒术高层各记一笔。


    明天就是mimic存在于世的最后一天。


    五条悟并未说谎，他不是因为委屈和伤心的情绪而哭，更像是一种刻在灵魂中的本能反应。


    人的灵魂也是有感情的。若是灵魂蓄满委屈、失望、伤心却怎么也找不到出口，泪水就会从眼眶流出。


    黑泽原顺着他说，“悟最坚强了，都怪眼泪不听话。”


    没想到这话一出，五条悟的泪水变得更加汹涌。


    黑泽原小心翼翼得轻吻他的脸颊，尝到了一嘴苦涩。他倒转时间是想让悟每天露出笑容，但回来这么久他什么都做不到，只能亲眼目睹悟不仅失去感情，连灵魂都布满锁链难以解脱。


    上一世究竟发生了什么？看来真相远比五条悟说出来的复杂，他需要找硝子聊聊。


    五条悟放弃挣扎，干脆一头扎进黑泽原怀里，把眼泪全蹭在对方衣服上。


    “这件衬衫有点硬，擦着不舒服！”


    “这件不穿了，换一件纯棉的好不好？”


    “你按摩用点劲呀，这么轻很痒。”


    黑泽原巴不得五条悟多任性一些，“好，疼就告诉我。”


    他专门去找医生学习过按摩，手法很专业。五条悟泪水擦干的时候，疼痛慢慢地也消失不见。


    “好点了吗？”


    “还没有呢～”五条悟嘴上否认，却忍不住偷笑，一直紧皱的眉头也舒展开了。


    看出他是在撒娇，黑泽原甘之如饴，用比刚才更轻柔的手法继续按揉。感觉不到疼以后，腰间开始变得敏感，手摩擦皮肤的触感被无限放大。


    黑泽原的手指节粗大，手掌很厚实，每一下触碰都好似电流划过，心脏被电得麻酥酥的，一股奇怪的感觉从顺着脊柱乱窜，逐渐窜向......


    五条悟几乎控制不住得颤栗，差一点呻吟出声。


    “好了，我不疼了！”他触电般拿开了黑泽原的手。


    黑泽原没察觉到他的不对劲，只以为他是玩够了，摸摸垂下来乖顺的白毛，温柔的说：“今天发生的事我都知道了，织田作和太宰治来找我了，说想和你道歉。”


    “误会而已，我无所谓的，反正都习惯了，分开只是想让织田作冷静冷静，一直嚷嚷很吵啊......”五条悟一脸无所谓的掏掏耳朵，回想到那时的噪音心有余悸。


    黑泽原却突然严肃起来：“什么习惯了？”


    “嗯？”


    “还有谁误会过你吗？”


    “哎呦，没事啦，都过去了，我记不清了。”


    怎么有种小孩子向大人告状的即视感？感觉他只要说出一个人名，黑泽原下一秒就会把那人扔到黑洞去。五条悟含糊其辞，生硬得转移了话题：“对了，下午祓除咒灵时我发现了异常。”


    然后从兜里摸出一根手指。


    “这是？”


    “两面宿傩的手指，右手食指。下午我遇到的特级咒灵是吃了宿傩的手指才得以诞生。问题就出在这里，我可以确定上一世这跟手指并没有在那个时间出现在那个位置，也就是说，织田作家的那个特级咒灵本不应该存在。”


    那些写着宿傩手指的报告书五条悟不知道翻看了多少遍，早就对每一根的情况如数家珍。“原，还有人也回来了吗？我在想会不会是有人故意把手指放在那里的。”


    “黑珠重启时间条件很严格，必须注入穿越者的血，”硝子不想暴露自己，黑泽原只能做出模棱两可的回答，“所以其他人跟着回来的可能性比较低。”


    看来是他过于敏感了，这根手指应该只是蝴蝶效应下产生的巧合。


    “手指我不想交给高层，有什么好办法保管吗？”


    说话时五条悟一直在上下抛手指，黑泽原皱眉看了一会，终于忍不住趁他抛起来时把这根看着就脏兮兮的手指没收，不让他再玩。


    “交给我就好，我先封存在空间里，等集齐后一起销毁。”两面宿傩可是他必杀榜的榜一大哥。


    “咦，你能破坏手指吗？”没有手指玩，五条悟托着下巴趴在床上，好奇问道。


    黑泽原仔细观察了手指的结构，发现手指完全能用空间分解，他给了肯定的答复。


    “现在直接破坏掉也行，但拿着手指能钓出图谋不轨的人，就算有什么突发情况我也可以把它们扔进黑洞。”


    “其他手指呢？悟你知道它们的位置吗？”


    “有些固定位置的知道，其他都是祓除咒灵过程中偶尔遇到的，不确定现在具体在哪里，但接触过手指的咒灵都会升级为特级咒灵，只要出现我就能知道。”


    “之后你把位置告诉我，我们先把能确定位置的手指收回来。”


    “好啊～”


    扣扣扣扣。


    有人敲门，黑泽原把手指收进空间，起身开门。


    太宰治和织田作拎着两个大保温袋，还带着一个小男孩，略显局促的站在门口。


    “进来说吧。”既然悟说了无所谓，黑泽原也不会为难他们，主动打破僵局，把他们让进门来。


    “五条君，对不起，是我的错。”织田作径直走到五条悟身边，双膝并拢跪地，土下座行礼，“幸介醒来后把事实告诉我了，请你原谅我的莽撞。”


    初次见面他对五条悟说未成年不许喝酒，现在却对保护他家人的未成年大打出手。


    况且在战场上攻击战友，不管放在哪里、哪个时代都是大错。织田作平静下来听幸介讲述了事件全过程，越想越后怕，太宰说五条悟是察觉到危险主动前来保护他的家人，万一五条悟当时没有挡住他的攻击而死去，他切腹自尽都难以弥补这滔天大罪。


    看到织田作的行动，幸介小跑着上前，模仿他的动作，跟着行大礼，“五条哥哥，感谢你的救命之恩！”


    五条悟腾得站起来，速度快到像床上长出钉子一样，略带慌乱的去拉二人的胳膊。


    “这是在做什么？快起来。”


    幸介站起身来紧紧抱住五条悟的腰，在他身上乱蹭着撒娇，似乎打定主意五条悟不会跟他生气一样。五条悟摸了摸幸介的头，男孩得到反馈后满足的蹦跳跑开，而织田作仍低着头没动作。五条悟只能用双手扶织田作起来，把视线转移到那两个保温袋上。


    “哇，这是给我买的吗？”


    “是的是的，是感谢礼。”很会读空气，太宰治连忙跟着一起活跃气氛，“有喜久福、草莓大福、甜甜圈和小蛋糕，悟你饿了吧，赶紧吃点补充能量。”


    黑泽原把甜品一样一样摆到桌子上，招呼大家坐下来聊。


    五条悟看出织田作还有些拘谨，一把拍在他背上，“别想太多，以你的能力伤不到我分毫。”


    太宰治回想了一下芥川龙之介的惨状，深以为然。


    “好吃好吃～”草莓大福沾满糖粉，咬一口清甜四溢，五条悟头顶幸福得开出了花花。


    幸介吃着甜甜圈，不知想到了什么，表情逐渐变得凝重起来。他带着祈求的神情对五条悟说道：“五条哥哥，我知道你很厉害，你能教我怎么对付怪物吗？我想唔?%*#&”


    五条悟捏着他的脸颊用力向两边扯开，幸介只能发出含糊的声音，五条悟乐着揉乱了他的头发。


    “哈哈哈，鸟窝～”


    “五条哥哥！”幸介捂着捏红的脸颊控诉五条悟，“我是认真的。”


    “小鬼就要有小鬼的自觉，别想着打怪物，好好上学，我这么厉害还需要你来打怪物吗？”


    看出幸介还不服气，五条悟补充道：“等你读完初中，如果还想打怪物，我再考虑教你如何？”


    “耶！”得到了承诺的幸介开心的跳起来，“我们约好了哦，不行，我要先占好位置，不叫哥哥了，叫你五条老师好不好！课本上说国外有句谚语叫‘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这下你不能不收我做学生啦，五条老师爸爸。”


    什么乱七八糟的，五条悟失笑。


    怎么上一世他的学生一个两个都嫌弃他不讲师德，这一世不当老师了，学生反而如雨后春笋般冒出来了，一口一个五条老师叫的还挺甜，搞得他心里痒痒的。


    分完小蛋糕，闲聊了几句，太宰治和织田作告辞离开，幸介一扫来时的阴霾，“五条老师爸爸再见！”


    把幸介送回住处，他们在回总部的路上，太宰治发现得到五条悟原谅的织田作还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他仔细回忆——这是从织田作接到一通电话后开始的。


    “发生了什么事吗？”


    “没事，我只是在想接下来孩子们去哪里生活。”


    我看不是吧。太宰治突然说道：“每个人的生命都是有意义的。”


    “嗯？”


    “还记得吗，这是刚认识安吾时，他对我们说的话。当时是在会计室，我们撞到他在给每一位牺牲的成员做生平记录。”


    “我想起来了，是安吾开辟的先河，之后首领就要求所有人出任务后必须提交生平记录。”


    太宰治快走两步，然后回头注视织田作，无比郑重的说道：


    “织田作，我们退出吧。”


    织田作停下脚步，以沉默做回应。


    第二天，织田作失踪了。


    电话一直打不通，太宰治火急火燎的派几队人到处去找了一上午也没有音信，随后被叫去了首领办公室。


    “为什么要大张旗鼓的找织田作？你有自己的任务要做吧。”森鸥外手指在桌面敲击。


    顺着他的手，太宰治的视线放在桌面，看到上面放着的是盖有异能特务科章的《异能开业许可证》——拥有许可证的组织才可以合法的在境内活动。


    一切真相水落石出。森鸥外早就和异能特务科达成合作，以得到许可证为条件消灭mimic组织，合作成立的原因也很简单，因为港口mafia有织田作——相同的异能碰撞会产生“异能奇点”，双方都会无法使用异能，织田作因此成为异能界唯一有可能对抗纪德的人。


    太宰治勾起一个嘲讽的笑容，“所以你放弃了织田作，用成员的生命换开业许可证？”


    “太宰，你误会了，每一个成员的生命我都不会放弃。”森鸥外收起笑容，严肃的说，“不去找织田作是相信他能够完成任务。”


    “呵”太宰治冷笑一声，转身就走。


    森鸥外一招手，一群人冲进来拿枪指着太宰治。“站住，我命令你今天不许出这个门。”


    看来森鸥外这次铁了心要处理掉织田作。


    危机时刻，太宰治把手藏在风衣里，偷偷给五条悟发了一条简短的信息：“织田作失踪危险”


    按理说他和五条悟满打满算认识不过几天，就在昨天织田作还误会了五条悟，但太宰治就是有这样的信心：五条悟收到消息一定会去找到织田作。


    发完短信，太宰治放松下来，用力坐在沙发上。


    “好，那就让我在这里看看你是怎么‘关心’成员生命安全的。”


    黑泽原上午收回来5根手指，包括上一世学校里虎杖悠仁误吞下的那根。


    五条悟握着手指，感慨万千。


    悠仁，好好长大吧～


    又解决了一个问题，五条悟和黑泽原去逛街，在糖果店买了许多q弹的橡皮糖。抬表一看已经是下午4点多，他刚奇怪的想了一下太宰治今天怎么没来找他，突然就收到了太宰治的消息。


    “原，我们得去找织田作，太宰说他失踪了。”


    “走，我们先去他家找一下。”


    说是要找，但他们和织田作并不太熟，唯一知道他可能去得地方就是他家里。黑泽原牵起五条悟的手，带他瞬移到化为废墟的咖喱店。


    果然空无一人。


    五条悟分析道：“他应该在mimic总部，mimic派人杀害他的家人，这个仇他不可能不报。”


    这不巧了，就算织田作不去报这个仇，黑泽原也计划今天杀过去。


    “可是我们不知道总部在哪里呀。”


    “有一个人肯定知道。”黑泽原拨通了一个电话快速问道：“告诉我mimic总部的位置，织田作有生命危险。”


    “嗯，嗯，知道了。”


    “我和悟现在就过去，你放心，安吾。”


    五条悟恍然大悟，安吾在mimic内部卧底2年，当然会知道总部的位置，只是——


    “他这就把位置说出来啦？”间谍电影里不是这么演的呀。


    黑泽原轻笑道：“这就是所谓挚友，你忘了一开始也是他主动来请我们保护织田作的。”


    五条悟一个飞跃跳到黑泽原背上，“go，go，事不宜迟！”


    mimic总部在横滨郊区，是一个废弃的庄园，他们瞬移到大门前，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地上躺的全是mimic成员的尸体。


    “嚯，杀了这么多人。”五条悟惊叹不已。曾经觉得他杀人如麻的织田作，竟然也开始大开杀戒了。


    砰，砰。


    从二楼传来枪声，一声比一声急促。


    他们赶过去，看到织田作和纪德面对面举起枪，瞄准对方的心脏。


    普通手枪一共有8发子弹，从第一声枪响就开始计数，黑泽原发现这是两人的最后一颗子弹。


    “等等！”五条悟大喊，但还是来不及了。


    板机扣下，子弹飞出，织田作是想和纪德同归于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