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择
刚刚叶蓁蓁已经听许攸宁说他和叶细妹他们都吃过早饭了, 因为想要让她多睡一会儿, 所以就没有叫醒她。至于早饭他已经叫店家另外预留了一份, 待会儿叶蓁蓁可以在马车上面吃。
还很体贴的跟她说, 要是她还没有休息好, 待会儿还可以在马车上面休息, 他会将马车赶得慢一点的。
叶蓁蓁听了脸上立刻就通红一片。
一家子都围在桌旁吃早饭,只有她一个人还在床上睡,叶细妹心里能不明白原因啊?
她到底和许攸宁成亲还没有多长时间, 在这些事情上面还是很容易害羞的。所以出门见到叶细妹的时候她都羞的不好意思抬头看。
好在叶细妹知道她是个脸皮薄的,半点儿打趣她的话都没有,只叫住正在院子里面乱跑的元宵, 又招呼叶蓁蓁一块儿上了马车。
等上了马车她就将那份预留的早饭递给叶蓁蓁,叫她赶紧趁热吃。
是两块米糕, 还有一份稀饭和一只水煮蛋。叶蓁蓁吃不了这些,还给了元宵一块米糕吃。
吃完之后她拿过水壶轻抿了两口水,还是觉得不大好意思面对叶细妹, 索性就弯腰走到马车前面, 跟许攸宁坐在一块儿。
原本天气渐渐的热了起来, 马车前后的帘子和两边都卷了起来,这样马车动的时候就有风灌进来,马车里面就不是很热了。但是叶细妹知道叶蓁蓁现在肯定是害羞了,也是想着他们小夫妻两个成亲才一个多月,有心想要他们两个在一起多待一会儿,所以见叶蓁蓁到了马车外面, 就借口说昨儿晚上她没睡好,现在想要休息一会儿,将马车帘子放了下来。
于是就剩叶蓁蓁和许攸宁两个人在马车外面了。
许攸宁盘腿坐着,一手拉着马缰绳,一手拿了马鞭子。不过马鞭子他不怎么用。
现在已经渐渐的到了官道上面,两边路上都是郁郁葱葱的树木,还有漠漠水田,景致看起来很好,就这样慢慢的走着很不错。
叶蓁蓁学着他的样盘腿在他身边坐了,也不说话,身子倾过来,头靠在他肩上。
虽然已是夏天,但现在太阳还没有升起来,还是有几分凉意的。许攸宁见叶蓁蓁身上衣裳穿的单薄,就伸手将自己身上的那件淡青色半臂袍子脱下来披在她身上。
一面笑着问她:“怎么不在马车里面坐着?”
虽然这一路上叶蓁蓁也经常会这样坐在他身边,一边看他赶车一边跟他说话,但从来没有这么早的时候。
叶蓁蓁闻言就斜了他一眼,嗔着他早上为什么不叫她起来跟叶细妹和元宵一块儿吃早饭。
许攸宁心里就明白了,叶蓁蓁这是害羞了,不好意思面对叶细妹。
忍不住的就轻笑起来。
叶蓁蓁越发的抱怨起他来:“你笑什么啊?”
她都害羞成这样了他还笑,到底还有没有一点良心?
许攸宁不敢再笑了。侧头见她白皙的脸上笼着一层红晕,眉眼间虽有嗔意,但也绝无怒意,禁不住低头在她柔嫩的脸颊上落下一个亲吻,然后轻声的笑道:“我笑我的蓁蓁很可爱。”
叶蓁蓁直起身,拿眼瞪他。瞪着瞪着,自己却掌不住笑出了声来。
其实她也明白夫妻之间做那些亲密的事很正常,而且谁都会晓得夫妻之间会做那些亲密的事。难道都已经成了亲的夫妻,晚间睡一张被子的时候还只是盖着棉被纯聊天啊?但她到底是个害羞的人,和许攸宁成亲也没有太久,所以在人前还总还是想掩饰一番。
不过她自己也明白这是掩耳盗铃的事,自欺欺人罢了。
笑过之后她又倾身过去,将头靠在许攸宁肩上,闭上双眼。
夏有凉风,四处鸟声碉啾。她心爱的丈夫在,至亲的亲人也在,这实在是很幸福的生活。
心里也只愿生活永远这样静好安稳下去
半个多月后,京城郊外前朝皇家寺庙。
被大慈大师遣出去的那两个暗卫回来了一个。还带回来了三样东西,细细的陈述当时他躲藏在树后看到的一切事情。
阮云兰正眼含泪光在看着摆在她面上案上的三样东西。一边看,一边和站在她身旁的冯嬷嬷,大慈大师说话。
“这把刀上面錾刻着昭天二字,这是昭天卫才能用的刀。这块象牙腰牌,昭天卫指挥使王振。当时抱着宁儿,在一众昭天卫护卫下杀出重围的正是昭天卫指挥使王振。还有这个,这是陛下的玉玺啊。当时宫变,陛下自知无力回天,却也不堪皇位就此旁落,就将玉玺连同宁儿一同交给了王振,吩咐他即刻出宫去投靠青州刺史,以图后面东山再起。但不曾想原来王振早在二十年前就已经死了,而我的宁儿,我的宁儿原来流落民间这么长的日子,还受了这么多的苦。但我这个做母亲的这些年里竟然一点儿都不知道。”
她遣出去查询许攸宁身世的人已经回来了。知道他是许兴昌在外面捡回来养大的,从小儿家境不宽裕不说,甚至中间好有些年右腿都是断的。后来又经历下了那么多的事。
想到这些,阮云兰哽咽的说不出话来。
冯嬷嬷见状,忙安慰她:“娘娘,不管如何,小殿下现在总归是活得好好的。而且他还成亲了,您这个做母后的心里也该宽慰才是。”
不过显然阮云兰心里依然不觉得宽慰。
上次见到许攸宁的时候,虽然因为他右耳根处的那颗小红痣她对他的身世有过怀疑,但也不敢确定,最后竟然就让他走了。随后也不曾料想到他竟然离开京城去了云南。现在他们母子两个相隔千里,到何时她才能再见到许攸宁?
再者,虽然明知道他现在已经成亲了,但是他的妻子,她的儿媳妇她可还没有见过呢。也不知道生的是什么样的一个相貌,禀性脾气好不好。
想起来冯嬷嬷应该是见过的,就忙问她。
冯嬷嬷确实见过叶蓁蓁,但当时也确实只以为这是许攸宁的妹妹。纵然后来知道是没有血缘关系的继妹,但她哪里会想到他们继兄妹两个竟然会成亲啊。
不过那个叶蓁蓁倒确实生了个好相貌,脾气秉性也都不错,是个好姑娘。
就细细的都告诉了阮云兰。
阮云兰听了就叹息:“他们两个既是继兄妹,从小儿一块儿长大,也是青梅竹马的情分。阿宁既然愿意跟她成亲,可见心里也是欢喜她的。”
却又皱眉:“可惜到底是个乡野长大的丫头,往后哪里能母仪天下?还是个弃女,家世背景也全没有,往后只怕难帮到阿宁了。”
冯嬷嬷闻言,悄悄儿的和大慈对视了一眼。
阮云兰的这话意思很明显,她显然是想要许攸宁往后复国,重新夺回本应属于他的皇位的。
冯嬷嬷没有说话。因为当今坐在皇位上的那位可是阮云兰的亲生父亲,他们父女两个的事谁都插不上半句话。
而果然,阮云兰沉思了一会儿,就吩咐大慈:“我待会儿写封书信,你亲自带着赶往荆州,去面见荆州刺史。至于这寺中所有暗卫,你也悉数将他们遣出,让他们即刻赶往云南,护着殿下安危。”
青州刺史和荆州刺史都是先帝最信任的人。当年宫变之时原是要王振带着许攸宁和玉玺赶往青州,稍后再图复国,不想王振中途竟然死了。而阮云兰的父亲也甚狡猾,根据王振的路线推断出他要去的是青州,随后竟然找了个由头就将青州刺史杀了。为免许攸宁已经到了青州刺史那里,竟是将青州刺史一家灭门,连襁褓中的婴儿都没有幸免。
好在还余下一个荆州刺史。这些年听得说甚是韬光养晦,但近来却也听得说在招兵买马,且渐渐的放出风声来,说是要恢复季氏江山。
阮云兰只以为这荆州刺史肯定是心中还念着先帝对他的知遇之恩,所以才想要起事。若现在她以皇后之尊,亲笔书写一封书信给这荆州刺史,详细说明先帝唯一的亲子尚在人间,再着他辅佐许攸宁起事,许以他事成之后异性王的封赏,这荆州刺史必定愿意粉碎碎骨,肝脑涂地。
大慈却有犹豫:“这荆州刺史马顺,先帝在时虽然对他有知遇提拔之恩,但先帝不幸仙去之后他却并无半点动作,反倒按着对新朝廷忠心耿耿。时隔二十年,焉知他心中是否会有异心?若他心中不再忠于先帝,此时再将殿下的身世告知他,殿下岂非会有危险?而且这件事我们是不是该提前跟殿下商议一番,听听他的意见?”
“我想这马顺心中应该还是忠于先帝的。先前探子来报,不是说他在荆州招兵买马,有要起事的征兆?”
阮云兰看向大慈,眼底有着悲哀:“而且已经过去了二十年,我现在除了能指望他,我还能指望谁呢?这朝野间的官员可都是我父亲的人了,他们都以为现在的江山姓阮,谁还记得这江山二十年前曾是姓季的呢?”
“至于要不要事先跟阿宁商议一番,大慈,难道你还不明白?他是个很聪明的人,既然他找到王振的尸首,见到了这三样东西,他就该明白他自己的真实身世。但他却选择将这些东西重又埋了回去,这是为什么?是因为他不想接受他的真实身份,他这辈子只想做许攸宁。”
“但他不是许攸宁,他是我大夏朝庆仁帝留下来的唯一血脉,他身上有他父皇和皇姐的血海深仇,还有他该担负的责任。既然他选择要逃避,那我这个做母后的只能帮他做选择。”
届时将许攸宁直接推到风口浪尖,相信他也只能接受属于他的真实身份,一步步的将这江山改姓季,夺回属于他原本该有的一切东西。
作者有话要说: 后面可能会单更吧。一来是双更这么长时间确实有点儿累了,要休息下,二来这文后面也没多少了,要好好想想该怎么收尾的事了。希望小天使们不要见怪哈~
☆、妹夫
虽然一家子一路慢行, 但渐渐的也云南在望。
这一日进入云南境内, 许攸宁找了个旅店一家人歇息,次日一早继续赶路。
沿路景色很是秀丽, 又因为离着目的地不远, 所以马车行的就越发的慢了。索性不用马鞭子,由着马儿慢腾腾的往前走。
叶蓁蓁如同以往一样,坐在马车前面,一边悠悠的晃着两条垂下去的腿,一边慢慢的跟许攸宁说话。
已经六月中旬了,太阳渐大。不过好在路边投下来的树荫浓密, 马车前面还有一块儿地方可以遮阳,所以阳光也照不到他们两个人身上。反倒还有微风轻拂过,极惬意的。
两个人正说起这一路行来遇到的一些趣事,说到高兴的地方, 叶蓁蓁笑的眉眼弯弯,面上都是娇俏笑意, 看得许攸宁很想低头亲吻她。但无奈后面的马车帘子却是卷起来的, 他要是现在亲吻叶蓁蓁不得被叶细妹和元宵给看到啊?无奈也只得忍着,转而看向前方。
他们这会儿走的是官路,也算得宽敞, 就算是对面来了两辆马车彼此都不用让道的那种。不过这会儿倒是静悄悄的, 路上没有什么人。周边都觉得很安静。
但安静不过一瞬,许攸宁一双长眉忽然轻拧了起来。随即他就转头叫叶蓁蓁:“到马车里面坐着,将马车帘子放下来。”
叶蓁蓁见他一脸肃色, 心中跳了一跳。虽然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忽然这样说,但还是依言立刻转身进了马车厢里面,还将前后的马车帘子都放了下来。
等到她才刚坐好,忽然就听得外面有一阵声音传来。就好像是同时有几十匹马一块儿疾驰过来的声音,路面都随之有些震动了。
叶蓁蓁就明白过来,这肯定是因为许攸宁的听力比她好,早她听到了这马蹄声,所以才叫她立刻回马车厢里面坐着,还将前后的马车帘子都放下来。
因为谁知道这些到底是什么人啊,说不定就是劫匪。
这一路上他们也不是没有遇到过劫匪,但因为许攸宁有武艺在身,所以也都是有惊无险,大家都还好好的,一点事都没有。
可以前的那些劫匪大都是乌合之众,从来没有哪一个会像今儿这样声势浩大的,竟然还有几十匹马。这到底是有多少人啊?
叶蓁蓁胸腔里的一颗心忍不住高高的悬了起来,紧张的连忙将元宵抱在怀里,叮嘱他待会儿不要出声。又安抚叶细妹没事,也许只是过路的人而已。毕竟这可是在官道上面,刚刚她望着四面又都是平原,并没有什么险峻的地势,应该没有劫匪的。
许攸宁这时面上虽然看着还是很平静的,不过握着马缰绳的一双手还是紧了紧。
他抬头望过去,就见前面飞尘满天,有一队人马正往这里飞驰而来。
他粗粗一眼看着去,只怕来人不会少于三十。而且个个胯、下所骑皆是高头长腿良驹,马背上也都斜挎着弓箭和弯刀。
再看马背上坐的人,个个腰背挺直,绝非普通人。
许攸宁心中越发的戒备起来,握着缰绳的手也越发的紧了起来。
不过他面上神情依然不变,只是悄悄的抖了一抖手里的马缰绳,想尽快越过这些人继续往前赶路。
不想这一群人到了他身前十来步远的距离竟然齐齐的停了下来,堵住了他往前行的路。
前路被封,许攸宁也只得勒紧马缰绳让马车停下来,随后不动声色的打量着这一群人。
就见前面的人此时正一拨马头,露出中间一条道来,有一个人随之骑着马儿慢慢的从中间缓步踱了出来,姿态甚是悠闲。
许攸宁明白这个人肯定是这群人的首领,目光不着痕迹的打量了他一打量,就发现这竟然是一个少年。
十五六岁的年纪,穿一件蓝色绸圆领袍子,腰间系一条枣红色织带。相貌生的甚是俊美,头上金冠束发,打扮的很华贵。
他手里拿了一根马鞭,眉眼斜斜上挑着,也在打量许攸宁。
许攸宁面色从容的任他打量,片刻之后开口:“这位公子,麻烦让让路。”
虽然明知道看这少年的妆扮绝不是劫匪,他心中的紧张和担心可以放下。但他也看得出来这位少年肯定是个权贵人家的公子哥儿,脾气性格也不知道好不好,出门在外,对他言辞间客气些总不会是什么错事。
不想这位少年却没有半点儿要让路的意思,反倒开口问他:“你是许攸宁?”
许攸宁心中暗惊,看了这位少年一眼,没有作答。
他自问在云南并没有一个认识的人,可怎么这位少年竟然能一口叫得出他的名字?
这位少年到底是什么人?
而这位少年见他没有回答,已经一个利落的翻身下马,手执着马鞭就往马车这里走,看样子竟然是想要挑开马车帘子看马车里面坐着的人。
许攸宁原就一直暗中在戒备着,长剑都放在身后。这会儿见这少年上前要掀开马车帘子,右手往身后一伸,已经握住了剑柄。
随后只听得蹭的一声轻响,一道寒光闪过,长剑出鞘。
那位少年原本要躲闪,但许攸宁手法极快,三个回合之后已经将长剑架在了他的脖颈处。
他身后的那些人见状,齐齐叫了一声世子,然后纷纷翻身跳下马去拔刀,就要往这里冲过来。
却被这位少年给开口制止住了。然后他抬头看向许攸宁,很嚣张的用手里的马鞭子柄敲了敲剑身:“很好,你是头一个敢用剑架在我脖子上的人。”
语气甚是嚣张,面上也没有半分惧怕的神情,仿似此刻架在他脖颈上的不是一把寒光毕现的长剑,而只是一根树枝。
许攸宁心中却也从容平静。
不管这群人的目的是什么,但现在他既然已经制住了他们为首的人,料想他们一家子全身而退也不会是什么难事。
便也回道:“你也是头一个被我用长剑架在脖子上的人。”
那少年闻言,眉毛微挑的看着他。看了一会之后就说道:“哼,待会儿有你后悔的时候。”
说完,他提高了声音,对着马车厢的方向就大声的喊道:“叶蓁蓁,谁是叶蓁蓁?快出来让我见一见。”
许攸宁听他叫出叶蓁蓁的姓名,心中惊讶更甚。
但听到一个陌生男子这般叫着叶蓁蓁的姓名,他心中也生了一股怒气,拿剑的手不由的就往前送了两分,差些儿就要割破这位少年的皮肤了。
同时他沉下脸,冷声的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刚刚见着他们这一群人的时候许攸宁面上不曾动怒,看着依然平静,被他挑衅的时候面上也依然从容,但这会儿他不过是叫了下叶蓁蓁的姓名而已,这位的脸色忽然就开始沉了下来,语气也冷了下来。
看来他对叶蓁蓁确实很在乎啊。
少年觉得有趣,索性也不与他兜圈子,直接笑道:“我是叶蓁蓁她哥。”
隔着马车帘子听到这句话的叶蓁蓁:
她这是什么时候又多了个哥?
而许攸宁怒气更甚。只以为这少年是在言语间占叶蓁蓁的便宜,当下眸光一凝,也不言语,只将手中的长剑又往前送了两分。
少年只觉脖颈间一痛,察觉到有温热的液体流出,知道这肯定是流血了,只气的跳脚。同时手里的马鞭子就往许攸宁身上重重的抽过去。
许攸宁侧身躲过,同时动作极快的跳下马车,点他臂弯间的曲池穴。少年只觉右胳膊一阵酸麻,手里的马鞭子竟然再也握不住,啪嗒一声掉到了地上。
许攸宁抬脚踩住鞭柄,手里的长剑又往里送了两分,随后冷笑:“现今我为刀俎,你为鱼肉,我劝你还是本分些的好。”
招惹他可以,但不能招惹叶蓁蓁。任何胆敢招惹叶蓁蓁的人,他都不会那么容易放过的。
跟着他来的那些人见着自己世子这又是被人用长剑架在脖颈上,又是被点穴的,想要过来救援,但都被这位少年给制止了。
不过里面有一个人还是忍不出的开口喝斥许攸宁:“这位可是长兴侯世子,你若是胆敢伤了他分毫,我定叫你死无全尸。”
却被这位少年给呵斥了回来:“赵星,我们的家事要你插什么嘴?而且你这是怎么跟我妹夫说话的?哦,他死了,你让我妹妹守寡啊?”
那个名叫赵星的人听了,立即吓得出了一身冷汗。对着这位少年和许攸宁就单膝跪下来请罪:“是属下口不择言了,请世子和姑爷责罚。”
许攸宁:
原本听到赵星说这位少年是长兴侯世子的时候他心里还跳了一跳,但是随后没想到这位少年竟然会说出这番话来。
目光重又打量了这位少年一打量,他唇角微微的抽了抽。
这个人看着明明比自己要小五六岁,但是竟然大言不惭的叫他是妹夫
但许攸宁确实是这位少年的妹夫没有错。因为当年宁夫人生下来的其实是一对龙凤胎,这位少年为兄,叶蓁蓁为妹。
原是想将他们两个都送到长兴侯的手中,但无奈途中出事,最后只有这位少年被安全的送到了长兴侯那里。长兴侯给他取名魏朗,从小对他极尽宠爱,早早的就为他请封下了世子。
这次也是收到了宁夫人从京城寄过来的书信,又随信附上了许攸宁和叶蓁蓁的画像,长兴侯才知道自己的女儿已经找到,且已经嫁了人,即将前往云南。因为军务实在繁忙,他无暇抽身,就遣魏朗带了三十六名武艺高强的侍卫一路过来迎接。
可哪知道这一上来魏朗压根就没有将事情说清楚,又因为态度嚣张,竟然就被许攸宁给横剑架了脖子啊。
作者有话要说: 求宁哥此刻的心情。
☆、亲近
魏朗这会儿盘腿坐在地上, 也不顾地上的泥土会弄脏他身上那件贵重的袍子, 一边儿由着赵星给他处理脖颈间的伤口,一边儿跟许攸宁和叶蓁蓁说这里面的缘故。
“所以就是这么件事,你们前脚刚出了京城, 后脚我们两个的亲娘就写了一封书信叫人快马送了过来。但那个送信的人也差劲的很,中途竟然病了一场,在驿站里面耽搁了好几天。要不然我早该迎到你了,哪里会等你们直到云南境内才接到啊。”
刚刚许攸宁因为不知道情况,手里也没有留情, 是真的用剑将魏朗的脖颈给划破了。但难得他浑身穿戴皆华贵, 是个权贵公子哥儿的模样, 但这会儿面上连一点痛苦的模样也没有。
可见长兴侯虽然宠爱他, 但到底是行伍人家出身,估计以前也没少将他放到军营里面去历练。
魏朗说完这一切缘故之后就咧嘴冲许攸宁笑,露出来一口白牙:“我早说了你会后悔。你看,现在你将我这个大舅子的脖颈都伤了,你这个做妹夫的还有什么话说?”
从小他就经常听长兴侯说起他还有个双胞胎妹妹的事, 只可惜这些年长兴侯虽然也遣人寻找过,无奈总没有寻找到。只以为她死了,后来便渐渐的淡了这个心思。
魏朗却没有淡。也许是双胞胎之间本生就有一种莫名的感应,他总觉得他的那个妹妹肯定还活在人世间。这次接到宁夫人的来信,知道他妹妹果然没有死,他心里只高兴的开了花。
就是父亲不遣他过来迎接,他也肯定会来的。想要早点儿看到那个跟他一母同胞的妹妹到底长的什么样。
现在看到, 就见她相貌绝丽,肤色白皙若雪,整个人无论怎么看都是个妙人儿。
不过她竟然都已经成了亲!嫁的这个人虽然相貌生的很出众,气质也高华,但也确实是个心狠手辣的人,上来就割伤了他这个大舅子的脖颈。
叶蓁蓁这会儿就觉得很为难。
虽然她现在已经明白了前因后果,心里知道眼前的这个魏朗确实就是原身一母同胞的亲哥哥,但是这要她怎么开口叫他哥哥呢?
而且说起来,她其实都并没有认宁夫人这个娘,现在倒要先认魏朗这个哥哥了?
就咬唇不语。
魏朗虽然嚣张跳脱,但也是个聪明的人,一见叶蓁蓁面上这个犹豫的神情就明白她心里还没有想好要不要认他。
不过他倒是无所谓的很,笑道:“我知道上来就要你认我这个哥哥确实挺让你为难的,不过没有关系,咱们两个以前可是一块儿在咱们娘的肚子里待了十个月的,这世上还有比咱们两个更亲近的人?往后你迟早都要认我这个哥哥的,我不着急。”
许攸宁听到这话面色一沉。
什么叫这世上没有比他们两个更亲近的人?他现在是叶蓁蓁的丈夫,他们两个才是这世上最亲近的人,谁都比不上。
就伸手搭在了叶蓁蓁的肩上,将她往自己的身边揽,要用实际的动作来表明他跟叶蓁蓁之间才是这世上最亲近的关系。
魏朗一见他这占有性十足的动作就明白他的意思,当下就挑眉看他。
许攸宁面色平静的跟他对视着,目光中一点儿怯意都没有。
魏朗给气的:“我是你的大舅子,你就用这样的目光看我?而且刚刚你割伤了我的脖颈你还没给我道歉呢。快道歉。”
但许攸宁却没有一点儿要道歉的意思。
“刚刚你若是过来就说明你的身份和来意,我自然不会伤你,但你举止言语间很容易让人产生误会,为了保护蓁蓁,我自然要对你出手。”
而且:“现在蓁蓁还没有承认你是她的兄长。”
言下之意就是,叶蓁蓁都还没有承认你是她的兄长,那我还能认你这个大舅子啊?
魏朗被他堵的没有话说,一张脸憋的通红。
怎么他这个妹夫不但身手了得,就是口才也这样了得?
叶细妹见他们两个人剑拔弩张的样子,为避免他们两个吵起来,赶忙出来打圆场。
“魏世子,这天气热,你要不要进马车里面坐会儿?”
魏朗已经知道叶细妹就是叶蓁蓁的养母,心里也感激她当年将叶蓁蓁抱回去养大,所以对着她的时候还是笑容满面的。
又见元宵还是个小孩儿,看着他的时候一双圆溜溜的眼睁的大大的,心里喜欢,就叫赵星去拿了好些糕点过来给元宵吃。还说了:“这既然是我妹妹的弟弟,那也就等同于是我的弟弟。”
还拿了一块蒸糕哄元宵叫他哥哥。
但元宵虽然平常心里很怵许攸宁,但这会儿却很有骨气的拒绝了魏朗的哄劝。跑到许攸宁身边拽住了他的衣角,小小的人儿腰背挺的笔直,看着魏朗就大声的说道:“这个才是我的哥哥,我也只有这一个哥哥。”
魏朗:
一个两个的都不认他这个哥,也不认他这个大舅子。
不过行吧,看这小孩儿还是个很有骨气的,他心里也喜欢这样的小孩儿,所以依然笑眯眯的将手里的蒸糕塞给了元宵:“不叫哥哥就不叫,这个蒸糕照样给你吃。”
元宵反倒有点儿懵了,接了这个蒸糕在手上也不知道到底该不该吃,就抬起头有些无措的看着许攸宁。
许攸宁很满意他刚刚说过的话,抬手轻轻的摸了摸他的头顶,笑的温和:“吃吧。”
元宵这才欢天喜地的低头吃起蒸糕来。
又说了几句话,因见时候也不早了,而且魏朗说起父亲也在家里盼望着,一行人便继续启程往前出发。
不过比先前只有他们这一辆马车,到了地势险峻的地方还要担心会不会有劫匪不同,这次身边有着这三十六骑,那可真的是什么都不用担心了。
而且按照魏朗的说法,这整个云南境内谁不怕长兴侯?且不说云南境内被长兴侯管理的很好,压根就没有什么劫匪,就是有,只要甩出长兴侯三个字去,对方立马就会吓得落荒而逃。
许攸宁现在也猜测出来了,他之所以殿试之后被吏部外放到这云南为官,定然是宁夫人在背后做的手脚。
肯定是先前她说要将叶蓁蓁送到她的亲生父亲身边去遭他们拒绝,就背后使了这个法子,还是要将叶蓁蓁送到她的亲生父亲身边来。
不过他也确实没有想到叶蓁蓁的亲生父亲会是长兴侯。
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叶蓁蓁既是长兴侯之女,又怎么可能会被丢弃?是谁丢弃的他?
云南挺大,即便他们到了这云南境内,但随后也在路上走了三天才到长兴侯府。
魏朗早先一日就遣了个人快马加鞭回去告诉长兴侯他们会在哪一日到达,于是等到叶蓁蓁他们到达的时候,就见侯府面前的青石大街上站了个人。
国字脸,穿一件檀色袍子,相貌看着甚是威严。
叶蓁蓁猜测这位应该就是长兴侯魏衍了。而果然,魏朗一看到他,当即就翻身下马走过去。
叶蓁蓁在原地站定,看着魏朗指着她跟魏衍说话,心里就知道这肯定是在说她的事。
魏衍也一直往她这里看。等听完魏朗说的话,他就抬脚往她这里走。
这一路上叶蓁蓁已经听魏朗跟她说起过,魏衍武艺了得,上过很多次战场,可以说这个长兴侯的爵位都是他们魏家人用性命拼来的。但是现在,这个威严的人走过来的时候却不知道该跟叶蓁蓁说什么话。
双手松开又握紧,握紧又松开,口张了又合起来,合起来又张开,目光一直看着叶蓁蓁。
叶蓁蓁心里也在打鼓,不知道该怎么称呼魏衍的好。
称呼他侯爷吧,可这位毕竟是原身的亲生父亲,她现在也占着原身的身子,但若称呼魏衍父亲,想想她还真有点儿叫不出口。
最后还是魏衍先开口,声音有点儿发颤:“你,你是蓁蓁?”
叶蓁蓁点了点头,抿着唇没有说话。
魏衍倒是不在乎她说不说话,也没有强求她现在就要认他,叫他父亲。只是点了点头,不住的说道:“来了就好,来了就好。”
说了两遍,一双虎目渐渐含泪。
魏朗在旁边瞧见,忙笑着叫他:“爹,蓁儿赶了这么长时间的路早就累坏了,现在她到家了,你就让她站这大街上跟你说话啊?”
魏衍听了,忙叫叶蓁蓁:“来,孩子,快,咱们回家。”
看他的模样是想要来拉叶蓁蓁手的,但手伸到半路上又缩了回去。
这不是个小女孩,已经是个大姑娘了。而且两个人这才第一次见,也不知道叶蓁蓁心里会不会排斥他这个父亲。
就不敢拉她的手。
倒是魏朗大大咧咧的走过来就要拽叶蓁蓁的手,不过还没等他的手碰到叶蓁蓁的手,就被许攸宁斜刺里伸出来的手抢先握住了叶蓁蓁的手。
魏朗:
这个许攸宁对他妹妹的独占欲实在是太强了,他这个做亲哥的还不能拉拉自己妹妹的手?
这一路上他已经知道许攸宁曾经是叶蓁蓁继兄的事,也听到叶蓁蓁现在叫许攸宁哥哥,他心里听了,难免就有点儿吃醋。
自己唯一的妹妹,不叫他这个亲哥,反倒叫许攸宁是哥哥,而那厮竟然答应的一脸理所当然。
于是魏朗就暗暗的跟许攸宁较上了劲,这一路上好几次明里暗里的说起他才是叶蓁蓁的亲哥,而且还是叶蓁蓁唯一的亲哥,就是想要刺激许攸宁。
而许攸宁呢,虽然心里确实挺吃醋的,但面上倒还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不过每夜在床上跟叶蓁蓁欢好的时候,情浓之时,就会百般诱哄她叫自己哥哥。而且还一定要她保证她心里永远都只有他一个哥哥。
他是个霸道的人,不但要做叶蓁蓁心里永远唯一的夫君,也要做她心里永远唯一的哥哥。
☆、认亲
等一行人到了厅里, 魏衍就在魏朗的介绍下一一的认得了许攸宁,叶细妹和元宵。
知道叶蓁蓁已经和许攸宁成了亲,魏衍目光就特意多打量了许攸宁一会。
对这个女婿他没有什么不满意的。一来许攸宁无论是相貌还是气质那肯定都是没得说, 而且他年纪轻轻就能考中进士, 已经算得上是极为出众的人物了。
二来,这是叶蓁蓁自己选择要成亲的人,那说明叶蓁蓁心中肯定是欢喜许攸宁的。但凡女儿欢喜的人,要嫁的人,他这个做父亲的也肯定没有什么话说。
许攸宁不卑不亢的对他行了礼, 自称下官, 称呼他是侯爷。丝毫没有因为他是叶蓁蓁的生父,在明知道叶蓁蓁还没有认他的情况下就上赶着来叫他岳父,要同他亲近。
这一点魏衍也很满意。就温声的同许攸宁说了几句话, 然后叫他坐。
魏朗又给他介绍叶细妹。魏衍听了, 单膝跪下就对叶细妹拜了下去。
吓的叶细妹忙说:“哎, 您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她在京城的时候听到宁夫人说起叶蓁蓁的亲生父亲极有权势, 她当时压根就想不到对方会是镇守云南的长兴侯。
而现在,这个长兴侯竟然对她行大礼!
她想要伸手去扶魏衍起来,但想到男女有别, 也只能说道:“侯爷,你这可真是为难小妇人了。你快起来,快起来,小妇人怎么敢受你这么大的礼啊。”
一面叫魏朗:“魏世子,你快扶你爹起来。”
但魏衍不肯起来:“当年若非你出手搭救, 我女儿只怕难有命在。随后又累你抚养她长大,你就是我魏衍的恩人。恩人受我这一拜是理所应当的,何来不敢这一说?”
被人这样跪着,而且对方还是长兴侯,叶细妹觉得心里很惶恐。关键是魏朗扶着魏衍他还不肯起来,其他人更不敢上前扶了。
叶细妹最后也是没有法子了,只得转过头用目光向叶蓁蓁求助。
叶蓁蓁心中叹息一声,走上前弯腰伸手去扶魏衍:“你,你起来。”
她还是不好意思开口叫魏衍爹。
好在魏衍也没有让她为难,在她的搀扶下就顺势起身站了起来。
随后大家落座,魏衍也没有隐瞒,将当年的事情都说了出来。
“我同秀静原是青梅竹马,两家大人也早就为我们订下了婚事,我们两个也只以为将来肯定会成亲。那一年我随同父亲九死一生西征回来,秀静来见我。看到我背上伤口骇人,她当即就吓的趴在我背上哭起来。我心中不忍,抱着她安慰,随后,随后我们两个就情不自禁。”
说到这里魏衍停顿了下,耳根处有些发烫。毕竟他和宁秀静两个人虽然已经订了亲事,但婚前做下这种事还是会被人说上一句伤风败俗的。
“不想这一次过后她就珠胎暗结。原本我们两个人都不觉得这有什么,因为我们很快就会成亲,就将这件事瞒着双方父母。可是那个时候当今皇帝刚刚登基,因为皇位是从他自己女婿手里抢夺来的,他甚是忌讳别人在背后说这件事。而我父亲心中其实是很不认同这件事的,所以那一日同几个好友吃饭的时候,酒后无意中就吐露了这几句心里的话出来。被秀静的父亲听到,担心这件事被他人知道会牵连到他,索性向皇上告发了我父亲,好撇清他自己。皇上闻言大怒,但念及我父亲西征立有大功,便只是将我们一家远远的贬谪到这云南来镇守,终生不能回京。”
“离京之前我曾去过宁府,请求秀静的父亲让秀静跟着我一起离京去云南,却被她父亲当场告知两家的婚约不算数了。而我父亲心中也恨极她父亲,如何肯再让我娶秀静?见我不从,就叫人将我关了起来,离京那日更是让人将我绑起来直接塞到马车里面。”
说到这里魏衍的声音哽了一下,想必是因为又想到了当年的场景吧。
屋子里面也没有人说话,都在静悄悄的听着他说这些前尘往事。
“我到了云南不久,心中仍然放不下秀静。旁人不知道,但我知道她腹中可是怀了我的孩子的。就瞒着父亲,偷偷的遣了两个心腹人回京城打探消息。过了几个月,这两个人只回来了一个,手里还抱着朗儿。我那时才知道秀静为了要嫁我,不惜绝食求死,好逼她父母妥协。但她父母也如同铁了心肠一般,只说便是她饿死,这件事她也别指望了。还说已为她另择好夫婿,让她在家中好生待嫁。因念及腹中胎儿,秀静也不敢真的寻死,只得暂且妥协。后来却编了个借口说要去庵里住一阵子,好静一段日子,她家人也同意了。她就在庵中住了几个月,直至后来早产将我的一双孩儿生下。”
宁秀静原也是个娇滴滴的官宦之女,从来没有吃过半点苦,但现在为了生下自己和情郎的孩子,却待在一个偏僻冷清的庵堂里面,担心被家人发现,连个稳婆都不敢叫,身边只有她最亲近的一个奶娘。想起她受的这些苦,即便事过经年,魏衍现在想起来依然觉得心中酸涩难忍。
“她将我们的两个孩儿生下不久,我的那两个心腹就找到她。她当时只想抛下一切,随同孩子一块来云南找我。不想离京的时候不知道怎么被她父亲给发现了,就遣了人一路追赶。后来竟然教他们追到了。秀静慌乱中只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她也确实存了必死的心思,却不忍我们的一双孩子随她一起死,就叫随行的奶娘拿了马车上带着的一只木盆下来,将头上戴着的那支我送她的定情簪子和腕间的一副白玉绞丝镯子一并取下来放进我们女儿的襁褓中。又将她放进了木盆里面,打算让他们两个顺水飘走,只盼着上苍可怜见,能让他们两个被人捡走,留得命在。不过当她转过身正待要将朗儿也放进木盆的时候,水流湍急,竟然就将木盆给冲走了。而那个时候她父亲遣过来的人也按住了她,她压根没法子去抱朗儿。好在我的那个属下足够忠心,抱着朗儿杀出一条路来,这才将朗儿安全无虞的送到了我身边来。”
屋里的人听完他说的这个前因后果,都久久的沉默。
谁知道当年竟然会发生这样的事呢。想来宁夫人被家人抓回去之后肯定也受了好一番苦,最后无奈之下才嫁的现任丈夫吧?
但即便嫁了,她心中也一直在念着魏衍和魏朗,所以找到叶蓁蓁之后也心心念念的只想着要将叶蓁蓁送到魏衍和魏朗身边,好让他们父女,兄妹团聚。
叶细妹就叹息着低语:“这宁夫人也真是,当时她怎么就没有对我们说出这里面的隐情呢?”
至少要教她知道叶蓁蓁并不是她故意要丢弃的,初心其实是想要保全叶蓁蓁的一条命啊。这样当时她怎么着都会让叶蓁蓁叫她一声娘的,而不是心里反而会对她不满。
不过想想也是,宁夫人自小儿受的礼仪教养怎么能让她好意思在外人面前说出她婚前生子的事来?只怕心里也担心此事被她的娘家人和现在的夫君知道,所以才隐忍不说的吧?而且心里肯定也知道魏衍见到叶蓁蓁的时候肯定会告知她这一切事的。
魏衍说完这些话之后就看着叶蓁蓁:“孩子,这些年让你受苦了。不过我和你娘的心里时刻都在惦记着你,从来没有哪一刻忘记过你。就是当年的事,你若要怪,就怪我,是我没有能力保护好你。你别怪你娘,她,她已经尽力了。”
很显然他心里一直在念着宁夫人,所以这会儿才会对叶蓁蓁说这句话。
不过叶蓁蓁也确实不怪宁夫人了。
原以为她丢弃了自己和情郎的孩子,随后又转头另嫁他人,但现在看来,当年宁夫人确实尽了她的全力。只可惜造化弄人,最后她到底还是未能跟自己的情郎和一双儿女在一起,反倒要由父母做主,嫁给一个年岁比自己大那么多的男人做填房。
想来这些年她肯定过的很不开心。
至于魏衍,叶蓁蓁也不怪他。
能说什么呢?当年的事,若认真说起来,其实谁都没有错。可惜的只有原身,小小年纪就一病死了,这世上除了她之外还没有一个人知道。
不过叶蓁蓁转念又想着,她现在既然已经占了原身的身子,那她就该代替原身好好的活下去,做什么要一直纠结自己到底是不是原身,要不要接受她亲生父母的事?
而且说实话,听完魏衍说完的这番话,就算是原身,想必也应该会接受他们的吧?
但是她肯定也是要顾及叶细妹和许攸宁他们的心情的,就转过头,目光望向他们。
叶细妹早就已经很感动了,这会儿见她望过来,就说道:“蓁蓁,你爹娘也都不容易,你就认了他们吧,啊。”
许攸宁虽然没有说什么,但也对她轻轻的点了点头,意思是同意她认魏衍。
至于魏朗,都已经认了魏衍这个爹了,还能不认他这个兄长?虽然听叶蓁蓁叫魏朗哥哥他心里会有几分不舒服,但只要在叶蓁蓁心里他永远都排第一那也没什么。
叶蓁蓁这才放下心来,对魏衍笑了一笑,轻声细语的叫他:“爹。”
魏衍一听,高兴激动的都忘了答应,一双眼眶也红了起来,好一会儿才听他哎了一声。随后他伸出手来,问叶蓁蓁:“孩子,爹能不能,能不能抱抱你?”
这有什么不能的?叶蓁蓁主动伸出双臂抱住了他。
魏衍再也忍不住,双手回抱住她,眼中渐渐的有了水光。
☆、到任
见叶蓁蓁已经认了魏衍, 魏朗在一旁就急的上蹿下跳的,不住的冲叶蓁蓁嚷嚷着:“蓁儿,你既然都已经认了爹了,总不能不认我这个哥吧?快, 叫一声哥哥我听听。”
这几天相处下来,叶蓁蓁就觉得魏朗这个人其实挺好玩的。
虽然看着明明是个公子哥儿, 但其实一点儿都不娇气,被割破了脖子也没听他喊过一声痛。人看着虽然也嚣张,但其实在大事上面还是很拎得清的。
就是他跟许攸宁好像很不对付,一听她叫许攸宁哥哥就老是在背后唠叨个不停, 时刻不忘在许攸宁面前显摆下自己才是她的亲哥。甚至见许攸宁叫她蓁蓁, 为了显示区别,他只肯叫她蓁儿。
叶蓁蓁觉得他性子其实还是跟个小孩儿一样,但那也是个很赤城的小孩儿,一点都不讨人厌,反倒会有几分招人喜欢。
她心里也是不介意认这么个兄长的, 所以当下就抿唇一笑,从善如流的叫了魏朗一声哥哥。
魏朗一听,整个人立刻就飘飘然了起来。
他在全身上下摸了半天,看自己身上可有什么贵重的东西。最后看到腰间挂了一枚白玉坠儿,想起来这个白玉坠儿很值些钱,连忙一手拽下来,拿在手中就递给叶蓁蓁。
“好妹妹,今儿你头一次叫我哥, 我身上也没带什么好玩儿的东西,这只玉佩先给你,往后我再给你寻其他好玩儿的东西啊。”
一面还催促叶蓁蓁快将她腰带上挂着的那只小葫芦取下来,挂上他送的这只白玉坠儿。
叶蓁蓁却不肯。
这只小葫芦还是当年在龙塘村的时候许攸宁亲手做了送她的,随后她就一直戴在身上。中间有几次上面的绳子和穗子都磨断了,她就又穿了新的绳子和穗子,照样带着。又因为时常拿在手中把玩的缘故,这只小葫芦现在已经被她摩挲的通体都很光滑了。
叶蓁蓁自然也知道魏朗送她的白玉坠儿很贵重,买多少只这样的小葫芦都足够了,但这是许攸宁送给她的,她哪能看到白玉坠儿就将这个取下来呢?那许攸宁心里得多伤心啊,不得以为她有了个做长兴侯的世子哥哥就忘了他这个哥哥啊?
就只是伸手接过魏朗送的这白玉坠儿,也没有戴,而是对他道谢:“谢谢哥。不过这只小葫芦我从小戴着,早就已经戴习惯了,我还是继续戴着吧。”
魏朗一听也只得罢了。
而许攸宁原本听着叶蓁蓁脆生生的叫魏朗哥哥的时候他心里其实很不舒服,就好像原本该是他专属的某样东西现在竟然被人给分走了一半,再不是他一个人专属的了。不过现在看到叶蓁蓁拒绝魏朗送她的白玉坠儿,一定坚持要戴他送的这只小葫芦,他的心情又好了起来。
而且既然叶蓁蓁已经认了魏衍和魏朗,他身为叶蓁蓁的丈夫肯定也要重新对魏衍和魏朗行礼。
魏衍因为早年间自己和宁夫人的事,心里也只愿这天下间的有情人都终成眷属,做父母的最好都不要出手干涉。而且刚刚他暗中忖度了许攸宁一番,觉得他举止有度,为人也不卑不亢,心里也很喜欢他。这会儿见许攸宁过来对他行大礼,称呼他为岳父,他自然欣然答应。
见过魏衍之后许攸宁就去见魏朗。
虽然魏朗的年岁比许攸宁要小,但因为他是叶蓁蓁的哥哥,他自然也要对他行礼。
魏朗心里得意,腰背儿挺得笔直,嘴角挂着欠扁的笑意,眉眼斜挑着看许攸宁。而且也不晓得是为了故意寒碜许攸宁还是什么,等他大剌剌的受完许攸宁的礼,还抬手在许攸宁的肩上拍了拍,言语间很嘚瑟的叫他妹夫。
许攸宁对这些倒不是很在意。他看得出来魏朗实际上是个赤诚的人,不过就是现在人还没有长大,玩心很重,就算被他嘴上占了点小便宜那也没有什么。
最重要的是,他不想叶蓁蓁夹在中间为难。
一家子认完亲之后那可谓是皆大欢喜。叶蓁蓁随后也才晓得魏衍接到魏朗遣人送的口信,知道她今日会到,所以今日一早儿才从军营赶回来的。身上的衣裳也才刚换下,就连忙到大门口去接她了。可见魏衍心中对她这个女儿的看重。
彼此坐着叙了会儿话,说起这些年的一些事,魏衍心中满满的都是对叶蓁蓁的愧疚和怜惜,一时之间恨不能将这天底下最好的东西都搜寻来给她。
于是接下来在这长兴侯府里面住的这几天时间里面,魏衍和魏朗天天过来给叶蓁蓁送东西。珠宝首饰,古董玩物,衣料布匹,什么都有。还叫了好几个裁缝过来给她量身高尺寸,说是要给她做四季的衣服。
因为很感激叶细妹救了叶蓁蓁一命,还有这些年辛苦带大叶蓁蓁的恩情,魏衍和魏朗对她自然也有诸多感谢,送了她好些儿贵重的东西,叶细妹都吓的不敢收。
至于许攸宁,这可是魏衍唯一的女婿,怎么能不对他好?就是魏朗,虽然因为吃醋叶蓁蓁叫了许攸宁这么多年的哥哥,但在他心里这也是他自家人,他可以言语上仗着自己是叶蓁蓁兄长的身份欺负许攸宁两句,但旁人那肯定不能欺负他。任凭见到什么人,都要跟人家说这是他长兴侯府的姑爷,他魏朗的妹夫,必须要别人对许攸宁态度恭敬,若不然就是跟他魏朗和整个长兴侯府过不去。
而且他心里面其实对许攸宁也是服气的。那会儿他要去掀开马车帘子见叶蓁蓁,许攸宁拿剑指着他,虽然他也躲闪了,但三招之内还是被许攸宁用剑架住了脖颈。
要知道他自打懂事起魏衍就开始带他去军营了,后来等他再大些就请了好几个师父教他武艺,他原本以为自己武艺很厉害,没想到最后竟然会在许攸宁手上吃了亏。
特别是在他知道许攸宁其实并不是从小儿开始学的武艺,是在上了府学之后才跟着几位师父学了两三年,他心里那就越发的不得劲了。
就磨着许攸宁一定要再跟他比试。自然比试不过,心里还是很不服气,就叫了自己的那几位师父过来,让他们一一的跟许攸宁比试。
魏家几辈人都是将才,学的武艺也都是棍棒刀枪之类实打实的功夫,比较重力道,其实学剑的不多,在剑术上面也鲜少有精通的。而那日魏朗手里只拿了根马鞭子,也难怪会打许攸宁不过。
但魏朗总是不肯承认自己学了这十年左右的功夫竟然会比不上才学了两三年功夫的许攸宁,怎么着也得让许攸宁拿着刀枪棍棒之类的跟他比试一番。
而许攸宁在府学的时候学的最多的就是剑术,刀枪棍棒之类的虽然也有涉及,但都比较少,那些个师父也没有魏衍特地请来教导魏朗的好,倒正好趁着这次机会好好的跟这些师父学一学。
这些师父也都知道许攸宁是魏衍的姑爷,既然他想学,他们敢不用心教导?也就没有半点儿藏私的将自己所学都教给了他。一教之下就发现这许攸宁绝顶聪明,就教的越发的用心了。
又因为这长兴侯府里面有好些幕僚都是在军事上很有才能的,许攸宁以前在府学接触这些接触的少,现在既然有机会那肯定要多学一学。
魏衍见他这样用功心里很高兴,还送了他好几本兵书,叫他带回去看。甚至还有心想要将他留在自己身边的军营里面,不想让他去当个什么劳什子的知县。
云南府很大,下面辖制的县有很多,许攸宁只是其中一个县的县令罢了,虽然离着昆明不远,但到底不如住在他这长兴侯府里面,想要见面随时都可以见的。
其实最主要的还是魏衍心里舍不得叶蓁蓁。知道他们两个小夫妻感情很好,一旦许攸宁到任上叶蓁蓁肯定也要跟着去的,到那时候他想要见叶蓁蓁可就没有现在这么方便了。
但还是被许攸宁给婉拒了。
许攸宁拒绝的理由也很有道理,他这知县的官职虽然不大,但到底是朝廷任命下来的,这会儿魏衍想要留他在长兴侯府,在军中任职不难,但一封章奏上大天听,朝廷会怎么想?
当年原就是因为魏父酒后的无意之言魏家一家才受的牵连,被发配到云南这里镇守,终生不得回京,这些年中魏家好不容易才有了些建树,让朝廷不再追究那些事,怎么能这时候因为许攸宁让朝廷心中再对魏衍不满?
魏衍想了一想,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就同意了。
随后再住了几天,许攸宁和叶蓁蓁他们就向魏衍和魏朗作辞。
魏衍自是不舍,魏朗更加舍不得。
这些年魏衍也没有娶妻,身边连个妾室都没有,长兴侯府里面就只有他一个孩子。虽然从小儿服侍他的仆从很多,但到底没有兄弟姐妹,还是会觉得孤单。好不容易这会儿认回来个亲妹妹,还能每天跟许攸宁切磋,没事还能逗逗元宵,他心里正觉得高兴热闹,可他们竟然要走了。
但有魏衍在后面勒令着他,说不得也只能委委屈屈的放他们走。不过还是送出了好长一段路才回来。
不过不比许攸宁和叶蓁蓁来时才一辆马车,这会儿他们去上任的时候有好几辆马车。里面装的都是魏衍和魏朗给他们的东西。另外魏衍还精心的挑选了三十六名武艺高强的侍卫随同他们一块儿去任上,好护着他们安全。再有两个丫鬟,一个名叫芙蓉,一个名叫芍药,是遣过去伺候叶蓁蓁和叶细妹的。
叶细妹就感叹,这可真是大变样啊。谁能想到她现在竟然还能用上丫鬟呢。而且亲家竟然还是长兴侯,想想就跟在做梦一样。
叶蓁蓁听了抿唇而笑。
她倒没觉得有多大区别,只要他们一家子还是好好儿的在一块儿,那就比什么都好了。
等他们到了任上,许攸宁跟原来的知县交接完,就唤了县衙里面的人过来参见。
原本这些县衙里面的人私底下已经碰过头了,说这新县令刚来上任,他们不能事事都配合,也得让新县令知道知道他们的重要性,不能让新县令眼里没有他们。甚至连为难新县令的法子他们都已经想出来好几个。
但谁能料想到这位新县令竟然会是长兴侯的女婿啊?再看长兴侯府遣来的那三十六名侍卫,往县衙门口一见,个个人高马大的,简直都要将外面的日头都敢遮挡住了,他们哪里还敢为难许攸宁?自然凡事许攸宁说什么他们都老老实实的执行去了,不敢出半点幺蛾子。
☆、伺候
叶蓁蓁这时则忙着和叶细妹,还有芙蓉和芍药一块儿收拾县衙后衙。
虽然有了芍药和芙蓉这两个丫鬟, 但叶细妹是做惯了事的人, 闲不下来, 见着芙蓉和芍药两个姑娘年纪不大,言语间倒将她们两个当成自己的晚辈一样的来疼惜, 哪里能什么事都让她们两个做,她自己在一旁干看着呢?而叶蓁蓁也不习惯有人服侍,所以凡事依然亲力亲为。
历来的知县家人都住在这县衙后衙,也算得上知县这个职位是包住的, 倒省了在外面租赁房子的钱。而上个知县一家才刚搬走,所以这后衙纵然看着有些老旧了,但还是很干净整洁的。
叶蓁蓁她们打扫了半日,将各处都擦拭了一遍, 床铺好,就遣了两个侍卫去外面买一应需要的米面菜蔬之类。
到晚上大伙儿吃完饭之后就各自回屋歇息。芙蓉和芍药原本还要伺候叶蓁蓁和许攸宁洗漱,但被他们两个人给拒绝了。
许攸宁打了一盆水过来, 两个人洗漱完上床躺着说话, 叶蓁蓁还苦着一张小脸说道:“早知道当初就不该答应我爹,收下芙蓉和芍药。现在看着她们两个人什么事都抢着做,我和娘在旁边就感觉站也不是, 坐也不是,实在是尴尬。”
许攸宁闻言微笑,抬手轻轻的刮蹭了下她的鼻子,笑道:“现在不比以前, 你可是长兴侯唯一的女儿,身份尊贵,只这两个丫鬟伺候你你都觉得不习惯,那往后要再多几个丫鬟伺候你你该如何?”
“这有什么不一样的?”叶蓁蓁咕哝了一声,侧过身抱住了许攸宁的一只胳膊,“我不还是我?难道就因为我多了个爹,还要让我自己过的尴尬,不自在啊?我还是喜欢自己做那些事。再说了,就算身份再贵重的人,也不能整天坐着什么事都不做,连吃饭喝水都要别人捧到自己手边来吧?老那样坐着不运动对身体也不好啊。”
而且说起来她觉得那些事其实真的不算什么事。人嘛,活在这世上总得做点儿事吧?她可不想做米虫,整天躺着除了吃之外啥事都不做,那样的人生多没意思啊。
许攸宁微笑。
他很喜欢叶蓁蓁这样,没有贪恋权势富贵的心,不管在什么样的境况之下她都永远是她,不会改变。
就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发,笑道:“岳父也是一片好心为你和娘。不过你既然不习惯她们两个什么事都抢着做,你大可以明确的跟她们说好,什么事她们两个负责,什么事不用她们两个负责,待分工明确了,她们两个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事,你和娘也自在,这样岂不好?”
叶蓁蓁想想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就眉开眼笑的点了点头:“嗯,明天吃完早饭之后我就跟她们两个说这话。”
许攸宁见她眉眼间再无愁色,就笑着问道:“这下子不愁了,高兴了?”
叶蓁蓁没有猜想到他的心思,还笑着点了点头。随后就见许攸宁翻身过来压住她,眉眼微挑,笑着轻声的问道:“既然你现在不愁了,那能不能让夫君好好的伺候伺候你?”
他说的这个伺候,那可跟芙蓉和芍药的那种伺候不一样。
叶蓁蓁红了脸,伸手推他:“不用。你快下去。”
许攸宁却不肯从她身上下来,反倒笑道:“旁人的伺候你可以拒绝,不过我的这个伺候你肯定是拒绝不了的。”
一面说,一面捉住她的双手环住自己的脖颈,低头亲吻了下她的唇角,轻声低语:“好蓁蓁,乖乖的躺着别动,让为夫好好的伺候你,保管你会喜欢。”
大慈贴身带着阮云兰亲手写的书信,带了两名随从从寺中出发,昼夜快马赶往荆州,求见荆州刺史。
荆州刺史马顺听说是三个和尚过来求见他,还很不高兴的呵斥进来通报的那个人:“我这里是什么地方你不知道?三个和尚来找我你还进来跟我通报?你平常都是怎么当差的?”
说着,就要叫人将这人拉下去打二十板子。
这人吓的忙单膝跪了下去,禀报着:“小人原本也是要赶他们三个走的,但是领头的那个跟我说他早些年跟大人您相识,还给了小人一样东西,说只要大人您见到这样东西就肯定会见他。”
说着,就将手掌心里面握着的东西递过来。
马顺叫自己的副将过去将东西拿来给他看,发现竟然是一枚腰牌。当即他心中就砰砰乱跳起来,面色都有些变了。
但随后他就紧紧的将腰牌握在手里,面色也竭力恢复如常,沉声的叫那个人:“将他们三个人带到我后院书房来。”
那人领命起身退下。马顺随后又叫了副将过来,吩咐他:“你速去调遣一百名侍卫埋伏在我后院书房左右,再调遣三十名弓箭手埋伏在院墙附近。”
副将领命前去,马顺定了定心神,这才转身往后院书房走。
等他到了书房坐定,一会儿的功夫之后大慈三人也被人带到了。
说起来马顺和大慈两个人原都在昭天卫任职,是近身伺候庆仁帝的侍卫,后来庆仁帝因见马顺头脑灵活,在军事上也很有才能,时值边境不稳,庆仁帝就遣马顺去边境镇守。后来马顺屡建功勋,庆仁帝就一路将他擢升到荆州刺史这个位置,也算得上是一方封疆大吏了。而大慈因为武艺高超,后被庆仁帝调入暗卫,渐渐的做到暗卫的头领。
但当年大慈和马顺确实都是昭天卫里的弟兄,一起出生入死过的。所以这会儿再见,眼见故人鬓发半百,自己也年岁渐大,大痴心中不胜感慨。
就抬起右手对马顺打了个问讯,说道:“多年不见,马兄一向安好?”
言辞间仍然称呼他为马兄,可见仍然不忘当年情意。
马顺面上也做了诸多感慨的模样出来,同大慈很是感叹了一番,随后就请他落座,叙别后之情。又问他:“你如何做了和尚?”
既然是暗卫,身份自然不能为外人知道,而且宫变的时候马顺早就离开京城,远在荆州,所以并不知道大慈当年假借了个身份在寺庙中落发出家的事。
不过庆仁帝早就已经死了,江山也换了姓氏,当年机密的那些事如今都算不得什么了,大慈就没有隐瞒,将所有的事都悉数告知马顺。自然也是为了取信马顺的缘故。
随后他还取出了阮云兰亲手写的书信出来递给马顺:“这是娘娘亲手所写,让我送来给你。望你看在当年陛下对你的恩情上,助殿下早日夺回这万里江山。”
马顺当年原只是个侍卫,若非庆仁帝慧眼识珠,他这辈子可能都只是个侍卫而已,哪里能做到现在这样一方封疆大吏的位置?这般来说,庆仁帝对他确实有知遇之恩。
而这番知遇之恩,在大慈和阮云兰看来,也确实值得拼死以报。更何况阮云兰在信中也有承诺,只要马顺助许攸宁夺回江山,必定会给他封爵。
马顺看过信之后心中吃了一惊,面上却不显分毫,只问大慈:“殿下当真已经找到,不是娘娘和你们认错了人?”
担心大慈起疑,又忙说道:“我的意思是,陛下的血脉何等尊贵,当年又发生那种惨痛的事,我只担心殿下早就已经有了不测,却被有心之人冒充,混淆陛下血脉,这如何使得?若果真如此,到最后你我一番拼搏,却不是便宜了他人?就是往后九泉之下我们也无言面对陛下。”
“自然不会弄错。宫变之日是昭天卫指挥使王振护送殿下出宫,随后虽然他和殿下的消息全无,但现在我们已经找到了王振的尸首,还有他的佩刀和腰牌。就是先帝所用玉玺,我们也找到了。旁人如何会知道这件事?定然是殿下无疑了。”
马顺沉吟不语,面上神情却不大好看。
当年他接到李教授飞鸽传书,言他找到殿下,请他过去共商大计。他见兹事体大,确实带了几个人悄悄的赶到嘉宁府。
等到了,李教授就对他说殿下好像还不知道他自己的真实身份,不过他已经约了殿下晚间过来,到时他们两个人再对殿下见礼,同他说清楚他的真实身份,再问他是否有心光复季氏江山。不想晚间他们坐等右等,依然不见有人过来。李教授又是个聪明的人,言谈间竟然猜测出他早就有了不臣之心,想要找人假扮先帝遗孤,然后他好起事,夺这万里江山,却为他自己所有。便愤怒呵斥。
马顺此去原就是担心李教授向世人昭告已经找到先帝遗孤,破坏了他的大事,是存着杀了先帝遗孤的心事去的。现在又被李教授猜中心思,他索性先下手为强,杀了李教授。
先前他从跟李教授的谈话中也已经知道殿下现在在府学读书,是李教授的学生,所以杀了李教授之后他就遣人去查访近来李教授跟哪一个学子来往密切,又挨个的查询这几个学子的身份。最后就锁定了叶星华。
因见叶星华近来经常来李教授家中,他原又是个孤儿,说是家人从养生堂里面抱回来教养的。就是他的养父马顺也知道,原是先朝的一个官员。心中就认定肯定是那位前朝官员暗中藏匿先帝遗孤,等着合适的时机好助殿下夺回江山,他自己好建立不世之功。便是叶星华的身份,也定然是这位已经退了休的官员告知李教授的,就是因为知道李教授跟他一直有往来,心里也存了想要匡复季氏江山的心思。
便趁夜叫人去杀了叶星华。心中只以为此事已定,再无后顾之忧,次日他就回荆州继续招兵买马。
但眼见现在兵马粮草已经准备充足,他正待择日打着恢复季氏江山的旗号,号召那些个前朝臣子和天下人跟他一起起事,不想现在大慈竟然过来告诉他,他们已经找到了殿下。而且他们手里竟然还有先帝的玉玺,就连阮云兰也认可这个殿下,还要他相助那个殿下夺回他们季氏的江山。
这是多么可笑的事!难道他筹谋这些年,最后竟然要为他人做嫁衣?
至于什么爵位不爵位的,现在他压根就不会放在眼里。
面上却不动神色,只做了关心的模样套大慈的话,问明殿下现在身处何方,是又是何等样的人。
大慈见他言语间对先帝依然忠心拳拳,便是对殿下也极为关心,便也没有疑心,将许攸宁的事都和盘托出,告知给他知道。
马顺打听得清楚之后,身子往后仰靠在椅背之中,然后看着大慈似笑非笑的说道:“巧的很,你说殿下,我这里倒也有一位殿下。”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剧情是不是走得特别快?
☆、起疑
大慈对他说的这话自然很不解, 而马顺可能想着要让自己昔日的弟兄知道下他的野心, 所以也没有再继续卖关子, 而是叫了自己的副将过来,吩咐他:“你去将三公子叫过来。”
副将恭敬的应了一声是,连忙出门去叫人。
不一会儿的功夫马顺口中的三公子就过来了。二十岁上下的年纪,穿一件绛紫色的圆领绸袍子, 相貌生的也能算得上是清秀,只是给人的感觉有几分油腻轻浮, 一看就知道是个纨绔公子哥儿。
这三公子进来之后就恭恭敬敬的对马顺行了个礼,叫了他一声父亲。随后目光斜了大慈等三人一眼,显然心里在想这三个和尚是什么人。
马顺嗯了一声,对他点了点头。也没有要跟他介绍大慈的意思,反而看向大慈, 伸手指着三公子对他说道:“你来看,这就是我说的殿下。我这两日正打算发檄文告知天下人,我马顺深受先帝之恩,纵然粉身碎骨也无以为报,现在既然已经找到先帝遗孤, 就要协助殿下从阮鸿达的手中夺回这原本属于季家的江山, 好报当日陛下对我的莫大恩情。”
说完之后, 他还笑眯眯的问大慈:“陈兄,你觉得我这主意如何?天下人会不会觉得我马顺是个知恩图报的人,然后就会积极响应我起事?”
大慈俗家姓陈,马顺一直称呼他为陈兄, 即便现在他已经是和尚了,但马顺也依然没有对他改称呼。
到了现在,大慈如何会不明白马顺的意思和他的野心?
说什么他深受先帝之恩纵然粉身碎骨无以为报,但他所谓的这个殿下竟然是他自己的三儿子。
天下人又没有见过殿下,哪里会知道这个殿下到底是真还是假?到时马顺打着匡扶季氏江山,协助殿下夺回江山的旗号,实际上这江山夺下来之后不要改姓马?便是暂且不改姓马,但一切事不也要由得马顺做主。
他就是下一个曹操了。到时挟天子以令诸侯,而旁人还会不知道这个天子竟然是他的儿子。
大慈是个耿直的人,当下就气的伸手指着马顺呵斥:“你自己也知道身受陛下恩情,让你从一名小小的侍卫做到现如今这个封疆大吏的位置,但你就要这样回报陛下对你的恩情?你简直禽兽不如。”
还连声的说陛下当初看错了人,娘娘也看错了人,他也看错了人,竟然以为马顺是个对陛下赤胆忠心的好臣子,但现在看来,也无非是个小人一个。
马顺被他这样指着鼻子骂面上也有几分过不去,一张脸沉了下去,寒声的说道:“什么恩情不恩情的,不过是大家各取所需罢了。我有才能,会打仗,会治军,陛下才会提拔我。说到底我不也为他出生入死过?就是我这个荆州刺史的位置也是我凭自己的真本事和我自己的性命挣来的,不然你以为陛下会白白的施舍给我这个位置?”
大慈心中气愤不已,也说他不过,索性不再言语,从身后一名侍卫的手中拔了弯刀在手,刀尖直指马顺,森然道:“既然如此我们还有什么好说的?纳命来吧。”
马顺冷笑:“陈兄,你可真是愚蠢。不怕告诉你,你还未进我这书房之前我就已经布下天罗地网。之所以刚刚还跟你虚与委蛇这么长时间,不过是想从你口中知道殿下是何人,现在在何处罢了。既然现在这些我都已经知道了,你以为我还会让你活着离开?”
说着,大声的喝叫副将:“唤了在外埋伏的人进来,将这三个人杀了。”
副将领命,口中一声唿哨,埋伏在书房外面的那些侍卫立刻全都涌了进来。
大慈一见这个阵仗就知道今日他绝无可能活着走出这里。心中悲愤之下,双目赤红,不再言语,手执弯刀望着马顺就冲了过去。
纵然今日他死,也要拉着马顺一起陪葬,不能让他以后做出对殿下不利的事来。也算得上是忠于先帝,九泉之下也有面目再见他。
只是就算他武艺再高超,但双拳难敌四手,压根无法近马顺的身。眼看着马顺在一众侍卫的护卫下走出书房,他不再恋战,拼着身上重伤,依然往前追赶马顺。
只是纵然他勉强杀出了书房,被一众侍卫阻拦,依然近不了马顺的身。马顺反倒从副将手中接过弓箭来,稳稳的瞄准了他。
长箭咻的一声破空发出,正中大慈左胸。
剧痛传来,大慈动作一顿。只是他尚且还来不及说出骂马顺的话来,就已经被赶上来的一众侍卫乱刀砍死。
等到他咽气身亡,马顺沿着众侍卫让出来的一条道,脚踩着一地的猩红鲜血慢慢走近来。
就见大慈双目依然圆睁望着天空,显然是死不瞑目。
马顺笑:“你说我这个人禽兽不如,但我心中也还是念着些我们当年的那些兄弟情意的。”
说着,挥手叫了个人过来吩咐:“叫人去买一副棺材来收敛了他,好生的安葬了。”
那人应了一声是,转身自去办事。马顺就又叫了副将过来,吩咐他:“你去挑选二十个武艺高超的人出来,带着他们明日就启程赶往云南曲靖县,暗中将这个县的知县,名叫许攸宁的人杀了。记着,手法利落点,一定不能让人知道你们是我的人。”
副将垂首领命,转身正要去挑人,忽然又被马顺叫了回来。
因为马顺忽然想起一件事来,就又叫他回来嘱咐:“这云南是长兴侯的天下,我听得说这个长兴侯纪律严明,这些年将云南治理的很好。曲靖县离着昆明也近,你们的踪迹和身份万不可被他察觉发现,若不然,”
说到这里,他的神情转冷:“你们也不用活着回来了。”
副将闻言心中一凛,但也只得恭敬的应答了下来。
与此同时,皇宫御书房里面,天佑帝阮鸿达正在听地上跪着的人回禀。
“小人查探到京郊长公主所居住的寺庙里面近来频有僧人外出,甚至现在寺中只有寥寥几个僧人。不过长公主和她的侍女还在寺中,没有外出。”
阮鸿达提着朱笔的手一顿,眉头皱起,似是在想什么事。
虽然他确实让他的这个女儿住在寺庙中不加干涉不假,但这些年其实也一直遣人在暗中监视着她。只要她老老实实的,他这个做父亲的也不想真的对自己的女儿如何。
而这些年阮云兰也确实安分守己的很,只在寺庙中诵经礼佛,不想现在她竟然开始不安分起来。
就沉声的吩咐这人:“去将她身边伺候的冯嬷嬷和侍女,还有寺中留下来的那几个僧人全都召过来,问明长公主最近有何异动。若这些人不肯说,那就严刑逼供,一定要撬开他们的嘴。”
侍卫答应着退了下去,两天之后过来回话。
“长公主身边的那位冯嬷嬷拒不开口,一个字都不肯说,后来被小人们逼问的狠了,自己撞墙死了。其他的侍女和那几个僧人知道的信息都不多,小人根据他们的招供,只能零星拼凑得出长公主仿似找到了一个很重要的人,就将寺中所有僧人全都遣出去保护那个人。那个人现在仿似在云南。另外她好像还写了一封书信,叫寺中一个名叫大慈的僧人送往荆州去了。”
是什么重要的人,竟然能让他这个青灯古佛二十年,一心不问世事的女儿这样重视?
阮鸿达沉吟了片刻,忽然问:“这段日子长公主可有外出见过什么人?又或者可有什么人进过寺中,见过长公主?”
“这个小人也曾询问过。根据这几个侍女和僧人所言,长公主这些年中基本没有出过寺,寺中也一向少有人来。只是4月的时候有个人拿着抄写好的佛经进寺,僧人带他去见了大慈,正巧长公主和大慈在谈论佛法,也凑巧见过了此人。”
“这个人是谁?”阮鸿达连忙追问。
侍卫忙回道:“他叫许攸宁,原是今年进京赶考的学子,初到京城之时一家人就借住在寺中山门下的两间厢房里面。因为家贫无力付租赁厢房的钱,就帮着寺中抄写经书。小人也查过此人,会试的时候考中了第九名,殿试在二甲末,吏部随后遣他到云南曲靖为知县,早在4月底的时候他就已经带着家人赶往云南任上了。”
许攸宁,许攸宁
阮鸿达口中慢慢的念着这个名字,眼前忽然出现一张脸来。
历来外放的官员离京之前都要先来拜见他,阮鸿达记得今科殿试之后,吏部也曾带了这些要外放的官员来见他。
当时他看过了名单,看到许攸宁这个名字的时候还觉得这个名字取的有几分意思。
殖殖其庭,有觉其楹。哙哙其正,哕哕其冥。君子攸宁。
这原意是君王住着心安宁的意思,但这一个小小的知县竟然会叫这个名字。
就问谁人是许攸宁,随后就见下面跪拜的一群人里面有个人直起身来。
阮鸿达当时只觉得这个许攸宁相貌生的很是俊雅,甚至眉眼间还有几分像他亡妻。
原还因为他的名字心中有不满,想要叫他改个名字,但见着他眉眼间的这几分熟悉,想起自己的那位亡妻来,阮鸿达心中不由的就涌上一股子愧疚之意来。
于是心中也没有不满了,反倒很温和的勉励了许攸宁几句话。随后就挥手叫吏部侍郎带着他们这些人下去,即刻启程,各自去到任上。
阮云兰也见过许攸宁?那她近来的这番动作,是否会跟这个许攸宁有关?
这个许攸宁又到底是什么身份,能让阮云兰将隐匿在寺中的那些前朝暗卫全都遣出去?
☆、危险
阮鸿达是知道的, 因着二十年前他夺了这个皇位, 令人杀了庆仁帝和阮云兰女儿的缘故,阮云兰心中对他恨极,连带着对她自己的一干兄弟姐妹和亲戚也都恨极, 所以这些年她才一直在寺中礼佛, 不见任何人。
想来想去的,这天底下也就唯有一个人能让阮云兰会如此不安分了。
但是这二十年中不是压根就没有那个人的一点信息吗?怎么, 原来他还没有死,甚至很可能那个人就是许攸宁?
想到这里, 阮鸿达心中一凛。
他皱着眉, 背着双手在御书房里面走来走去, 忽然停下脚步, 下定了决心一般, 吩咐侍卫:“你带几个人, 去寺中将长公主叫过来。”
侍卫应了一声是,转身退下。
原本阮云兰见宫中来人将冯嬷嬷和她身边伺候的那些侍女,甚至寺中仅剩的几个僧人都叫走,她心中就已经惴惴不安的了。随后她等了两三日也不见这些人有一个回来, 心中就越发的焦急起来。
不想现在又有几个侍卫过来, 说是陛下叫她进宫。
阮云兰不肯去,侍卫竟然上前过来要拉她。
“你们竟敢动我?”阮云兰甩开他们的手,面上森然,语气冰冷,“不想活了?”
念及这位虽然是前朝皇后, 但毕竟又是当今皇帝的长公主,身份还是很贵重的,现在听她这样说,一众侍卫还真不敢上前过去拉她。
可是皇上说的话他们也不敢不听。若现在不能将阮云兰带进宫去面见皇上,只怕他们这些人都会被处死。
两相僵持了一会儿,最后还是侍卫长对阮云兰抱了抱拳,说一句小人也是皇命在身,得罪了,就过来伸手拽着阮云兰的胳膊,不顾她的挣扎和威胁,一直将她拉到马车里面坐好。又吩咐赶车,快马加鞭往皇宫赶来。
一路颠簸,阮云兰在车上吐了两次,等到了皇宫御书房,她已经面无血色,全身发软无力了。
但纵然如此,在见到阮鸿达的时候她还是下意识的挺直了腰背,面带嘲讽的说道:“二十年前我就说过,我们两个人有不共戴天之仇,这辈子不到黄泉不见。你今日竟然叫我过来,怎么,是你要死了?”
阮鸿达不说话,坐在椅中看着面色阴沉的看着阮云兰。
他还记得阮云兰小时候是个很娇气的小姑娘,会声音娇软的叫他父亲,也会跟他撒娇,但是现在,他们父女两个人就是仇人。
“云兰,再如何说我都是你的父亲,你做女儿的,二十年没有见过自己的父亲,现在见过自己父亲,第一句话就是咒自己的父亲死?”
“父亲?”
阮云兰好似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笑出了声来。好一会儿她才停下笑声,看着阮鸿达,满面嘲讽,“做父亲的难道不该希望自己的女儿过得好吗?可你有见过这天底下有哪个父亲会杀自己女儿的丈夫,还有自己女儿所生的儿女吗?这样的人也配做父亲?”
阮鸿达不说话。他知道这件事会一直横亘在他和阮云兰中间抹不去,也明白阮云兰这辈子都不会再原谅他了。
不过没有关系,有些事他压根也就没有想过要让阮云兰明白。而且,今日他叫阮云兰过来也不是为了跟他修补他们父女两个人之间的关系的。
做大事的人,哪里能被那些世俗的儿女情长所束缚?像阮云兰这样只知道丈夫子女的人是永远都不会懂得的。
就不再就这件事说什么了,转而直截了当的问道:“你找到宁儿了?”
阮云兰闻言,心中狠狠的跳了一下。然后她一脸震惊慌乱的看着阮鸿达。
他怎么会知道这件事?明明这件事她暂且还没有走漏任何风声
她心中纷乱如麻,但嘴上却不肯承认,反而竭力否认着:“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二十年前宁儿不就死在你手里了吗?你现在倒来问我这句话。”
阮鸿达目光如炬,也一直在看着她,自然将她脸上刚刚的震惊和慌乱都看在了眼里,也就瞬间明白他猜对了。
“兰儿,你还是跟当年一样的蠢,也一样的沉不住气。”
终于确认了这件事,阮鸿达微笑,手扶着案面慢慢的站起来,“原本我也以为这些年里面一直没有宁儿的消息,他肯定已经死了。便是他没有死,只要他一直安分守己的待在民间,不爆出自己的真实身份来,我这个做外祖父的也不一定非要置他于死地。但你现在竟然想要在天下人面前爆出他的真实身份来,你说,我怎么还能留下他?”
阮云兰面上原就没有什么血色,这会儿整张脸更是跟纸一样的惨白一片,全身也忍不住的发起抖来。
她心中明明知道阮鸿达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但她依然不肯承认,反而冷着声音说道:“我看你是要疯了。我压根就不明白你说的这些到底是什么话。”
“那我就跟你说的更明白一点。”
阮鸿达自案后转过来,一面目光紧盯着她,一面抬脚慢慢的往这里走。
“许攸宁就是宁儿,是不是?你将隐匿在你寺中的那些前朝暗卫悉数遣了出去,就是要他们去云南曲靖保护他,是不是?你让大慈带着你的书信赶往荆州,是要他去见荆州刺史马顺,让他协助许攸宁起事,是不是?”
阮云兰没想到阮鸿达竟然能将这些事都猜了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甚至连寺中的那些僧人的真实身份其实是前朝暗卫的事他都知道,一时只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而阮鸿达也不需要她说话,只叹息着:“你这样蠢笨的性子,可真不是个做大事的人,竟然还想要让那个季氏余孽再夺回皇位。你也不想一想,那个马顺若果真忠心,二十年前怎么不见他有何异动,这二十年中依然心安理得的做着他的荆州刺史?我也不怕实话告诉你,二十年前我登上这皇位的时候,那马顺可是立刻就写了一封章奏过来,跟我表明他的忠心。我原也想撤了他荆州刺史的位置,但想着当时朝廷白废待兴,正是要用人的时候,就暂且没有动他。后来见他这些年中倒也算安分守己,便继续让他做了这个荆州刺史。但你竟然天真的以为这个马顺会对你,对那个季氏余孽忠心?”
说到这里,阮鸿达一脸倨傲:“而且,就算马顺甘愿出手相助那个季氏余孽起事又如何?我压根就没有将他放在眼里。天兵所到之处,杀了马顺也不过如杀死一只蚂蚁一般。”
“我的宁儿不是余孽,他不是余孽。”
原本阮云兰见阮鸿达竟然猜中了所有的事心中满是惧怕和惊慌,觉得因为自己的这个擅自决定很可能会害死许攸宁。这会儿竟然又听到阮鸿达称呼许攸宁为季氏余孽,她再也忍不住,猛的一下子就爆发了出来,对着阮鸿达就大声的吼叫着:“他是我的儿子,我和陛下的儿子。他一出生就被立为太子,他原本是要做皇帝的,会是这世上最尊贵的人。都是你,你竟然杀了陛下,我的女儿,还想要杀他。就是母亲,要不是因为这件事,母亲怎么可能会死?皇位在你眼里就这样好?你连国丈的位置都不满足,还一定要做皇帝。可是我的这一辈子都被你给毁了你知不知道?我恨你,我恨你。”
说到后来,阮云兰大声的痛哭出声,一张脸也涨的通红。
听到她提到自己的发妻,阮鸿达面上也有片刻的黯然。
当年他的发妻也是因为知道了这件事,受了太大的打击才一病不起。随后一直不愿意见他,只在临终之时让人叫了他过去,恳求他一定要好好的对待阮云兰,不能杀她。
但若是早知道会有今日的事,他还不如二十年前就要了阮云兰的命呢。
就不再说什么,只看着阮云兰缓缓的说道:“好,这次我答应你,我们父女两个,这辈子不到黄泉不见。”
阮云兰睁大双眼看着他,颤着双唇问他:“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不是很想念你的母亲?去吧,陪你母亲去吧,这些年她一个人也很孤单寂寞。”
阮鸿达说完,就转过身不再看阮云兰,只叫了两个内监过来,吩咐他们带阮云兰下去:“你们两个,要体体面面的送长公主上路。”
第二日,朝野晓谕,长公主得病暴毙,陵寝葬于慧孝元皇后之侧。
同一日,阮鸿达秘密的叫了五十名暗卫过来,吩咐他们即刻启程去往云南曲靖,将知县许攸宁杀了。
许攸宁尚且不知自己的处境危险,正陪同叶蓁蓁回昆明长兴侯府。
长夏已过,金风渐凉,转眼八月中秋就要到了。
中秋是阖家团圆的日子,早先十几日魏衍和魏朗就遣了人过来传话,让许攸宁,叶蓁蓁,叶细妹和元宵他们中秋的时候一定要去云南跟他们一起过中秋节。
于是在将县衙里面的诸事安排妥当之后,许攸宁就同叶蓁蓁等人乘了马车,一起启程前往云南。
官道旁树木的叶子半黄半青的,两旁稻田里的稻子也已经成熟了,金黄一片。偶尔长风吹过,稻浪连绵起伏不停。
叶蓁蓁正坐在马车里面,一边跟许攸宁说话一边掰柑橘吃。
这是从洞庭湖那里运来的柑橘,不但不甜,反而还很有些酸。不说元宵,就是叶细妹和许攸宁都是不怎么吃的。
不过叶蓁蓁却很喜欢吃,而且一天还要吃好几个。
☆、身孕
其实叶蓁蓁原本也不大喜欢吃酸的东西, 只喜欢吃甜的,但近来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看到甜的东西她就会觉得反胃, 反倒很有些嗜酸起来。
许攸宁自然是依着她。非但这些柑橘,还会买了各种各样酸酸的蜜饯给她吃。就连现在他们出门去昆明,也随身携带了一只攒盒,里面满满的都装着各样酸酸的小零嘴。
不过看她整日只吃这些, 连饭都不怎么吃得下, 许攸宁还是有点儿担心的。
叶细妹也担心。这会儿她坐在马车里面,看着坐在她对面的叶蓁蓁刚吃完一个柑橘, 一脸意犹未尽似的又去拿了一个剥开来要吃,她忽然想到了一件事, 心中跳了一跳, 忙倾身问道:“蓁蓁,你的月事上次来是什么时候?”
“啊?”
叶蓁蓁正剥着柑橘的动作一顿,有些儿茫然的抬起头看着叶细妹。很显然不明白叶细妹为什么会忽然问她这话。
但随后她就飞快的看了许攸宁和元宵一眼。
元宵还小, 压根不晓得这件事,手里正拿了一块玫瑰饼在吃。
云南这里盛产玫瑰花, 每到玫瑰开放的时候就会有人采摘了最新鲜的玫瑰花瓣下来做成玫瑰露, 玫瑰卤和玫瑰饼这些,吃起来都甜甜的。元宵近来就迷上了吃这玫瑰饼, 经常缠着叶细妹要给他买。今儿临出门的时候还特地带了好几块才肯出门。
不过月事这种事元宵不懂,许攸宁不可能不懂的呀。
虽然说起来和许攸宁成亲也有四五个月了,但是现在当着他的面被叶细妹问这样的事, 叶蓁蓁还是觉得很害羞。
就红着一张脸垂头不语,继续剥着手里的柑橘。
倒是许攸宁代替她回答了:“是六月初十那日。”
这段日子又是离京赶路来云南,随后又认了魏衍和魏朗,再随同许攸宁到曲靖县上任,一连串的事忙下来,连叶蓁蓁自己都忘记了她的上一次月事的具体日期,不想许攸宁竟然会记得这么清楚!
叶蓁蓁这会儿真是连脖颈处都通红一片了,恨不得马车上出现一个洞,她钻到里面去再不出来才好。
就依然垂着头,目光只看着手里的柑橘,不好意思看任何人。
而许攸宁在回答完叶细妹的这句话之后,脑子里面也忽然有一个念头闪过。随后他只觉得有一个炸雷在他耳边轰然作响,脑子里面都是嗡嗡的声音。
叶细妹没顾得上去理他这会儿是如何的震惊,只掰着指头算了算日子。算完之后她就惊讶的跟叶蓁蓁说:“蓁蓁,你这都有两个月没来月事了。你现在又这样的嗜酸,你该不是,该不是怀上了吧?”
这也实在不怪叶细妹。一来她自己也才生养过一个孩子,那会儿连自己怀孕了都不知道,二来,这段日子连着发生了这么多的事,她也确实没有顾得上叶蓁蓁有没有什么异常的地方。
再者,若认真说起来,六月初十他们还在路上,才刚到云南的吧?
叶细妹说的这般直白,叶蓁蓁怎么会不明白?心中一颤,手也跟着一抖,柑橘就没有拿稳,骨碌碌的滚到了地上去。
元宵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看着这剥了一半的柑橘滚到地上,还问叶蓁蓁:“姐姐,这柑橘你不吃了?”
叶蓁蓁:
现在她好像有比吃柑橘更重要的事吧?
她竟然怀了孩子?她现在才多大年纪,能生得出孩子来?
想着想着,竟然就给吓哭了。
许攸宁原还震惊着呢,脑子里面一片空白,忽然听到叶蓁蓁的哭声,他忙回过神来,伸手圈住她的腰,低头关切的连声问着:“蓁蓁,你怎么了?可是哪里觉得不舒服?”
叶细妹也吓了一跳,忙开口询问她这是怎么了。
要知道她现在极有可能怀了身孕,那肯定马虎不得,稍微哪里有一点不舒服都要问清楚。
叶蓁蓁却不说话,只是哭。最后在许攸宁的一再追问下,她才抽抽噎噎的说出了她之所以会哭的原因。
竟然是因为害怕才哭的。
叶细妹听了她这个原因,很有几分苦笑不得。
“这生孩子是每个女人都要经历的事,有什么可怕的呢?而且有些女人生不出孩子来,到处求佛求药,急的跟什么似的,像你这样成了亲不上半年就怀了孩子,要知道这其实是很有福气的一件事呢。”
但是叶蓁蓁却不觉得自己有福气。
要知道她现在满打满算的虚岁也才十六岁而已,就算明知道以前的女人十三四岁生孩子的都有,十五六岁生孩子更是很寻常的事,但她潜意识里面还是会觉得很害怕。
叶细妹没有法子,见她吓的一直哭,只好拿言语一直劝慰她。
而许攸宁则是一声不发,只将她抱在怀里,慢慢的抬手拍着她的背,面上是若有所思的神情。叶细妹在旁瞧见,心里面就有了很不好的预感。
于是这日傍晚一众人寻到一处客栈,停车要下来歇息的时候,叶细妹特地叫了许攸宁到一旁说话。
“我知道你很疼爱蓁蓁,但凡她说什么话你都会依从。这次她若果真怀了身孕,依着她刚刚害怕的模样,我只怕你心中就会存了不要这个孩子的念头。但我可告诉你了,这件事你想都不要想。不说有了孩子是件高兴的事,这天底下哪个女人不要生孩子?一直生不出孩子那才叫心慌害怕呢。就是她真不想要这个孩子,你抓了药回来让她喝了打掉,往后她不照样还得生孩子?总归是躲不掉这一关的。而且,你以为堕胎就不痛了?若是不慎伤了她的根本,往后她想怀孩子都怀不上,到时候你们两个就是后悔也没有用了。”
原本许攸宁见着叶蓁蓁害怕的模样,听着她害怕的言语,心里面确实存了想要将这个孩子打掉,等往后叶蓁蓁年纪再大些的时候再怀一个的想法,但是现在听到叶细妹说的这番很有道理的话,他就有些犹豫起来。
片刻之后他才说道:“但是现在蓁蓁年纪还小,而且她很害怕这件事,我想还是”
一语未了,就被叶细妹给打断了:“等到十月怀胎之后她虚岁就已经十七了,年纪也算不得小了。要知道咱们以前村里的荷花婶子可是十四岁就生了孩子的,不也好好儿的,一点事都没有?再说了,蓁蓁这是以前没有生过孩子,猛然的知道自己怀上了,心里面害怕也是很正常的事。但等再过得两个月,孩子在她肚子里面会动了,到时候你叫她不要她还要跟你拼命呢。”
见许攸宁还要说话,叶细妹又劝说他:“行了,你是男人,这些个事跟你说了你也不会明白。赶明儿到了你岳父那,咱们请你岳父请个好的大夫过来给蓁蓁瞧瞧。若她果真怀了身孕,她还小就算了,但你可不能跟着她一起胡来啊。”
许攸宁也只得不言语了。而且说实话,在知道叶蓁蓁怀了孩子之后他心里其实也是很高兴的。
叶细妹又嘱咐了他几句话,然后就催促他快回去陪叶蓁蓁。
许攸宁心里也一直在挂念着叶蓁蓁,于是跟叶细妹作辞之后连忙转身回屋。
等进了屋,就见叶细妹正坐在窗边的一张椅中,目光呆呆的望着窗外,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许攸宁见状,忙叫了她一声:“蓁蓁?”
连着叫了两声,才见叶蓁蓁转过头来看他,面上的笑容一看就很勉强。
而且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害怕的缘故,她现在的脸色看着有点儿苍白。
许攸宁一见,立刻就觉得心中密密麻麻的都是疼。
忙快步走过去,弯腰倾身就将她整个人都抱在自己怀里坐着,他自己则坐到了刚刚叶蓁蓁坐的椅中。
低头亲了亲她的额头一下,许攸宁轻声的问:“你刚刚在想什么?”
叶蓁蓁不回答,反而问他:“刚刚娘叫你过去说了些什么话?”
许攸宁沉吟不语,显然没有想好该怎么回答。
叶蓁蓁一见就笑了起来。
她知道许攸宁是个说谎话脸不红心不跳的人,但是现在难得他在她面前还有为难的样子,而不是直接对她撒谎。
这至少说明她在他心目中确实跟外人不一样。
就笑着抬起右手,伸食指点了他的额头一下,然后说道:“原来我们的许大人也有不知道该如何说谎话的时候。”
打趣完了许攸宁之后她又笑道:“行啦,就算你不说我也知道娘对你说了什么话。肯定是担心我孩子气,因为害怕的缘故要将腹中的孩子打掉。又见你以往对我百依百顺,深怕你会跟着我一块儿胡闹,所以才特地叫你过去嘱咐了几句。是不是这个话?”
“我的蓁蓁真聪明,”许攸宁笑着低头亲了下她的眉心,“什么事都瞒不过你。”
叶蓁蓁抿唇一笑:“你就别给我戴高帽子啦,我才不听你说的这些个甜言蜜语呢。”
不过其实她还是很喜欢许攸宁跟她说这些的。
想想许攸宁在外人面前不说惜字如金,但也是个冷清,看着不好接近的人,独有在她面前一点儿架子都没有,她说什么就是什么,这样的一个人,她怎么会不喜欢?
而且见她害怕,他心里竟然真的有想过不要这个孩子。
这可是他的第一个孩子,叶蓁蓁不信他会不想当父亲。
说不感动那肯定是假的。至于这个孩子
刚刚她已经想过了,为了不让许攸宁担心,她索性就将刚刚她心里想的事全都说了出来。
☆、孩子
“哥哥, 我已经想过了,等明天到了我爹那里,咱们就请个大夫过来给我看看。若我真的有身孕了,这个孩子我肯定会好好的生下来的。”
叶蓁蓁说这句话的时候面上神情坚毅, 跟先前她在马车里面, 得知自己极有可能怀了身孕被吓的哭起来简直就不像是同一个人。
许攸宁且不说话, 看了她一会儿。见她这句话确实是发自真心的话, 而不是为了让他高兴才说出来的话,就有些不解的问她:“你刚刚对这件事不是很害怕的吗,怎么现在却忽然不怕了?”
叶蓁蓁嗔了他一眼。
“我以前又没有怀过孩子生过孩子, 忽然得知自己很可能怀了孩子,往后还要将他生下来, 我怎么可能会不怕?不过就算害怕这也是人之常情好不好。但是现在我想明白了,也就不怕了, 自然会好好的将他生下来。”
想想也是,孩子是她和许攸宁的血脉延续, 哪怕往后她和许攸宁都不在了,但是这个孩子会代替他们好好的活在这世上。仅想想就觉得很激动了。
而且, 既然身为女人, 好不容易来到这世间一趟, 总要尝尝做母亲是什么滋味的。
许攸宁没想到叶蓁蓁的心思忽然就来了这么一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压根就不用他来哄劝,一时之间反倒不知道该说什么话了。
反倒是叶蓁蓁想通了这件事之后整个人就有点亢奋起来。一会儿自己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肚腹处,一会儿还要拉了许攸宁的手轻轻的按在自己的肚腹处, 笑着对他说道:“哥哥,你来摸摸看,这里面可是我们两个人的孩子啊。也不知道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等以后我将他生下来,他大了,就会叫我们两个人爹娘了呢。”
许攸宁不说话,垂眼看着叶蓁蓁的肚腹处。
叶蓁蓁身形还是很纤细的,腰肢袅娜,看着跟以前没有半点变化。不过,她的肚腹里面现在真的怀有孩子了吗?
他们两个人的孩子!
想到这里,许攸宁心里就涌上了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这个孩子是他和蓁蓁两个的精血,想象着往后他生下来,小小的一个。然后他们两个人会看着他一年年的长大,跟元宵一样,刚开始不过是一个只会哭的小婴儿,但渐渐的就会走路,会牙牙学语。随后他还会一年年的长大,然后成了亲,也有了他自己的孩子。他生的孩子会叫他们祖父祖母。
而他和叶蓁蓁也会在这样平淡的生活里面渐渐的老去。不过这样的生活只要想一想就会是很幸福的。
能自然的老死,原就是这世间最幸福的事了。更何况这辈子他还能跟他挚爱的人一起生活,同她一起生儿育女。
这般想着,许攸宁心里不由的就对这个孩子升起了期待来。
“嗯。”他点了点头,双手圈住叶蓁蓁的腰,下巴轻轻的搁在她的头顶上,轻声的应答着,“咱们好好的将他生下来。”
叶蓁蓁听了,眉眼就弯了起来。
一夜在客栈歇息过,次日用了早饭之后一行人继续往昆明进发。
两日前许攸宁就遣了个人快马来长兴侯府告知魏衍和魏朗他们会在哪一日启程,魏朗得了这个信儿,算了算路程时间,估摸着他们今天下午时分会到,所以早早儿的就带了几个人在城外侯着。
远远的看到一众侍卫围着两辆马车过来,魏朗就知道这肯定是叶蓁蓁和许攸宁到了。
赶忙策马疾驰过来,不等到跟前就一个利落的翻身下马往马车这里走,一边走还一边大声的叫蓁儿。
赶车的是魏衍遣过去保护许攸宁和叶蓁蓁的侍卫之一,早就认出了自家世子,所以忙停住了马车。
许攸宁和叶蓁蓁隔着马车帘子也听到了魏朗叫叶蓁蓁的声音,叶蓁蓁就笑起来,转头跟许攸宁说道:“你看我这个哥哥,是不是跟个小孩儿一样?”
不过就算魏朗是个小孩儿那也是个热诚的小孩儿,对她这个妹妹也确实真心疼爱,叶蓁蓁心里还是很喜欢他的。
许攸宁听了,心里忍不住就醋了起来。
原本叶蓁蓁说完这句话之后就想要掀开马车帘子下车去见魏朗的,不过却被许攸宁从身后圈住了腰,还手中微微用力的将她的身子扳过来面对着他。然后也不等叶蓁蓁开口说话,低头就照着她的唇上咬了一口。
因为心里吃醋叶蓁蓁刚刚那么亲密的叫魏朗为哥哥,所以他咬的这一口也用了点儿力,疼的叶蓁蓁口中轻轻的嘶了一声。
咬完之后许攸宁还不肯放开叶蓁蓁,在她的唇上厮磨了下,然后才低沉着声音,很不高兴的说道:“以后不许你再叫魏朗为哥哥了。”
虽然他说的是警告的话,不过语气里面却带了点儿委屈,听得叶蓁蓁忍不住笑出了声来。
“我看不是他像个小孩儿,你才像个小孩儿呢。”
竟然还会吃魏朗的醋。
叶蓁蓁说完,就伸手推了许攸宁的肩膀一下,让他的双唇不再紧贴着她的双唇。随后就斜了他一眼,存心要气他一般,抿唇笑道:“魏朗可是跟我血浓于水的亲哥哥,我不叫他哥哥叫谁哥哥?”
许攸宁一听果然生气。正要握住她的胳膊再好好的‘教训’她一番,叶蓁蓁已经笑着掀开马车帘子弯腰往外走了。
芙蓉和芍药刚刚在后面跟叶细妹还有元宵共坐一辆马车,这会儿听到魏朗的声音,又见马车停了下来,就连忙下了自己坐的马车,站在叶蓁蓁这辆马车旁边,等着她掀开车帘子好扶她下来。
虽然跟在许攸宁和叶蓁蓁身后也没有两个月的时间,但芙蓉和芍药都看出来许攸宁和叶蓁蓁都是不喜欢有人在身边伺候的。特别是许攸宁,凡事甚至都喜欢他自己去伺候叶蓁蓁,压根就不用她们两个动手的。所以不得许攸宁和叶蓁蓁的吩咐,她们两个也不敢贸然掀开车帘子叫许攸宁和叶蓁蓁下车。
不过这会儿见马车帘子被从里面挑开了,叶蓁蓁探头出来,芙蓉忙伸手来搀扶她下车。
许攸宁随后也跟在叶蓁蓁身后下了马车。
魏朗这时候已经朝他们走过来了,看到叶蓁蓁他就伸开双臂,是想要过来抱叶蓁蓁的意思。
叶蓁蓁还来不及说话,许攸宁就已经黑着脸侧身挡在了她面前。
魏朗立刻就收回了双臂。
开玩笑,他可不想抱许攸宁。
但是对于许攸宁阻挠他抱叶蓁蓁的这件事他心里还是不满的,所以就不高兴的冲着许攸宁嚷嚷:“我要抱我妹妹你还在要在中间拦着啊?快让开!”
许攸宁才不会让他。
有时候他自己也觉得自己的这醋吃的好没来由。叶蓁蓁跟魏朗可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妹,他们两个人亲近些那也是很正常的事。
但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见不得叶蓁蓁跟其他人,特别是跟魏朗亲近,哪怕魏朗是她真正的兄长,他才是叶蓁蓁真正的哥哥。
在他的心里,叶蓁蓁就该只跟他一个人亲近,也只能叫他一个人哥哥的。
芙蓉一见这个局面,那必须得化解啊,不然按照她家世子的脾气,指不定真能在这里跟姑爷打一架。
就笑着对魏朗说道:“世子,您现在可不能抱姑娘。因为姑娘她很可能怀了身孕,咱们都不能随便碰她,以防伤着她腹中的孩子。”
魏朗一时还没有反应过来,呆呆的望着芙蓉,问她:“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芙蓉以前从来没有见过魏朗这副呆傻的模样,觉得很稀罕,想多看一会儿,就抿着唇笑,没有回答。
还是芍药在旁边笑道:“世子,芙蓉这话的意思,就是您快要做舅舅了。咱们侯爷呢,则是快要做外祖父了。”
魏朗终于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她们两个的意思了,只高兴的差点儿就在原地蹦了起来。
不过他虽然没有蹦,也在原地转了两圈,口中还一直在喃喃自语:“我要做舅舅了。哈哈,我要做舅舅了。”
越说到后来他脸上的笑容就越大,最后干脆一张嘴都笑的咧开了来。
高兴完之后他就连忙跑到叶蓁蓁这里来。哪怕许攸宁依然挡在叶蓁蓁面前他也一点儿都不介意了,只一叠声的问着叶蓁蓁:“我是不是真的要做舅舅了?”
这可真的是个很热情很开朗的少年,一如他的名字一样。
原本叶蓁蓁对这件事还是觉得有几分害羞的,但是现在看到魏朗高兴的模样,她脸上也忍不住的浮上笑容。
“我也不知道,”她面带微笑,语气温软,“还没有叫大夫过来看过呢。”
魏朗一听,赶忙叫了一个侍卫过来,吩咐他:“快,快,你现在就快马去请普济堂的曹大夫到侯府。”
侍卫应了一声,翻身上马走了。魏朗又要来扶叶蓁蓁。
不过见许攸宁已经右臂揽住了叶蓁蓁的腰,很亲密的将她拥在他自己的怀里,魏朗就知道他肯定没法子近叶蓁蓁的身了。
就有几分酸溜溜的说许攸宁:“你天天跟蓁儿腻在一块还嫌不够?这会儿她好不容易回家来看我这个哥哥和我爹,你都不肯放手片刻让我跟她好好的亲近亲近?”
许攸宁没说话,不过用实际行动做了回答。
那就是揽着叶蓁蓁的右臂又紧了两分,然后目光平静的看着魏朗。显然是不打算让步的了。
魏朗心里那个气啊。但这也没法子,谁叫许攸宁是叶蓁蓁的夫君呢。这要是真论起到底谁跟叶蓁蓁的关系更亲密,他显然是比不过许攸宁的。
☆、欢喜
不过魏朗转念又一想,叶蓁蓁一直都叫许攸宁是哥哥的, 这猛然间的冒出他这个亲哥来, 听到叶蓁蓁叫他哥哥, 想必许攸宁心里会很不舒服的吧?
但是许攸宁心里不舒服他心里就会舒服啊。所以魏朗就故意笑眯眯的跟叶蓁蓁说道:“蓁儿,你从刚刚看到我到现在,还没有叫过我一声哥哥呢。”
叶蓁蓁哪里会知道他的心思啊,闻言还真的从善如流的叫了他一声哥哥。
魏朗答应的特别大声, 一边答应还一边斜眼看许攸宁。
果然见许攸宁面色沉了一沉。
魏朗就继续火上浇油,笑着跟叶蓁蓁说道:“蓁儿, 你在曲靖县的这段日子哥哥我很想念你啊, 你想不想哥哥?”
说实话叶蓁蓁其实不是特别想,毕竟她才刚刚和魏衍魏朗相认,和他们在一起待了没几天就分开了, 要说对他们父子两个有多深的感情那肯定是骗人的。但是现在见魏朗看到她表现的这么高兴, 她哪里好意思说不想啊。
就点了点头,回道:“想的。”
魏朗一方面确实真心的为叶蓁蓁的这个回答感到高兴,另一方面见许攸宁的脸色已经沉如锅底了,他一时只觉得心中大畅,不由的就畅快的笑出了声来。
许攸宁心思缜密,其实早就已经看出来魏朗这是在故意气他,但就算这样, 他还是忍不出的觉得心里酸的厉害。
现在见魏朗笑的这样高兴,他也不理他,只低头体贴的问叶蓁蓁:“站了这么长时间累不累?我扶你回车里坐着歇息一会。”
说完, 就手扶着叶蓁蓁的胳膊让她上了马车,随后自己也矮身进了马车。
魏朗见自己已经成功的气到了许攸宁,觉得穷寇不必追,当下也就没有再说什么,面上得意的笑了两声,随后自己也翻身上马,一行人往长兴侯府进发。
等到了长兴侯府,那位曹大夫已经在府中侯着了。魏衍却不在府里面。
据魏朗所说,魏衍其实大部分时间都在军营里面,甚至吃住都跟那些兵士一起,很少在家的。不过魏朗也说了,他已经遣人去告诉了魏衍今天叶蓁蓁和许攸宁会到,待会儿他肯定会回来的。
现在最重要的事是让曹大夫给叶蓁蓁把把脉,看她到底有没有怀上孩子。
曹大夫就觉得压力挺大的。因为他在给叶蓁蓁把脉的时候,旁边如许攸宁,叶细妹,魏朗,甚至连芙蓉和芍药也都在紧张的看着他。就是元宵,原本只是个小孩子什么都不懂,但被这厅里面大人紧张和期待的气氛感染,也目光一错不错的盯着曹大夫看。
曹大夫就觉得这每一道目光都跟山一样的压在他身上,他不得战战兢兢的啊?所以在他们医家看来喜脉原本是很简单的一种脉象,但是现在曹大夫还是谨慎又谨慎。所以把完叶蓁蓁右手的脉之后又给她把了左手的脉。
等到他终于收回手来,魏朗心急,头一个急切的问出声来:“怎么样,我妹妹到底有没有怀上?”
许攸宁虽然没有问出声,但垂在身侧的双手却是紧紧的握成了拳头,目光也牢牢的看着曹大夫。
曹大夫忙站起身回道:“回世子的话,姑娘确实怀有身孕。月份不大,还不到两个月。”
魏朗一听,脸上立刻露出笑意来,转头冲芙蓉和芍药说道:“嘿,你们两个说对了,小爷我真的快要做舅舅了。”
许攸宁则是舒了一口气,刚刚一直悬着的心也终于晃晃悠悠的落了地。
不过身侧一双紧握着的手还是没有打开。
叶细妹也很高兴,已经走过去揽着叶蓁蓁的肩膀,满面笑容的跟她说话了。
许攸宁就叫了曹大夫过来,向他请教孕妇平日要注意些什么。特别是在吃喝上面,有没有什么要忌口的,又或者要多吃些什么。甚是细心。
曹大夫就回道:“尊夫人怀的月份暂且还不大,也不用特别注意些什么,就是不能提重物,平时多走动走动。吃喝上面,如螃蟹之类性凉的东西,又或是如藏红花之类活血的东西不能吃,至于其他的,她自己想吃什么便给她吃什么。其他的等她月份大些,看她的反应再说。”
许攸宁用心的记下了他说的话,谢过了他。
魏朗因为高兴自己要做舅舅了,心中一高兴,就叫人拿了十两金子来要给曹大夫。把曹大夫给吓的,无论如何都不敢收。最后推脱不过,才勉强收了十两银子。
魏朗就叫了赵星过来,吩咐他好生的送曹大夫出府。
赵星答应着,和曹大夫刚走到前面的影壁时就看到魏衍正大步的从大门外面走进来。一边走一边还在抬手解背后披着的黑色披风。
赵星和曹大夫忙躬身对他行礼。
以前魏朗但凡生病了都是请曹大夫过来看的,所以魏衍也是认得曹大夫的。这会儿见他出现在这里,只以为魏朗生病了,心中跳了一跳,然后忙问赵星:“世子怎么了?”
赵星知道他想岔了,忙回禀:“回侯爷,世子好好的,没有事,是姑娘和姑爷他们刚刚到府了。因为亲家太太说姑娘可能怀了身孕,世子就请了曹大夫过来给她诊脉。”
说着,又笑着恭喜魏衍:“属下恭喜侯爷。刚刚经曹大夫已经把过姑娘的脉象了,说姑娘已经怀了两个月的身孕。您就要做外祖父了。”
魏衍闻言呆了一呆。随后也不发一语,大踏步的往前就走,连身上解开的披风掉到了地上也恍然未觉一般。
赵星就转过头对曹大夫笑了笑:“侯爷这肯定是心里欢喜的傻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侯爷他能不欢喜的傻了吗?这才刚刚寻回自己失散多年的女儿不久,现在竟然又得知自己要做外祖父了。
看到魏衍和魏朗都高兴,赵星心里自然也跟着高兴起来。就笑容满面的将曹大夫送出了门,这才转过身往回走。
魏衍落在地上的披风已经被府里的一名下人捡起来了,赵星看到,就拿了这件披风搭在臂弯里,这才继续往前走。
魏衍这时候已经大踏步的走到厅前的庭院里面了。一眼看到叶蓁蓁正坐在椅中,面带微笑的在跟叶细妹说话。
原还他还很急切的想要看到叶蓁蓁,但是这会儿看到她,心里软得一软,脚步竟然慢慢的轻了起来,也慢了起来。
就好像担心自己若走得重一些,快一些就会吓到叶蓁蓁一样。
而叶蓁蓁这时候也看到他了,忙起身从椅中站起来。许攸宁也随着她站了起来。
魏朗也看到魏衍了,起身站起来之后立刻就往他这里蹿了过来。等蹿到了跟前,他一张脸眉开眼笑的,开口就对着魏衍说道:“爹,说出来你可能都不会相信,我要做舅舅了。”
魏衍:
他的这个傻儿子为什么不能跟他的女婿一样冷静自持?他到底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呢?
就沉着脸说他:“身子站直了。”
魏朗哦了一声。不过他才刚站直身子,就听到魏衍说了一句:“你要当舅舅了算什么,我还要当外祖父了呢。”
魏朗:
行吧。可这到底是谁没长大啊。
魏衍才不理会他目光中的哀怨,绕过他抬脚就往叶蓁蓁那里走去。
还没等走到跟前,他就忙叫叶蓁蓁:“你站起来做什么?快坐下,快坐下。”
看他一脸急切的模样,就好像叶蓁蓁只是站一站就会伤到她腹中的孩子一样。
而被他觉得冷静自持的女婿这会儿心里其实也很紧张。所以刚刚看到叶蓁蓁起身从椅中站起来之后,他也立刻跟着站起来不说,还伸手就来扶住了她的胳膊。
叶蓁蓁也是无语了。
她这才刚怀上,连刚刚曹大夫都说了,还不到两个月呢,跟往前一样就好了,压根就不用特别的注意什么。可怎么现在看他们这一个个紧张的就好像她腹中的这孩子下一刻就会出生一样啊。
不过被人,还是自己的家人关心总是件很高兴很幸福的事。叶蓁蓁在许攸宁的搀扶下在椅中坐下来,叫了魏衍一声爹。
魏衍嗯了一声,目光看看她的脸,又看看她的肚腹处,然后一脸严肃的说道:“你瘦了。”
叶蓁蓁:
是不是父母隔一段时间看到自己的孩子都会跟孩子说这句话啊?明明她也没觉得自己瘦了啊。
但是很显然叶细妹也跟魏衍一样的想法:“可不是!最近这孩子天天都不怎么吃饭,说吃不下,镇日只吃柑橘那些酸酸的东西。那些东西能有饭好?这样她怎么能不瘦?她肚子里面这还怀着一个呢,她自己饿到了不说,不也要饿着孩子啊。”
魏衍一听,这还得了?赶忙的叫了芙蓉和芍药过来,吩咐她们两个立刻去库房里面看看有没有什么珍贵的,诸如百年人参,灵芝,燕窝,何首乌之类的药材,叫都寻出来炖了汤给叶蓁蓁喝。还说若库房里面没有这些,又或是这些不好了,就叫管家立刻到外面的生药铺子里面去买。而且还一定要多买,好能让叶蓁蓁天天都吃上这些。
叶蓁蓁一听都快要哭笑不得了。
她知道魏衍这是关心她,为她好,但这些个人参燕窝之类的还能当饭一样天天吃啊?到时别把她喂的跟猪一样肥,肚子里的孩子也大,临到分娩的时候那还能生得下来?
但她也不晓得该怎么劝说魏衍,就目光看着许攸宁。
许攸宁明白她的意思,而且他也确实不赞同魏衍的这个做法。
关心叶蓁蓁是好事,但这样不适当的做法反倒不是好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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