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第34章
晏白没去想叶梦舟要带他去哪, 左右不会把他卖了, 大概是要准备个惊喜吧?那他老老实实等着就是了。
路上叶梦舟和晏白聊天:“现在我的病好了,改天我们时候再去探望胡老爷爷吧。他一个人挺寂寞了, 以后我们有空多去看看他。”
这正和晏白的心意,他还在心底觉得叶梦舟的善良好心真是一点都没变过, 直接答应下来:“好, 就算不是作为义工,我们也可以去看望他。”
叶梦舟像是在憋着什么,晏白问:“有什么问题吗?你想说什么?不方便和我说。”
叶梦舟摇了摇头,说:”不是, 我就是想起上次在胡爷爷那里看到的那张照片,越想越觉得长得和你好像。晏白,你觉得…………”
晏白望着他的眼睛, 认真地等待着他的下文,他隐隐猜到了什么,但不敢立即确认, 问:“我觉得什么?”
话到了嘴边,叶梦舟却忽然觉得说不出口, 这样问还是太突兀了吧?叶梦舟把话吞了回去:“没、没什么,你觉得我们该给胡爷爷带什么礼物呢?”
晏白笑了下:“买些水果,老年奶粉, 或者买几件新衣服,都挺好的。明天我们一起去买?”
叶梦舟本来想答应,像是突然想到什么, 犹豫着说:“明天再说吧。等我们回去以后再商量。”
晏白点点头,以为叶梦舟有事,并没放在心上,他主动叶梦舟说:“我已经去找过你的班主任,下学期我们就同班了。”
好像先前晏白有提过一嘴?叶梦舟自然是为晏白高兴的,惊喜地脱口而出:“确定了啊?”
晏白点点头:“谢谢小叶老师这段时间以来的教导,让我升班了,我是不是该备一份谢师礼?”
叶梦舟知道他是在开玩笑,不以为然,笑起来说:“好啊好啊,等下请我吃棒冰。嗯,为了庆祝我的得意高徒升班,回去的时候我也请你喝奶茶!”叶梦舟想起在梦中他俩也是同班同学,而且是同桌,只是关系并没有这样融洽自然,毕竟一个是主一个是仆,因为尊卑之分,小奴才不可能在主子面前自在地发言。
两个人说着话的功夫,公交到站了。
广播响起通知:“晏家大院站,到了,请旅客准备好下车,带好随身物品,下一站……”
叶梦舟拿起包,拉了他一下:“啊呀,到站了,我们下车吧。”
晏白本来是记不太清上次过来的公交路线了,但广播说得这样清清楚楚,他哪能不知道这是到哪?他僵了一僵,万万没想到叶梦舟居然带他来这儿?心底顿时掀起了惊涛骇浪一般,混乱地想,叶梦舟这是故意的吗?还是无意的?竟然这么巧吗?
叶梦舟对他伸出手,说:“走啊,赶紧下车啊。”
他们俩下了车,在灼日炎炎的板油路上并肩走,时而穿过一丛树荫。下车以后还要走个两三百米才到,晏白落后叶梦舟半步左右跟着,他记得几十年前他们也曾一起回乡,当时两旁都是阡陌交错的田野,长着碧绿的杂草和或白或黄的小野花,时光仿佛穿越百年,在他身畔辗转停留。
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
终于可以望见老宅的高墙。
晏白明知故问:“你们要带我去的就是那里吗?还不给我介绍一下吗?怎么会想到带我来这里?”
叶梦舟撒谎说:“是啊,那个很恢弘的建筑叫晏家大院。是民国时候一家富商的府邸。上次我正巧过来玩了一趟,觉得挺好玩的,所以想要带你一起来玩。”
晏白“哦”了一声,说:“晏家大院。那个‘yan’?”
叶梦舟说:“‘海晏河清’的‘晏’。我们得先过去买票,我请你吧。反正票价也不贵。”
晏白并不推辞:“好啊,谢谢小叶老师。”
叶梦舟说:“不要叫我‘小叶老师’啦,我又不算什么老师。”
晏白从善如流:“行,那……小叶导游?今天要当我的导游吗?”
叶梦舟哈哈笑:“好啊。走吧,我带你过去。”
两人买好票,依然都用了学生证,打了对折,然后一齐进门去,假期游客多,比上次晏白来的时候人还要多。叶梦舟一进门就给晏白介绍:“喏,这里是正大门,旁边有个小间,用来给看门的门房休息。”
“我们现在在的这里是万寿厅,因为一看这个木屏上雕刻了各种字体地寿字。是当时江南首富晏弘盛他父亲时首建的,之后几度修葺翻新,依然保留了这个厅堂。”
“喏,从这边门出去是一条长廊。走过去那边是后花园。”
晏白现在心情很奇妙,上次他听旅行团的导游讲解自己家老宅,就觉得又新奇又荒唐,但都比不上这次叶梦舟给他介绍,让他觉得有些说不上来的好笑。当年幼时,到了春天他们就会在这条狭长的甬道走廊放风筝,风筝能飞起来,可这里还是太窄了,飞不了多高便会摇摇晃晃地坠落下来。
到了后花园,叶梦舟继续说:“这里以前种的是牡丹,后来没了。假山那本来有个竹制的滴漏,夏时可以听清音。在那亭子上乘凉还挺舒服的。”
晏白总觉得叶梦舟这越说越古怪了,和旁边那个导游说的导游词好像……不太一样。
晏白问:“……你是怎么知道这么多的?”
叶梦舟含糊地说:“我在网上查到的啊。现在网络上什么资料都有,我上次来过以后觉得感兴趣,就顺带查了一下。话说回来,这家院子本来的主人姓晏诶,你说会不会和你有什么关系?”
晏白心下有几分忐忑,冷静了一下,想了想,说:“好像是的,晏家是s城本地的著族大姓,你查一查就能查到,这边好几个村子的人都姓晏,没什么好稀奇的。”
叶梦舟倒不知道这点:“啊?是吗?”他还真的当即拿出手机,查晏这个姓,居然百科上还真的写的晏姓的人族居于此附近,但他觉得大家族上肯定都是一家。
他们在花园逛了一圈,晏白慨叹说:“这里好小啊。”童年他还觉得花园很大了,可以和小石头在这里玩一整天都玩不腻。
叶梦舟说:“那时候有这么大的院子这么大的花园已经很不错了啦。你不能这样,就算是现在能买个带个这样的花园的房子都已经算是豪宅了啊。”
晏白自然叶梦舟说什么他就应什么,二话不说改了口风:“你说的是。接下来带我去哪?小叶导游。”
叶梦舟便带着他去了此行的目的地,晏家大院风水位置最好的院子,少爷的院子,再次踏进这个院子,晏白依然心绪万千,无比复杂,放在半年前他刚记起前世时,打死都想不到有朝一日竟然会是叶梦舟主动领着他来到这里。他本来都打算在这辈子不再来了,免得看到这物是人非而触景伤情。
叶梦舟一直在偷偷打量晏白的神色,一直是面瘫脸,什么都看不出来,他不禁慢慢怀疑起来,自己是不是想太多了,他做了那个梦,不代表晏白也做了那个梦啊,大概晏白什么都不知道吧?
他们先跟着大众一起进了卧室,屋里早就搬空了,只有一张空荡荡的拔步床和百宝格木架,叶梦舟说:“晏家当时是巨富,以前那张床上挂着幔帐,用乾隆年间的铜板串起做床帘,还用刻着蟾宫折桂的金元宝来做坠子。”
“这里是晏家少爷的卧室,是整座晏家大院里最花心思的院子,请了许多能工巧匠雕梁画柱,据说当时光是盖这个院子,就花了八千大洋。百宝格上放满了各种珍奇异宝,本来窗下应该放着一张花梨木的大书案,不知道后来去哪了,或许是被后人变卖了吧。”
“晏家少爷非常聪明,他在本地的中学以优异的成绩结业,考取了城里的一所高中,外出读书……”
叶梦舟自己没发现,本来在听导游讲解的其他游客听到他讲的八卦,都不由自主地靠近到他们这边来了,听得津津有味。晏白当然也越来越感到不对劲,专业的导游都不知道这么多呢。
“对了,还有……”叶梦舟说着,走出门,一群人跟了出来,他走到那棵已经过了花期只剩绿叶不见红花的铁骨凌霄花旁边,说,“这颗铁骨凌霄花就是当时的晏家老爷在长子出生那年为了庆贺而种下的。”
连导游都忍不住问:“同学,你是怎么知道的啊?”
叶梦舟这时才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刚才讲得太忘我了,一下子被问住了:“我、我正好认识这座宅子以前的主人……的后人。”
游客问:“同学,还继续讲吗?”
叶梦舟发现那么多人围着自己,额头上冷汗都要流下来了:“没、没、没了。”
他拉上晏白,拨开人群就走,左弯右拐,到了一处僻静的地方,晏白在他身后问:“你认识这座宅子原主人的后人吗?我觉得你好像在瞒着我什么,叶梦舟。”
叶梦舟停下脚步,转过头,望着晏白:“我刚才还有一件事没说。”
晏白问:“什么?”
叶梦舟深吸一口气,说:“我刚才说的那个晏家的少爷,他正好也叫晏白……你说,是不是很巧。”
晏白眸光闪烁了一下:“是很巧。你是从哪知道的?”
叶梦舟低下头,握了握拳头,指尖在微微发抖,终于鼓起勇气:“晏白,我是很认真的和你说,你不要觉得我是在开玩笑——你相不相信有前世今生?”
作者有话要说: 觉得自己写得贼几儿烂,不好意思发_(:3∠)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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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第35章
“晏白, 你相不相信有前世今生?”
晏白觉得时间像是一瞬间在叶梦舟的眸中凝滞, 一阵风经过,鼓满衣袖, 檐角上绿锈的铜铃隐约响起,炙热的夏风拂暖冰冷的幽魂, 赤红如火的凌霄花仿佛刹那从枝头钻出花苞, 缱绻舒展。
叶梦舟觉得心都要从喉咙跳出来了,他紧张地看着晏白,眼睛一眨不眨。其实刚刚冲动地说出口,他就开始后悔了, 且随着晏白的沉默,这份后悔一点点加重。完蛋了,晏白一定觉得我是神经病吧?正常人都不可能相信吧?他不应该这么冲动的。唉, 本来他不打算这么早就说的,不是想好了先试探一下之后,慢慢地再和晏白说吗?他怎么就一个冲动直接说出来了呢?怎么办好?赶紧说是开玩笑圆过去?还是继续举证来证明自己所说?晏白会信吗?
方才一鼓作气涌起的勇气已经卸去大半, 叶梦舟捏了下手心,一把汗, 他心烦意乱、灰心丧气地想着该如何说,可又一下子说不出口,因为晏白的眼神, 他看不懂晏白的眼神,起初是惊愕,但似乎并没有在否定他。
然后, 在他开口前一秒,晏白挪动了脚步,正面朝着他,不由自主地勾起嘴角,对他说:“我相信。”
叶梦舟愣了愣,只是三个字,他那本来快要熄灭的勇气犹如被浇上一瓢热油,重新轰然地冒出火焰,叶梦舟终于眨了下一直睁大而酸涩的眼睛,以比之前更加明亮的望向晏白,心像是飞起来,继续说:“要是我说我梦见了上辈子的事你相信吗?”
晏白依然毫不犹豫地点头:“信。”
叶梦舟:“而且我们上辈子就认识了?信吗?”
晏白:“信。”
叶梦舟:“这座宅子就是你和我上辈子一起长大的地方,你信不信?”
晏白:“信。”
叶梦舟问什么晏白都毫不犹豫地说相信,反倒叫叶梦舟皱起眉,虽然他是希望晏白相信他说的话,可这也回答得太干脆简单了吧?又感觉不太对劲。
叶梦舟停顿下来,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语言,有点生气并且认真地说:“你有没有听懂我在说什么啊?我不是在和你开玩笑啊!一般人不可能这么轻易地就相信了吧?我说的可是前世今生哦!不但世界上有前世今生,而且我们脚下站着的地方就是我上辈子生活过的地方,在这里,我认识一个和你长得很像很像的人,我觉得就是你……不过也有可能不是你,其实我也不能确定,但不知道为什么,冥冥之中我就是感觉那个人是你……”
晏白:“是我。”
叶梦舟傻眼了,他觉得现在这情况不对,按理来说这时候懵圈的应当是晏白才对啊,为什么晏白毫无障碍地接受了?反倒是他懵圈了啊?这不科学啊。
叶梦舟不相信地对说了好多“相信”的晏白再次强调:“你别为了迎合我就胡乱回答啊。我刚才说的你是没听进去吗?不信就不信嘛,你不要骗我。那没有意思。我知道这很难让人相信。”
晏白笑了:“那你到底是要我相信还是要我不相信啊?我都说我相信了。是你偏偏要说我不相信。我真的相信。”
叶梦舟问他:“你为什么会相信?”
晏白轻描淡写地说:“因为我都记得。”
叶梦舟:“啊?”
晏白上前一步:“我说,我都记得。那时我也叫晏白,你原来叫晏石,后来改名叫叶梦舟。我是晏家长子,你是我的奶兄,我们从小就生活在一起……我从小就喜欢你。”
就算叶梦舟早就猜测晏白喜欢自己,应该算是做足了心理准备,可真听到晏白这么直白地讲出来,他就像是瞬间被蒸熟了似的,别说是脸颊了,连耳根和脖子都红透了。这还是他生平第一次被人表白!他就知道!晏白果然喜欢他!
晏白笑眯眯地看着他。
过了好几秒,叶梦舟的脑袋才降温下来,他想到一件事来,将信将疑地问:“你怎么会记得的?不,不对,你是上辈子喜欢我?这、这个我大概知道了。你之前就是因为这个所以针对我吗?”
晏白摇了摇头,他指了指自己脑袋上的某个位置,说:“我也是最近才想起来的。先前你不是把我的脑袋砸破了吗?就是那一次,可能是差点死了吧?很多奇怪的事情塞进我的脑袋里,我想了挺久,觉得那可能是我上辈子的记忆。”
叶梦舟一听晏白提起那次差点酿成命案的事件,顿时浑身一个激灵,心虚起来,声音弱下来,对晏白说:“你早就想起来了,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啊?”
晏白讪笑,摸了摸鼻子,说:“我不知道原来你也记得,我没想过这么早就告诉你……我本来是打算等你高中毕业,再慢慢告诉你的。而且不是上辈子喜欢你,是两辈子都喜欢你。小石头。小舟。”
“还太早了,这么快告诉你,我怕吓到你。你不会很讨厌我吗?”
晏白现在多少有些强颜欢笑,叶梦舟记起上辈子的事对他来说……真的不算是一件好事,现在是个什么情况?叶梦舟都想起来了,居然不揍他吗?
叶梦舟挠挠头,不好意思地说:“讨厌什么的……这也不能更讨厌了吧?你之前总是欺负我的时候我是讨厌你的,但是你改好以后就不讨厌了。还有我梦见上辈子的事情,虽然你霸道地指挥人时也挺讨厌,可我知道你其实挺好的,不然不能对我那么好……就是强迫我、强迫我那什么,是很讨厌。”
晏白握了握拳头,又松开,果然叶梦舟是记起来了:“……你都记起了什么?”
叶梦舟非常羞耻:“你非要问得那么清楚吗?你、你不是都记得吗?”
晏白叹了口气:“我想知道你是怎么想的,我知道你不喜欢我那么做,都是我强迫你。当时我还很不成熟,脾气也很糟糕,习惯了颐指气使,做了许多错事,我跟你道歉。”
叶梦舟越听越觉得奇怪,他爽快地说:“嗯,我原谅你吧。又不是什么大事,不需要这样严肃吧?”
晏白:“……”好像有哪里不对。
叶梦舟理所当然地说:“假如我真的十分不情愿,我肯定不会和你做那种事的啊。就算我是你的奴才——我说是上辈子啊——我也不是什么事都服从你的啊。当然是因为我也喜欢你,所以我才会答应的。”
晏白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你说什么?”
叶梦舟红着脸说:“我说我也喜欢你,不行吗?不是你先说喜欢我的吗?你都已经说了,我当然得好好回应一下我的态度。怎么了吗?你有哪里不满意吗?”
晏白简直是受宠若惊,他两辈子就没有过这种待遇。
叶梦舟主动握住他的手,他的手指在轻轻发抖:“其实我知道这好像很奇怪很荒唐。晏白,我一直觉得谁早恋我都不会早恋的,我以为我只喜欢做题目。我长到这么大,从来没有喜欢过谁,也不知道什么是喜欢。就算是现在我也说不清楚,可是好像有个人在我心底不停地对我说,去抓住他,去抓住他……再直率一些,再坦白一些。”
那个声音现在也好似在他耳边徘徊,在不停地和他说,抓住这个机会,不要再错过了。他非常非常非常地遗憾从没问出口。所以他才会鬼使神差地伸出手,说出要让自己心脏都要爆炸的话来。在把这些话说出口的时候,他甚至有种完成了某个夙愿的错觉,心情好生畅快。
晏白深吸一口气,回握住他的手:“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叶梦舟说:“我当然知道!你晓得我胆子小的,这是我做过的最胆大的事情了。”
晏白俯身下去,紧紧抱住他,抱得很紧很紧:“我觉得你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叶梦舟回抱住他:“我知道,你到底是个什么说法啊?不然你抱我干嘛?”
晏白紧抱着他不放,在他耳边说:“你不知道我是个多么卑鄙的人,你可要想好了,我不会放手的,这次我死都不会放手的。不管发生了什么。你知道了吗?”
叶梦舟:“我知道了……那个,说不定会有人过来,你还是先放开我吧?”
回去的路上,只要没什么路人,两个人就偷偷牵手,晏白一直把叶梦舟送到小区附近,两人才道别离开。
叶梦舟迎头撞上他姐,他想起姐姐叮嘱过自己的事。
姐姐问:“干嘛这幅做贼心虚的表情?”
叶梦舟结结巴巴地说:“哪、哪、哪有啊?”
姐姐又问:“今天和晏白一起去哪了啊?”
叶梦舟撒谎:“我们去图书馆一起看书了。”
姐姐看着一脸春光灿烂的傻子弟弟,觉得心好累,即使她在菜园子边上围上再坚固的木栏,她倒是可以防着外面的猪跑进来偷菜,但她防不住自家地里的大白菜非要凑出去被拱啊!
晏白走到半路,终于从激动中稍微平复了许多,脑子开始可以重新转动了,等等,他就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叶梦舟好像没有全部记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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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第36章
姐姐不爽的目光好似要把他看透了, 毕竟早恋, 而且是跟另一个男生早恋,而且是他主动要早恋, 这要是被爸妈和姐姐知道了,还不得打死他?叶梦舟冷汗都要从额头上冒出来了, 他赶紧让自己镇定下来, 别过脸,贴着墙饶过姐姐,趁着姐姐还没有严刑逼问,飞快地回了自己的房间, 关上门,躲起来。
虽说姐弟俩感情好,平时基本无话不说, 但叶梦音知道这时候要是去问肯定问不出来,所以干脆没问,而是紧盯着这个小傻子“嗖”地钻进洞里似的, 当作无事发生过。她冷哼一声,拿出手机, 拨通了一个号码:“我上次找你帮我查的那个晏家,你再试试看能不能查到更多的资料,尤其是那个叫‘晏白’的人, 重点查这个人的事情。”
先前两个人整天厮混在一起,写作业,打游戏, 有事没事都要凑做一团,现在偷偷开始谈恋爱了,反倒知道要避嫌了。晏白不敢一有时间就去叶梦舟家找人了,就算真的很想过去,也要带上艾正青一起,现在通讯和网络这样发达,就算足不出户,他每天也可以和叶梦舟说话,或者上线一起打游戏。
说到这个,叶梦舟还挺嫉妒晏白的,他觉得大概晏白在这方面挺有天分,上手才没多久战绩就超过自己了,几乎没有输过,排名蹭蹭上涨。这种是最气人的,明明是你先打好几个月甚至更久,以为自己玩得比较熟练,结果被教的人三两下就把师父超过了,让你不得不自己是个菜鸡的现实。晏白还无师自通,在网上查过之后,自行购入了psvr和飞机操纵游戏杆,玩得要比他要专业多了。可恶,要不是被姐姐看着,他早就过去亲手玩一次看看了,现在只能等着开学以后姐姐走了,他才能放心地跑晏白家里玩。
不过开学前一周,叶梦舟想找晏白基本也没空,因为要赶作业……不是他要赶,是同班同学要赶,大家都知道叶梦舟是好好写作业的乖宝宝,先下手为强,赶紧把叶梦舟的作业借过来抄,晚一步就没有了。叶梦舟的一号好友宋哲早早地预定了叶梦舟的作业,他刚从国外旅游回来,背着一书包的作业去叶梦舟家把剩下没做的作业抄好。
叶梦舟一边啃着西瓜一边嫌弃他:“你怎么还没写完啊?”
宋哲优哉游哉地说:“考卷和作文我都自己做好了,这种习题册没意义,交上去老师也不会改啊。也就你傻,居然真的全部写完了。”
叶梦舟不服气地反诘:“哼,晏白也写完了好吗!连晏白都写完了呢!怎么没有意义?题目印出来就是拿来做的,不做怎么行呢?”
宋哲翻了个白眼:“你以为谁跟你一样是刷题机啊?不过,你刚才说什么呢?晏白把作业写完了?你怎么知道他把作业写完了?你们放假以后还一起写作业了啊。期末考之前你不是和我说给他补课只补到暑假前吗?然后就划清界限吗?”
叶梦舟这才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浑身一僵,他不但没和晏白划清界限,他还主动去泡了晏白并且把人泡到手了呢。但现在他们是在谈地下恋爱,就算是宋哲,他暂时觉得先瞒着吧。因为要隐瞒好朋友,叶梦舟心里多少有点过意不去,说话声音都虚了:“你不要这么说,我觉得晏白现在改过了,他现在关爱同学、团结友爱、乐于助人,成绩也进步了,期末考进步到六十七名了!你说有什么理由拒绝和他交朋友啊?是吧?”
宋哲这下是真的惊了:“六十七名?!真的假的?那确实挺厉害啊!进步好多啊。不过交朋友和没什么关系啊。我只是……有种直觉,觉得他这个人接近你有些不怀好意。你现在是已经和他交上朋友了吧?那我还能说什么?”
叶梦舟觑他的脸色:“你生气了啊?”
宋哲盯着他,盯到叶梦舟觉得毛骨悚然,才面无表情地说:“没错,我生气了。你现在必须帮我把数学和化学作业册抄完我才原谅你。”
叶梦舟:“……”
宋哲破功,笑出声:“我没生气啦。我忽然想到晏白考得这么好,是不是可以申请换班了?要来我们班了?”
叶梦舟点头说:“你怎么知道!”
“这不是很好推理吗?他能提班的话,绝对会来找你一个班啊。本来不是一个班,都一有机会就跑我们班来找你,这下有机会了,还不得更黏着你?”宋哲一边说着,一边把一本暑假作业推到叶梦舟面前,“快帮我抄一些。”
反正闲着也没事,叶梦舟随意地接过来。两人埋头抄了一下午,抄得手都酸了。
宋哲瘫在椅子上,有气无力地说:“不行了,我要死了。”
叶梦舟揉了揉手腕,说:“休息一会儿吧。吃个瓜吧?”
宋哲拿了一块西瓜来吃,冷不丁听见叶梦舟问:“你说世界上有没有转世轮回什么的呢?是不是有点封建迷信?”
宋哲百无聊赖地说:“嗯……说不上是封建迷信吧?我觉得有,但是只是形式细节有出入,以现在的科学暂时无法解释。说起来,我之前看到过一个新闻,好像是美国有一个小男孩,他从很小的时候开始就经常梦见被困在坠毁的飞机里。后来他慢慢记起更多的事情,跟父母说了他是从哪起飞的,驾驶的飞机在哪里被击落,还有上辈子的家人、朋友,记得非常详细,好像是坠落在硫磺岛吧。后来他的家人按照他说的去调查,发现好像确实是真的。网上还有很多,我上次在一本讲世界未解之谜的杂志上看到的,我有空找出来给你看看。我认为不能因为还解释不了就否认是不可能的,说不定是真的呢。”
叶梦舟仿佛收到了鼓舞:“我也这么觉得!我觉得是真的!”
宋哲:“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叶梦舟:“我也是看了一本书……”
宋哲倒没追问,休息得差不多,该继续写作业了。
……
终于开学了。
晏白熬到开学报道那天,总算是能松一口气了,想到接下去天天都能和叶梦舟在一起,他就万分期待。这几天他高兴的不得了,他这辈子都没这么高兴过,做梦都要笑醒。
但正是因为他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喜悦之情,所以才没怎么去找叶梦舟,现在光是每天通电话打游戏说说话,他都能一晚上都睡不着了。他以前老觉得自己已经经历过一次生死,应当已经将世事都看淡了,可以做到面对什么都淡然处之,事到临头却发现还是做不到,他又变回了那么愣头青,唯一的区别是,这次他不会再做出口是心非的傻事。
他担心自己按捺不住,他现在肯定满身破绽。
今天倒是可以正大光明地去找叶梦舟一起上学。
他很想载叶梦舟去学校,他完全不介意接下去的高中两年每天上学放学叶梦舟都坐在他的后座,可是叶梦舟不愿意。他自己买了一辆新自行车,蓝白色的山地车。
好几天没见到晏白,叶梦舟本来有满肚子的话,但这时候除了傻乐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两个人一起骑车去学校,路上经过早餐店,停下来买早饭,还在等,听见背后传来一声呼喊:“晏白!叶梦舟!”
转头一看,不是大傻子艾正青还能是谁?
艾正青把车停在他们旁边,跟早餐店老板说:“我也要一个鸡蛋灌饼,甜辣酱,加火腿肠。”再同晏白他们笑容灿烂地说:“早上好!”
叶梦舟:“早上好。”
晏白小声地啧了一下,又是这个大电灯泡!每次都是他,怎么这么会挑时间呢?呵呵,幸好下学期他就去一班了,不用再被这个大电灯泡夹在中间阻挠他和叶梦舟相处了。
如此想着,到了学校,在校停车场停好车,挂上锁,三人一起进了校门,走过大道递到教学楼,每个班级门口原本写着高一x班的门牌现在都已经换成了高二,经过他原本就读的十一班时,晏白面带笑容,心想,终于可以把这个大电灯泡送走了。没想到艾正青好似浑然未觉一般,径直地路过了门口但没进去,还在手舞足蹈地讲着他昨天打游戏时做了什么糗事,惹得叶梦舟哈哈大笑,竟然就这样跟着他们去了一班。
在门外,叶梦舟对艾正青挥挥手:“我到啦。你不用去你的教室报道吗?”
艾正青挠挠脸颊,挺不好意思地说:“先前一直不好意思和你们说,我也进一班了。”
晏白:“???”
艾正青羞耻地说:“按我的成绩其实我是进不去的,但是因为我这次进步很多,然后我爸妈也很高兴,我去求了他们能不能帮我找找关系,让我进一班,假如我到期末跟不上的话,我就退回去。”
叶梦舟愣了下,恍然大悟地说:“对哦!你期末考试的进步比晏白还多呢!加油啊,艾正青,你可以的!”
什么叫比晏白还多?晏白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越发看艾正青不顺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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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第37章
新学期, 一班学生变动不大, 他们学校重理轻文,有五六个同学去了文科班, 其余的都留了下来,还有从普通班升上来的几个学生补位, 班级人数基本保持不变。
班主任调整座位, 让学生们排成两排,叶梦舟长高了不少,高一刚开学的时候他在男生队列偏前,所以座位也在第二排, 现在已经排在中间偏后了。而晏白和艾正青两个大高个毫无疑问是全班第一和第二高的,艾正青还要更高一些,也没有近视眼, 别的同学还有待商榷,他们俩一开始就被安排得妥妥当当,第二组的最后一桌。
艾正青特高兴:“老大, 我们不但进了一个班,而且还是同桌。我安心多了。这个班的同学我都不熟, 我怪害怕的,我一学渣我也不敢和他们说话。”
叶梦舟听到乐得不成,拍拍他的肩膀:“你不是还认识我吗?我和你不算熟吗?不用怕。刚才他们还和我说怕你呢, 怕得罪了你被揍。你人高马大的,还有不良少年的传闻,以后我多带带你, 他们就知道你人好啦。”
叶梦舟其实不担心艾正青,他就是远看吓人,只要稍微搭两句话就会发现这人是个毫无心机的大傻子了。反倒是晏白更让人担心,而且自打开学以后,晏白心情好像不太好的样子,谁都不敢上去打招呼,现在就是,脸挺臭的。叶梦舟不经意看到,都有点被吓着,愣了愣,他想到梦里一些上辈子时不算快乐的场景。晏白没想到叶梦舟会发现,也怔了下,飞快敛起了臭脸。
叶梦舟迟疑了几秒,然后才过去和晏白搭话,刚刚他下意识地害怕,在梦里时,少爷生气了,他是万万不敢去问的。但如今他们又不是主仆,中午吃饭,他就单独去问晏白了:“你心情不好吗?我们进了一个班,你不高兴吗?”
晏白倒没说艾正青坏话,显得他心胸狭隘、小肚鸡肠,只拐了弯说:“能不能请老师让我们同桌?我们座位隔那么远。”
叶梦舟脸红了红,两人刚开始正式恋爱,正是好时光,他心底不免有些重色轻友,设想了下和晏白同桌的场景,然后想起上辈子他们一起在高中读书时,晏白百般捉弄他,实在不是什么好记忆,加上先前补课的经历,他挺嫌弃地说:“还是不了吧,你肯定要动手动脚的。”
“你就这样不相信我啊?”晏白卖惨说,其实还真不好说自己忍不忍得住,不过他现在也发现了,叶梦舟吃软不吃硬,要用怀柔手段,不能硬来,可怜巴巴地说,“好吧,我就在最后一排看看你的背影。要是同桌了,你又得嫌弃我影响你学习。反正在你心里,学习第一,我第二。”
叶梦舟二话不说,摇了摇头:“当然不是,你怎么能这么想呢?”
晏白还没来得及高兴。
叶梦舟说:“学习第一,我妈第二,我姐第三,我爸第四,然后再排你。”
晏白:“……”这还不如不说呢。
最后叶梦舟还是拗不过晏白,他收了晏白送的飞机模型,收人手软啊。班主任大概听说了叶梦舟上学期和这两个学生交朋友,给他们作了许多学习辅导,帮他们成绩进步,叶梦舟有理有据、乐于助人地说想要继续帮助同学学习,能不能安排近一点的位置,最后给他们排了前后桌。叶梦舟和宋哲依然是同桌,晏白和艾正青在他们后面。
话说回来,曾经名声响彻全校甚至附近几所学校的知名小混混晏白以及他的小跟班艾正青进了他们班,班上的同学起初确实不太敢接触,看上去一言不合就会揍人的感觉,这两人成绩飞升地极快,有传闻说是他们班的叶梦舟在给这两个人补习,可是他们记得晏白不是老欺负叶梦舟来着吗?两个人什么时候化干戈为玉帛了?
大家观望着,没几天,江湖传闻就得到了验证,首先叶梦舟和晏白现在关系确实不错,晏白也和那些凶神恶煞的谣传不太不一样,经常下了课,他们就看到晏白拿着考卷或者习题册,两个人有条有理地一起写作业。晏白跟叶梦舟说话时又温柔又幽默,眼眸晶亮,旁人不经意瞥见,说不定都要心头一跳。
能坐在前后桌,晏白已经比较满足了。
他偶尔埋头写作业写累了,抬起头,看看叶梦舟,叶梦舟的发型很普通,就是现在很多男生剔的短发,可他就觉得叶梦舟的头发都比别人要黑亮,总是干干净净的,柠檬味洗发水的香气,他越看越觉得这是世界上最好看的后脑勺。耳朵也很可爱,耳垂有点薄,他越看越觉得这是世界上最好看的耳朵。叶梦舟写作业时的姿势不是特别标准,这大概是他会近视的原因,会微微弓着背,他的肩颈纤薄,似雨落枝坠。
晏白发现他好像很少在后面这个角度看叶梦舟,上辈子小石头随叫随到,他一声令下,就会乖乖匍匐在自己面前,他印象里的那个后脑勺总是倒着的,深深埋下去。
宋哲首先发现好像有哪里不对。
按理来说没什么不对,叶梦舟和晏白只不过是平时坐在一块儿写作业、体育课同组做运动罢了,但这还是他认识的那个叶梦舟吗?叶梦舟不应该是写起作业来就六亲不认吗?他会主动转过去和晏白一张桌子写作业,就已经挺可怕了,更不要说还这么一副活泼的样子。
现在大家一个班了,以前去食堂吃饭是他跟叶梦舟两个,然后晏白像是自然而然地加入进来,晏白加进来以后,艾正青也跟过来,变成了四个人一起行动。
就连吃饭的时候,这两个人也怪怪的,有次排队打菜的时候,叶梦舟说:“你别老是光打我喜欢吃的菜,我自己会打的。不用你打。你吃你自己的就好了。”
晏白说:“我也喜欢吃的。”
叶梦舟问:“你什么时候喜欢吃这几个菜了?你那么挑嘴。”
晏白一边说着一边打好两荤一素的菜色:“人的口味是会变的嘛。”
叶梦舟看了一眼,没说什么,在晏白后面打了菜,说:“你当我记性很差啊?这才是你喜欢吃的菜。”
晏白笑了笑。
宋哲觉得特别莫名其妙,不能好好吃饭吗?这傻子都能看出来两个人关系挺亲密了。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感觉一个暑假过去,叶梦舟好像变了个人,又好像没变。
刚开学的头一段时间里,课程格外紧凑,除了上课就是写作业,从早上七点半到晚上十点半都在学校,有那么多同学老师盯着,也不好做什么出格的举动。只有上学放学的路上,在艾正青那个电灯拍半路离开之后,能单独相处几分钟,他们把附近的小店通通吃了一遍。
两个星期后的某日,晏白收到联络才记起已经有三周没去见小胡了,稍微有点惭愧,他去问叶梦舟周末要不要一起去看小胡。
叶梦舟这才记起来问:“你是怎么认识胡爷爷的啊?我都忘了,那张照片上的飞行员真是你啊。你后来跑去做飞行员了?”
晏白愣了愣,意识到叶梦舟肯定没记起来后面的事,假如记得,他就不会这样问了。晏白想了想,倒没撒谎,只是挑拣了说了一些部分:“当时世道那么乱,总有人要站出来保护国家,我便参军去了。飞行员尤其稀缺,我既然有能力,就去报了空军。小胡是修理师收养的孤儿。我死前最后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还是个还没到我胸口高的小孩子。”
叶梦舟怔忡,他就没考虑过死的问题,想来也是,他们上辈子要是没死,哪有这辈子,但他还未去想过他们上辈子是怎么死的:“……你是怎么死的?”
这不是个愉快的话题,但晏白还是试图让言语显得轻松一些:“我在空战时中了弹。我驾驶的就是霍克-iii型号的战斗机哦,你不是有那个飞机的模型吗?”
叶梦舟笑不出来,他努力搜索相关的记忆,可他还没记起那段,上辈子的记忆才加载到高中阶段:“我记不起来……”
晏白庆幸他记不起来,不记得最好,记起来才要命呢,说:“没关系,又不是什么好事,还要叫你伤心。”
……
周日,他们买了一袋子新鲜水果,去养老院探望胡爷爷,胡爷爷依然是时而糊涂时而清醒,精神头还算不错,见到晏白一口一个“队长”,旁人已经见怪不怪了。
胡爷爷问他们:“今天是几号了呀?”
晏白说:“九月十八号。”
胡爷爷像是忽然清醒了,点点头说:“哦,快要到国庆节了。队长,前几天我在电视上看到今年在首都有什么典礼,我还有点积蓄,叶老师,你帮我买票好吗?我好多年没去了,队长,你带我去吧。我想去看看,再不去,我就要死了,没机会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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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第38章
胡爷爷今年九十岁了, 日子过一天少一天, 晏白作为故人,自然要实现他最后的心愿。叶梦舟虽没记得上辈子关于老爷爷的事情, 他也欣然允诺。
首先就是购置出行用品,胡爷爷只有一柄拐杖, 去近点的地方还好说, 再有个人搀扶,勉强够用了。但首都旅游景点节假日必定人山人海,怎么想老人家那副颤巍巍的身板拄着拐杖走都太危险了,还是得买个轮椅, 才方便安全一些。
事不宜迟。他们商量之后,当天下午便一起去买轮椅。再不去买就没空了,因为国庆放假, 学校可不能白白便宜学生放那么久的假,要连上七天课,周末不休息。
晏白因为考试从家长那得了一笔奖励, 叶梦舟上学期期末总成绩仍是第一,开学时也领到一千块资金, 存在小金库了,还清和晏白的欠债,他的荷包最近才慢慢鼓起来, 这回又得出一笔血,不过他觉得花得值得就是了。
两人在轮椅店里挑选轮椅,最后挑选了一台轻型的轮椅, 方便操纵携带,价格比较便宜,没有挑挑拣拣,火速选定买好之后,他们准备直接把轮椅送到了胡爷爷那里,然后再坐车回家,各自去向爸妈征求十一去旅游的同意。
才走出店没多远,叶梦舟听见有人在叫自己,回头探看,宋哲走过来:“我刚才在马路那边就看到你了,还以为是不是我看错了。还真是你啊。”
宋哲看看他们俩,再看看那台新轮椅:“你们俩在一块逛街倒没什么,但你们怎么买轮椅?”
叶梦舟先前就跟宋哲说过做义工的事情,没有隐晦,说:“我上次和你说的那个退伍老兵胡爷爷你还记得吗?我和晏白今天又去探望了他。他说十一想去首都看国庆典礼,我们打算带他去,他腿脚不便,我们就想着买台轮椅,到时出行比较便利。”
宋哲一惊:“你们俩还挺有行动力的啊。你们十一要去首都旅游?我也打算出门去玩,但我没想好去哪,要么算上我一个吧。我妈要跟她朋友出去玩,我不想跟她去,烦得要死。”
叶梦舟当然没什么意见,但又不是他一个人去,是以他看了一眼身旁的晏白,寻求晏白的意见。
晏白点点头,左右也不是他跟叶梦舟双人旅行:“好啊,正好多一个人可以轮着一起推轮椅。”
宋哲不生气,哈哈一笑:“行啊。”
既然叫了宋哲,叶梦舟想了想,问:“要么把艾正青也叫上吧?再多一个人推轮椅。”
人不嫌多,他们便去通知了艾正青,艾正青兴高采烈地答应了。
旅行很快敲定下来,家长们都没什么意见,几个男孩子都快成年了,而且是几个人结伴,正好放他们出去历练历练,到时候记得按三餐和家里报平安就好了。
宋哲是旅游达人,回头到了学校,大家一碰头,他把攻略都做好了,旅馆也赶紧订上。国庆放七天假,他们计划在北京玩五天,然后回家,用剩下的两天赶作业。
话是这么说,叶梦舟并不打算把作业都堆到玩回来以后再写,那他会很有罪恶感的,所以晚上他花了半个小时整理好行李,然后就赶紧开始写作业了,他一口气把理科的考卷全部写完,然后又写了两张语文考卷,手都快写抽筋了。回过神来,一看时钟,已经过了十一点半。明天还要早起赶高铁,他不打算熬夜。他也没有丧心病狂到把作业带去写,算算时间,回来以后再写绰绰有余。
老师布置了两篇语文作文,正好从首都回来以后写。
叶梦舟洗了把脸,上床睡觉去了。不知道是不是一口气不歇地写了几个小时的作业,他觉得脑袋像是运转太久的电脑cpu发烫一样有些难受,现在终于可以关机冷静了。
叶梦舟闭上眼,世界暗下来……
***
钨丝灯悬在顶上,光投在桌上,麻将被打得噼里啪啦地响,少爷叼着一支烟,一片乌烟瘴气。
几个纨绔一边摸牌一边聊天:“阿白,你这可不厚道啊,赢了一晚上了。”
晏白吸了一口香烟,香烟燃烧的顶端骤然变亮,飞快地燃烧至滤口,只剩下一个烟屁股,按在烟灰缸黎碾灭,他吐出一大团烟雾,流里流气地说:“手气好了,挡也挡不住啊,我也没办法。”
他在一旁看着这些富家少爷随手抓起筹码扔来扔去,心情颇有些微妙,这一个小筹码就是一元,一个大筹码是十元,要知道如今的成年工人辛苦做一个月的工,一个月的工资也就十元钱。上回他跟着少爷去过一趟晏家的工厂,还见到许多童工,他们干着和大人相差无几的活,但工资仅成人的一半,一个个都面黄肌瘦,多是小女孩,让人看着很是不忍。
少爷还与他说:“你看看你命多好,有我待你那般好。不然你也是这样。”
他说:“这么小的孩子也出来工作吗?”
少爷说:“不出来工作那做什么?穷人家哪养得起那么多孩子,能找到一份工补贴家用已经很不错了,比起被家里卖掉换钱,还不如做工吧?能省下一份口粮,还能拿到工钱……呵,你那什么眼神?你在可怜他们吗?觉得我们很残忍吗?这几个工位外面人家可得抢破头,还得跟工头打点银钱才能补进来干活呢。”
说这话的少爷让他觉得陌生,可他又不觉得意外。
“嗒哒。”
筹码磕在桌上的声响和机器的声音那么像。
灰白的烟雾中,他们带着笑意的话题还在继续:
“……我听说…包了个戏子。”
“戏子?那不是男的吗?有女的吗?”
“就是男的啊。”
“哗!”他们啧啧称奇,露出嫌恶的神色。
“男人?这也可以吗?听说他家太太是个醋坛子啊。”也有人好奇。
“当然可以,这你们就不懂了吧?男人又不会怀孕。”
他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心乱如麻,看了看身旁的少爷,少爷一直没有发话,这时,少爷开口了:“男人和男人怎么做?”
挑起话题的少爷咸涩隐晦地笑了两声:“用屁股做啊。我听说男人别有一番妙处,就是略粗暴些也能受得住,能玩更多花样……”
边上的人既觉得刺激,又觉得嫌弃,说:“说得好像你已经试过了一样,恶不恶心啊?”
他莫名觉得心虚,心里一个咯噔,想起他和少爷亲嘴的事。正忐忑着,话题忽地被抛掷他们身上:“欸!我可没试过,若说我们之中有谁试过,我想必定是晏白了,喏,他同他那个小跟班成日里黏糊在一起,耳鬓厮磨,如一对小夫妻般。”
几人都很是赞同,露出心领神会的贱笑来,瞅向晏白:“喂,晏白,有没有?”
他紧张得手心都冒汗了,他们那问句落音时,他被吓得心跟着猛地跳一下,少爷依然淡定自若:“你说有没有呢?好了好了,我怕了你们了,就这么嫉妒我手气好。再打两圈就结束,不管接下来两局输赢,我请你们去八大胡同玩,行了吧?”
有人花钱请他们去女票,虽说也没几个钱,但几个狗友们还是低低欢呼起来,将方才挤兑晏白的玩笑话抛诸脑后了。视线在白烟中并不清晰,话题是暂且揭过了,那人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晏白身边低眉顺目的少年,将目光放回手中的麻将上,大笑道:“来来,看我下把糊个清一色,把你输个底朝天,还得请我们去睡姑娘,哈哈哈哈。”
两圈麻将很快结束了。
这群少爷们算清输赢。仍然是晏白赢,他只把大额钞票放进钱包,零下的几块散钱随手给了小石头。其他三人也随手将拆开的零钱给了他:“你茶泡得不错。赏你了。”
少爷没带他去,他在门口看着少爷与那几个狐朋狗友嬉笑着上车离开了。这次他都没有去拦少爷,左右他是拦不住的,少爷心野了,早就不听他的劝诫了。他独个儿站在街边,怔怔望着黢黑的马路尽头,过了不知多久,才拔腿从麻将馆回家去。
这时已经是凌晨,他见街边倒着几个衣衫褴褛的乞丐,驻足看了一会儿,从怀里掏出少爷给的赏钱,蹲下去,把钱放在乞丐的破碗里。
少爷现在应该已经在**了吧?少爷是什么时候变成这样轻浮孟浪的人的呢?
男人和男人做那种事就是不对的,要是他和少爷做的事被人知道了,应该也会被人那样在背后议论吧?他无所谓,可如果污了少爷的名声就不好了。所以少爷才会那样说,如此一来,那些人就不会怀疑少爷了。
他知道,这世道没那么天真。
又是彻夜难眠,他一闭上眼,想到少爷在与哪个女人亲近,就觉得心如刀割。
天还未亮,少爷悄悄回了家,一身脂粉香气。
少爷轻手轻脚地脱了衣服,仿佛怕惊扰他似的,小心翼翼进了被窝,舒服得叹了口气。
他一动不动。
过了片刻,少爷伸手要抱过来,在刚碰到他手臂的一瞬间,他再受不了了,往旁边挪了挪。
“小石头,你醒着啊。”少爷疲惫地说,“过来,给我抱一下。”
他憋着气,脑子一热,脱口而出说:“……不要。”
少爷愣了愣:“你说什么?”
他说:“您不是都去找女人练习了吗?以后也去找花姐儿练吧?别找我了,我本来就不是伺候这个的。”说完,他就有些怕了,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这样胆大包天,竟然敢怼大少爷,少爷肯定又要生气了。
少爷回过神,起身扑过去抱住他,不但没生气,反而笑了起来,一双眸子在暗中都如此晶亮:“小石头,你在吃醋啊?我是找了个花姐儿,但我没碰她,一根手指都没碰,我只与我的小石头亲嘴。”
他一下子高兴了起来,又觉得自己傻,不能再少爷说什么他就信什么了,等时间满脸通红,少爷不发火,他就敢继续生气了,甚至得寸进尺:“你现在学得这么坏,谁知道你是不是骗我?我不相信你了。”
少爷仍不恼怒,还戏弄他:“你摸摸就知道了,你要不要摸摸看?”
他便问:“那你没碰她的话,你一晚上不回来,都在做些什么?”
少爷在他嘴唇上亲了一下,凑到他耳边,又轻轻啄了一下:“我就和她说了说话,我问她,男人和男人是怎么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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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第39章
“我问她, 男人和男人是怎么做的……”
他慌张起来, 脸红得不能再红,他懵懵懂懂地知道要怎么做, 但又不知道具体是怎样做的。光是听少爷这样说就让他觉得无比羞耻,尤其是现在还被少爷抱着, 本能让他感觉到了一丝危机感, 这时少爷却主动放开他,坐起身来。
他不明所以地跟着坐起来。
少爷的目光里充满好奇心,颐指气使地对他说:“小石头,我想试试……”
他倒是想装不懂, 但在此情此景此种氛围之下,他哪能还不懂少爷说得是什么,指的是什么, 这也太羞耻了!他哪里能乖乖就从:“少爷,您是从哪里学来的歪门邪道,您、您越来越不学好了。”
少爷拉着他的胳膊:“我怎么就不学好了?圣人都说食色性也, 那是人的天性本能。”
他说:“您这是强词夺理……我、我去厨房干活了,张婶应该已经起床烧水了, 我给她洗菜去。”
少爷又笑了:“你去厨房干什么活?你就留在这,给我干活吧。”
亲吻归亲吻,那种事怎么能行?他连声说不愿, 拉拉扯扯的,少爷恼了,懒得继续哄他, 掐着他的肩膀,冷下脸,强硬地说:“你不愿意?你有什么资格不愿意?你就是我的东西,我要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
少爷当时一瞬间的那个眼神,犹如冰锥扎在他心口,他本来发慌到滚烫的脸颊便渐渐冷了下来,方才才涨红脸,现在又白的像是被抽走了血,惶惶无措,难以呼吸。
他被训斥得不敢再说不,也不敢再和少爷目光对视,低下头去。之后,就是少爷说什么,他做什么了。
他做得一点都不好,少爷的手掌按在他的后脑勺上。像个囚犯。他很想吐。
他仰起头,少爷捏着他的下颌,命令一样地说:“咽下去。”
喉咙难受,他咳嗽起来。
少爷拍了拍他的肩膀,神色稍霁:“你现在脾气是越来越大了,早乖乖听我的不好吗?我都为了你碰也不碰那些女人了,你却总是这也不乐意那也不情愿。还得我哄你,到底你是少爷,还是我是少爷?”
他萎靡地说:“对不起,少爷……”
少爷莫名地又生气:“我又不是想听你说这个……你脸色怎么那么难看,还敢给我脸色看吗?有那么不舒服吗?第一次都这样,以后多弄几次,你就不会这么不习惯了。”
……
……
……
这做了一晚上的噩梦非常的累,况且这个梦实在是不愉快。第二天叶梦舟是顶着黑眼圈起床的。他愣愣在床上坐了好久,那种厌恶的情绪从梦境带到现实之中。
太恶心了。
不但是上辈子晏白对他做的这件事恶心,晏白从没有把这些事跟他透露过半分,也让他觉得很恶心。
***
今天的计划是先和晏白汇合,去养老院接胡老爷爷,然后再一起去高铁站,艾正青、宋哲直接在那等他们一起上车,大家统一买的车票,座位都在邻近。
晏白早上6点就精神抖擞地起了床,尽管这次去旅游是几个人一起,但是能和他心爱的小石头一起去,他就觉得开心。距离他们上次一起出远门都过了八十几年了。
晏白换上一身利落的运动服运动鞋,拎上行李箱,按他和叶梦舟约定时间提早了三十分钟出门,他想早点到,不想再让叶梦舟等他。但是等到了公交站,他发现叶梦舟已经在那里了。
晏白稍微有点惭愧,叶梦舟怎么来得这般早?平时两个人一起出门,都是他先到的。
晏白走过去,拍了一下叶梦舟的肩膀,叶梦舟大概是在想什么,竟然被吓了一跳,回过头:“……你来了啊。”
晏白原本洋溢着满脸笑容,这一看到叶梦舟脸上的表情,便慢慢笑不出来了。叶梦舟脸色实在是不太好,眉目之间尽是倦色,眼下还有淡淡的绀紫色,态度冷淡的出奇,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晏白心底升起不祥的感觉,但一下子又不好猜测是发生了什么,他讪讪地问:“怎么了?你的脸色不太好看。昨晚没睡好吗?”
叶梦舟理都不理他,看向远处,继续等车。
晏白:“……”
气氛顿时变得尴尬起来,晏白战战兢兢地问:“我、我哪里惹你生气了吗?”
叶梦舟显然是憋着气,闷声闷气地说:“你哪里惹我生气了你自己不清楚吗?晏大少爷,你先别和我说话,等我冷静点了,我再和你说。”
晏白心下隐隐有了一些极其糟糕的猜测,他先前就料想可能会有这一天,但没想到来的这样快。叶梦舟在气头上,他只得愣头愣脑地跟在后面,待他们等的那班公交车到了,叶梦舟也看都不看他一眼,自顾自地上了车,晏白跟在后面,车上的座位比较满了,没有连着的两个位置。叶梦舟在倒数第二排的右边靠外的座位坐下,晏白去了最后一排的角落,一路上光在看叶梦舟的后脑勺了。
晏白有一种做贼逃跑之后忽然旧事败露的心情。叶梦舟跟他表白之后,两人交往的这小段日子,不可谓不是蜜里调油,时隔八十年感受恋人的爱意,他简直是受宠若惊。
但他心下也不是没料想过眼下的场景,和他一口气把前生的事情都记起来不一样,叶梦舟是一点一点慢慢记起来的。早晚会记起他做错事的情节,也不知是想起哪里了,还是都想了起来?
晏白压根不敢吱声,老老实实地安静了一路,等到了站,又老老实实地跟着叶梦舟下车,鼓起勇气,试探地问了一句:“我帮你提行李箱吧?”
叶梦舟:“不用。”
晏白闭上嘴。
胡爷爷一大早就起床了,老年人睡眠浅,他的行李也整理好了,没什么东西,两身换洗普通衣服,他有个老式的旧箱子。放的最好的是一身军装,洗得干干净净,熨得一丝皱纹都没有,叠得整整齐齐,用塑料袋装起来。还有个糖果铁盒,里面装着用手帕包着的一小沓钞票和许多勋章,铁盒上的颜色已经斑驳了,依稀可以看出是上世纪三十年代的洋画。
胡爷爷笑眯眯得跟晏白说:“队长你送我的。”
晏白满面愁容,扶着老人家,说:“我们去火车站吧。”
胡爷爷轻装简行,穿一件松垮垮的老人衫,多可爱一个小老头。他暂时不要坐轮椅,自己拄着拐杖走路:“走累了再坐轮椅,老是不走路,偷懒,以后就不会走路哩。”
这下行李就不好拿了,得有一个人负责拿行李,另一个人扶老爷爷。
晏白又跟叶梦舟提了一次:“你去扶老爷爷吧,我来拿行李。”
这次叶梦舟没拒绝,冷淡地“哦”了一声,眼角都不给他一个。晏白很是揪心,他现在急得抓耳挠腮。他真想知道该怎么谢罪,可他上辈子到死的时候,都没让小石头原谅他呢。
他怕没说话,现在小胡又在这儿,即使这是个老年痴呆,他也不好意思当着外人的面说他们俩的私事,那更得把人惹恼。
叶梦舟扶着胡爷爷上了去高铁站的车,先坐公交,再转地铁。
胡爷爷可高兴了:“我好多年没出远门啦。”
他笑得那么快活,让叶梦舟心情也稍微好了一些,他觉得自己还是不要再一直想着晏白的事了,本来出去玩挺开心的。他现在就后悔,非常后悔,他怎么一个冲动就先跟晏白表白了呢?如今事已成舟。要是早知道上辈子晏白还对他做了很过分的事情,他才不会和晏白谈恋爱呢!
刚才他诈了晏白一下,晏白显然是记得的,他就更生气了,晏白明明知道却不告诉他,这不就是故意骗人吗?
地铁到站了,胡爷爷坐下,看了他一眼,又看看晏白,后知后觉地问:“叶老师,你是不是和队长吵架了啊?”
叶梦舟愣了愣,矢口否认:“没有……”
胡爷爷吹胡子说:“您别觉得我老糊涂了,不要把我当成傻子。你们就是吵架了。是吧?队长?”
晏白哪里敢点头?他可怜巴巴地望了叶梦舟一眼,抓住机会卖个惨,看看叶梦舟能不能稍微心软一点,让他可以有个给自己辩解的机会。叶梦舟可不理他。
叶梦舟:“真没有,您不用为我们担心。”
胡老爷爷确实是个老糊涂的,他竟然就这样信了,点点头说:“那就好。我记得叶老师您和我说过,要是队长能回来,以后再也不跟他生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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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第40章
“我记得叶老师您和我说过, 要是队长能回来, 以后再也不跟他生气了。”
叶梦舟闻言,怔住。鼻尖一酸, 堵在胸口的那股闷气一瞬间消散了大半。气什么呢?上辈子的事毕竟是上辈子的了,人都已经死过一遍了, 晏白年纪轻轻就去世了, 有什么话还是好好说吧。
晏白也半晌说不出话来,他想,叶梦舟和小胡说这话,必定是在他死后吧?也不知小石头是在哪又是以何种心情这样说的。
但他也不可能这么快就和晏白和好了, 那就显得太轻拿轻放了?晏白上辈子曾经对他做过那么过分的事情,虽说现在晏白看着是改邪归正了,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谁又能保证晏白以后真的不会再犯呢?就、就算要和好,那也得由晏白主动地诚恳地来和他道歉。
梦里每次吵架最后都是他向少爷低头,他受了一辈子的气, 难道还要再继续受气?而且现在都什么年头了,他又不是晏白的小奴才了, 可不能再把晏白的少爷脾气给惯出来。先服软就是他输了。
转眼就到站了,叶梦舟扶着老爷爷,冷不丁对晏白说:“你有什么要说的话, 回头等我们单独相处了再说吧。”
晏白没想到还能得到了一个死缓的机会,算是喘了口气。晏白并没想叶梦舟主动和他搭话,他老老实实、端端正正地觉得他是活该, 是他要道歉。只是不知道该怎样道歉,那时他俩决裂得那样难看,他什么手段都用过了,也没得到叶梦舟的原谅,两人依然形同陌路。他得好好想想该怎么说。
晏白:“嗯……艾正青发消息给我说已经到车站了,我们去找他吧。”
叶梦舟:“宋哲说他也到了。”
四个男孩子终于汇合,正式出发了,到首都六个小时的车程。胡爷爷坐在最里面,叶梦舟坐在中间,晏白正想在叶梦舟旁边坐下,叶梦舟招呼了宋哲一把,晏白就眼睁睁看着宋哲在叶梦舟身边坐下了。
晏白看看自己手上的车票,明明那应该是他的座位……
叶梦舟还跟他说:“你和宋哲换下位置,没关系吧?”
晏白:“没关系没关系。”
叶梦舟“嗯”了一声,宋哲挑了下眉,看了身旁的叶梦舟一眼。他可不是艾正青那个傻子,刚才聚头的时候他就觉得气氛有哪里不对,现在终于琢磨出来了,今天叶梦舟对晏白太冷漠了。自打开学以后这一个月来,叶梦舟只要和晏白在一起就有说不完的话,就算不说话,两人之间的氛围也是十分融洽的,哪里会像现在这样视而不见。
肯定是闹别扭了。宋哲心想。他并不担心,甚至有一点点幸灾乐祸。
艾正青可没注意到这番暗潮涌动,打了个哈欠,说:“我昨天晚上兴奋地睡不着,早上三四点才睡着。我要补个觉,我睡一会儿啊。”说完他就调整了座椅,掏出耳塞和耳罩,阖目睡觉了,没过两分钟就打起呼了。
晏白:“……”他有时候真的羡慕艾正青,人傻也有人傻的好处,一点心事都没有。
叶梦舟也补了个觉,艾正青戴着耳麦看综艺,晏白这时候可没心思看电视,休息吧,又因为心事睡不着,他现在就等着什么时候他和叶梦舟可以单独相处……但是旁边三个电灯泡,先到首都再说吧。
暮色四合时,高铁抵达首都。
还得赶去酒店,大概四十几分钟车程,艾正青睡醒,精神奕奕,捋起袖子负责推轮椅。还别说,带着一个坐轮椅的老人家,一路上都有工作人员给他们开绿灯。
四个大男生带着一个老爷爷,都饥肠辘辘,先去吃了顿饭。
这会儿宋哲可以确定了,叶梦舟和晏白肯定吵架了,别看饭桌上热热闹闹的,其实只有艾正青和胡爷爷两个在傻乐。
叶梦舟给胡爷爷舀了一碗羹,脸上倒是带着笑的:“吃这个,好克化。”
胡爷爷咧嘴笑:“谢谢叶老师。”
晏白也尊敬老人地给夹菜:“尝尝烤鸭,我记得你以前喜欢。”
胡爷爷笑得眼睛都快看不见了:“是啊,是啊,谢谢队长。”
别看胡爷爷瘦巴巴一个小老头,食量居然还不小,吧唧吧唧吃了一大碗饭,要不是怕他积食不消化,大家拦着他,看着他是还想再吃一碗。
艾正青竖起大拇指:“爷爷你胃口可真好啊。”
胡爷爷得意地说:“这人啊,能吃,能走,能看,就还能在世上多赖几天哩。我现在胃口没以前好了,以前吃得更多。我干爹总说是不是我太能吃,才叫家里人扔掉了。”
吃完饭他们打车回酒店,路上胡爷爷说吃完饭就坐着不好,拄着拐杖走了一段路,宋哲扶着他,艾正青自告奋勇推空轮椅,晏白和叶梦舟空出来,落后几步跟在后面。
冷战了一整天,气氛难免尴尬。
晏白喉结滚动,咽了咽唾沫,先开口道:“叶梦舟……”
叶梦舟心情烦躁,看着走在前面地三个人的背影,犹豫着要不要搭理晏白,忽地听见晏白唤了一声:“小石头。”浸满酸涩的温柔。
叶梦舟感觉心底仿佛有某处被轻轻触动了一下,脚步停了半步,回头望着晏白。
朦胧黯淡的街灯光线中,视线也变得没那么清晰,他朝思暮想的青年就站在那,晏白说:“对不起。小石头,对不起。”
两人这才慢了几步,前头三个人就有些走远了,正好让他们有时间可以单独说几句话。
叶梦舟莫名觉得晏白说的这句话很是耳熟一般,仿佛他已经听过许多许多次了,他瞧见这如丧家之犬般的晏白,心里头很不是个滋味,上辈子的晏白意气风发,这辈子的晏白亦是神采飞扬,何曾向此时这样可怜巴巴。他真是不喜欢看到晏白这样,还不如耍流氓的时候来的顺眼呢。
叶梦舟突然觉得没意思,他长长舒了一口气:“嗯。”
叶梦舟等了半步,晏白追上来,并肩慢慢走,叶梦舟问:“为什么胡爷爷叫我叶老师,我记得梦里我也姓晏,叫作‘晏石’。”
晏白说:“你在晏家时叫‘晏石’,后来离开晏家之后改了名,叫‘叶梦舟’。”
叶梦舟愣了下:“我后来离开晏家了?”
晏白点点头。
叶梦舟说:“我梦见你强迫我做我不愿意的事时,确实很生气,大抵算是我小肚鸡肠,都是上辈子的事了,我还斤斤计较。”
晏白心情沉重地问:“你梦见什么了?”
叶梦舟难以启齿地说:“我梦见你跟几个人一起打麻将,然后去了什么八大胡同,回来以后同我说跟那的花姐儿学了乱七八糟的东西,然后逼我给你……给你那个。”
当年做这事时他是相当理直气壮的,现在才知道羞愧,然后又觉得更慌了,他还以为叶梦舟记起了很多,没想到才记起这刚开始的事情,只是这样他就那么生气了……看样子叶梦舟是一段一段地慢慢恢复上辈子的记忆,而且不能保证每次记起多少。待日后他记起更多了,更不堪设想。
人总有侥幸心理,他本以为重来一世,能洗净上一世的孽债,清清白白从头开始。
晏白心底翻过繁复思绪,没有马上接话,叶梦舟见他又闭上嘴,便气不打一处来:“你别又装哑巴。我直接问你吧,你后来是不是还做了更过分的事?”
晏白没得逃了,只能又点头。
叶梦舟板起脸,继续审问:“你别我问一句,你才说一句了。你之前来我家耍赖不是口皮子很顺溜吗?”
晏白一下子拿不定主意,他拖是拖不住的,看样子叶梦舟迟早有一天会都记起来,记起一件砍他一刀,相当于凌迟处死;但他自己一口气全部交代的话,就相当于立地处斩吧?前后都是死路。
晏白虚弱地说:“我说了你肯定要生气。”
叶梦舟:“你瞒着我我更生气。你说不说?你不说算了。”
晏白伏低做小:“我没有说不说,我只是跟你这么说,让你心里有个底,就算生气,也别不要我好不好?”
叶梦舟叹了口气:“不管怎样,我们都已经死过一次了,人死一了百了。你说吧。我只是气你不告诉我。”
稍微得了点保证,晏白涩然道:“我把你睡了……我强迫的。”
叶梦舟这个心理准备已经有了,点头。
晏白继续心虚地说:“我还给你用过药,还用过一些小东西助兴……”
叶梦舟皱起眉:“……”
晏白想了想,又抛出一颗炸弹来:“我、我还逼你穿女装陪我去过舞会……”
叶梦舟目瞪口呆,眉头越皱越紧:“???”
叶梦舟正打算继续和晏白说话,被人打断了。
宋哲对他们招手,喊道:“叶梦舟!晏白!你们俩怎么走那么慢?出租快到了,快点过来,早点回酒店睡觉。你们俩明天不是还要陪老爷爷去看典礼吗?”
叶梦舟只好暂时放下和晏白的对话,改天再仔细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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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第41章
说起来, 他们其实是蹭胡爷爷的才能去看庆典。胡爷爷年轻时参加过几场知名战役, 立下许多战功,他最先受到邀请, 但他年纪大了,肯定得有人陪他去, 当时工作人员咨询他时, 他毫不犹豫地把晏白和叶梦舟的名字报了上去。然后老年痴呆的胡爷爷就把这事给忘了。
刚开学时,班主任让他们俩交了一份资料,当时他们还不知道是要干什么。后来胡爷爷忽然提起要去首都,审核已经过了。不过也只有他们两个, 艾正青和宋哲进不去。
胡爷爷早起洗了澡,换上一身军装,尽力把摇杆挺得笔直, 慢慢地仔细地把勋章一枚一枚地别好,头发丝儿抿得整整齐齐,他把自己打扮了一番, 觉得相当满意,对着镜子笑起来:“好看吧?”
真是老小孩, 这开心得不掺一丝杂质,叫旁边的人看了都觉得心情被照亮了。
艾正青最捧场,拍手说:“好看, 好看,爷爷你真帅,你年轻时候一定是部队里最帅的吧?”
胡爷爷对此追捧非常受用, 但还是谦虚地说:“还好吧。我是第二帅。队长最帅。”
这一天相处下来,艾正青和宋哲当然知道胡爷爷说的队长是指晏白。宋哲小声地问叶梦舟:“为什么爷爷管晏白叫队长啊?你知道吗?”
叶梦舟说:“晏白长得和爷爷年轻时认识的人很像,他脑子老糊涂了,纠正又纠正不过来,他会不高兴的,索性随他去了。”
“很好看。”晏白摸了摸胡爷爷的头,像在哄小孩,“我们出发吧。”
叶梦舟和晏白在酒店门口跟艾正青、宋哲暂时分头行动,艾正青低下头,看到地上三个人远去的背影,老爷爷的身体随着衰老而越发瘦小,他竟然觉得晏白和叶梦舟一左一右地陪着他,像是两个大人带着一个小孩子。
天空碧蓝如洗。
晏白和叶梦舟通过严格的安检,带着胡爷爷去找座位,位置是固定的。这一块是老兵席位,坐着的都是和胡爷爷年纪相仿的老兵极其家属。
典礼还没开始,老爷爷们你一句我一句地聊起来,口音天南海北,场面颇为滑稽。叶梦舟根本听不懂,晏白竟然流畅得和他们聊了起来,开口说了好几种方言,听得叶梦舟在一旁连连侧目。
播放的音乐一变,典礼开始了——
***
宋哲正在空调房里,一边吹着凉爽的风,一边看电视直播,今天所有电视台都统一播放国庆典礼。
艾正青拎着一个塑料袋回来,问:“开始了吗?”
宋哲从袋子里拿出一根棒冰剥开包装袋,点头说:“开始了。喏,帮我扔一下。”
艾正青乖乖地去扔了下垃圾,也拿了棒冰吃起来,羡慕地说:“大哥他们在现场看一定更壮观吧。我也好想去哦。”
宋哲说:“那可不一定,安保很严格的,他们坐得很远,根本看不到什么,就算带了望远镜也看不清。还不如我们在电视上看呢。但能参加就挺不错了,早知道我暑假也跟着一起去做义工了。”
电视上播放说,这次邀请三万普通群众参加观礼,各行各业的代表,镜头扫过去,拍摄抗战老兵席,垂垂老朽的老人门穿着军装,颇有几分年轻时的风采。
艾正青一个兴奋地大叫:“卧槽,那不是晏白吗?!”
宋哲定睛一看,还真是晏白。金色的阳光中,穿着军绿色军医的胡爷爷挺直腰杆,胸前一枚枚勋章闪闪发亮,他的脸颊上两坨红晕,年轻时的风采仿佛回到他的身上,他仰着头,举手敬礼。而在他身旁站着的,正是穿着校服的晏白,晏白也像个军人一样举手敬礼。
宋哲怔了怔。不,晏白看上去就像是个军人一样,他望着天空,眼底有些湿润。
艾正青:“靠,大哥好帅啊!”
***
与此同时,美国。
一位满头银发的老太太坐在转播电视前,当电视上出现这个少年时,她登时怔住了,不敢置信地睁大眼睛,把挂在脖子上的老花眼镜戴了起来,但镜头并未在少年身上停留太久,很快去拍别处了。
她过了良久才回过神来,好似如梦初醒。
她拿起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阿豪,你有在看国庆典礼吗?给奶奶办件事,我要找一个人……”
***
这是晏白之前完全没想到的。
一老一少,一个退役老兵一个年轻学生一起敬礼的照片被一家媒体放上网络,胡爷爷是个浓眉大眼的老爷爷,晏白又生了一副难得一见的英俊脸庞,他的英俊犹如烈日朝阳,纯天然无杂质的年轻小帅哥!盘靓条顺!晏白这在全国人民面前露了下脸,可算是出名了。
这张图拍得太好了,被许多媒体转发,他们本地的报纸也刊载了,学校报社当然发现了,这多长脸啊!写了个小报道,把晏白的照片印了上去,全给他往好了些,吹他一直都是品学兼优、讲文明懂礼貌的好学生。
晏白这下算是真出名了。
不过在此之前,他们参加完第一天的典礼,接下去几天,四个大男生带着胡爷爷到处去玩。
晏白和叶梦舟之间的冷战还没完全消停,目前处于想和好,又有点拉不下脸的状态。
胡老爷爷高高兴兴地跟他们出门,从口袋里掏出用手帕包着的钱要买东西,艾正青瞟了一眼:“爷爷你的手帕上怎么还绣着花啊?”
胡老爷爷炫耀说:“好看吧?是我喜欢的姑娘绣的,她长得好漂亮,冰雪聪明,又心灵手巧。”
艾正青问:“这是定情信物啊?”
爷爷说:“不是,是我捡到的。”
艾正青好奇:“那那个姑娘呢?您没和她谈恋爱吗?”
宋哲看了艾正青一眼,这人还在继续问啊?神经这么粗吗?还听不出来事情不对吗?
爷爷看着手帕一角的绣花,说:“我一直没和她说我喜欢她,女孩子的名声很重要的哩。唉,当年我怕自己上了战场就回不去了,怕连累她当寡妇。后来我听说她没结婚,我走了以后过了一年,她生了病,治不好,才十九岁,就去世了。”
叶梦舟听到这里,心底有些触动:“你要是当初没走,和她结婚,说不定她就会活下来了。”
爷爷笑笑说:“如果重来一次,我大概还是会去参军的。但我也要跟她说我喜欢她。给我一个当鳏夫的机会也好呀。”
嘈杂的人群中,晏白走到叶梦舟身边,说:“我们别吵架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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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第42章
过了好一会儿, 叶梦舟才朦朦胧胧地意识到自己又在前世的梦里了, 大抵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晏白白日里与他交代了更详细的内容, 因事情太多,一时半会说不完, 只说了几段, 但也使得他多少有了点心理准备。
不过真的梦见时,那种身临其境的感觉,依然不是想象能比拟的。
他感觉自己听见了一段优美的钢琴声,循声望去, 看见了一个美丽的少女正在弹钢琴,琴声戛然而止,少女转过头:“好听吗?小石头。知道我弹得是什么吗?”
他说:“是肖邦的圆舞曲……您弹得真好, 大小姐。”
大小姐说:“你还有点见识嘛。一年不见,你倒是长高了不少,看上去还挺有模有样的啊。瞧你那身衣服, 又是我大哥给你做的吧?如今你出门,若是没人说的话, 怕是要被认成哪个大户人家的少爷吧?”
大小姐在国外寄宿制的音乐学校读书,才刚回来,乍一看还以为她变得娴静温柔了, 一开口,还是那个调调。
二小姐如今也出落得有个少女的轮廓了,她拉了拉大姐的衣角, 小声地说:“姐姐,别为难小石头了。”
大小姐不豫地说:“怎么?我不过一年不在,你和那家伙的奴才相处出感情了?我早说了,别和这种人在一块儿玩。”
二小姐连忙说:“大姐,你好久没回来,最近上了一部新电影,听说很好看,你带我去看好不好?妈妈最近不许我看这种罗曼蒂克电影。”
大小姐这才转移了注意力:“妈妈是怕你学坏了。大人就是这样,总觉得孩子没有自己的思想,要我们做他们的牵线人偶,孰知我们可是有自己的思想的。走,我带你去看。”
二小姐拉着大小姐走了,他逃过一劫,松了一口气,二小姐回过头,对他善意地一笑,比了个ok的手势。
他正要回一个微笑,忽地被人拎住后衣领拽了过去,他踉跄了两步才站住脚跟,少爷在他耳边说:“你跟那小丫头片子笑什么呢?”
他顿时浑身僵硬,脸上哪还敢有笑,像是被碾过似的,顿时变得苦了起来:“少、少爷,我、我没有……”连话也不敢多说,多说多错,少说少错,少爷近来性格越来越霸道古怪了,先前他还能哄哄少爷,现在实在是难以捉摸,可即便他变得沉默寡言,少爷仍然会莫名其妙地跟他生气。
他结结巴巴地说:“少爷,您今天……不是和齐大少爷约好要去舞厅吗?时间快到了吧,再不去要迟到了。”他现在已经放弃劝说少爷,反而有时知道少爷要出门留他一个人在家,让他更加轻松,在家必定要闹他,他都没空看书。他旁的都不去想了,脑子里只塞满读书的事,好好读书总没错。只要他成绩足够优异,即便少爷不同意,老爷应该还是会资助他去外地甚至外国进修学习的,到那时……他就不用日日这般煎熬了。
少爷揪着他的领子,露出了熟悉的不爽表情:“干什么?你在赶我走吗?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觉得我走了,你就能清静地看书了是吧?你最近真是心越来越大了啊……又是这个眼神,觉得我看不出来吗?区区一个奴才,你在清高什么啊?……说话啊你!你哑巴了吗?……艹!”
他低眉顺眼,缄默不语,忍一忍,忍过这会儿,少爷觉得无趣了,自然会放开他的。
这回却不一样,少爷直接扯着他:“你跟我一起去。”
他也不是没想过会有这一天,真被少爷带到舞厅以后并没有太过慌张,好歹他现在也是去过好多次文会沙龙的人,顶多就是脚有点发软。暧昧的光线中,黏腻的香水味和刺鼻的烟味糅杂在一块儿,把空气污染得浑浊不堪,这些都是其次,他根本不知道该把眼神往哪放,舞池里,舞女们扭动着水蛇般的纤细腰肢,盈盈肉致,白白的脸,红红的唇,漆黑乌发,她们的旗袍与夫人、学生的不同,开叉开到大腿根,稍一动作,便像是要似有若无地泄-露裙底风-光。
他觉得自己就好像是掉进蜘蛛精洞穴的小和尚,纵使一直让自己不要去注意,依然不由自主地面红耳赤,只能低头看地面。
少爷就坐在他身边,旁边的人嘲笑说:“真是破天荒啊,这不是晏少你的心肝宝贝吗?居然舍得带出来了?”
晏白说:“好歹是跟了我那么久的奴才,他都十八了,还是个雏儿,忒的没出息,我这不带他来见见世面了。你们给挑个漂亮的姐儿给他开开-荤。”
“帮你挑有什么好处?漂亮的姐儿好找,你这个小奴才我可以眼馋很久了,你能把他送给我不?一个天天帮我写功课可比姐儿要难得,要找女儿玩儿的话,哪儿没有啊?”
“是啊,是啊,把你的小奴才借我们使使呗。我正愁月底考试怎么办呢,要是又考个不及格,我爹非得扣我的零用钱不可。让你的小奴才租给我帮我去考试呗,我给你一百块,不,两百!”
“你们咋这么聪明呢?我怎么就没想到还能这么干?说的好啊,晏少,干脆把你们的小奴才设作共用吧?专用来帮我们考试。我们也不会白用他的。”
晏白把手搭在叶梦舟的肩膀上:“你们不都说他是我的心肝宝贝了吗?他是我一个人的,你们就别想了。”
“你这就太小气了吧?不就稍微借来用一下吗?又不是要睡他。”
“你可不能对兄弟见死不救啊。”
“五百?五百呢?你再要更高的价,那我……那我只能写张欠条先赊着了。”
台上演唱的当红-歌女亲自来招待这群公子哥,她的身材丰腴有致,妩媚美丽,声若黄鹂,笑盈盈地问:“我远远就看到了,你们在说什么?这么开心?这位是谁啊?”
少爷的朋友和她调笑:“哟,这不是薇薇吗?来来,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没见过吧,这是我们晏大少爷的宝贝儿。”
歌女讶然,目光在他身上打转,看得他浑身上下不自在:“哟,是吗?”
“是啊,让他把人借出来帮我们写作业都不愿意呢。”
旁边的人推了晏白一把:“晏白,你不是说要找个人给你的小石头破-处吗?这不就是个好人选?让薇薇帮忙呗,行吗?薇薇,好好教教我们的这个小弟兄,到时候给你封个大红包。”
歌女半点不觉得尴尬,反而娇笑起来:“你们这小弟兄还是童男子啊?那我可不能收你们的红包,还得给他包个红包呢。”
他如坐针毡,头皮发麻,别说回话了,头都不敢抬,装作与己无关。少爷放在他肩膀上的手越握越紧,他抬起头,这才发现从方才开始少爷一句话没说,唇边的笑容似乎也愈发勉强僵硬了。
40、第43章
他尴尬得直想找条地缝钻进去, 那个歌女还靠了过来, 裹挟着一股香风拂面而来,惹得他不由自主地满面通红。他越是这样经不起逗弄, 旁人便越觉得有趣,越来越过分, 都快往他腿上坐了。
他又不敢说什么, 只能一直赔笑,怕少爷怪他坏了大家的好兴致。他抬起头,为难地看了少爷一眼,少爷没在看他, 正在同别人说话,这时,手臂外侧被什么柔软的东西挤按了下, 他过了片刻才意识到是什么,登时手足无措起来,还没来得及反应, 那个女人便要往他大腿上坐。他吓得差点没跳起来。
忽然,他觉得腿上一凉。原是一杯酒泼了过来, 洒在了歌女的裙子,和他的裤子腿根,洇湿了一大片, 布料黏糊糊地贴在皮肤上,好不难受。
歌女“啊”地叫了一声,跳了起来:“这是我的新裙子, 裁好后我才穿过一次!”
晏白拿着个空酒杯:“对不起,对不起,不小心手滑了一下,把你的裙子弄脏了。”
他从钱包里抽了一张钞票出来,随意地塞进歌女敞开的胸前的沟壑之中,惹得对方一阵娇笑。接着嘲弄起自己的小奴才来:“瞧你那样子,真不该带你出来的,尽给我丢人。跟我过来,我帮你弄干净去。”
他直接被少爷抓着手腕提了起来,还没站稳,就被拉走了,膝盖磕到沙发脚,好险要摔跤,又硬生生被人扯上来。
他一声不吭地跟着少爷走进阴暗杂乱的小道,鼎沸笙歌渐渐被抛掷在身后,几个下台的舞女匆匆路过,目光疲惫,刚才舞台光下精致美丽的脸庞近看甚是吓人,粉太白,嘴太红,被汗水浑浊,眼睛旁边一团黑污,疲惫地从他身边匆匆掠过。
“你在看什么?女人就那么好看吗?”少爷冷冷地问道,扣住他手腕的手抓得更紧了。
旁边没人了,他觉得胸口堵得慌,一时没忍住,脱口而出道:“明明是少爷您整天去花街柳巷,女人好不好看您肯定比我清楚。问我作什么?”
说完他就有些后悔了,这话显然是火上浇油,本来就不知道为什么在生气的少爷一下子更冒火了:“你还顶嘴是吧?”
他不敢再说话了,径直被拉进了一个阴暗的房间里,他嗅到葡萄酒的香气,是个洋式的酒窖。少爷直接把他往墙上按,覆身而上,粗重的喘息带着一丝丝酒味喷在他脸上:“你刚才看了那个女人吧?她碰到你哪里了?她还坐到你大腿上了吧?*了吗?刚才要是没有那杯酒,你是不是就顺水推舟跟她走了?你很期待是不是?”
这个房间肮脏阴暗,实在不是个好地方,难受得喘不过气,不知是因为这个密闭的房间空气太过稀薄,还是身体像劈开一样疼,又或是极端的羞耻感,他抓着少爷的肩膀,汗把领口都浸湿了。
有脚步声接近,他顿时紧张起来,少爷却仿佛浑然未觉,依然我行我素。
他整个人紧绷起来,少爷倒吸了一口气,低喘一声。
开门声响起。
并无侥幸可言,那路过之人进门而来。
他一个瑟缩,往少爷的怀里躲,把脸藏住。少爷抱住他,门外照进一束光,照在少爷的挂着汗珠的脊背和鬓边,他冷冷地对门外的人说:“出去。把门关上。在我完事前,别让人进来。”
那人战战兢兢地应了声“是”,蹑手蹑脚地退回去,把门关上。
他在光照不到的地方,看着门缓缓合上,最后的一束光被无声地切断。他闭上眼,浑身的气力都仿佛被抽走,也不再抵抗。
回去以后,他高烧了整整两日,没去医院,没脸去,煎了两副药,熬一熬,总算是把病魔熬了过去。反正他自小干活,身子骨并不算娇弱。病好了便默默回去上学。自那之后,他更不敢和少爷对着干了,少爷要出去寻欢作乐他是求之不得。
学校里也有几个家境一般又或者是靠富商资助上学的学生,他们之间关系不错,见他来上学,还关心了他几句。他无意间听见他们在背后悄悄议论少爷:“你说晏白和晏石从小一起长大,品性怎的相差那么多?晏大少可真是屡教不改,如今愈加过分了。他在那方面可真不检点,我听说他不但常逛八大胡同,上次还有人在歌舞厅撞见他拉了舞女就直接在后台的杂物间就地*和。他是畜生吗?随地发*。实在是有辱斯文。”
他听罢,心里有了个解释,难怪少爷会对他做那种事。定是少爷做惯了,那时又喝了酒,就顺手做了。对于少爷来说又不是什么大事。兴致来了,做了就做了。只是觉得对不起夫人,他们从老家出来时,他还信誓旦旦地向夫人保证了要看着少爷,不叫少爷去秦楼楚馆。如今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少爷这样一步一步自甘堕落,而他却无能为力。
他现在愈发频繁地想起赵先生。先前在学校偶然遇见赵先生,赵先生又与他长谈过一回:“我知道下定决心改变现状很难,诚然,晏家对你有养育之恩,还供你读书学习,你知恩图报,又与晏白有竹马之谊,所以觉得假如自立门户,就是对不起晏家。但报恩并不只有为奴为婢一种办法,我希望你能看到更远的地方。”
少爷近来总不在家,他偷偷写了一些文章投稿,以前的奖金也得好好攒着,若要给自己赎身,应当够了,给他们全家赎身都够了,但主家同不同意他没有把握,少爷不同意是肯定的。他得想好如何说服少爷才行。
这天少爷也和狐朋狗友们逃课去寻欢作乐,他回到家,发现老爷意外地提前下班,板着脸,将他叫进了书房。桌上摊着一封信,老爷让他看看,他赶紧草草看了一遍,大概写的是,因为逃课太多,出勤率太低,老师说再这样缺课下去,就要对少爷作出处分了,在此之前先行警告,假如改正,便不进行处罚。
他顿时吓得脸色煞白,少爷逃课这时,自然是瞒着老爷的,他作为帮凶,从未露出半点口风。之前偶尔课外时间,少爷和别家小公子出去玩,老爷是看在眼里的,并未加以阻拦,不但如此,还另给少爷零花钱让他好好招待朋友。
老爷问:“少爷逃课有多久了?”
他实话实话:“……这两个月开始的。”
老爷继续问:“他都去哪了?”
他想了想,说:“少爷带我去过一次舞厅,其余时候,他都不带我去。”
老爷黑着脸点点头,然后点了一支雪茄,兀自处理起工作来,像是忘了他的存在,他便一直站着,站到两腿酸软发麻,也不敢挪动。大厅的摆钟整点响过三趟,他才听见门外传来少爷的声音。
少爷正在和大小姐吵架。
“哈哈,你这回可要吃不了兜着走了,让你整日不好好念书,就知道玩。”
“要你狗拿耗子?”
开门的时候,他飞快地看了少爷一眼,天已经暗了,屋里亮着电灯,尽管少爷进门前脸色不善,但面对父亲,还是收敛了许多。老爷把通知信往前轻轻推了推:“你自己看看,你最近都在做些什么?”
少爷瞥了一眼,嘴唇紧抿:“高中的课程我都学完了,毕业考试不会有问题的,大学入学考试我也有把握。”
老爷气笑了:“自作聪明。我让你结交同学,不是要你连上学都不顾,我不是不让你逃学,但如果你要逃,就给我把里里外外都做得天-衣-无缝,让学校那边挑不出错来,把我瞒得严严实实才是。你看看你现在干的是什么事?”
少爷僵硬地说:“我知道了,父亲,这件事我自己会解决的。”
老爷说:“别再让学校的人找我第二次了。你接下去三个月的零用钱都扣了。”
自被老爷找去书房单独谈话之后,次日少爷便老老实实地俺是去上学放学,也不知是和老师私下商量了什么,此事风平浪静地默默揭过。
少爷如今在家在学校的时间多了,自然折腾他的时候也更多了,一次一次变本加厉。
因是在家,怕叫人听见,他从来都是咬牙不出声,架子床晃得厉害,是以在床上的次数并不多。
他说要写作业看书,少爷总逼他坐在腿上,一边写作业,一边慢慢弄,还说他不写完就不结束,他只能发着抖做功课,周边扔一堆团团草纸,完事后还得他自己清理扔掉。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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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面里的小丑、大爷今天营业了吗、cch的小娇妻 10瓶;俐俐安安、山泽 1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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