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历1368年12月4日，天气阴雨。


    今天的课程很丰富，上午三节理论课，下午两节实验课，晚上满课。九点四十结束一整天的课程后，我去看了受伤的橘猫。


    医生说它恢复的很快，上药也很配合。


    它真的很勇敢，很乖，我跟它约定明天再来看它。


    或许，也不只有我一个人去。明天约了跟傅学姐见面，我觉得……她会跟我一起去看猫，因为她是一个有爱心的人，她也在关心橘猫，而且猫真的很可爱！


    我会猜对吗？]


    -


    写完日记，路知楹上床沾枕就睡。


    一场夜雨后，嘉华市气温骤降，第二天一早温度直接跌到了五度，都有早课的三人一起出宿舍时，任水秋打了个哈欠。


    “好冷啊。”她呢喃，“不想上课了，想回被窝。”


    顾菱也一样：“我想冬眠。”


    只有路知楹对学习爱得深沉，她将自己包裹得很严实，下半张脸埋在围巾里，鼻尖的黑框眼镜直接挡完了上半张脸。


    她想起明天的温度预测：“明天会更冷。”


    闻言，身旁的两人顿时一阵哀嚎，随即又开始庆幸明天没有早课，不用顶着寒风起这么早。很快，三人在学友路分别，路知楹绕了条近路，到学院楼进了大门，室内逐渐升温。


    她来得还算早，挑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脱去外套大衣和围巾。刚拿出教材资料，身后就传来一道声音。


    “知楹。”


    路知楹回头，看着坐在身后叫她的班长，还有班长旁边的学委，她们似乎有些纠结和犹豫，最后还是没有憋住，压低声音小声地问。


    “我们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开学第一周弄资料两人帮了路知楹的忙，加上平时在班级里的相处，路知楹对她们的印象还不错，平时碰到都会打声招呼。


    她点头：“嗯。”


    “要是会打扰到你，你就直接别回答哦。”班长又把声音压低了些，用仅她们三人能听到的音量问，“你现在是单身吗？”


    路知楹脑袋旁冒出了一个小问号。


    棕发间挑染了几缕蓝色的班长咳了声：“我有一个朋友，她上次过来找我们看到了你，所以就拜托我问问，如果你是单身的话，方便加一个联系方式吗？”


    更准确地说，是看到了路知楹被老师点名回答问题。


    一旁的娃娃脸学委补充道：“她是学化学的，跟你一样的大学霸。”


    “我——”滴答一声，拿在手里的手机亮屏，路知楹下意识抬眸望去，只见页面发来的信息联系备注名是[傅学姐]。


    “我不是单身。”路知楹补充完，握紧了手机。


    闻言，班长和学委都有些惊讶，顿感冒犯，随即歉意道：“不好意思，知楹。我们事前并不知道这件事，真是不好意思了。”


    学委：“对对对，祝你们甜甜蜜蜜，长长久久！”


    “没事的。”


    听到这样的祝福词，路知楹表面上没什么反应，心底却有一点不好意思，因为她跟傅溶月只是‘假’情侣。


    她转过身，解锁手机，点进聊天软件里看消息。


    昨天上午她和傅溶月通过文字交流只达成了简单的约定，因为对方似乎很忙，顾及这一点她觉得在电话或视频里商量一些具体的细节就好，但对方仍提议说见面聊。


    她今天早上下午都满课，晚上甚至还有两节晚课。


    于是傅溶月将见面时间约在了今晚九点的西门咖啡厅。


    约定过后，她们的聊天页面停留在昨晚她发的小企鹅表情包，现在那张小企鹅晃头的表情下，是傅溶月发来的最新消息。


    [傅学姐：今天降温，注意防寒。]


    路知楹认真答复：[我穿的很厚实，学姐也注意防寒。]


    末尾附带一张：[（小企鹅跳.jpg）]


    对方回信很快。


    [好，晚上见。]


    路知楹：[晚上见。]


    上课铃响，任课教师迈步而入，路知楹关掉手机，将其塞回抽屉里，心无旁骛地认真听课。课间老师提问了几个刁钻的问题，用抽签系统抽人回答。


    抽到她的名字时，她答得很好。


    好心情一直持续到下午放学才被打破，因为她再次接到了许仪敏的电话。不过，这次她没有接通，在看清是个陌生号码时，有种莫名的预感提醒她——那是许仪敏打来的。


    果不其然。


    这个陌生号码很快就发来了一连串信息。


    [你真的跟她在一起了吗？]


    ……


    路知楹没有看一个字，直接把她这个号码又拉黑了。她现在的拉黑名单里一共有六个号码，其中两个是推销诈骗电话，另外四个都是许仪敏的号码。


    宿舍群聊里弹出信息，是任水秋问她去不去食堂吃饭。


    她敲字回答：[去，哪个食堂？]


    [任水秋秋秋：我都可以呀，你是不是在实验室，那我们去最近的六食堂？]


    [路知楹：好。]


    她背着书包离开实验楼，迎面的刺骨寒风冷得渗人，她加快速度，五分钟后在六食堂一楼跟任水秋碰面，一起去二楼打包了份番茄牛腩面回宿舍吃。


    -


    晚上更冷了，宿舍只有路知楹有晚课，她背着电脑早早去了上课教室，蹭着暖气，在上课前敲了一半下午的实验报告。


    空余的座位逐渐被坐满，大多都是大二大三的学生。


    由于经济科技繁荣发达，克利国完善的教育制度非常以人为本，中小学阶段没有设置分数指标，教育氛围十分轻松，高中参加大学入学考试后，学生们可以申请延缓入学去旅行打工参加各类公益活动体验生活，且不会对毕业和就职有任何影响。


    因此，路知楹十八岁入学，已经算是年纪较小的一批。


    宿舍里，她和任水秋、顾菱同岁，只是两人生日月份在她之前，而闻桃复读过一年，入学后比她们大一岁。


    c大提倡自觉学习，由学生自己决定什么时候修完学分，多数人会选择大二开始上选修课修学分，路知楹大一就报了两门。


    今晚上的是计算机编程导论。


    她全神贯注，跟着老师用教室里的悬浮屏操作，连续上完两节课，她微微转头，扭了扭有些发酸的脖子，瞅了眼时间。


    八点五十分。


    迅速收拾好东西后，她搭校车去了西门，走过马路，推门进咖啡厅时，一眼就瞧见了坐在窗户边的傅溶月。


    与她的匆忙不同，对方似乎已经到了有一会儿了，她看向对方的时候，对方也恰好在看她。


    四目相接，路知楹最先错开目光。


    她还是有一点儿紧张，刚坐下开口还有点卡壳：“学姐，你到很久了吗？”


    “没有，刚到。”傅溶月问，“喝点什么？”


    为缓解紧张，路知楹专心看饮品单：“我要一杯热牛奶就好。”


    傅溶月也点了杯热饮，服务员一走，她的目光就锁定在路知楹脸上。但路知楹似乎不好意思看她，半张脸陷在米白色的围巾里，眼睫偶尔颤颤。


    “路学妹。”


    路知楹抬眸：“嗯？”


    傅溶月不疾不徐，好似善意的提醒：“学妹真的考虑清楚了吗？”


    “对。”路知楹想了想，轻声道，“我以前没有谈过恋爱，也没有任何感情方面的经验，如果我有配合不好的地方，学姐直接指出来告诉我就好。”


    “我会尽力配合的。”


    室内暖光打在两人身上，路知楹觉得傅溶月那双漂亮的眼睛里似乎淌着星点笑意，紧接着她听到对方说。


    “好，我会教你。还有呢？”


    路知楹问：“学姐，这样的关系大概要持续到什么时候呢？”


    “期末放假，可以吗？”


    c大今年寒假放得早，除去周末时间，还有一个月就期末考试放假了。这个时间比路知楹预估的短一些，她当然没有任何问题。


    “可以的。”她应。


    两人又讨论了一些细节，傅溶月才问她：“学妹，方便问一问你忽然答应的原因吗？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路知楹学不会撒谎，她简单提了提许仪敏的事。


    当时那通电话里，她的回答确实有些冲动，紧接着她又想到——


    她面对一个许仪敏都这么反感这么烦了，傅溶月面对一堆家里安排的相亲对象们，一定比她更加厌烦更加反感数倍。


    加上她本来就在动摇。


    种种原因，她最后给傅溶月发了信息。


    傅溶月听完，似不经意地问：“对方也是我们学校的吗？”


    路知楹摇头：“她在w大。”


    “嗯。”傅溶月看着她喝完牛奶，话题一转，“我开了车，要去医院看看猫吗？”


    闻言，路知楹的眼睛顿时亮了好几个度。


    她猜对了！


    傅学姐真的跟她一样喜欢猫！


    她有些开心，圆亮的狗狗眼和粉润的唇瓣弯了弯，露出左脸颊的小酒窝。不需要任何犹豫，她背起书包就说。


    “要。学姐，我们走吧。”


    “嗯。”


    离开咖啡厅前往德洛医院的途中，车厢里播放着乐曲，路知楹看着前路问：“学姐喜欢动物吗？”


    “动物的心思比人心好懂。”傅溶月点到即止。


    路知楹很认同这句话，也将傅溶月跟喜欢动物划上等号。


    五分钟后悬浮车驶入停车位，两人下了车，路知楹带着傅溶月熟稔地直奔静养休息室，她们进去的时候橘猫正在喝水。


    “喵！喵！”


    今天即使有傅溶月在身侧，路知楹也毫无保留地露出了最柔软的一面，她凑到猫窝前，摸摸橘猫的脑袋，又给它挠挠下巴，声音很温柔柔软。


    “你今天怎么样啦？”她说，“有没有好好休息，好好吃饭？”


    橘猫以一长串喵喵呜呜声做回应。


    路知楹自己翻译总结：“嗯，我相信，你是一只很勇敢很勇敢的小猫。”


    “喵喵喵！”


    傅溶月看着她们互动，期间出去接电话时，再开口的声音毫无温度可言：“再帮我查个人。”


    电话挂断，再回到室内，她就看到路知楹浅笑着跟猫说话的模样，缀在左脸颊的小酒窝又露了出来，她站在门边，指尖倏然有些痒。


    想碰一碰。


    但是……不能。


    于是在路知楹问她要不要摸摸小猫时，她才走近，抬手去摸猫的脑袋。橘猫记得她的气息，抬头任她摸摸，好奇地盯着两人看。


    “喵~”


    十点，两人从宠物医院离开，路知楹本以为傅溶月把她送到学校就会离开，因为据她所知，傅溶月一直都住在校外。


    可悬浮车驶入学校地下停车库后，傅溶月也下了车。


    “学姐要回宿舍吗？”路知楹猜。


    “嗯，去拿个东西。”


    她们两的宿舍不仅顺路，还挨得很近，路上没什么人，但此刻站在学校里，她们已经学姐学妹的关系，变成了另一种路知楹从未设想过的关系。因此，她还是有一点点紧张，尽管她在点头答应前，已经考虑清楚并做好了准备。


    车库离宿舍楼不远，没多久就到了。


    晚灯下，路知楹停住脚步，轻声说：“学姐，那我上去了。”


    傅溶月上前一步，拉近距离：“等一下。”


    “怎么了？”


    宿舍楼边也有粉色与白色的异木棉，寒风阵阵，晕开粉白相叠的花浪，傅溶月看了她两秒，花瓣徐徐飘落之际，她慢条斯理地帮她重新调整、拢紧米白色的围巾，目光没有哪一刻从她身上移开过。


    距离太近，路知楹闻到了对方身上很好闻的香味，以及对方指尖不小心擦过她下巴的温热触感。


    “围巾散了。”傅溶月道。


    说完，她又看着她问：“我可以叫你阿楹吗？”


    路知楹的思绪被骤然拉近的距离、清雅好闻的香气、温热柔软的触感搅乱，她抿了抿唇，根本说不出拒绝的话，于是无措地问。


    “那……我该叫学姐什么？”


    她们仍然挨得很近，谁也没有后退，但也仅限于此。也许正因为路知楹没有后退，又或是其它，傅溶月笑了下，笑容很浅，却压住了周围花色美景，如昙花一现。


    近距离的视觉冲击令路知楹有过一瞬的失神，紧接着她就听到明明前不久说要教她的傅溶月此刻却道。


    “阿楹自己想。”


    还是没忍住，傅溶月后退一步，循循善诱道：“什么都可以。”


    什么都想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