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知楹是实打实地在关心傅溶月。


    就算此刻流露出异样的是陌生的同学，路知楹也会这么问。何况无论是聚会醉酒那次，还是上回淋雨救小猫，傅溶月都一直在帮她。


    而且经由这一周左右的相处，她已经把跟她一样喜欢动物、喜欢甜口的傅溶月当成了相互帮忙的“朋友”，而不仅仅是从前传闻中的学姐，遥不可及的高岭之花。


    此刻，听到对方模棱两可的回答，身为beta的路知楹根本不会往信息素的方向想。她稍微凑近了些，仔细地盯着对方的脸，一眨不眨。


    “是……感冒了吗？”她试探问，“酒店里有测温器吗？”


    视频里，傅溶月没有看她，浓密纤长的眼睫垂敛着，掩去了眸底的波动，因为是通过手机建立起的联系，加上有些不舒服，她的声音听起来比平时轻一点。


    “有测温器。”


    路知楹时刻关注着她：“学姐现在头晕吗？还有力气去拿测温器吗？”


    “可以。”


    话音刚落，镜头翻转了过来，又晃了晃后，路知楹看到了坐在沙发上的傅溶月，黑色的长发散了下来，白色睡袍的领口微敞着，几缕发丝落到了锁骨上。


    她立马移开眼睛，望天望地望窗外，就是不看傅溶月。


    然后小声地问：“……学姐在测体温了吗？”


    见状，傅溶月将镜头往右边移了些，只露出半边侧脸和洇着绯色的耳朵：“嗯。忽然给你打视频，会打扰到你吗？”


    路知楹慢慢地将目光挪回屏幕。


    她正准备回答，咔哒一声，门口探入了两个毛茸茸的脑袋，一黑一白，正是尼娅和雪花。见到路知楹望过来，它们汪汪两声，尾巴仿佛能摇出一阵小飓风。


    笑意从眸底溢出，路知楹回答道：“不会。你现在想看小狗吗？”


    傅溶月听到了那两声汪汪：“好。”


    于是镜头一转，屏幕里的人消失不见，取之而代的是两只站在门口的大型犬，路知楹介绍道：“棕黑色的狗狗叫尼娅，是一只非常聪明的退役军犬。”


    “浑身雪白很爱笑的狗狗是雪花，它平时很听话，也很粘人。”路知楹还提到了不在场的布布，“我家里还有一只中小型犬叫布布，它现在估计在我妈妈的书房里。”


    尼娅和雪花似乎听懂了是在给它们做介绍，又汪汪两声，晃了晃尾巴，像在打招呼。尤其是尼娅，坐的无比端正，眼睛也炯炯有神。


    路知楹总结道：“对了，我家里还有两只猫，它们最近跟我姥姥去旅行了，暂时没法出镜。”


    说完，她看向傅溶月问：“学姐家里有养什么小动物吗？”


    “没有。”


    路知楹眨了眨眼睛，正在想该怎么接话却听到傅溶月话题一转说。


    “我想领养医院里的流浪猫。”


    两只狗狗过来瞅了瞅就又走了，一白一黑如影随形，路知楹听到傅溶月这么说，当即有些开心。


    毕竟有一个家还是比去救助站更好些。


    何况，傅溶月是一个有爱心的人，她觉得傅溶月一定会照顾好猫猫。


    因此，她很直接地表达自己的支持：“嗯！如果学姐想好了，那我很支持学姐。”


    “我第一次养猫，有很多需要学习的地方。”傅溶月顿了下，“如果有不懂的，可以向学妹请教吗？”


    路知楹：“当然可以。”


    “谢谢学妹。”


    路知楹道：“不客气的。学姐打算养在校外的公寓吗？”


    “嗯。”


    写完日记的路知楹早已摘了眼镜，她的所有情绪、心思都写在脸上，都流露于眼中，她欲言又止的模样实在太明显，傅溶月不疾不徐地反问。


    “阿楹想问什么？”


    一声阿楹仿佛将两人间的气氛拉回了学校里，路知楹有些迟疑，可想到那只总是在她手心蹭蹭的橘猫，还是问出了口。


    “学姐领养它后，我能……去看看它吗？”


    傅溶月回答：“随时都可以。”


    ——她根本不懂，其实她才是那只被饵料钓上来的猫咪。


    得到应答后的路知楹开心溢于言表，那双偏圆杏形的狗狗眼弯成了两轮月牙。


    往日里藏得很深的小酒窝，此刻毫无保留地露出。


    不过只是一瞬便消失不见。


    因为路知楹一直有在留意时间，眼见时间已到，便提醒傅溶月：“可以看测温器了。”


    “好。”


    温度并不是很高，刚过三十七度，得知这个结果的路知楹有些怀疑，在她想提议重新再测一遍前，傅溶月开口道。


    “临市比嘉华冷，可能是吹了冷风有点发热，我吃点药就好。”


    路知楹没有坚持，毕竟傅溶月就是医学生，她肯定比自己更了解情况。在看着傅溶月吃了药后，她瞄了眼时间，已经十一点二十了。


    面对潜在的病患。


    她应该说：早点休息，明天起来再观察观察，晚安。


    但她觉得远在数万里外生病了待在酒店里的傅溶月看起来有些……她不知道该怎么描述，总之她清楚至少在这一刻，她想再陪傅溶月一会儿，等傅溶月主动挂断。


    “阿楹。”


    “嗯？”


    可优秀的猎人往往具备常人难有的耐性，在面对猎物时，她们往往会选择在猎物有所警觉、试探前点到即止。


    傅溶月知道路知楹像一朵小蘑菇，所以她愿意做那场不期而遇的大雨，雨后的小蘑菇颤颤巍巍地探出了伞帽，而她为计长远主动压下了那些贪欲。


    她说：“早点休息，晚安。”


    是预料之内的回答：“嗯，学姐晚安。”


    也是预料之内的反应——


    挂断视频后，路知楹想了想，决定明天主动给傅溶月发信息，问一问对方情况，如果还是不舒服她会坚持建议去医院看看。


    -


    第二天是嘉华市近段时间来难得的好天气。


    路知楹一大早就去遛狗了，智能机器人小布丁陪她一起，它最近都是活泼开朗型性格模式，叽叽喳喳了一路，狗狗们都嫌烦跑开了，路知楹依旧很有耐心地有问有答。


    早晨十点，路知楹给傅溶月发了信息。


    到中午，她没有等来傅溶月的回复，却等到了许仪敏的道歉。不仅仅是她一个人，还有许母也一起来了。


    别墅花园里，路静与路知楹坐在长桌的右侧，许仪敏与许母坐在左侧，中间摆放的茶杯甜点在此刻犹如一道鲜明的分界线。


    往常总是骄傲自矜的许仪敏低下头颅道歉：“对不起，知楹。我不该在你明确拒绝我后还打着朋友的旗号骚扰你，更不该说那些混账话，真的很抱歉，我知道错了。我保证我以后绝对不会再犯，也绝对不会再做出任何伤害她人的事。我不敢奢求你的原谅，但希望我的道歉能令你心情好一些。”


    许母也道：“知楹，对不起啊，都是阿姨没有管好仪敏才让她做出这种错事来，今后阿姨一定监督她，管好她，让她再也不敢犯错。”


    说完，她试探着，尽量缓和挽留两家关系：“也请知楹跟阿姨一起监督仪敏好不好？”


    路静的脸色沉了下来。


    路知楹看着许仪敏，摇头拒绝：“阿姨，我就不跟你一起了。”


    在认识之初，她就觉得她跟许仪敏不是一类人，交不成朋友。


    事实证明人的第六感有时是很准确的，认识的第三个月，许仪敏和许母过来拜访，当时她在院子里陪狗狗们玩，雪花见到许仪敏便跑过去想跟她一起玩。


    她有事回了趟书房，许仪敏陪着狗狗们玩了十几分钟。


    等她再回来时，雪花和尼娅都各自溜达去了，而许仪敏坐在秋千上，在布布叼着球过来时，面露不耐与厌恶，抬起脚想踢过去，好在布布汪汪叫了起来，许仪敏才及时停住。


    当时是她第一次发现许仪敏真实的一面。


    那次之后，她就尽量避开与这个人的接触，更没有把她当成过朋友。如今话已经摊开，更没必要再继续粉饰太平。


    道歉与惩罚落地，她不适应这样的场合，跟母亲对视一眼，传递自己想离开的信息。


    路静点了点头，她早已想好了该怎么处理这件事。


    从花园回到二楼书房，路知楹瞅了瞅手机，她与傅溶月的聊天依旧停留在今早她发出的信息，她不确定对方是否在忙项目的事，没有多打扰，只是发了一个简单的表情。


    没过多久，路静敲了敲门，进书房告诉她处理后续。


    “许仪敏在学校以权谋私，违规乱纪，个人作风有严重问题，校方已经做出了通报处分批评的处理，我们两家以后也不会再有任何来往了。”路静摸了摸她的脑袋，“有什么事，一定要记得跟妈妈说。”


    像是想到什么，她笑了笑：“如果是自己的小秘密，不说也可以。”


    “嗯，我知道的。”


    母女两又聊了会儿，繁忙的路静便去开线上会议了。路知楹在书房看书，三只狗狗都乖乖地陪着她，一只躺着，一只坐着，一只已经晕书睡着了。


    时间悄然流逝，到夜幕降临，暴雨将落时——


    在书房里学的昏天黑地的路知楹才接到傅溶月的电话。


    “学姐——”


    声音戛然而止，猛然之间，路知楹的腺体后侧传来一股强烈的刺痛感，她瞳孔骤缩，咬紧了唇，手机啪嗒一声掉落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