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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0-150

    ☆、敌意


    等看到许攸宁走远, 阮云兰才收回目光。坐着发了会儿怔之后, 她才开口叫:“林平。”


    原还低头垂首站在一旁的大慈连忙上前对她行礼,恭敬的说道:“小人在。”


    这大慈现在虽然是这寺庙中掌管藏经阁的僧人, 但其实他的真实身份是庆仁帝在时建立的一支皇家暗卫, 俗家姓名叫做林平。而且非但是他,这寺庙中好些僧人都是皇家暗卫,不过当年为掩人耳目,便剃度做了僧人罢了。


    当年宫变, 庆仁帝不幸遇难,阮云兰虽然幸免于难, 也得当今皇帝封了公主之位, 但她固不接受, 反而只愿在这曾经的皇家寺庙中居住,一来固然是不想, 也不愿再面对自己的父母家人, 二来,她心里也知道这寺庙中的僧人大多数都是皇家暗卫的缘故。


    其后更是以寺庙日渐破败为由,将寺庙中一干不是皇家暗卫的僧人遣散, 至如今,这寺庙中可以说都是前朝皇家暗卫。


    好在这些年他们都很低调,便如真的僧人一般, 晨昏敲钟诵经礼佛,一概不问世事,当今的那位皇帝心中便也起疑。


    而现在, 便是用得着他们的时候了。


    阮云兰就吩咐大慈:“遣两个身手好的人,暗中跟着刚刚的那位许公子。再遣两个人,去他刚才所说的家乡,好好的询问一番他的身世。”


    大慈忙应了一声,转过身自去调度人手。


    阮云兰又坐着发了一会儿怔,然后才转过头跟冯嬷嬷说话。


    “嬷嬷,你说,这个人,到底是不是我的宁儿?”


    她的夫家,也就是前朝皇帝姓季,她儿子出生的时候夫妇两个人商议一番,给他取名长宁,也是希望他长久安宁之意。


    冯嬷嬷见她一来凄楚,晓得她肯定想起了当年惨烈的那一幕,心中难过,便柔声的安慰着她。


    “您这些年日日诵经礼佛,佛祖都看在眼里。您放心,就凭着您的这一番诚心,佛祖肯定会将小殿下平平安安的送回到您身边来的。”


    许攸宁回去的路上一直在想刚刚的事。


    冯嬷嬷和阮云兰对他的态度忽然就有了那么大的转变,肯定是因为中间发生了什么事。可无论他如何的想,他始终都想不明白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好像就是他那会儿跟冯嬷嬷作辞,转身抬脚要走的时候,冯嬷嬷忽然开口叫住了他,才有了之后的这一切


    冯嬷嬷是在他身上看到了什么东西?而且应该还是在他的后背上,应该当时他是背对着冯嬷嬷的。


    想到这里,许攸宁就停下来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后背,但是并没有摸到什么。


    没办法,人的双眼只能看到自己的前面,后背就无能为力了。就算要凭借外物,如镜子之类的东西,那到底也不能将自己后背的每个角落都看得清楚明朗。更何况只是耳根底下一粒小红痣了,就连许攸宁自己以前都不知道这件事。


    想不明白,索性就暂且不想,只加快脚步往家赶。


    等回到家,却看到有个陌生的妇人正抱着叶蓁蓁在哭。叶细妹牵着元宵站在一旁,脸上的情绪比较复杂。


    这个妇人是什么人?为什么会抱着叶蓁蓁哭?而且看叶蓁蓁面上的表情,好像很不情愿。


    许攸宁心中当即就一跳,忙快步走上前,不由分说的就将叶蓁蓁从那个妇人的怀里拉出来,侧身挡在她面前,目光戒备的望着宁夫人,冷声的问:“你是什么人?”


    宁夫人这会儿刚找到自己失散多年的亲生女儿,心里又是激动又是难过,只想好好的抱着叶蓁蓁,再也不放手。哪里知道忽然来了一个人,不由分说的就将叶蓁蓁从她的怀里拉走了,她心里如何能好受?


    当下也问许攸宁:“你又是什么人?快让开,将我女儿还给我。”


    说着,就要去拉被她挡在身后的叶蓁蓁。


    别看宁夫人平时跟蒲草一样柔弱,但这会儿护女心切,别说面前只站着许攸宁,就是站着一个铁塔般的壮汉她也依然敢动手。


    “你女儿?”


    许攸宁心中狠狠一跳,猛然回头看着叶蓁蓁,用目光询问她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但他也没有如宁夫人所要求的那样让开,依然牢牢的将叶蓁蓁护在自己身后。


    他心中将叶蓁蓁看得极重,纵然他听到宁夫人说的我女儿这三个字时心中震惊,但也绝对不会退让分毫的。


    还是一旁的叶细妹连忙开口调解:“宁夫人,这是我儿子,蓁蓁的哥哥。”


    一边又对许攸宁说道:“阿宁,你别紧张,这位夫人,是蓁蓁的亲生母亲。”


    许攸宁瞳孔猛的缩了一下。


    蓁蓁的亲生母亲?!


    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不过是去了一趟寺庙送抄写好的佛经而已,怎么一回来蓁蓁就多了个亲生母亲?


    宁夫人这时知道了许攸宁的身份,对他刚刚的行为也就理解了。


    想着这些年叶蓁蓁都是跟这家人一起长大的,也得他们一家人照顾现在才能这般安稳,便对许攸宁笑了笑,温声的跟他打招呼:“叶少爷,你好。”


    她只以为叶蓁蓁现在姓叶,又听叶细妹说许攸宁是她儿子,叶蓁蓁的哥哥,便以为许攸宁也姓叶。


    结果就听到许攸宁冷淡的回答:“我不姓叶,姓许。”


    宁夫人目带惊讶的望着他,随后又望向叶细妹,面上满是不解。


    不是说他是叶细妹的儿子,叶蓁蓁的哥哥吗,怎么不姓叶,姓许了呢?


    叶细妹只好开口解释:“这位是我继子,也是蓁蓁的继兄。”


    宁夫人便明白了。不过看许攸宁现在这般护着叶蓁蓁的姿态,心里想着就算是继兄那也没什么,知道对蓁蓁好就好。


    就又对许攸宁笑了笑,说道:“许公子,你好。”


    谁知道许攸宁立刻又说了一句让她十分震惊的话:“我是蓁蓁的丈夫。”


    宁夫人:


    她眼望着许攸宁,完全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许攸宁也不欲对她解释什么,他心里对宁夫人,莫名的就有几分敌意。


    还是叶细妹解释道:“这两个孩子彼此感情好,跟我说想成亲,我想着他们彼此都知根知底的挺好,就同意了他们两个的婚事。这不,现在我们就正在置办东西,准备等阿宁殿试过后就让他们两个人成亲的。”


    宁夫人再一次震惊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在她从小受的那些个礼仪教养中,就算只是继兄妹那也是兄妹,怎么能成亲呢?这不是乱了纲常伦理吗?


    吴嫂也觉得很震惊,先宁夫人一步叫了出来:“可是他们两个是兄妹,怎么能成亲?旁人知道了,该怎么看他们两个人?”


    话音才落,就见许攸宁目光望过来,眉眼间如落有冰霜,冷浸浸的。


    叶细妹心里也有几分不舒服,不过还是耐着性子解释:“他们两个只是继兄妹,又不是亲兄妹,压根就没有半点血缘关系,成亲我觉得也没有什么。料想旁人都很忙,也没有那个闲工夫来管我们这穷苦人家的事。”


    “可是咱们姑娘不是穷苦人家”


    这可真是,才刚过来认亲,就要插手他们家里的事,还要说这不对那不对的。


    叶细妹心里越发的不耐烦起来,脸一沉,说话也不藏着掖着了,直接说道:“她就算不是穷苦人家的孩子,可这么多年也是在咱们这穷苦人家长大的不是,哪里就有那么多高门大户人家的讲究。”


    吴嫂被她顶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同时心里也对她留下了一个粗鄙的印象。


    叶细妹才不管她呢。合着当年你们自己将孩子丢了,我将她养了这么些年,你上来还跟我指手画脚,说这不对那不对啊?那这些年我养她受着那些辛苦的时候怎么不见你出来跟我指手画脚的说这不对那不对?


    就没再理会吴嫂了。


    宁夫人也觉得吴嫂说的有点儿过分了,转过头目光不悦的扫了一眼吴嫂,然后屈膝要对叶细妹下拜。


    “看着您年纪应该比我大,我就冒昧教您一声姐姐了。叶姐姐,多亏您当年将蓁蓁捡回去,也多亏您这些年受累将她养大,您的这份恩情比天大,往后但凡只要您说一句话,任凭是何事,哪怕粉身碎骨我都会给您办成。若这辈子报答不完您的这份恩情,下辈子就算我当牛做马也会继续报答您的。”


    叶细妹就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最受不得别人跟她说软话。明明刚刚才因为吴嫂说的那几句话心里连带着也不待见宁夫人起来,但这会儿听完宁夫人说的这番话,又见她要对自己下跪,心里的那点子气恼和不舒服顷刻间就烟消云散了。


    忙弯腰伸手扶住了宁夫人的胳膊,将她拉起来。一边说她:“你这说的都是什么话?什么恩情不恩情的,还当牛做马,哪里至于。我和蓁蓁呐,说起来那就是有缘,要不然当年我怎么一见着她就喜欢呢?而且我养她这些年就算辛苦些,那也苦中有乐。大妹子,你是不知道,蓁蓁这孩子懂事着呢,有她在我身边,我每天都乐呵呵的。不然我该多孤单呐。”


    但其实养大一个孩子是何其的艰辛?更何况早年叶细妹家里也不富裕,那就更加的艰辛了。但就被她这一番话给轻描淡写的带过去了,也一点儿都没有居功的意思。


    宁夫人心里越发的感动起来,握着叶细妹的手说不出话来。


    叶细妹倒反过来劝慰了她一番。随后两个人说起话来,宁夫人便委婉的说起想要将叶蓁蓁送到她亲生父亲身边去的事。


    意思竟然是想要带着叶蓁蓁离开。


    叶细妹心中自然不愿,正想着要如何拒绝,猛然间就听到许攸宁冷淡之极的声音响起:“你说你是蓁蓁的亲生母亲,有何凭证?”


    作者有话要说:  宁哥:蓁妹是我的,她不能离开我身边一步。


    宁夫人:


    ☆、逐客


    他这话一问出来, 在场的人都一怔。


    因为按照一般的惯例, 不都是亲生父母找自己失散多年的儿女时才要凭证的嘛,有谁会反其道问你说你是我的父母有什么凭证这样的话?


    所以宁夫人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然后呐呐的回道:“有那支簪子和那副白玉绞丝镯子, 蓁蓁背上还有块胎记”


    “你说的那些都是蓁蓁的凭证,”许攸宁毫不客气的打断她的话,“可你能拿得出来什么凭证,证明你就是蓁蓁的亲生母亲?”


    宁夫人没话说了。因为仔细一想想, 她还真没什么凭证能证实她就是叶蓁蓁的亲生母亲。


    吴嫂在旁听了许攸宁这番咄咄逼人的言语,心里就很为自家的夫人抱起不平来。就开口说道:“这还要什么凭证?我家夫人身份贵重, 难道还会胡乱认个姑娘做自己的亲生女儿不成?这样对她又没有半点好处。”


    “这些我不知道, 我也不想知道。”


    许攸宁眉眼漠然, 语声冷淡:“知人知面不知心,但凡你们拿不出切实的凭证证明你是蓁蓁的亲生母亲, 我就绝对不会让蓁蓁跟你们走。而现在, 你们请回吧,我们一家人要准备吃中饭了。”


    这就是毫不留情的逐客之意了。


    吴嫂气的。哪里有人敢这样跟她家夫人说话啊?这认个亲还要被人说她们不安好心。


    “你这个人怎么”


    她正要开口说许攸宁几句,却被宁夫人给先开口喝止了:“碧桃, 退下。”


    吴嫂见她一张脸沉了下来,晓得自己不能再多嘴了,只能呐呐的应了一声是, 低头垂首退至一旁,不敢再说话了。


    宁夫人这才看向许攸宁。


    从刚刚开始她就很明显的察觉到这个年轻人对她的敌意。虽然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但她也不得不承认这个年轻人很聪明, 只凭他刚刚问的那句话,就能随意的篡改掉她是叶蓁蓁亲生母亲的事实。


    因为现在,就连叶细妹和叶蓁蓁看她的目光都有些变化了。


    宁夫人不由的苦笑起来。


    她有那么多的凭证能证明叶蓁蓁就是她的亲生女儿,但却没有一样凭证能够证明她就是叶蓁蓁的亲生母亲。


    想来想去的,应该还是她刚刚说的那句想要将叶蓁蓁送到她亲生父亲那里去的话惹恼了许攸宁,所以他刚刚才会忽然发难。


    想来也是,人家替她养了十几年的女儿,许攸宁也疼惜了叶蓁蓁好几年,现在听说他们两个人又即将成亲,想必对叶蓁蓁也是情意深重的,可她这个时候却说要将叶蓁蓁送到她的亲生父亲身边去,就相当于要让叶蓁蓁离开他们身边,他们一时肯定会接受不了。


    这也是人之常情。


    宁夫人想了想,就轻声软语的跟许攸宁商量:“你们放心,我纵然将蓁蓁送到她的亲生父亲那里去,你们也是可以跟她一块儿去的。她的亲生父亲不比旁人,手中握有权势,是完全可以容下你们几个人”


    只是她这话未说完就已经被许攸宁很不客气的给打断了。


    “你尚且还不能证明自己就是蓁蓁的亲生母亲,又何来她的亲生父亲一说?我更不可能就仅凭你这几句话,就让蓁蓁去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见一个完全陌生的人。非我唐突,但我如何能知道你到底是什么人,又是何居心?总之,蓁蓁即将是我的妻子,这辈子她只会跟我和我的家人在一起,我绝不会将她送到其他任何人的身边去。哪怕对方再有权势也不行。这位夫人,我言已至此,你请回吧。若不然,真闹将起来,这件事上我也不觉得你会有很大胜算。”


    先前他在一旁细听宁夫人和叶细妹说话,就发现这位宁夫人并不敢将她自己的真实身份说出来,又口口声声只说要将叶蓁蓁送到她的亲生父亲身边去,却从没有提过一个字要将叶蓁蓁留在她自己身边。


    但看她梳着妇人的发髻,显然已经嫁人。浑身穿戴贵重,肯定是高门大户人家。再看她对叶蓁蓁真情流露,显然若叶蓁蓁真的是她的亲生女儿,她心中可定会很爱惜叶蓁蓁的,那当年她怎么会主动遗弃叶蓁蓁?只能说这其中必然有隐情。


    再者,听这宁夫人说话之间分明就是京城人士,她的丈夫理应在京城,她却要将叶蓁蓁送到哪里去?肯定不会在京城。再看她只随身带着一个仆人找寻过来,可见这件事她不想让其他人知道。显然叶蓁蓁是她亲生女儿的这件事她难以对其他任何人启齿。


    想通这一层,许攸宁就知道这件事里面肯定有隐情。而他现在也正是凭着这个他不知道的隐情,才敢对宁夫人说出这番话来。因为他知道,宁夫人肯定不想将这件事闹大的。


    宁夫人果然被他这番话给堵的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也不敢再轻举妄动说将叶蓁蓁他们都送到她亲生父亲身边的话了。


    她是有夫君的人,夫君还是堂堂的户部左侍郎,但是她现在偷偷过来认的女儿却不是她和夫君所生,而是早年她和自己的情郎所生。若传扬出去,她自己反正是无所谓的,身败名裂也罢了,但她娘家的脸面也肯定要被她给丢尽了。


    而且这样对叶蓁蓁也不好,旁人往后说起叶蓁蓁来不都会说她是个私生女?


    宁夫人一时真是柔肠百结,不知如何是好,最后只能目光无助的望着叶蓁蓁。


    她心里明白,旁人信不信都没有关系,只要叶蓁蓁信她是她的亲生母亲就够了。


    但叶蓁蓁心里这会儿也觉得挺为难的。


    其实若真说起来,她觉得许攸宁反问的那番话虽然也有一定的道理,但其实她知道他也有点儿强词夺理了。


    不是亲生母亲能知道她背后的那块儿胎记啊?就连她自己以前都没有注意到这个。而且,她现在又不是个什么身份多了不起的人,这宁夫人一看就知道身份贵重,难道还会贸然过来认她这个女儿?完全没有一点儿好处的事。


    可万一许攸宁要是说的对呢?毕竟直到现在,她也确实不知道宁夫人是什么人,只被她拿着那两样东西找上门来,又看了她背后的那块儿所谓的胎记,再说了一番话,就要她相信宁夫人确实是原身的亲生母亲不成?最起码宁夫人到现在都还没有将当年为什么丢弃原身的事说出来呢,这也确实比较让她难相信。


    而且真心来说,她也确实不想被宁夫人送到什么亲生父亲身边去,她只想一直跟许攸宁,叶细妹和元宵待在一起,哪里都不想去。


    所以就算现在明知道宁夫人在目光可怜的望着她,她抬手摸了摸鼻子之后,还是垂下头往许攸宁的身后缩了缩。


    相比较而言,她还是选择相信许攸宁。最起码她知道这个人为了她可是连命都能豁得出去的。至于宁夫人,不管她到底是不是原身的亲生母亲,至少她们两个以前从来没有接触过,说起来其实和陌生人也差不离。


    宁夫人见她这个态度,只觉得心如刀割,一时泪如雨下。


    但她也明白叶蓁蓁的选择,一边是跟她朝夕相处了十来年的人,一边却是今日初次见面的人,就算自己是她的亲生母亲,想必她心中也是选择宁愿相信他们不相信她的。


    可说到底这些都是当年她的过错,她怪不得任何人。甚至就算这次过来找叶蓁蓁也是背着她现在的夫君和她的娘家人。往后她也不敢将叶蓁蓁留在身边,因为她没法子对其他人说这是她的亲生女儿。


    宁夫人也知道今天她是别指望将叶蓁蓁带走了。不说有许攸宁在这里一直将叶蓁蓁护在他身后,一瞧就知道这个年轻人不是个好惹的,就算她真的强行将叶蓁蓁带走了,叶蓁蓁心里肯定也只会怨恨她。


    而且,叶细妹他们将叶蓁蓁抚养长大,她若过来认亲头一天就要强行将叶蓁蓁带走,也确实显得她太没有良心,是个恩将仇报的人了。


    心里翻来覆去的想了一会儿,最后也只得长叹一声。


    随后她叫了吴嫂过来,叫她将那两样首饰拿过来,又拿了几张银票过来,走过去双手递给叶细妹,含泪说道:“既然蓁蓁现在不愿意跟我走,我知道也强求不来。我想了想,你们才是她心里认定的家人,我,我尊重她的选择和决定。”


    说到这里,宁夫人声音哽咽了下,随后才继续说了下去:“这支簪子和这副手镯原是蓁蓁的父亲给我的,我其后另嫁了他人,哪里还有脸面拿着这两样东西呢?就继续留给蓁蓁吧。至于这银票,叶姐姐,你拿着。虽然说起银钱来显得俗气,但是暂且我确实想不到比这更好的报答你们的方法。”


    作者有话要说:  我觉得我宁哥在强词夺理上面其实也很有天赋啊。


    ☆、后怕


    叶细妹自然不肯收宁夫人的银票:“这两样首饰我就腆着脸接下了, 可这银票我不能要, 你拿回去。”


    接了她的银票算是怎么一回事?岂不是显得自己好像养叶蓁蓁这些年是要贪图银钱一般。


    宁夫人却不肯收,只苦苦哀求:“叶姐姐,你就收下吧。你收下,我这心里才能好过一些, 若不然,我,我这心里难受啊。”


    叶细妹见她一脸泫然欲泣的模样,心里也有点儿可怜起她来。


    她在旁边看得很明白,刚刚叶蓁蓁的沉默就相当于拒绝跟宁夫人相认了,宁夫人心里这会儿肯定很难受。


    不过叶细妹想了想, 还是没有收这几张银票。


    她现在心里也懵着呢,不知道宁夫人到底是不是叶蓁蓁的亲生母亲。


    若说不是吧, 看这宁夫人真情流露的,不是亲生母亲能这样?可要说是, 刚刚许攸宁反问的其实也有道理。而且叶细妹也注意到,到现在宁夫人也没将当年为什么丢弃叶蓁蓁的原因说出来。就是她自己的真实身份,她也语焉不详的。


    就这样, 叶细妹能放心的将叶蓁蓁交给她?这知人知面不知心的, 这宁夫人万一要真是个坏人呢,将叶蓁蓁交给她不就相当于送羊入虎口?


    而且她也确实没有想过要让叶蓁蓁离开她身边。


    不能她一手养大的女儿, 现在有亲生母亲过来认了亲就要立马带走她啊,那自己这算什么?


    在叶细妹的心里,叶蓁蓁早就是她血肉相连的女儿了。她也承认她自私, 就算宁夫人刚刚有凭证证明她就是叶蓁蓁的亲生母亲,她也绝对不会让宁夫人将叶蓁蓁从她身边带走的。


    只能说往后大家当亲戚往来,宁夫人可以经常过来看看叶蓁蓁,至于旁的,那就免谈了。


    所以这样她还能接宁夫人的银子?接了她往后还怎么在宁夫人跟前理直气壮?多少银子她都不能要。


    而宁夫人见她坚持,最后也只得罢了。


    吴嫂又过来催促,说天色已经不早了,再不回去府里的人就该起疑了,到时有什么话语吹到了老爷的耳中去,这件事就难收拾了。


    宁夫人听了,也只能同叶细妹作辞。最后她提出来想要抱一抱叶蓁蓁,叶蓁蓁想了想,就答应了。从许攸宁身后走出来,任由宁夫人抱她在怀里,一边落泪抚摸她的脸,一边哭着叫我的孩子。


    最后还是吴嫂上前来劝慰了她好一会儿,才将她劝慰的离开。一边走还一边不停的回头看叶蓁蓁,直至再也看不见了,才流着泪离开。


    看到宁夫人终于走了,叶蓁蓁还好好的待在他身边,许攸宁一直紧绷着的心才渐渐的放松下来,不过心里还是后怕不已。


    不过一只手还是紧紧的握着叶蓁蓁的手,没有丝毫要放开的意思。


    他能骗得过其他人,但他骗不过自己,刚刚他是真的害怕,害怕宁夫人会将叶蓁蓁送到她亲生父亲身边,往后他就再也不能同叶蓁蓁在一起了。


    他压根就没法子接受叶蓁蓁离开他身边一步。若果真那样,他想他很可能会疯魔。


    所以他甚至宁愿颠倒是非黑白,力证宁夫人不是叶蓁蓁的亲生母亲。


    反正这些年没有宁夫人这个亲生母亲叶蓁蓁也过的很好,而往后他也只会让叶蓁蓁过的越来越好。


    叶细妹这时也轻舒了一口气。


    她觉得宁夫人可怜是一回事,但是想要将叶蓁蓁从她身边带走她肯定也是不会答应的。


    这会儿见宁夫人走了,她看了看叶蓁蓁和许攸宁,又伸手轻轻的拍了下站在她身边元宵的脑袋,笑道:“还好,咱们一家子还在一起。”


    叶蓁蓁听了她这话,心里莫名的就觉得心疼起来,也觉得有点儿愧疚和自责。


    要不是因为她,刚刚许攸宁和叶细妹用得着这样担心害怕啊?


    忙想要去安慰叶细妹两句。不过她的手还被许攸宁用力的握着的,就算她用力的挣脱了好几下许攸宁也不放。


    虽然许攸宁以前早就对她做过比牵手更亲密的事了,可那也是两个人私下的时候他才做,当着叶细妹的面他对她还是规规矩矩的。可现在叶细妹就在他们两个人面前,他竟然还紧紧的握着她的手不放开。


    叶蓁蓁脸上就有点儿红了起来。就又用力的挣扎了一下,然后轻声的说许攸宁:“哥哥,你放开我。”


    哪知道就听到许攸宁一脸认真的回答:“不放。”


    他是确实不想放。无论如何他都不会放开叶蓁蓁的手,也绝不会让她离开他身边。任何人都不行。


    叶蓁蓁也是没法子了。只好放任他这样紧握着自己的手,然后转过头看着叶细妹说道:“娘,你还记得我以前在嘉宁府对你说过的话吗?我说过,你永远都是我娘,我也永远都不会离开你身边的。你放心,往后不管发生什么事,我说过的话都会算数。”


    这就相当于很明确的告诉叶细妹,就算宁夫人真的是她的亲生母亲,她往后也绝对不会跟着宁夫人,或者她的什么亲生父亲走,而是会一直留在叶细妹身边。


    叶细妹心中一阵细密的感动,眼圈儿就红了起来。


    “哎,”她答应了一声,连连点头,“我晓得。咱们娘儿两个以前可是相依为命过的,甭管你是不是我的亲生女儿,怎么说我也不会让任何人将你从我身边夺走。我还想着等我这辈子老了闭上眼的那会儿还能看到你呢。”


    说着也觉得自己这话说的有点儿伤感,于是叶细妹就打住了这个话,转而看着叶蓁蓁和许攸宁说道:“而且我怕什么?就算刚刚那位宁夫人真是你亲生母亲,这不你就要和阿宁成亲了?这成了亲我们两个不还是一家子?谁都分不开咱们。”


    心里就有点儿后悔当初没有同意许攸宁说的话,让他们两个早点儿成亲,要不然现在就算叶蓁蓁的亲生父母再如何的找上门来她也不怕。


    不过转念又想着现在也不晚。再过几天不就是殿试的日子了?而且他们两个人成亲的东西也准备的差不多了,等许攸宁殿试考过了就赶紧让他们两个人成亲,这样就算那个宁夫人再来那也没什么。


    要知道到时她不但是叶蓁蓁的养母,那还是叶蓁蓁的婆婆呢,宁夫人还能怎么将叶蓁蓁从她身边带走?


    想想就觉得心里乐滋滋的,一时刚刚的害怕和紧张都没有了。


    看一眼许攸宁还紧握着叶蓁蓁的手没有放,就知道刚刚许攸宁心里肯定也很害怕紧张,这会儿都还没有缓过神来。


    她就有心让许攸宁和叶蓁蓁单独说会儿话,于是就笑道:“我带元宵去厨房烧中饭,待会好了咱们就吃饭啊。”


    说着,不顾元宵叫姐姐,弯腰将他抱起来就往外走,剩了叶蓁蓁和许攸宁两个人单独站在堂屋里面。


    而等到叶细妹一走,许攸宁就伸了手臂过来,不由分说的将叶蓁蓁揽入他怀中。


    鼻尖闻着她发间熟悉的幽香,感受到她温软的身子正被他紧紧的抱在怀里,许攸宁才终于觉得自己胸腔里的一颗心慢慢的落到了实处。


    他缓缓的闭上双眼,平复着自己的心情。


    不过他实在是抱的太紧了,叶蓁蓁觉得有点儿不舒服,就身子动了动,想要让他抱松一点。


    而且他们两个人这还在堂屋里面呢,堂屋的门还开着,要是有邻居走来过去的看到了,人家别后不得说他们两个人不要脸啊?


    就轻声的叫他:“哥,你先放开我。”


    但是许攸宁不放。非但不放,还将头埋在她的脖颈间低低的说道:“别动,让我好好抱抱你。”


    ☆、嫁娶


    叶蓁蓁听到许攸宁说的这句话, 心里顿时就一软。


    也就没有再挣脱的意思了, 反而伸臂轻轻的环住了他精瘦的腰身,回抱着他。


    就听到许攸宁在问她:“刚刚那位宁夫人一看就知道是权贵人家的夫人,她也说过你的亲生父亲很有权势,蓁蓁, 你心里有没有想过要跟她走?”


    他说这话的时候头依然搁在叶蓁蓁的肩上,声音有点儿闷。能听得出来他心里的忐忑和不安。


    叶蓁蓁不由的笑出声来。


    “你笑什么?”


    许攸宁有些不满的咕哝了一句,头还在她肩上蹭了蹭,小动物一般。


    叶蓁蓁面上的笑容就更深了。微微的歪了歪头看他,问:“你刚刚不是说那位宁夫人不是我的亲生母亲吗?怎么现在又这样说?”


    许攸宁:


    头又在她肩膀上蹭了蹭,然后许攸宁别开眼, 有些不自在的解释着:“我刚刚也没有说她不是,就是有点怀疑。毕竟她也确实拿不出确切的凭证来证明她就是你的亲生母亲。”


    叶蓁蓁瞧着他这一本正经胡说的模样, 忍不住伸手轻轻的拍了他的头一下。倒跟以往许攸宁偶尔也会轻拍她的头一仰。


    随后就笑道:“行啦,你也不用跟我解释了。我明白你心里担心的事情, 不还是怕我见着自己的亲生父母都是有权势富贵的,就担心我跟着他们走了,不要你了?又或者是他们认了我回去, 瞧不上你, 要给我另择夫婿。但你看我是这样贪恋富贵的人吗?而且在我心里,这世上还有谁比你更好?除了你, 我是不可能再嫁其他任何人了。谁逼着我我都不会嫁。”


    以前两个人再亲近的时候叶蓁蓁都没有跟他说过这样掏心窝子的话,许攸宁一时都有些怔住了。待回过神来,心里一阵狂喜。


    就用双唇不停的蹭着叶蓁蓁的脖颈, 语带祈求的说道:“蓁蓁,我们今晚就成亲,好不好?”


    反正成亲需要的一应东西他们都已经准备好了,两个人是随时都可以成亲的。


    而且要是今晚他们两个人就成亲了,他往后就是叶蓁蓁的夫君,哪怕就是叶蓁蓁的亲生父母两个人一块儿找上门来他也不怕。


    叶蓁蓁明白他这会儿心里的不安,但还是笑着轻推了他的头一下,说道:“你还是留着精力准备三日后的殿试吧,就急在这几天?”


    她这原是一片好心为许攸宁,也没有什么其他特别的意思,但是许攸宁听完之后却是忽然张口就含住了她的耳垂,低低的笑道:“我精力好的很。就算我们两个人今晚就成亲,三日后我也照样有精力去殿试。”


    叶蓁蓁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等到反应过来了,一张脸就羞的通红。


    心想这个人怎么这样啊?明明她在跟他说很正经的话,他却跟她扯这些?


    就狠狠的瞪了他一眼,然后不由分说的伸手推开他,转过身就奔着屋外的厨房去了。


    许攸宁看着她的背影,唇角笑意不断。


    不由的就开始盼着三日之后的殿试了。心里还决定了,待会儿他就要去找叶细妹,跟她说清楚,等殿试回来的当天他就要跟叶蓁蓁成亲。


    他心里是想要外放为官的,那殿试自然就不能太出众。等到殿试排名出来,吏部将他的官职定下来之后,他会立刻启程带着一家子离开京城,赶赴任上。


    至于宁夫人,许攸宁心里凉薄的想着,既然十五年前她就丢弃了蓁蓁,现在就已经没有资格来过问蓁蓁的生活了。更没有资格决定蓁蓁以后要过什么样的生活。能让她知道现在蓁蓁还好好的活着就已经足够了,其他的她就不用多想了


    转眼便是三日后的殿试。


    殿试在宫里的太和殿举行,主考官就是当今皇上。


    许攸宁随着一干待考的人进入太和殿,一路上他低头垂眼,并没有四面观看,所以也并没有看清楚坐在御座上的皇帝是个什么长相。


    待坐到了给他指定的案后,案上早就已经放好了纸墨笔砚和考题。


    待看清考题之后,他略一思索,便提笔作答。


    会试的时候他没有想到自己明明没有尽全力,但还能考个比较靠前的第九名,所以这会儿他就越发的不敢用力了。


    最好殿试的排名他能在二甲末或者三甲初,这样他很大概率上就能外放个知县。既能离开京城,又能符合当初许兴昌对他的教导,学而优则仕,然后做一个勤政爱民的好官。


    其实看到考题的一刹那他就在脑中将一篇文章都想好了,但是却并没有着急立刻就写出来,而是慢慢儿的写。写一会儿还停一会儿。直至见殿中约莫有半数的人将写好文章的纸张呈给内监,他才将一篇文章写完,将上面的墨汁吹干,这才轻卷起来交给了一旁的内监,低着头,悄悄的起身站起来往外走。


    外面自然一路有指引道路的内监,他也没有停留,抬脚就往宫门那里走。


    叶细妹前几日已经答应他了,今儿晚上就让他和叶蓁蓁成亲,所以这会儿他只觉得归心似箭,只恨不得立刻就到家才好,哪里会如旁的学子那样,一边走还会一边悄悄的看这皇宫内是如何的恢弘大气。


    只在走到宫门口的时候他才停了下脚步,回头望了一眼。


    时值夕阳西下,淡黄色的余晖斜在宫殿上的琉璃瓦上,满目富贵耀眼。


    但也不过这匆匆一眼,他便回过头继续大步的往前走。


    一路快步回到家,家里已经被叶细妹好好儿的布置了一番。


    朝东的那间厢房就是给他们两个的新房,换了早就做好的大红色被子。桌子上摆了一对儿大红色的龙凤喜烛,几只白瓷高脚盘里面放着花生,红枣,桂圆之类寓意吉祥的干果,窗上也贴上了大红色的喜字。


    叶细妹正在厨房里面忙活。这成亲嘛,肯定要热热闹闹的才有意思,但他们在这京里也没有什么相熟或者认识的人。便是宁夫人,说起来是叶蓁蓁的亲娘,但叶细妹也只知道她姓宁,压根儿就不知道她的身份,住在哪里,想要叫她过来热闹下都没法子叫。


    不过不叫过来也好,省得叫过来要是她万一不同意许攸宁和叶蓁蓁两个人的亲事呢?那天跟着她的那个名叫吴嫂的仆人不就说了嘛,继兄妹两个人怎么能成亲?这不是坏了纲常伦理?所以索性不去管她。


    倒是这院里一块儿租赁的人,平常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就算彼此在一块儿时间也不是很长,不算很相熟,但能住在一个院儿里那就是缘分,何妨请他们吃个饭,一起热闹热闹?也算是见证了许攸宁和叶蓁蓁两个人的亲事。


    所以今儿一早叶细妹就去买了好多菜回来准备,这会儿也都烧的差不多了,正在想许攸宁什么时候回来,可别误了吉时才好。


    正想着,就听到元宵在外面大声的叫哥哥的声音。


    忙从厨房里面走出来一看,就见许攸宁已经快步的走进院里来了。


    不等许攸宁过来叫她,她已经快步的迎过去,催促他:“快,快,热水我都已经烧好了,澡盆我也已经备下了,你快提着水到屋里去沐浴好,然后穿上喜服。蓁蓁正在前面王大娘家里梳妆打扮呢,等你这里都好了咱们就迎她去。”


    虽然他们是一家人,一直都住在一起,但今儿是成亲的日子,哪怕以往再住在一起,那也不能从家里这屋嫁到那屋啊。所以就暂且借了旁边王大娘家的一间房让叶蓁蓁梳妆打扮,等到了吉时就让许攸宁过去接她。


    这也就算是一嫁一娶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亲成的快不快?宁哥这是先下手为强啊哈哈哈。娶了叶蓁蓁,谁再来认她想带她走都不成,因为这是我媳妇儿了。


    ☆、成亲


    早先几日许攸宁就跟叶蓁蓁说过了, 等他殿试这日他们两个人就成亲的事,叶蓁蓁想了想, 也就同意了。


    一来他们两个人原就定了今年就要成亲的,也不争再早些日子了,二来, 她心里也确实有点儿担心宁夫人那日说过的,要将她送到她亲生父亲那里去的话。


    虽然那日在许攸宁的强硬态度下宁夫人只得黯然的离开了, 但是要是万一她将这件事告诉了那位亲生父亲, 她不是说过,那位亲生父亲是个很有权势的人吗?要是万一那个亲生父亲也找上门来,叶蓁蓁担心这就不是许攸宁能抵抗得了的。


    但要是她现在和许攸宁成了亲, 那往后许攸宁就是她的夫君。


    这个时代不都说什么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嘛,既然她都已经嫁给许攸宁了, 往后哪怕她的亲生父母再如何的找上门来, 那想必也没法子将她带走。这样不正好,她还是照样能跟现在一样,和许攸宁,叶细妹和元宵生活在一块,再也不分离。


    她才不在乎什么亲生父母呢。早先十五年他们两个就将原身丢弃了, 这会儿大了, 就一厢情愿的想要认回到身边去,也不看看她对他们两个有没有感情。


    于是待今儿一早她和叶细妹送了许攸宁出门去宫中参加殿试,就开始准备起来。


    她原本还要帮叶细妹干活, 担心叶细妹一个人忙不过来,却被叶细妹笑着说:“你今儿可是新娘子,哪里有新娘子当天还要干活的?昨儿我已经跟王大娘说过了,今儿借她一间房用用,待会儿我就将你今儿要用到的一应东西都搬过去,你在她家梳妆打扮,等你哥回来了让他去王大娘家迎亲。”


    叶蓁蓁拗不过叶细妹,只得去了王大娘家。


    竟然还有几个妇人陪她坐着,跟她说话。


    她们搬来这四合院里住着也有一两个月的时间了,叶细妹又是个热情好客的人,所以彼此间早就认得的。而且成亲毕竟是大喜事,所以众人也都很高兴。


    不过都是已婚的妇人了,又觉得今儿叶蓁蓁是新媳妇,这有些东西她以前不知道,肯定要教一教她,所以听得叶蓁蓁是面上通红,一直垂头不语。又不好捂上耳朵不听。


    但众人觉得,这新媳妇害羞不是很正常的事?而且将这些事告诉她那也是为她好。一个新媳妇,以前哪里晓得这些事?怕不是临到阵前还要胆怯害怕呢,趁早儿跟她说明白岂不是好?所以依然还是嘻嘻哈哈的说着。


    好不容易挨到下午,这眼瞅着时辰差不多,众人才停止了调笑的话语,开始给叶蓁蓁梳妆打扮起来。


    虽然以前叶蓁蓁也没有什么首饰,但这成亲是一辈子才有一次的大事,叶细妹和许攸宁两个人的意思都是尽他们所有的办,所以还是给叶蓁蓁置办了好几样首饰。


    嫁衣也是尽他们所能选的最好的料子,做的最好的样式。再加上叶蓁蓁的相貌原就极出众,这会儿再穿上嫁衣,梳妆打扮起来,简直就是明艳不可方物。


    众人纷纷赞叹,说是就叶蓁蓁的这个相貌,只怕是宫里的那些娘娘都比不上的,简直就是天仙下凡。


    又听得外面有人在说许攸宁已经回来了,忙有人取了大红盖头来盖在叶蓁蓁的头上,叫她在这里坐着,一会儿许攸宁就会过来接亲了。


    叶蓁蓁嗯了一声,双手交握着放在腿上,心里也不可避免的紧张激动起来。


    又过了一会儿的功夫,就听到外面有人在叫,说是新郎过来接亲了。


    今儿这院子里的人都充当了一回叶蓁蓁的娘家人,所以这哪里能让许攸宁这么容易的将叶蓁蓁给接走呢?就轮番上阵,可劲儿的为难许攸宁。


    娘家人为大,许攸宁也只得尽力的周旋着,感觉比今儿白天他殿试要难多了。


    不过这样倒也很热闹,到处都是欢声笑语的。叶蓁蓁坐在屋里隔窗听见,唇角都忍不住的弯了起来,面上好是笑意。


    后来许攸宁好不容易的突破重围到了叶蓁蓁面前,王大娘就拿了一旁早就备好的红绸带,一端交许攸宁拿着,一端就要递给叶蓁蓁叫她拿着。


    这时人群里面又有人在起哄:“拿着红绸带牵着走路干嘛呀?得让新郎背才行。”


    有一个人起哄,其他的人也立马都跟着起哄。


    这也有个缘故在里面。一般新娘出嫁的时候都该由自己的兄弟背着上花轿的,也是免得将娘家的财气带走的意思。今儿这院里的人虽然都暂且充当了一回叶蓁蓁的娘家人,可叫谁来被她走出王大娘的家呢?男女授受不亲,叫其他任何男的背那都不合适呀。而且许攸宁也绝对不可能容许任何其他的男人来背叶蓁蓁,所以还是他自己来背的好。


    就笑吟吟的走到叶蓁蓁面前,弯腰蹲身下去,叫叶蓁蓁:“来,我背你。”


    旁边的人起哄的声音越来越大,叶蓁蓁虽然一张脸羞的通红,但还是依言趴在了许攸宁的背上。


    青年早就已经长大,二十一岁的年纪,身量很高。虽然看着清瘦,但因为在府学习过武,身上很有力气。


    叶蓁蓁被他背着,只觉得心里面很安稳。


    忽然又想起这一路她和许攸宁走过来的日子,心里百感交集,一双眼圈忍不住的就红了,抱着许攸宁脖颈的双手也抱得更紧了。


    许攸宁察觉到,就将她的身子又往上托了托,心中欢喜的仿似要爆炸开来一般。


    都在一个院儿里面,也没有多少的路,不一会儿的功夫许攸宁就背着叶蓁蓁走进家,弯腰慢慢的将她放下来。


    众人也都跟着一块儿过来了,这会儿王大娘就赶忙将那根红绸带塞到了许攸宁和叶蓁蓁的手上,叫他们两个拿着。又叫叶细妹快在椅中坐好。


    吉时就快到了,也是时候该行礼了。


    托的也是院里一个人,平日在酒楼里面弹唱说书的,有一把子好声音。喊出来的拜天地拜高堂夫妻对拜,礼成这样的话也是宛转悠扬的。


    后来到新房里面的撒帐之类的话则是由王大娘说的。这院里就属她年纪最大,也有孙儿孙女,算得上是个全福人了。


    忙完这一切之后,叶细妹就招呼众人到院子里面去吃喜酒,留下许攸宁和叶蓁蓁两个人单独在新房里面。


    元宵原本还不肯走,说今儿哥哥姐姐都好看,一定要留在屋里跟他们两个说话,就被叶细妹直接一把给薅走了。临走前还笑着跟许攸宁说:“你先跟蓁蓁待会儿,别忘了等下还要出来给这些邻居敬酒。”


    今儿要是没这些人,这婚也不能办得这样热闹。


    许攸宁应下了,送她和元宵出屋,然后反手将门关上了。


    叶蓁蓁头上盖着的大红盖头刚刚已经被许攸宁给拿下来了,随后两个人才一块儿坐在床上听着王大娘说的那些撒帐的吉祥话的。


    心里原就因为激动紧张和刚刚众人说的那些调笑话跳如擂鼓了,这会儿见许攸宁忽然关上门,立刻就想起白天王大娘她们说的那些话来,激动紧张和害羞这些情绪暂且忘了,心里开始害怕起来。


    因为据王大娘她们所说,女子新婚之夜是极为疼痛的


    许攸宁不晓得今儿白天叶蓁蓁竟然会听人说了那些话,现在见她这样也只以为是害羞,笑着走过来在床沿上坐下,伸臂就将她拥入怀中,然后低头看她。


    窗外的天色早就黑了下来,屋里桌上的那一对儿□□凤喜烛已经点亮了,这会儿在红艳艳的烛光下,他只觉叶蓁蓁如同盛开的芍药花一样,娇媚无双,看着就想让人一亲芳泽。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写到他们两个人成亲了!


    ☆、礼成


    心心念念好几年的事今日一朝成真, 许攸宁难掩心中激动,低下头就要来亲吻叶蓁蓁。


    叶蓁蓁待要躲闪, 已经被他扣住下巴,随后他温热的双唇就已经压了下来。


    以前是经常被他这样亲吻的,叶蓁蓁其实早就已经习惯了, 但是今晚一来是他们的洞房花烛夜,她是激动的, 二来白天她才刚听了那些话在心里, 肯定难免有害怕,所以这会儿叶蓁蓁也说不清自己心里到底是个什么感想。


    不过想要躲闪是肯定躲闪不了的。哪一回许攸宁亲吻她的时候她能躲闪得掉?这个人别看外表看着清润隽雅,但其实内里就是个这样霸道强势的人。


    也只好由得他这样肆意的亲吻她了。而且说起来, 现在他要亲吻她更加有的是理由。甚至都不需要有任何理由,因为她已经嫁给他了,两个人是夫妻, 他对她做这些事是很理所应当, 也是名正言顺的。


    许攸宁想必心里也是这样想的,所以这一番亲吻就来的越发的肆无忌惮。最后甚至还拥着叶蓁蓁侧躺到了床上,翻身覆在她身上。


    后来还是叶蓁蓁受不了了,拿腿蹬他,许攸宁才放开她。


    叶蓁蓁一张颜面似霞, 大红色嫁衣的领口已经被许攸宁扯得有点儿开了, 露出来一截雪白娇嫩的肌肤,底下风光若隐若现。


    察觉到许攸宁目光正看着她那里,叶蓁蓁只羞的赶忙伸手拽紧了领口, 然后伸脚踹了他一下,说他:“娘刚刚叫你去院子里去邻居们敬酒,你还不住,只在这里磨蹭?”


    许攸宁头埋在她脖颈间,闻着她身上幽幽的体香,声音闷闷的:“我不想去。”


    今晚是他和叶蓁蓁的洞房花烛夜,他只想一直和叶蓁蓁待在一起腻歪着,一点儿都不想出去给人敬酒。


    叶蓁蓁听着他这跟小孩儿一样撒娇委屈的话语,没忍住笑出了声来。不过笑过之后还是用脚轻轻的踹了他的腿一下,说道:“你不去,待会儿让这些邻居怎么看你?娘面子上也过不去呀。你还是快点去吧。”


    又笑道:“反正我就在这里,还能跑了?”


    许攸宁不说话,脑袋在她脖颈间蹭了蹭。


    现在他终于娶到了叶蓁蓁,前几天一直悬着的心总算安稳了一些。又想着叶蓁蓁说的对,所以抬头亲了她的唇角一下之后就说道:“你等我,我很快就回来。”


    然后起身站起来,伸手理了理身上刚刚滚皱了的喜服,抬脚走到门边,打开门往屋外走。


    叶蓁蓁看到他走出去,也起身从床上坐起来,伸手理了理身上的嫁衣,坐到临窗的小方桌后去。


    这张小方桌原是给许攸宁充当书案用的,但现在上面放了铜镜和木梳之类的东西,也算得上是一个简易的梳妆台。


    叶蓁蓁对着铜镜将发髻上戴的那几样首饰和那两朵如酒杯大小的堆纱绢花取下来放到首饰盒里,然后将挽起的头发也放了下去,拿起梳子慢慢儿的梳着。


    隔窗能听到外面的说话声和笑声,听着就叫人觉得很喜庆热闹。


    叶蓁蓁没有忍住,起身站起,微微的将窗户推开一条缝隙往外望。


    虽然院子里一总才摆了两桌酒席,但却挂了好几盏灯笼,照的各处明晃晃的亮。


    叶蓁蓁就看到许攸宁正手中拿了酒杯,在敬王大娘酒。


    柔和烛光下,他一身喜服,身姿挺拔如竹,眉眼清隽如仙,举手投足之间皆是沉稳谦和。


    想起龙塘村里坐在轮椅上的那个少年,再看看外面的这个青年,叶蓁蓁不由的抿唇微笑。


    她一路相伴了这个人的少年时光,青年时光,而往后,她也要相伴他的一生时光,想了想,心里竟然觉得很安稳很甜蜜。


    想来这就是幸福了。


    叶蓁蓁看了一会儿,伸手放下窗子,又坐在椅中拿梳子慢慢的梳着头发。


    梳了一会儿,就听到吱呀一声轻响。她回过头一看,就惊讶的看到竟然是许攸宁推门进来。


    “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外面众人还在吃着喜宴,她以为许攸宁怎么着也得等喜宴结束了才会回来。


    而且刚刚她才看到许攸宁在敬众人酒呢,但这才一转眼的功夫他竟然就回来了。


    许攸宁不回答,径直走过来,弯腰倾身就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叶蓁蓁压根没提防他会忽然这样,口中低呼了一声,手里拿着的木梳都掉到了地上。


    许攸宁将她放到床上,就俯身压了过来,然后才望着她说道:“有小娇妻在等着我,我哪里还有心情陪着其他人?肯定要赶回来陪你。”


    他说这话的时候唇角弯着,眉眼都带着笑意。不同于平日给人的谦和温润的感觉,反倒让人觉得有几分邪肆浪荡的感觉。


    叶蓁蓁觉得这一定是她看错了,又或者是今夜的烛光实在太令人迷醉了。


    便也忍不住跟他调笑起来:“你这么着急回来做什么?今日白天你才刚殿试了一日,难道你不觉得累?我不信今儿晚上你还会有多少体力。”


    许攸宁没有想到叶蓁蓁竟然会跟他说出这样的话来,惊讶的一时没有说出话来。


    叶蓁蓁见状,心里很有成就感,不由的就抿唇轻笑起来。


    但很快的,她就见许攸宁挑眉轻笑:“我还有多少体力,你自己来鉴定一下不就知道了?”


    说着,就低头下来,将叶蓁蓁所有的话语都堵了回去。


    而接下来,许攸宁用一整晚的时间向叶蓁蓁证明了他的体力到底有多好。


    到次日叶蓁蓁起床来给叶细妹敬茶的时候就觉得自己双腿都还是软的。腰也是酸的,全身的骨头都跟要散了架一样。


    但看着许攸宁却是一点儿都不累,反倒眼角眉梢都是餍足的笑意。


    叶蓁蓁:


    只能说自作孽不可说,昨晚她怎么就能跟许攸宁说那样的话呢?现在好了吧,自食苦果。


    叶细妹也看出来今儿叶蓁蓁走路的时候都有几分不自然,心里就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就看了许攸宁一眼,心想看不出来你这面上看着跟个清瘦文弱书生似的,原来还这么厉害啊。


    不过就算这样你也该悠着点啊。


    但转念一想许攸宁这血气方刚的,又惦念了好几年才终于如愿以偿的跟叶蓁蓁成了亲,放纵些也是能理解的。就没有说什么。


    也怕说了这两个孩子会不好意思。


    元宵却不懂这么多,看到叶蓁蓁出来,就如同以往一样往叶蓁蓁身上扑了过去,要她抱。


    叶蓁蓁虽然这会儿自己全身上下都软着,走路的时候两条腿都没劲儿,都恨不得有人抱她才好,但是她向来都很宠元宵的,也压根没法子拒绝元宵在她跟前卖萌要抱抱的要求,所以咬了咬牙,就打算去抱元宵。


    不过她才刚张开手臂,还没等抱到元宵,就见许攸宁手拎着元宵的后衣领子将他给拎到一边去了。


    还笑着跟他说:“姐姐今天身上不方便,你别让姐姐抱。来,哥哥抱你。”


    许攸宁一向觉得男孩子就不应该娇养,所以对元宵他虽然说不上疾言厉色,但也没有多少温声软语的时候。如今儿这样对着他笑的温和,也是因为他和叶蓁蓁成亲了,多年夙愿一朝成真,心中实在欢喜,所以面上不由的就和颜悦色起来。


    但元宵向来就是怕他的,所以他从来只黏着叶蓁蓁,看到许攸宁的时候都恨不得绕道走才好。这会儿虽然见许攸宁对他和颜悦色的,但那也不敢让他抱啊。


    在许攸宁的手上扑腾两下,然后哧溜一下就往外面跑。


    叶蓁蓁担心他跌倒,还在后面叫他:“你慢点儿跑,看着脚下。”


    话音才落,就听到已经跑到院子里的元宵在大声的叫:“娘,娘,来人了。”


    ☆、离京


    来的人是宁夫人和吴嫂。


    自打前几日回去之后, 宁夫人心里一直想着叶蓁蓁,这日趁着她丈夫去户部当值,她只说约了某某夫人出去踏青, 带着吴嫂就径来看望叶蓁蓁了。


    因为昨儿晚上许攸宁和叶蓁蓁才成亲,院子和屋子里面也还没有都收拾好。大红的灯笼还挂在屋檐下, 窗子上贴着大红喜字,堂屋的正面墙上贴着一张和合二仙的画儿和一副喜庆的对联。


    叶细妹还忙着在厨房里面整理昨儿剩下来的那些菜蔬。又有借来的各家碗筷, 这会儿洗干净了都得一一的送还回去。


    忽然听到元宵说来人了, 就从厨房走出来。看到是宁夫人时,她面上怔愣了一下。


    说实话她其实不大喜欢宁夫人又过来, 心里总还是担心她会将叶蓁蓁带走的。


    但转念一想现在叶蓁蓁不但是她的养女, 又是她的儿媳妇了,她还怕个什么宁夫人?


    腰背一下子就挺直了起来。随后也抬脚走了过来, 笑着跟宁夫人打招呼:“哟,宁夫人, 你来了?”


    宁夫人正在看那些大红灯笼和窗纸上贴的大红喜字, 心里已经有了个不好的预感。现在见着叶细妹,她也来不及跟她寒暄, 就直接问她:“这红灯笼, 还有这大红喜字, 叶姐姐,这两天你家里有什么喜事么?”


    叶细妹压根就不想瞒她这件事,就笑道:“可不是有喜事?我家阿宁和蓁蓁,昨儿个成亲了。”


    宁夫人和吴嫂听了这话, 两个人都怔愣在原地。


    好一会儿才听到宁夫人口中在呐呐的说着:“蓁蓁她,她成亲了?”


    她自己的亲生女儿成亲了,但她这个亲娘竟然一点儿都不知道。


    吴嫂是个急性子,不比宁夫人,有什么话都搁在心里,而且心里也确实感激叶细妹将叶蓁蓁抚养长大。吴嫂心里反正就觉得叶蓁蓁现在是她家夫人的女儿,身份娇贵,哪里还能跟叶细妹这样粗鄙的妇人在一块儿?甚至还嫁给了这个妇人的儿子!


    当下就叫了起来:“我家姑娘竟然成亲了?这样大的一件事,你怎么能不事先告知我家夫人,自己就擅自做了主张呢?”


    这话叶细妹就不乐意听了。


    当下她脸上的笑容也没有了,一张脸也完全的撂了下来:“这话说的。我倒是想告诉你们去,可你们那天也没告诉我你们住哪呀,我上哪告诉你们去?而且这件事怎么就算是我擅自作了主张呢?这两个孩子的亲事早先几年他们一两年就跟我说了,昨儿成亲也是我们三个一块儿商量出来的。”


    叶细妹要是想拿话堵人那绝对是一堵一个准,这不,吴嫂这下子又没言语了。


    宁夫人虽然心里难过这件事,但看叶细妹动了怒,忙说道:“叶姐姐,你别听碧桃胡乱言语,她就是个性子急的,你别跟她一般见识。”


    叶细妹这才看了吴嫂一眼,不说话了。


    宁夫人这时也看到叶蓁蓁从屋里走出来了。额前的刘海梳了上去,露出饱满光洁的额头,也梳了出嫁的妇人发髻。看着她的目光依然是淡淡的,没有什么感情。


    宁夫人见了,只觉得心里刀割似的痛。


    明明已经找到了自己的亲生女儿,但她成亲这样一辈子的大事时她竟然都不在场。


    可说起来能怪谁呢?也只能怪她自己。如叶细妹刚刚所说的,前几日她甚至都没有告知他们她的真实名姓和她的真实身份,她现在住在哪里她也没有告诉他们,就算他们有心想要请她来参加叶蓁蓁的亲事,但也不知道到哪里去寻她啊。


    而且,她这样的不诚心,也难怪叶细妹他们都不信任她会是叶蓁蓁的亲生母亲了。


    说不得,所有的苦果也都只能她自己一个人咽下了。


    就转过身往叶蓁蓁那里走。


    许攸宁自然陪伴在叶蓁蓁身边,现在见宁夫人过来,看着她的目光不由的带上了戒备。


    好在宁夫人过来也没有做什么,开口刚叫得一声蓁蓁,眼圈儿止不住就红了。


    但随后又觉得叶蓁蓁昨儿这才刚成亲,今日也算得是大喜的日子,她这个做娘的怎么能落泪呢?


    就面上竭力的扯了一个笑意出来,然后说道:“昨日你大婚,娘,”


    原本她是想自称娘的,但忽然想起来到现在叶蓁蓁也没有真的要认她的意思,于是话一出口就又改了。


    “我也不知道,不然说什么我也会过来的。”


    做娘的,哪一个不想亲眼看着自己女儿出嫁?更何况这还是她亏欠了十五年的女儿。


    想了想,就将手腕上戴的那一副赤金镶珍珠的手镯子,还有头上戴的一支赤金簪身碧玉水滴簪头的簪子,一支赤金点翠凤首步摇也取了下来,一总儿都要给叶蓁蓁。


    “我事先也不知道你昨日已经成亲了,也没有戴什么东西过来,这几样首饰你暂且先收着,等我回去之后再寻些好东西给你送过来。”


    女儿成亲,做娘的哪里能不给嫁妆?更何况宁夫人心里也确实想要弥补叶蓁蓁的。


    可是叶蓁蓁却不肯收。


    这三样首饰,哪一样看着都很贵重,她觉得她要是收下了心里会很不安。


    宁夫人到最后都有些近乎于哀求她了:“你就收着吧,若不然我这心里实在难受。”


    叶蓁蓁见着她一脸伤心难过的模样,抿了抿唇,伸手从她手里接过那支碧玉簪子簪到自己头上,然后说道:“这支簪子我很喜欢,至于这镯子和这步摇你,你还是收回去吧。”


    宁夫人见她坚持,也没有法子,只得将镯子和步摇重又戴了回去。


    不过见叶蓁蓁收了碧玉簪子,她心里也要好受一些。


    虽然现在叶蓁蓁也没有明确的认她,叫她一声娘,但总比上次对她的态度要好。


    随后叶细妹叫她入屋说话,叶蓁蓁和许攸宁也不好走啊,就也坐在一旁陪着。


    宁夫人目光打量着许攸宁,心里也承认这个青年人实在很不错。这些年她也见过很多高门大户家的少年公子,但无论是相貌还是气质,那都比不上许攸宁。而且听得说这个许攸宁也是有才学的,她记得上次她好像就听叶细妹说起过许攸宁考过了会试的事。


    但凡会试过了,殿试料想都不是什么难事,官职是肯定会有的。但就不知道是什么官职,留京还是外放。


    宁夫人私心里面肯定想许攸宁留在京城为官,这样叶蓁蓁才会也留在京城里面,她就能时不时的过来看看她。


    但这样也不好,一来她没法子公开叶蓁蓁的身份,总觉得委屈了她,二来她父亲和她哥哥那里,他们家原就对不起他们了,既然是他的女儿,肯定还是送去他那里,跟他团聚的好。


    心里就默默的有了个计较。


    于是等到殿试排名出来的那日,宁夫人知道许攸宁考了个二甲靠后的位置,傍晚的时候就特地叫吴嫂去请了自己的夫君过来,告诉她她家里有个远房亲戚,名叫做许攸宁的,前些日子上京赶考,现在殿试考了个二甲靠后的位置。因为他祖籍在云南,所以就想回云南做个县官。今儿求到她门上来,想请她的夫君出手帮一帮。


    宁夫人的夫君原就是极宠她的,但凡她开口的事肯定无有不依的。而且这许攸宁原就考了个殿试二甲,会试成绩也还可以,外放肯定能做个知县,不过是让他跟吏部的人打个招呼,将他外放到云南去罢了。而且这云南原就不是什么富庶的地方,好些人还不愿意去呢,这能是一件多难的事?


    于是第二天宁夫人的夫君就请了吏部几个相熟的人吃饭,饭桌上悄悄儿的说了这件事。


    都说朝中有人好办事,于是不过几日的功夫,许攸宁的任命书就下来了,着他即刻去云南上任,出任知县一职。


    许攸宁接了任令,一家子开始打点行装,又将京城中租赁的这处房屋退了,花钱买了辆马车,一家子就启程去云南了。


    宁夫人这里,他们出发前赶过来送了三匣子各样珠宝首饰,一万两银票给叶蓁蓁,说这是给她的嫁妆。


    叶蓁蓁推辞不要,却被宁夫人将这些硬塞到了她手里。又抱着她哭了好一会儿,说这辈子是她对不住叶蓁蓁了,往后她们娘儿两个也不知道有没有再见的日子。还说她以后一定天天焚香礼佛诵经,只求佛祖能保佑叶蓁蓁一生平安顺遂,她是做什么都甘愿的。


    说的叶蓁蓁心里也很酸涩起来,就也伸手抱了抱她。


    宁夫人哭的就越发的伤心了。最后还是在吴嫂的劝说下,狠了一狠心才离开。


    不过回到家之后她就立刻写了一封书信,叫了个自己信得过的人快马加鞭送到驻扎在云南的长兴侯手里。


    ☆、白骨


    宁夫人虽然给了叶蓁蓁一万两的银票和三匣子贵重的珠宝金银首饰, 但是叶蓁蓁也不敢用。


    其实她原就不想要这些东西,一直坚决推辞,奈何后来宁夫人放下这些东西转过身就走了, 等到她拿着东西追出门的时候宁夫人已经坐上马车走了,她压根就追不上。


    她又不知道宁夫人住在哪里, 就算有心想要将这些东西送还给她也不能啊。就想着这些东西她肯定不会用,等往后有机会了再还给宁夫人也是一样。


    于是等到了那日, 一家子还是按照原计划离京去往云南。


    跟上次从嘉宁府来京城走的多是水路不一样, 这一次他们主要走的都是旱路。考虑到路途遥远,叶蓁蓁和叶细妹都是妇人, 元宵还小, 所以许攸宁特地买了一辆马车。


    也不是多好的马车,不过坐一家子也是够了的。连带着行礼都能一并放在车上, 特别省事。


    也没有请车夫,许攸宁学了赶车, 一家人只当是一路游山玩水一般往云南去。马车赶的慢悠悠的不说, 路上遇到好的景致时还会停下来玩一玩,甚是惬意。


    这一日到了一处地方, 尚在正午, 天气也好, 许攸宁却没有继续赶路,反而是找了个村野旅店停下马车,扶着叶蓁蓁,叶细妹和元宵下车, 说是今日要在这里住一夜,明日他们再起早赶路。


    这一路他们也经常会在风景好的地方停留个半天一天的,但刚刚叶细妹和叶蓁蓁一路看过来,见这里也没山没水,是个大平原,绿树都不多,有什么好值得停留半日的?


    叶细妹就问许攸宁,许攸宁回答说他们带的水和干粮不够了,需要补充。而且这里人烟稀少,等在前面找到人家不知道会是什么时候,索性今日歇一会儿也好。


    叶细妹现在原就什么都听他的,况且他这说的也确实有道理,便没有再问,就抱着元宵往旅店里面走。


    叶蓁蓁却觉得挺诧异的。


    许攸宁是个做事极细致的人,基本上有他在,叶细妹和叶蓁蓁压根就不用操心任何事。像水和干粮这些,一路上一直都是许攸宁在准备,何时该补充了,或者该补充些什么,也都是他做决定。


    但是叶蓁蓁记得先前她在行礼里面翻找手绢的时候,明明看到水和干粮应该是足够了的,怎么现在许攸宁却对叶细妹说要补充?


    于是等到叶细妹和元宵进了屋,她就走过去轻声的问许攸宁:“哥哥,水和干粮不是还有的吗?你怎么骗娘?”


    许攸宁正在叫店家将马车卸下来,将马拉到旁边喂料豆,听到叶蓁蓁的问话,他面上神情顿了顿,随后拉着她走到一旁,说道:“我下午有事要去办,你和娘,还有元宵就待在这旅店里不要出门,等我回来。”


    叶蓁蓁就问他要去办什么事,为什么不能直接对娘说,反而要跟娘撒谎?


    许攸宁看着她不说话,显然心里是在想这件事到底要不要告诉她。


    叶蓁蓁见状,就越发的觉得奇怪了起来。


    许攸宁以前就鲜少有事会瞒着她的,自打两个人成了亲,许攸宁就更加什么事都不会瞒着她了。但是现在


    有心想要问许攸宁到底是什么事,但转念想着许攸宁对她从来都是毫无保留的好,既然他现在在这件事上面犹豫,那肯定是因为这件事不好告诉他,她干嘛一定要问?


    就主动对许攸宁说道:“哥,你快去忙你自己的事吧,我在这里等你回来。”


    许攸宁见她一脸坦然,显然是全身心的信任他,心中感动。


    这世上有什么比有一个全身心都信任自己的人,而且这个人还是自己的妻子,会携手跟自己走一辈子的人来得幸福呢?


    他原也不想瞒着叶蓁蓁这件事,但是他不知道这背后到底会有些什么,很可能就会有危险,所以现在他还不打算告诉她。


    对于叶蓁蓁对他的全身心的信任,他回应的是拥她入怀,在她耳边沉声的说道:“等我回来。”


    叶蓁蓁点了点头,看着许攸宁拿了防身的长剑,又问店家借了一把锄头,翻身上马,一拨马头,沿着他们刚才行使过来的路又原路返还


    这一路行来他们一家子都在一起,许攸宁这也是头一次抛下叶蓁蓁,叶细妹和元宵在旅店里待着自己出来,心里惦念他们,所以一路上策马行的飞快。


    不过等到了一处地方,他却放慢速度,任由马儿脚步慢慢的往前走,他坐在马背上,目光不住的打量着四周。


    等到了前面看到有一条小溪蜿蜒流过,旁边不远处有一处灌木丛,其后还有一小片大概有几十棵树的小树林时,他就翻身下马,牵着马往那片小树林走。


    将马儿的缰绳系到了一棵树上之后,他就手扶着腰间的长剑,一边观察着四周的环境,一边谨慎的在里面慢慢的走着。


    能看得出来这里的几十棵树都是野树,平常并没有人打理,长的枝干横生,一眼看过去很乱。


    因为现在已经五月下旬了,头顶树叶葳蕤,日光都透不进来多少,所以就显得这林子里面的光线要较外面暗很多,不过也要比外面凉快很多。


    地上铺了一层厚厚的落叶,踩上去很松软,还有点儿沙沙的声音。头顶则有微风卷过树梢时树叶的轻响,还有几只不知道名字的鸟儿正站在枝头吟唱。


    但许攸宁没有去注意这些,只是仔细的一一去辨认那些树。


    最后他也终于在一株歪脖子,且半边枝干都已经枯败的树上找到了一处记号。似是有人匆忙之中有人用尖利锋锐的东西在上面刻下来的,若不细看都不会发现。而且难得的是过了二十年,风吹雨淋的,这记号竟然还在。


    许攸宁伸手轻抚了下那个记号,然后他垂眼望着树前面的地面,长眉微拧,好像在想什么事。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好像下定了决定一般,返身走到马旁,将系在马身上的锄头拿下来,然后又快步的走了回来,不发一语,矮身蹲下来,将地面上的那一层落叶拨掉,就用手里的锄头在地上挖起来。


    这小树林的土也是松软的,因为经常有树叶腐烂提供养分的缘故,泥土也是肥沃的棕黑色。


    许攸宁挖了一会儿,猛然间觉得锄头好像是挖到了什么东西,不再如先前那般畅通无阻,他心中微凛,动作就渐渐的慢了下来。


    再挖了一会,就见有一截白骨。看得出来应该是人的腿骨。


    许攸宁手里的动作越发的缓慢谨慎了起来。又沿着这一圈慢慢的挖着,过不了多久,便见到一具完整的白骨出现在他面前。


    作者有话要说:  春光真好,想出去浪……


    ☆、前尘


    许攸宁想起许兴昌以前曾经跟他提起过一次, 当年许兴昌找到他的时候因为头一次看到死人心中惊慌惧怕, 也担心那些追杀他们的人随时都会再过来, 所以匆忙间就将那个跟他在一块儿已经死了的人埋了, 也没有搜寻一番那个人身上有没有什么东西会跟他的身世有关。不过好在许兴昌埋葬这个人的时候还是留了个心眼, 挑了棵枯败了一半的歪脖子树, 还在树上做了个记号。


    许兴昌之所以告诉会告诉许攸宁这件事, 一来,也是想他往后若真的对自己真正的身世好奇, 可以让他回来寻这个人, 查看一番他身上有没有什么线索。二来,很显然这个人确实是为许攸宁而死的,往后若许攸宁路过这里,过来拜祭这个人一番也是理所应当的。


    原本许攸宁从来没有想过要查一查自己的身世, 但是自打那一次在寺庙中见过阮兰云,回来之后他连着又做了好几晚自幼时起就做过的那个噩梦。梦中他甚至跨过面前的火海,清清楚楚的看到那个叫他宁儿的女人, 豁然正是阮兰云的相貌。


    不过那个时候阮兰云并非一头白发,也不是身穿素衣, 而是一袭华丽宫装,满头乌发。


    只是她宫装上被溅了血迹,发髻散乱, 满面泪痕。


    许攸宁不知道这到底只是他多想了,因为见到阮兰云的时候他心中有莫名的亲切感的缘故,还是他梦里那个叫他为宁儿的女人确实就是阮兰云, 但不管怎么样,他心中开始有些慌乱起来。


    原本他有心想要亲自去找阮兰云问个清楚明白,但一来依着阮兰云的身份不是他现在想见就能见到的,二来,他要怎么问阮兰云呢?


    而且,他心里其实也隐隐的抗拒去问阮兰云这件事。


    不问,以往的那些事便一直尘封着,他永远都只是许攸宁,可以好好的和叶蓁蓁他们一起平淡安稳的过一辈子,若问,谁知道他的真正身世的背后到底是什么惊天大雷。


    所以只当不知,决然离京。


    不过出京前他仔细研究了一下从京城到云南的路线,就发现有一段路正是当年许兴昌捡到他的所在。又想起许兴昌说起的那个跟他一起出现,称呼他小主人,最后又死了的人,这人身上极有可能会有有关他身世的线索,这一路上他反复的想了好几次,最后终于还是决定过来看一看。


    而现在,这个人就在他面前。


    算来这个人死了也有二十年了,身上的衣裳早就已经烂得不成模样,不过一身盔甲倒还是好好的。虽然沾了泥土盔甲表面看着是灰黑色的,但当许攸宁伸手将这些泥土抹去的时候,就见这身盔甲依然雪亮如银。


    仅就这一身盔甲就不是寻常人能拥有的了。


    这个人的手边还有一把刀。许攸宁想起许兴昌那时说过的,他见到这个人的时候就见他手中握着一把刀,后来许兴昌也是用这把刀就地掘的坑将这个人埋了的。刀许兴昌自然不敢自己带着,也不敢乱扔,所以就将刀也同这个人埋在了一起。


    许攸宁伸手握住刀柄,慢慢的将刀提起来,在旁边的落叶上面轻轻的擦了擦。


    原还被泥土覆盖住的刀面立刻光亮如新,一汪雪水般,如镜子一般能映照得出头顶的树叶来。


    细细的查看刀身各处,就见刀刃并无半点损伤,而刀身靠近刀柄那里,錾刻着两个小小的字,昭天。


    许攸宁心中一跳,握着刀柄的手有些轻微的发起颤来。


    他记得他以前曾听许兴昌说过前朝的事,说前朝的宫里有一支昭天卫,取自天理昭彰,主持公道之意,是专门拱卫前朝皇室之人的。这把刀上面竟然会錾刻有昭天两个字,那这个人,跟昭天卫会不会有什么关联?那他自己


    许攸宁不敢继续想下去。


    他平息了下自己的心情,开始检查尸身上还有没有其他的东西。


    就在尸身怀中找寻到一块象牙腰牌,上面有昭天卫指挥使王振这几个字眼。


    还有一只黄色的绸袋。袋子已经腐烂,所以许攸宁一提起袋子,里面装的东西立刻就掉了出来,落在铠甲上,发出咚的一声轻响。


    是一方用上好的碧玉制成的四四方方的印章,手掌般大小,温润莹莹,顶端雕刻了一条盘着的龙。


    看得出来雕工甚好,龙身上的鳞片一片片都清晰可见。


    许攸宁心中陡然一跳,盯着这枚印章看了一会儿,才深吸了一口气,伸手拿起来。又慢慢的将印章翻过来,看底下雕刻的字。


    看完之后,他闭上双眼,只觉脑中一片空白,拿着印章的右手都在轻微的发着颤。


    好一会儿之后,他才猛的重重的咬了一口舌尖,血腥味顿时在口腔中弥漫开来。


    借着这一点剧痛,许攸宁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脑中迅速的在考虑接下来的事。


    当他双眼再次睁开的时候,里面已经一片平静,再无半点波澜,拿着印章的手也稳如泰山。


    随后他就将这枚碧玉印章连同那块象牙腰牌,以及那把刀重又放回坑里,对着坑里的白骨拜了三拜之后,将旁边刚刚挖开的泥土重又盖回尸身身上。


    等尸身被全部掩埋起来,他还在地面上细心的覆盖了一层枯败的落叶,好让这里看着跟其他地方一模一样,并没有被人挖开过的痕迹。


    等做完这一切,他拿起放在地上的锄头,起身转身离开。


    走出小树林,初夏温软的日光兜头落下。


    他心中虽然还是一片冰凉,但却无比冷静。


    已经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他现在没有能力去做任何事。就是阮云兰,她终究是当今龙椅上坐着的那位的女儿,想来终究不会真的狠得下心来对她如何。虽然她这辈子都有可能要在寺庙里面终老,但至少会安全无虞,也会衣食无忧。


    但若是他的真实身世一旦被人得知,那叶蓁蓁,叶细妹和元宵都会被迫跟着他一起不得平静安稳。


    世间并无双全法,两权相害取其轻,他现在只能选择做许攸宁,担着许攸宁该担的责任,至于其他的责任,他现在没有那个能力,心里也确实有些抗拒去担负,所以他也唯有当自己今天压根就没有来过这里,也没有看到刚刚的那几样东西。


    就快步的走过去解开系在树上的马缰绳,然后翻身上马,策马快速立刻这里。


    却不知道在他离开之后,立刻有两个一路追随他,又隐藏在暗处的人走到刚刚他站立的那棵歪脖子树旁边。


    两个人对望一眼,然后同时将悬在腰间的长刀□□,弯腰蹲下来开始往下掘土。


    白骨再现,一并再现的还有那把刀,那块象牙腰牌和那枚碧玉印章。


    两个人分别伸手拿起刀和象牙腰牌看起来,心中俱是一震。待有个人拿起那枚碧玉印章,看到印章底下刻着的那八个字时,更是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另外一个人也就他的手里看到了这八个字。心中震惊过后,就开始下令:“你即刻回京,将这三样东西呈给主子看。再将今日你所见之事一字不漏的都告诉她知道。”


    那人应了一声是,脱下自己外衣,小心翼翼的将这三样东西包裹好,转身往京城方向就大步的进发。而另一个人将泥土树叶重又掩埋回去之后,施展轻功,望着许攸宁离开的方向就走。


    叶蓁蓁正在旅店门外焦急的等待许攸宁回来,不明白他明明说很快就回来,但怎么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等到她终于看到小路尽头有人骑马飞驰过来,她忙迎上前去。


    许攸宁也看到她了。不等马儿停稳就飞身从马背上跳下来,紧紧的将她拥入怀中。


    ☆、温存


    许攸宁抱的很紧, 好像恨不得将她整个人都嵌入自己身体里面才好, 叶蓁蓁都觉得有点儿踹不过气来了。


    忙伸手捶了下他的背, 声音被他勒的都有点儿变了:“哥, 哥哥, 你放开我。我要被你勒死了。”


    许攸宁这才惊觉过来, 忙松手放开了她。见她一张脸憋的通红, 还咳嗽了两声,赶忙抬手给她抚背。


    好在叶蓁蓁喘息了一会儿就好了。心里觉得刚刚许攸宁的举止很失常, 就一面仔细的觑着他面上的神情, 一面小心的问道:“哥哥,你怎么了?”


    从他面上倒是看不出什么异常来,但叶蓁蓁跟他在一起多年,现在两个人又是世间最亲密的夫妻关系, 对许攸宁他肯定还是有些了解的。


    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明明只是出去了一会,回来许攸宁竟然就这样。


    许攸宁不想告诉她那些事,免得她心中会担心, 会不安,他只要她每天都高高兴兴的, 无忧无虑才好。


    就唇角努力的扯了一抹笑意出来,企图安抚叶蓁蓁:“我没事。就是,想你了。”


    叶蓁蓁心想, 你就骗我吧。


    只是以前看许攸宁撒谎的时候他面上神情如常,有时候若非她深知内情,只怕都要被他给哄骗了过去, 更不用说旁人了。但是现在看许攸宁说这句话的时候,连面上的那抹微笑都看得出来是很牵强的,不说是她,就是旁人一眼都能看得出来他这明显是口不对心吧?


    这到底发生了什么大事,竟然让许攸宁说谎话的功力都倒退了?


    叶蓁蓁想不出来。目光瞥到马身上放着的那把锄头,能看得出来锄头上面还有泥土。再看许攸宁的衣裳下摆也还有点儿沾染的泥土。


    刚刚许攸宁是去挖什么了?而且挖的到底是什么重要的东西,竟然让一向都很爱干净的他都没有心情去注意到衣摆上竟然沾染上了泥土?


    叶蓁蓁待要问许攸宁,但抬头看他面上神情有些恍惚,想了想,就还是没问。


    她是很信任这个人的。既然他不肯跟她说这件事,那肯定是因为这件事她知道了对她没有好处,所以她还是不要问的好,免得让许攸宁为难。


    就只当没有看出许攸宁的异常来,反而挽着她的胳膊笑道:“午饭早就好了,娘刚刚还问我你去哪了,怎么还不回来吃饭。现在既然你回来了,走吧,我们进屋吃饭去。”


    就是饭桌上叶细妹问起刚刚许攸宁去哪里了,叶蓁蓁还替他遮掩。


    饭后因为也没有别的消遣,元宵又有点儿困了,叶细妹就带着他去屋里睡觉。叶蓁蓁也同许攸宁回屋。


    见许攸宁情绪低落,叶蓁蓁就没有打扰他,由着他手中拿了书坐在椅中发呆,自己则在一旁做针线活。


    天气渐渐的热起来,也是时候该做夏天的衣裳了。特别是元宵,个子长的很快,一年一个样,去年的衣裳今年肯定是穿不上了,得全部重做。


    等到傍晚的时候一家子吃完晚饭,又各自回屋歇息。


    这荒村旅店的,也没有什么蜡烛,桌上只点了一盏油灯,灯光微弱,只能勉强照亮屋内,旁的什么事也做不了。叶蓁蓁便洗漱了,上床在床头坐着。


    不一会儿许攸宁也洗漱好了,掀开被子上床。也不说话,不过上床之后他立刻就伸臂将叶蓁蓁抱在怀里,头埋在她脖颈间。


    鼻尖闻着她身上幽淡的体香,他只觉得飘荡了一天的心都轻晃晃的落到了实处,心里满是安稳。


    他不是傻子,知道叶蓁蓁肯定看出来他心里有事,但是她选择什么都没有问,而是让他一个人静静。


    叶蓁蓁能这样的理解信任他,他觉得很感激,也很幸福,圈着她肩背的手不由的又紧了两分,低着声音说道:“蓁蓁,你真好。”


    叶蓁蓁笑着拍了下他的头,佯装怒道:“你现在才知道我好啊,以前都做什么去了?”


    “一直都知道。”


    许攸宁一边说,一边细细的亲吻着她的脖颈。


    只要跟叶蓁蓁在一起,他就会觉得心里很安静,很平稳。至于什么权势或者富贵,他不想去想,只愿日子永远跟现在一样。


    有他挚爱的小娇妻,有爽朗的母亲,有虽然调皮但很可爱的弟弟。往后他和叶蓁蓁还会生儿育女,一家子就这样简简单单,平平淡淡的过着日子,岁月静好。


    叶蓁蓁原还在笑着跟他说话,但随后察觉到他渐渐的不老实起来,面上微红,忙拿手推他:“明日我们还要早起赶路呢,今晚还是早些歇息吧。”


    许攸宁却不依,亲吻渐渐往上,一口含住她白皙精致的耳垂,手却一路往下,落在她腰间,手指灵活的开始解开她的腰带。


    “不行。”因为含着叶蓁蓁耳垂的缘故,他说出来的话有几分含糊不清,但叶蓁蓁还是依然能听得清清楚楚的,“我现在想要你。”


    温热的呼吸洒在她的侧脸上,听到的还是这样暧昧的话,叶蓁蓁的脸腾的一下子就全都红了起来。


    待要拒绝,身子却已经不由自主的软了下去,胸腔里的一颗心也跳动的快了起来。


    没法子,两个人成亲这一个多月,许攸宁在这件事上很乐此不疲,到现在他对她身体的各处掌控的比她自己还要好,她压根就不是他的对手。到最后也只能由得他为所欲为。


    而许攸宁体力又好,这一夜竟是将她折腾个没完没了,直至外面青灰色的天光亮了起来,有小鸟儿的叫声透过窗子传进来,许攸宁才终于放开她,将她抱在怀中两个人一起入睡。


    不过睡不了一会儿,等天光大亮的时候许攸宁就悄悄的起来了。


    轻手轻脚的将一切东西都整理收拾好,出去同叶细妹和元宵一起吃了早饭,眼看着时候不早了,他才打了一盆水进屋,走到床边将叶蓁蓁叫醒。


    叶蓁蓁只觉得全身都跟散了架一般,刚醒过来的时候人还是茫然的。


    她这副样子很可爱,看得许攸宁忍不住就伸臂将她圈在怀里,低头细细密密的亲吻她的脸颊。


    温热的一连串亲吻落在自己脸上,叶蓁蓁这才慢慢的清醒过来。


    清醒过来之后就伸手推许攸宁,不高兴的说他:“你昨晚又那样折腾我。”


    许攸宁的体力虽然很好,怎么样都不会觉得累,但顾念着叶蓁蓁,在那件事上还是比较节制的。但昨晚他很显然没有节制住,说起来比他们两个的新婚之夜他向她索求的还要癫狂些。


    许攸宁心中有愧,任由叶蓁蓁说他,一个字都不敢反驳。还甚是体贴用心的拿了衣裙过来给她穿好,给她擦洗了脸和手,然后就拿了一把黄杨木梳子给她梳发髻。


    许攸宁原就是个很手巧的人,像木雕那样精致的东西他都能学会,梳个发髻算什么呢?若非叶蓁蓁一双眉毛生的好,压根就不用画眉,他都会日日给她画眉的。


    不一会儿的功夫他就给叶蓁蓁梳好了发髻。也没有给她戴什么首饰,只在首饰匣里面挑了两朵粉色的堆纱绢花给她分别簪在发髻两边。


    但即便只是这样最简单的妆扮,叶蓁蓁也依然娇美的让人移不开眼。


    许攸宁心里只庆幸当年作成了父母双方的婚事,若不然他这辈子压根就不会跟叶蓁蓁有一点交集,两个人也压根不会成亲,他也绝对不会跟现在这样,心里都是满足。


    想来这就是他们两个人的缘分了。


    面带微笑的扶着叶蓁蓁往屋外走,叶蓁蓁就看到叶细妹和元宵都已经站在外面院子里面了。


    作者有话要说:  嗯,这一章来点儿温存温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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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结果眼一闭一睁,她又回到刚进宫的那一年。


    苏轻窈:???


    当惯了皇贵太妃,现在的生活她不适应了!


    她想要提前上岗!


    一开始——


    陛下(皱眉):走开,休想引起朕的注意。


    到后来——


    陛下:真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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