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回家
姜灼野第二天才从工作人员嘴里知道,是薄昀把自己从影音室里抱了出来。
他知道这件事的时候,正在吃早饭,高高挑起了一边眉毛,嘴里正咬着一颗葡萄,因为这一下震惊,啪得咬破了,甜蜜的汁液流淌了下来。
而这时候薄昀也走了过来,他今天穿了一件休闲衬衣,也坐到了姜灼野的对面。
他的视线不经意扫过姜灼野的脸,虽然昨晚醉倒在影音室里,但是很显然,姜灼野睡了个好觉,容光焕发的。
倒是他自己眼睛下,今天有一点淡淡的青色,只是非常不明显。
看见薄昀,姜灼野莫名有点不自在,理论上来说,薄昀昨天特地来跟他道歉了,他也不好拿腔拿调,继续一副要跟人划清界限的样子。
但他又是昨天在薄昀面前丢脸地回忆起初恋。
又是前几天在浴室里,他对着薄昀的脸,在薄昀的手里丢盔弃甲……
怎么想都很丢脸。
尤其他昨晚因为被勾起伤心事,对薄昀还很不客气。
今天让他再主动去跟薄昀说话,真是比杀了他都难受。
姜灼野想到这里,只能连忙低下头去喝他的牛油果奶昔,好掩盖自己的无措。
真是要命。
前几天他在跟薄昀冷战,不用面对薄昀的脸,他凭着一股郁气,倒是把这份尴尬给抛在了脑后。
可是现在他们面对面坐着,薄昀的手握着一柄银刀,在给司康抹黄油,他的手指在阳光下根根分明,修长,白皙。
姜灼野只是瞄了一眼,就想起这双手前几天干了什么好事。
在那间潮湿的,白色的浴室里。
漾着层层涟漪的水池,薄昀的袖口都被水给弄湿了。
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睛一直紧紧盯着他,冰冷,淡然,可是嘴唇又被水汽给熏红了,给这张过于禁欲冷漠的脸,增添了一分艳色。
姜灼野突然就被奶昔给呛到了,咳嗽了好几声,连耳根都跟着发烫。
薄昀不由看了他一眼。
两个人四目相对。
姜灼野以为薄昀没准又要冷嘲热讽几声,笑话他到底几岁,喝个奶昔都要呛到。
但是薄昀只是看了他几秒,将一张镶边手帕递到了他面前。
“你的嘴边有奶昔。”在姜灼野疑惑的目光里,薄昀淡淡说道。
“哦……”
姜灼野这才接了过来,胡乱在嘴边擦了一下。
他舔了舔唇,纠结于是否也要跟薄昀讲两句话,当作一点破冰的示好。
但他还没纠结完,薄昀就又说话了。
“待会儿我们就要坐飞机回去了,你在岛上应该没什么没处理完的事情吧?”薄昀问。
姜灼野一愣,随即摇头:“没有。”
度蜜月而已,他能有什么事情。
“那就好。”薄昀继续低头去切一颗煎蛋,里面的流心淌了一点出来,“十点左右,飞机会等着我们。回去以后,我们就要开始遵守婚前的那份协议,约会,共进晚餐,还有出席对方的重要宴会。”
薄昀抬起头,与姜灼野视线相碰。
“以后的日子,我尽量不会使你为难,希望你也是。”
姜灼野将那张手帕放在了一边,一时间没有说话。
跟薄昀约会,真是难以想象。
但他想起自己在协议上的落款,再看对面薄昀这一脸冷静,公事公办的样子。
他无所谓地点点头,不管他心里如何想,面上却十分镇定超然。
他彻底将他面对薄昀的那一点心虚与尴尬深埋入海底。
“好啊,”他轻佻地对薄昀笑了一下,漂亮的桃花眼在阳光里熠熠生辉,“希望你说到做到。”
两个小时后,姜灼野就跟薄昀一起登上了私人飞机。
上飞机后,薄昀依旧一直在处理工作,因为度蜜月,他积压了一堆会议,回去就要召开。
而姜灼野依旧在看他的动画。
不同的是,这一次他也不小心把核桃崩到了薄昀那边。
那颗核桃仁正中薄昀眉心,像一枚子弹。
对面正在汇报工作的秘书都愣了一瞬,大气也不敢出。
但是薄昀只是皱了皱眉,瞄了瞄旁边难得心虚的姜灼野一眼,什么也没说。
“继续。”
他对秘书说道。
姜灼野颇为惊讶地瞪大了眼,不敢相信这是薄昀的反应。
哟呵,这是转性了啊。
他又把一个服务员剥好的核桃仁放进嘴里,但他心里却跃跃欲试,还想再亲自剥一个试试。
十个小时后,飞机终于落地。
薄昀马不停蹄就要赶去公司,而姜灼野却要回家。
好歹也是结了个婚,又出去度了蜜月,姜灼野高低要“回门”一下。
薄昀是不在乎这些虚礼的,听说姜灼野要回去,却又迟疑了一下。
他不确定地想,伴侣之间确实有义务陪另一方回家。
他看向姜灼野:“要我陪你吗?”
眼看着姜灼野张嘴要拒绝,他又道:“算了,你先回去,等我处理完公司的事情,我就去你家登门拜访。你帮我先跟你哥和爸妈打个招呼。”
说完,薄昀就上了车,完全没有给姜灼野拒绝的机会。
“……”
姜灼野看着薄昀一骑绝尘的汽车,心想一个假结婚,你还挺来劲。
但他也懒得管薄昀,对前排的司机说:“走吧,回我家。”
姜灼野在家里受到了热烈欢迎。
姜家爸妈对着小儿子的脸搓圆捏扁。
而他哥是反应最激烈的,拉着他上上下下检查了一遍,以做实验一样严苛的眼神打量他是否憔悴,是否清瘦了。
但是左看右看,姜灼野神清气爽,即使在海滩上天天阳光浴,皮肤也没有被晒成黑炭,只是像镀了一点很浅的蜜色,没两天就该恢复了。
梁婕好笑地看着自己两个儿子,对姜灼野说:“你哥在家天天发神经,说梦见你被薄昀虐待了,打电话给你,你说自己玩得挺开心的,他也不信,非说你是迫于薄昀淫威。”
呵。
她嫌弃地看了大儿子一眼。
姜灼野简直无语,白了他哥一眼:“就算那是薄昀,受到你这种冤枉也真是过分了。他有病啊他虐待我,准备上社会新闻吗,而且你弟弟难道是傻子吗,是不会反抗吗?”
姜煦却还在嘴硬:“也许他趁你睡觉偷偷的……”
“神经。”姜灼野笑着踹了他哥一下,“你最好待会儿当着薄昀的面也这样说。”
“待会儿?”姜煦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薄昀待会儿要过来吗?”
“对,”姜灼野叉起一个猕猴桃咬在嘴里,“他说什么出于礼节,度完蜜月应该陪我回趟家,亲自拜访。”
他还是挺难理解的,嘀咕道:“估计又是他爷爷要求的吧,我看他挺忙的,一下飞机就去公司了,好像有个紧急会议。我要是他才不废这么大劲。”
姜煦却有些敏感地皱起了眉头。
薄昀确实对爷爷十分尊敬,但是已经顺了爷爷的意思结了婚,连这些细节也需要这样听从吗?
他可不觉得薄昀会这么听话。
薄昀表面看着严谨得体,是人人羡慕的优质继承人,但打过交道就会发现这家伙简直一身反骨。
而在另一边,薄昀回公司主持了一个临时会议,离开公司后,他也回了自己爷爷那里一趟。
在薄家的老宅里,薄昀的爷爷坐在躺椅上,看着自己的孙子,问他:“蜜月开心吗?”
薄昀在给爷爷削苹果,他手很稳,苹果连绵不断,像一条长长的红色缎带。
但是在爷爷这样问的时候,苹果皮却断裂了,坠落到了玻璃碗里。
他眼睫垂了垂,眼前一瞬间闪过很多个画面。
每一个都是姜灼野。
在海滩上晒着太阳的姜灼野,在跟人打网球的姜灼野,一脸不耐烦地玩烧玻璃的姜灼野……跟别人亲密地靠在一起,脸上落着彩色碎屑的姜灼野。
还有在他面前双目失神,微微张开嘴,无措地看着他的姜灼野。
他一言不发,沉默地将苹果切成了小块,递给了爷爷。
他避而不答:“给你,吃了餐后水果记得也要吃药,待会儿我会去姜灼野家一趟,就不陪你了。别熬夜,爷爷。”
薄嘉恒审视地望着薄昀的脸,过了几秒 他轻笑了一声。
“看来你的蜜月也不算糟糕。”他慢悠悠地说道。
薄昀面无表情地将水果盘放下,站起了身。
“那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
他很平静地走出了爷爷的休息室,但在他身后,是爷爷难得开朗的笑声,还有对他的嘲笑。
“去了亲家那儿记得表现好一点,别让灼野嫌弃你。”
薄昀全当没听见.
薄昀离开爷爷那边,就去了姜灼野家里,带上了精心准备的礼物。
但他并没有停留太久,他也知道姜家人虽然对他礼貌,却也没有这么熟稔,他就算留下也只是徒增烦恼。
所以他只是在姜家,陪着姜家父母与姜灼野一起用了一顿晚饭,就起身告辞了。
这一次薄昀走,姜灼野倒是去送他了。
夜风里,姜灼野有点不解地看着薄昀,他想这个人真是太会装模作样,又或者把恪守礼节写在了骨子里。
刚刚薄昀在餐桌上的表现堪称滴水不漏,他爸妈问薄昀蜜月过得怎样,他本来还有点紧张,怕薄昀告状。
可薄昀一句实话也没有说,只说了一些在岛上的趣事。
比如他去潜水,结果上来的时候头上顶了一个海星。
比如他在做烧玻璃,但是很没有耐心,做到一半就扔到了一边。
还有他在岛上交到了朋友,因为薄昀太忙了有时候要处理工作,他就很贴心地去与朋友聚会了。
……
如此种种,确实是实话,但都是精加工版本。
听得他父母连连感慨,还十分欣慰,慈爱地看着他,像是觉得他终于懂事了。
但就算薄昀在父母面前逢场作戏,样样到位,他们关系也不像在岛上的那个夜晚那么剑拔弩张,他们还是无话可说。
姜灼野站在花园门口,沉默地看着薄昀,不知道自己要不要装模作样,说一句路上开车小心。
好在薄昀也没有指望过得到姜灼野的贴心。
他站在自己的车边,看着姜灼野穿着宽大的家居服,长裤下露出一截很清瘦的脚踝,白皙,赤裸。
他又抬眼看向姜灼野:“我过几天来接你。”
他像是提醒,又像只是找话题,而说完 他也没有要姜灼野的回应,自己转身上了车。
但汽车慢慢开动,他还是像不经意一样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
姜灼野还没有进去,十分困惑一样微微歪着头。
22.第一次约会
姜灼野在家一共也没待几天,他跟父母一共就吃了三顿饭,他爸妈就又丢下他出国了,一个去欧洲考察市场,一个则去新西兰参加一场慈善公益,连陪伴彼此的功夫都没有,更不要提顾上他这个倒霉小儿子。
亲哥更是忙得神龙不见首尾,倒是记得给他塞零花钱。
姜灼野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长桌上吃早餐,真是一阵无语。
他好歹也是个刚结婚的人吧,能不能给点家庭温暖?
虽说也没什么好抱怨的,但他家真是聚少离多的典范,一家子全是工作狂,也就他没有遗传到这疯狂基因。
想了想,姜灼野吃完早饭,直接预约了他的造型师上门。
坐在三楼他妈妈的私人工作室里,造型师笑意盈盈地问他这次有什么想要的发型。
“你发质还是很好呢,”造型师轻轻捧起的头发,“比上次要长了点。”
姜灼野也不多废话,从镜子里对造型师笑了笑:“还染成红色。”
所以两天后,薄昀来家里接到姜灼野的时候,这个人又顶了一头张扬耀眼的红发站在花园边上。
姜灼野在喂他哥养的文鸟。
他今天只穿了一件简单的白色T恤和水洗蓝的牛仔裤。
薄昀下车的时候,正看见姜灼野弯腰去捡掉落的鸟玩具,白色T恤微微往上卷了一截,露出一截白得耀眼的,窄瘦修长的后腰。
而等姜灼野站起来,他一头红发比上次的颜色更浅了一点,在阳光底下被镀上了一层浅浅的金色,红得带一点透明感,衬着雪白的皮肤,俊秀立体的五官,漫不经心地扫过来一眼,几乎像是小美人鱼从海里走了出来。
只不过,是短发。
薄昀在车边站住了几秒才走了过来,那只文鸟叽叽喳喳,在鸟笼里不断蹦来蹦去,而姜灼野一边用玩具逗着文鸟,一边挑衅地抬了抬眉,看着薄昀,满以为薄昀又准备对他的头发颜色提出意见。
但是薄昀站着看了一会儿那只胖得过分的文鸟,低声道:“其实你染红色挺适合你的。”
什么?
姜灼野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那只逗鸟的长杆都差点从手里滑下来。
他见鬼了一样看着薄昀。
薄昀却像是不觉得自己哪里不对,平静地望了姜灼野一眼:“你适合更亮的颜色。”
嚯。
狗开口讲人话了。
姜灼野真是震惊不小,简直怀疑面前的人被掉包了。
那只逗鸟的长杆这次是真的从他手指里滑落了,但又被薄昀轻巧地接住,放在了一旁的工具盒里。
薄昀照旧有洁癖,抽了一张湿巾仔细擦了手指,才对姜灼野伸出手:“走吧,你的行李已经让司机先拿走了,我先接你去吃饭,今天是我们协议上的第一次约会。我记得我提前跟你说过了。”
而约会结束,姜灼野也会跟他回家,再次与他睡在一间卧室里。
姜灼野盯着薄昀的手看了好一会儿。
约会。
这个词听着真可怕。
他跟薄昀能约出什么花儿来。
但是想到那一纸婚前协议,他还是从胸前的袋子里拿出了墨镜,戴在了脸上,轻轻挥手,不轻不重地拍开了薄昀的手。
“知道了,走吧。”
坐在薄昀车上的时候,姜灼野还接到了他发小顾羌云的电话。
顾羌云问他要不要出来,谢莹现在沉迷于跟闺蜜聚会,喜欢上了什么占卜和星象,一时根本顾不上他,所以他无聊得要死,想找他们出来聚聚。
“要去玩射击吗,我朋友新开了一家俱乐部,就在市区里,过去并不远,晚上可以去LULA喝酒,他们新来了一个很不错的调酒师。”
这电话可真及时。
姜灼野扫了一眼坐在驾驶座上的人,叹了口气,无奈道:“你找错人了,兄弟,我现在是已婚人士,比你更没空。”
“得了吧。”
顾羌云根本不信:“已婚怎么了,你那婚结得跟过家家似的,少找借口,给我出来。”
但他话音刚落,就听见姜灼野在那边轻笑了一声。
“抱歉了,羌云,我现在正在跟我的伴侣去约会,没空陪你了。”
说完,他也不管那边顾羌云抽气声多么不可置信,干脆利落地挂断了电话。
挂完后,姜灼野从墨镜后瞄了一下,薄昀果不其然看了他几眼。
姜灼野笑了一声:“怎么了,我说得不对吗?”
薄昀收回了视线:“不,你说得很对。”.
与薄昀约会,其实也没有想象中的无趣。
两个多小时后,吃完晚饭,姜灼野本来以为他跟薄昀会有一场史上最乏味的约会。
没准只是坐在薄昀的办公室里,薄昀处理工作,而他无聊地打游戏,只要待满三到五小时,这也能算一次“约会”。
毕竟协议是死的,而人是活的。
可事实却是,他跟薄昀一起坐在红枫体育馆的vip坐席里,观看一场顶级的拳击赛事。
压轴赛是新一代拳王布鲁克对战老牌战将凯恩。
后者就是姜灼野最喜欢的拳击明星,而压轴赛开始之前,还有几场垫场赛,参赛方里也有他喜欢的拳击手,堪称一场豪华盛宴。
所以姜灼野上个月就买了票准备前来观看。
但因为跟薄昀的行程安排冲突了,他思考了一会儿,还是放弃了。
毕竟薄昀最近的日程表实在密密麻麻,想找出一个适合约会的日子还真不容易。
他作为伴侣中比较闲的那个人,权衡之下,到底还是没有让薄昀来配合自己。
反正这种顶级赛事今年在T国也有一场,那是凯恩的退役之战,更有纪念意义,他还可以再飞去一次。
但他没想到,薄昀居然带他来了这个拳击赛场。
置身在热闹的赛场,听见周围嘈杂的说话声还有欢呼声,姜灼野颇为稀奇地看着薄昀。
现在台上还只是主持人在介绍,为大家热场,真正的明星选手们还没有登场,所以他的心思也不在场上。
他问薄昀:“你也喜欢拳击吗?”
薄昀浑身上下看不出一点喜欢的样子,事实上,他跟这个场合格格不入。
周围的许多男性都穿着运动服,戴着代表支持的蓝色或者紫色抹额,虽然主力选手还没有出场,但已经有人吼着两个明星选手的名字。
气氛里简直是浮动着荷尔蒙与焦灼。
但是薄昀虽然穿着休闲服,表情却跟激动毫不相干,黑色的衬衣得一丝不苟,银色的袖扣在黑暗中闪闪发光,看上去应该出现在某个优雅的酒廊,或者是以悠闲为基调的高级餐厅。
反正不会在这里看拳击赛。
“不喜欢,”薄昀说,“我觉得这很没意思,像大猩猩在跟孔雀学着开屏,通过野蛮的方式互相搏斗,像两只困兽一样在囚笼里疲于奔命,只是为了取悦观众,这没有任何意义。”
他虽然也从小学综合格斗,但那是为了防身,为了更加有效保护自己,应变突发状况。
他对于现场观摩比赛根本没有兴趣。
他并不喜欢人类接近于兽性的一面,也不喜欢看旁人因为比赛而声嘶力竭青筋毕露的脸,更不喜欢空气里浮动的汗液味道,甚至是其他气味。
那会让他觉得很愚蠢。
连空气都变得难以忍受。
薄昀说完,就听见旁边传来一声轻笑。
他转过脸,对上了姜灼野明亮的眼。
“那就是因为我喜欢才来的了?”
姜灼野说这话的时候,眉眼里带着笑意,他置身在这喧闹的角斗场里,但是看着一点都不像周围那些热血激情的观众一样,血脉偾张,声嘶力竭。
相反,他的白色T恤像是这汹涌拥挤的场馆里,唯一一朵山茶。
他身上也飘来了很淡的青草香,混合着一点铃兰的味道。
那是他出门前喷的香水。
这一点淡而清爽的味道,像一道屏障,短暂地将薄昀与喧嚣的周围分隔开来。
薄昀的喉结动了动。
在台上,第一场垫场赛已经结束,赢了的那个选手被裁判高举起了手,赢得了满场欢呼。
在这一片嘈杂声中,他毫无波澜一样应了一声。
“算是吧。”
“靠。”
姜灼野没忍住笑了出来。
也不知道为什么,薄昀愿意俯身迁就他,“约会”也知道特意挑选他喜欢的内容,让他心情不错。
他难得没有跟薄昀抬杠,而是笑着看薄昀。
“你这人还真是别扭,”他甚至用膝盖轻轻撞了薄昀一下,“承认你有在为我考虑会死吗 ?不是你说的吗,我们好歹要一起度过一年,也没必要跟仇敌一样互相厌恶,尽量和谐共处。”
不过他也没指望薄昀回答。
眼看着自己喜欢的拳击手要上台了,姜灼野抓起他的应援旗也挥舞了几下,混在人群里也一起尖叫选手的名字。
但是他站起来跟着众人吼叫了几下,在选手登台,全场漆黑,一片山呼海啸中,他却又突然回头。
“不过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这几个选手的?”
疯狂的尖叫声里,姜灼野大声扯着嗓子问薄昀。
“我哥告诉你的吗?”
姜灼野的话音刚落,全场的灯光却又在一瞬间亮了起来。
亮得有些刺眼。
选手在场上向着众人鞠躬,周围的咆哮声几乎能把体育馆的屋顶都给掀翻。
姜灼野一下子也顾不得薄昀回答,加入了助威的人群。
薄昀在亮起来的场馆里眯了眯眼。
他注视着站在前面的姜灼野,他确实与这个热闹激动的氛围格格不入,一点眼神也没有分给台上的选手。
他在心里回答,不。
你哥也许都没有这么清楚,你到底支持哪个选手。
他会知道,是因为姜灼野曾经亲口告诉过他。
只是姜灼野自己都未必记得了。
薄昀眨了眨眼,他的视线落在姜灼野的手上,姜灼野举着那个选手的应援旗子,脸上也贴着贴纸,是刚刚隔壁的妹子分给他的。
他恨不得翻出栏杆去摇旗呐喊,看上去比谁都认真,尤其是旁边的人是对方的支持者,他甚至百忙之中还抽空去瞪了对方一眼。
这样子实在稚气又热血。
像个笨蛋。
薄昀想,但在这一片混乱嘈杂中,他又很轻地弯了一下嘴角
23.他的暗恋
四个小时后,比赛结束了。
很不幸,姜灼野最为支持,也最为喜欢的那个压轴选手失败了。
姜灼野嗓子都快喊劈叉,也没有迎来扭转乾坤,最后那位选手非常可惜地输了这一局比赛,被KO后十秒后没有再站起来。
现场爆发出了巨大的痛苦呐喊。
姜灼野站在观众席上,看见台上慢慢站起来的那个身影,一瞬间也非常怅然若失。
他没有随着周围的人群一起发出哀嚎,但是他眼睫眨了眨,看见自己高中就喜欢的选手缓慢地与台上的观众挥手,露出歉意的微笑,他甚至有点鼻酸。
这让姜灼野散场以后也兴致有点不高,他在场外的自动贩卖机里给自己买了一罐冰可乐,一直到坐在薄昀的车上还有点闷闷不乐,沉默地喝着可乐。
薄昀一边慢慢开车一边偶尔从余光看着姜灼野。
他很少这样平和地与姜灼野坐在一起。
即使是婚后,他们也没有太多时间独处。
几个小时的比赛后,姜灼野身上那股青草与铃兰的香气变得很淡了,混合了一点汗液的味道,但是并不难闻。
晚风从开了一道的窗户里涌进来,吹动着姜灼野红色的额发,那双明亮的眼睛此刻像委屈的小狗一样无精打采。
薄昀转动了一下手腕。
他还真是不习惯这样安静的姜灼野。
“这么难过吗?”他问姜灼野。
姜灼野真想冲薄昀翻白眼,这么没心没肺的话,也确实像薄昀能问出的。
但他今天没有力气跟薄昀抬杠,只闷闷地嗯了一声。
考虑到今天的约会是薄昀安排的,他撇撇嘴,还是给这个没人性的家伙又科普了几句。
“因为凯恩今年就退役了,”姜灼野轻轻叹了一口气,“年底他会在T国还有一场比赛,那就是他的退役赛了。”
“我从高一的时候就开始喜欢他,其实他不是一开始就这么万众瞩目的,他是很努力地靠着自己从贫民窟里走上来的。英雄迟暮放在谁身上都有点难以接受,我能接受他退役,但我希望他有一个更完美的落场,我希望他好好地迎下这最后几场比赛,骄傲地回忆他整个职业生涯。”
“现在这一场已经输了,下一场就更加至关重要了,他压力会非常大。”
姜灼野的声音有点低落,他的眼睫眨了眨,也不知道是不是前方的灯光太亮,他的眼睛甚至像有一点湿润。
薄昀不太会安慰人,尤其是此刻他也无法共情姜灼野的怅然。
胜败乃兵家常事。
他想,站在擂台上的那一刻,每一个职业选手都应该做好了心理准备。
但他不太喜欢姜灼野此刻乌云密布的脸。
红灯过去了,薄昀踩下了油门。
他对姜灼野说:“我不熟悉你喜欢的这个选手,但他也许比你们更能接受这件事,他自己登上了擂台,就知道有失败的可能。更何况,难道这两场失败了就可以抹去他过去的成绩吗?你就会不再欣赏他吗?”
姜灼野愣了一下,倒也没想到薄昀难得通一点人性,居然在安慰他。
但薄昀的侧脸仍旧十分冷淡,看不出一点人情味。
他轻笑一声:“你说得也对啦,但谁又不希望落幕是完美的呢。”
只是他再纠结也没用,比赛已经结束,起码在今晚,一切已经尘埃落定。
薄昀用余光望着姜灼野有点失落的脸。
他本来应该直直开过这条路,但他却往左拐了一下。
他问姜灼野:“你要吃夜宵吗?”
“啊?”
姜灼野一脸懵,还没反应过来。
薄昀低声道:“我知道一家夜宵店还不错,要去吗?”
姜灼野盯着薄昀看了一会儿,慢慢地笑起来。
“怎么,”他轻佻地问,“是看我心情不好,想请我吃夜宵来安慰我吗?”
他轻声说:“太老套了吧。”
薄昀却也不否认,眼睛仍旧直视着前方的道路:“算是吧。”
他放慢了车速,又问姜灼野:“那你去吗?”
“去。”
姜灼野将车窗降下来,夏日潮湿的空气更多地涌进来,让他呼吸之间都是草木气息。
他看着周围掠过的风景还有头顶的星空,懒洋洋道:“有人请夜宵,干嘛不要呢。”
薄昀几不可察地动了下嘴角。
他从余光里看见姜灼野靠在窗边,夜灯照在姜灼野的脸上,睫毛都染成了赤金色。
他看着前方,不知道为什么想起了他高中的时候,总有小情侣三三两两,等着对方去约会,等着一起去吃夜宵。
那时候他看着这群春情萌动的男男女女,只觉得无聊,愚蠢,荷尔蒙浮动在空气里,把空气都弄脏了。
可是他现在驾驶着跑车,车上坐着姜灼野。
他却在想,在姜灼野高中的时候,大概也有不少人执着地守在校门口,只为求姜灼野赏一赏光.
薄昀带姜灼野来了一家专做海鲜的店,并不是开在高楼大厦里,而是隐藏在一个挺低调的小区里。
不过进去以后别有洞天,里面空间很大,现在是晚间十二点,食客很多,并且已经坐满了,他们只分配到了一个靠窗的小桌子。
姜灼野挺稀奇的,他还挺难想象薄昀会在这种嘈杂的地方吃饭。
毕竟薄昀看着就一副死装的精英样子。
他倒是无所谓,大学和高中都经常和同学半夜去撸串。
等到坐下来,姜灼野一边翻菜单一边问薄昀:“你是怎么发现这家店的?”
看店里这么多食客,忙得热火朝天的样子,肯定是个有口皆碑的老店。
但是连个招牌都没有,外围黑漆漆的,薄昀怎么会知道,总不能说是薄昀的秘书找到的。
薄昀在菜单上勾了几笔,随意道:“有次偶尔路过,正好这里刚开店,就坐进来喝了一份砂锅粥,味道不错,我就经常让秘书来打包。”
他说到这里,抬起头看了对面的姜灼野一眼。
其实也就去年的事情,他春节前回来,而姜灼野偏偏不在家,甚至没有随父母前来拜访。
他一下子无事可做,开着车在路上,漫无目的,结果就遇见了这家店。
“这样啊。”姜灼野也没放在心上,认真地挑着海鲜,“我要碳烤生蚝,嗯红虾也来一份,生腌也要。”
薄昀真担心他肠胃会不会消化不良。
但看姜灼野一脸认真,圆珠笔夹在手指尖飞快地转着,比上课还严肃的样子,他又无奈地轻摇了摇头。
做菜需要一段时间,桌上放了个计时的漏斗。
姜灼野拨弄着那个漏斗。
他的眼睛盯在流动的细沙上,没有看薄昀。
但隔了一会儿,他却轻声说:“我本来以为跟你约会,会很无聊。”
薄昀闻言从信息上抬起眼,也看着姜灼野。
姜灼野又弹了一下那个沙漏,坐直了一点,对着薄昀笑了笑。
“我本来以为你会带我去加班,在你公司里,你处理工作,放我一个人在旁边看电影玩游戏,连晚饭也是叫的外卖,只要待满三小时,就也算是约会了。”
他甚至懒得与薄昀讨价还价,出来前已经挑好了要看的影片。
薄昀想,没错,这听着确实像他会干的事。
但他却说:“我也没这么工作狂。”
他放下了手机,直视姜灼野,又问:“那今天你觉得无聊吗?”
姜灼野挑了挑眉,想起刚才体育馆里的山呼海啸。
“还好吧。”
他拉长了声音,眼睛却带着一点笑意,“勉强满意。”
那就是很满意了。
薄昀自己在心里翻译完毕。
没过多久,海鲜砂锅粥就上来了,里面放了满满梭子蟹,鲜虾,鲍鱼,香气很浓,热气也扑了满脸。
姜灼野给自己盛了一小碗,尝了尝给予了认可。
“还不错。”
他一边慢吞吞喝滚烫的粥,一边越过吊灯望着薄昀。
他跟薄昀真的很少这样平和融洽地坐在一起。
其实他到现在也很难相信,他跟薄昀真的成婚了。
曾经对他这样不屑一顾,傲慢冷淡的人,现在却坐在他对面,跟他共享一分热气腾腾的海鲜粥。
实在太见鬼了。
姜灼野想。
但他又喝了一口粥,突然对薄昀说:“你还记得吗,其实你在我小时候,也请我吃过一次夜宵。”亚亚整
薄昀不记得了,他手一顿,问:“什么时候?”
姜灼野也猜到了,轻哼一声:“在我小学,那时候你在高中部。有一次我考砸了,不愿意回家,就赖在学校里不肯走,司机也劝不动我。结果你正好路过,就对司机说让他先走,你会送我回去。”
那一年,他才十岁,而薄昀十八岁。
他还是个小不点,而薄昀却已经有了成年人的模样,高大,英挺,气质沉稳,轻轻一抱,就能把他抱起来。
而那也是,薄昀短暂对他和颜悦色的时光。
姜灼野想到这里,心情莫名有点闷,面上却没有露出来,轻声嘲笑薄昀:“你这个学长十分抠门,请我吃了学校门口那个港式小吃,给我点了鱼蛋,鸡蛋仔,还有一杯热可可。”
但鱼蛋和鸡蛋仔味道不错,所以他自己后来也经常去买。
薄昀是真的不太记得了,十年前的事情对他还是太遥远了。
他望着姜灼野:“那然后呢?”
姜灼野耸了耸肩:“没什么然后,你那时候良心比现在好多了,听我说是因为考试考砸了,就给了我一个护身符,你说这个东西会有好运加成,我下次一定会进步很多,然后就送我回家了。”
这完全是骗小孩子的东西,但是他当时却信了。
他被薄昀送回家,路上还依依不舍地拉着薄昀的手。
薄昀穿着一身白色的校服衬衫,身姿挺拔,坐在车上俯身与他说话,真像童话里的王子一样耀眼。
姜灼野的睫毛垂得更厉害了。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却还记得薄昀送他回家,在花园的灯下,与他说晚安的样子。
此后的六年,因为薄昀出国留学,他只能偶尔见到薄昀,他的“未婚夫”,那个别人口中,优秀,耀眼,高冷的天之骄子。
薄昀一年比一年更优秀夺目,顺利完成学业,拿下了双学位,进入了家族企业,经历了父亲的去世也很快振作,直接成了薄家最备受瞩目的接班人。
也许永远都不会有人知道。
在遇见Ryan,在他真正地拥有一个让自己魂牵梦绕的“初恋”之前。
他也曾偷偷地注视过薄昀的背影。
谁会一点没有懵懂的情愫?
那个被众人簇拥,坐在窗边安静看书也能吸引所有人视线的,英俊又得体的年轻人是自己的未婚夫。
对方的手上甚至还有一根与自己一模一样的红线,那是他们当年订婚的证明。
他表面上满不在乎,可是心里也有一点偷偷的自得。
这么多人爱慕薄昀又怎样,这个高不可攀的男人,到底与他有着牢不可破的婚约。
他也会有一点幻想。
幻想薄昀会对他微笑。
他对薄昀张牙舞爪,却希望薄昀能包容他的幼稚。
他与薄昀针锋相对,却希望薄昀对他另眼相待。
但这念头实在幼稚又愚蠢。
姜灼野想。
好在那只是他十四五岁的短暂迷思,而很快薄昀就打破了他的所有幻想。
他非常清楚地意识到,薄昀就是个货真价实的王八蛋。
不过像这样两个人平和坐在一起的夜晚,他也还是会有一点好奇。
薄昀这种人,真的长了恋爱的那根神经吗,如果没有这场意外的婚礼,薄昀也会对谁温柔体贴,对谁百依百顺吗?
姜灼野神色有点复杂,带着一点审视地望着对面的薄昀。
他问薄昀:“你还记得吗,你撞见我的那个晚上,你身边还跟着个女同学。那是你当时的女朋友吗?”
薄昀抬了抬眉。
什么鬼?
“撒谎,”他冷淡道,“我从来没有熟悉的女同学。”
姜灼野不乐意了:“你才撒谎,我可记得那个女生的样子,她很漂亮,个子很高,穿着和你一样的校服,扎着一个高马尾,她跟你是一起走的,听说我是你邻家弟弟,还给我送了一颗糖。”
他咬住筷子尖,意味不明地看着薄昀:“就是你女朋友吧?少赖账了,我记得你让那个女生先回家,她还很不高兴。”
薄昀却矢口否认:“不可能。我高中没有任何恋爱。”
这人可真是死犟……
姜灼野想。
他刚刚没有撒谎,薄昀身边是有个女同学,只不过薄昀的态度也着实冷淡,说不是女朋友,他也是信的。
可他偏要刨根究底。
“就当不是好了,”姜灼野戳了一个糖糕放进嘴里,看着薄昀,“可你后来总谈过恋爱吧?我是没有过对象的,但你应该有一二三四五六七八段才对。”
他当初跟方臣他们说对薄昀恋没恋爱没有兴趣。
但是在这个昏黄的餐厅里,他却又升起一点兴趣。
薄昀搁下了筷子,反问他:“你为什么这么觉得?”
因为你就长了一张恶毒的,花心又薄情的脸。
看上去就像在情场里七进七出,然后被女孩们用红酒泼脸。
姜灼野在心里回答。
但他面上却微微一笑,适时地给出了一些场面话:“我又不是对你一无所知,我可听你爷爷说过,你高中就有女生追到家里来表白。再说你看着也不像委屈自己的人,二十八了还没有感情经历,不是太奇怪了吗?”
姜灼野端起自己的气泡水喝了一口,眼睛却还看着薄昀。
“但我还真难想象谁能忍受你,”他到底还是没忍住,说出了一点真心话,“哪个女生都忍受你这刻薄劲啊,又不是斯德哥尔摩。”
薄昀听见这句话,却并没有动怒。
他在略微摇晃的暗黄灯光下看着姜灼野的脸。
姜灼野的嘴唇压在玻璃杯边缘,气泡水里泡着话梅,还有一片柠檬,那双红唇被水汽弄得十分湿润。
而姜灼野毫不掩饰地打量他,一看就在心里说他坏话。
薄昀看着姜灼野,嘴角微微上扬,却说不清是嘲讽还是微笑:“是吗,这跟你又有什么关系呢,就算我有过恋爱对象,你难不成还会吃醋吗?放心好了,起码在与你结婚之前,我身边都是干干净净的,否则别说你,我爷爷也不会放过我。”
薄昀低下头,又喝了一口水,但此时他其实更想来一点酒。
姜灼野果不其然有点炸毛。
“你这人……”
真是莫名其妙,油盐不进。
但姜灼野想了想,还是忍住了没发脾气,却还是冲薄昀翻了个白眼。
“我就说我跟你八字不合,”他冷笑道,“你是不是字典里从来没有闲聊两个字,出来吃着宵夜,问点八卦怎么了,你不爱说就别说好了。”
他说完也不再理薄昀,不高兴地低下头,专心吃夜宵,却又挑食,还要将粥里的姜片先挑出来。
薄昀沉默地看了姜灼野一会儿。
他往周围的食客扫了一眼,在这个热闹的深夜餐厅里,也有很多的约会情侣,但跟他们这桌沉默僵硬的气氛不一样,这些情侣都是热热闹闹微笑着的。
每个人都很会讨心爱之人的欢心。
每个人都得到了心上人的垂怜。
“我有过一个喜欢的人。”
薄昀突然说道,声音比平时要轻一点,像一个虚幻的气泡,随时会碎裂在空气里。
姜灼野还在研究碗里有没有姜片了,根本没有听太清。
而等他意识到薄昀说了什么后,他唰得一下抬起了头。
原则上来说,他是不愿意搭理薄昀的。
但八卦又让他有点心痒。
姜灼野纠结了两秒,还是问出了下一句:“然后呢?”
薄昀神色未变,依旧十分平静,只是视线直勾勾地看着姜灼野:“没有然后了,我没有去告白,就这样结束了。”
哈?
这算个什么故事。
烂尾啊。
姜灼野觉得自己真是听了个寂寞,但凡这是本小说,他都一定要说作者是太监。
他郁闷道:“你也太糊弄人了吧,这就是你的感情经历吗,你这还不如我呢,我还跟你讲过初恋呢。”
他狐疑地看着薄昀:“不行,你也不止这一段感情经历吧?你给我重讲。”
他可不相信。
说出去都够逊的。
“其他就无可奉告了。”
薄昀淡淡道。
“但听说我暗恋失败,你不应该高兴吗?”他反问道。
倒也是。
姜灼野一下子反应过来,也顾不得刚才在嫌弃薄昀,脸色一下子变得有些幸灾乐祸。
哟呵,薄昀也有过暗恋失败。
这听上去真的值得大书特书。
他也就是不认识这位勇士,否则他高低要去送一面锦旗,赞扬对方为民除害。
但他又忍不住追问,睫毛眨动,紧紧地盯着薄昀:“你暗恋谁啊,我认识吗?”
他真的太好奇了,真想见见这位让薄昀患得患失的勇士。
薄昀从姜灼野脸上读出了明显的幸灾乐祸。
这样狡黠,小狐狸一样盯着他,却偏偏又让人很难生气。
“都说了无可奉告。”薄昀说,他的视线落在姜灼野的手上,那里还戴着他们的结婚戒指,而他的戒指也戴在左手无名指上。
这也是协议的事项之一,要求他们对彼此的忠诚。
他说:“那是个非常幼稚可笑,非常没心没肺的人,如果可以,我也不想喜欢他。”
24.作作更健康
一直到离开这家海鲜餐厅,姜灼野脑子里都盘旋着薄昀的这几句话。
幼稚,可笑,没心没肺。
他站在洒着昏黄灯光的街头,心想薄昀这口味可够特别的。
活该人家不喜欢他。
只不过这几个词怎么有点耳熟,他记得薄昀好像也这样讥讽过他。
姜灼野很有点幸灾乐祸,但是转念一想,他的“初恋”只是一个隔着网线的人,甚至不愿意来见他一面。
他也没好到哪儿去。
他又瞬间笑不出来了。
薄昀付好账单,又去将车开过来,停在了姜灼野面前。
外面下了一点雨,车窗上都沾着细细的水珠,姜灼野一坐进车里,就打了个哈欠,现在已经快凌晨两点了,他也是真的困了。
上了车以后,他就没怎么说话,只是十分自来熟地在薄昀曲库里找歌,挑了一个自己喜欢的。
路上,他轻轻地跟着哼了两句,脸颊泛着一点粉色,看上去十分悠然自得。
回家后,他跟薄昀今天又是要睡一张床上,姜灼野也不扭捏。
他钻进被子里,还在里面打个滚,又从里面探出来,望着薄昀。
薄昀在往手上涂药膏,他手腕前阵子练习格斗稍微有点扭伤,所以理疗之后还有药膏配合。
“看我做什么?”
他明明没有往姜灼野看一眼,却敏锐地察觉到了姜灼野的视线。
姜灼野鼓了鼓脸,吹了口气,吹起挡住自己眼睛的一缕发丝。
他对薄昀说:“下次约会,我想要去攀岩。”
薄昀这回瞥了他一眼:“我有让你点菜吗?”
当然没有。
但姜灼野甜蜜地笑笑,十分理直气壮的样子:“反正我要去。”
说完他也不管薄昀什么反应,左右薄昀今天并没有打算在床上工作,他伸出一只手,啪得一下关了房间里的总控灯。
房间里一下陷入了黑暗。
“睡觉。”
姜灼野宣布,然后率先闭上了眼睛。
而薄昀坐在一片漆黑里,伸手不见五指,只有药香还漂浮在空气里。
他现在满脑子都只回荡着一句话: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但即使如此,他们的第二次约会,确实是在悬崖峭壁上。
这是姜灼野的长项。
姜灼野没有选择攀岩俱乐部,也没有去那种只向特定客户开放的罕见线路,就选了一个户外的峭壁攀岩,作为一条运行了多年的路线,安全性较为有保障。
姜灼野身上吊着绳索,虽然平时看着不靠谱,但是安全设备全都穿到了位,像个矫健的羚羊,身手敏捷,轻轻松松就攀岩到了顶端。
薄昀比他落后了几米,但很快也达到了目的地。
“耶~”
姜灼野冲薄昀比了个胜利手势,他在四周溜达了一圈,才在原地休息,给自己开了一瓶运动饮料,含含糊糊冲薄昀说:“我比你快,服吗?”
薄昀则在放松他的手腕,他的轻微扭伤已经完全好了,但是来户外攀岩还是要注意,只是他没告诉姜灼野。
他有点好笑地看着姜灼野,心想有谁说了这是一场比赛吗?
但他还是敷衍地点了点头:“嗯,服。”
没劲。
一看就不走心,拿他当小孩子哄呢,姜灼野冷笑一声,懒得再搭理薄昀,转而去与山顶的其他人聊天。
今天来这条线路攀岩的人并不少,陆陆续续,旁边还有其他运动者爬上来,有不少是跟姜灼野差不多年纪的人,虽然累了个够呛,但都十分开心,也不管认不认识,都凑在一起拍照,还幼稚地对照片比心。
拍立得洗出照片以后,姜灼野也分到一张,他收进了包里,一扭头又看见薄昀,又迟疑了一秒。
他跟薄昀,这么多年几乎没有合照,非要说的话,大概只有过年时被家长硬凑到一起拍的几张。
再有就是为了结婚,装模作样拍的杂志封面。
但今天好歹也是约会,他们是不是多少也要留个证据,好证明他们真的在履行那份婚前协议。
姜灼野陷入沉思,薄昀却已经休息好,准备下山。
他回头望着姜灼野:“怎么了?”
姜灼野纠结了两秒,还是问了出来:“你想拍个照留念一下吗?”
看薄昀似乎有点诧异,他又立刻补充了一句:“咱俩出来约会,也得留点证据吧,免得你爷爷日后盘问起来,都证明不了我们有一起出去。”
倒也是。
薄昀没说什么,思索了两秒就拿出来手机,问姜灼野:“在哪儿拍?”
姜灼野无所谓。
他随便指了一块岩石,“就在那儿吧,光线好一点。”
薄昀便站了过去。
他跟姜灼野一看就十分生疏,还比不上刚才姜灼野和那几个年轻学生合影熟悉。
他站得端庄规矩,挺拔如松,姜灼野倒是随意,举着自拍杆找角度,快得都没有感觉,只听咔擦一声。
“好了。”
姜灼野爽快道,迅速又把自拍杆收了起来。
薄昀甚至没有反应过来,他的脸上难得出现迟钝,问姜灼野:“这就好了吗?”
“不然呢?”
姜灼野很稀奇地看着他,“拍个照能花几秒。”
又不是精心打扮的游客,要在山上留下珍贵的瞬间。
他们只是两个履行合约的“契约者”,在这里留下见证,拍得能看清脸不就好了。
薄昀看了他几眼,就没有再说话,只是重新拿起包,对姜灼野说:“那下山吧。”
但不知道为什么,下山的路上,姜灼野总觉得薄昀情绪不是很高。
这第二次约会后,没几天,姜灼野就回去上学了。
他们大学开学晚,九月中才上课,他再坐在教室里,真是觉得恍如隔世。
看见周围同学们嬉笑聊天,充满青春的脸,他甚至觉得自己有点沧桑。
谁能想到呢?
他不过是回去过了一个暑假,他居然就顺便把人生大事解决了。
姜灼野能感觉到其实有一些隐隐绰绰的视线落在他身上。
他在互联网都能有一点名气,在学校里又不是什么太低调的人,英气开朗,出手大方,学业体育样样都好,自然更是大出风头。
不夸张地说,他在学校里的好人缘足够他自己组出个学生会来。
他跟薄昀结婚的事情上了热搜,自然有不少人看到。
现在老师在台上讲证券投资分析,台下却心思浮动,根本没几个人在好好听课的。
等到下了课,姜灼野拎起书准备走,要赶去下一堂课。
但他还没来得及出教室门,就被人从后面勾住了肩膀。
他回头一看,是学校足球社的副社长,跟他关系还不错,两个人也是一个系,互动也多一点。
副社长的胳膊压着他,不让他出教室。
“干嘛?”姜灼野拿眼睛斜他,一胳膊杵在副社长的肚子上,让人离自己远一点,“男男也授受不亲啊,少碰我,你一身都是汗,别蹭我。”
他微微抬着下巴,分明是高傲的神态,但是唇红齿白,似笑非笑,倒像只矜贵的猫,高高在上地俯视着人类,叫人难以升起反感。
副社长被看得甚至有点不好意思。
他咳嗽了一声,他就跟姜灼野站在门口,也知道不少人盯着他们看。
但他也顾不得这么多了,打量着姜灼野的神色,想起刚刚几个女生戳在他身上的笔帽,求他一定要问个明白。
他摸了摸鼻子,也不懂得曲折一点,直接问姜灼野:“灼野,你暑假里,是真去结婚了吗?”
他有点无措,又自己找补:“我就是看到了个新闻,照片上像你,不过也可能是同名同姓?”
姜灼野都被逗笑了。
“同名同姓,真亏你想得出来。”
他将书撑在课桌上,分明是下课了,但是教室里的人数几乎没减少。
他也知道不少人在竖着耳朵听八卦。
这学校里喜欢他的人多,讨厌他的人自然也不少。
他轻飘飘道:“是结了个婚,你不都看见了吗,跟我青梅竹马的那个人。”
这话音一落,本来还抱有最后一点妄想的人,也真是死心了。
教室里有一点不明显的抽气声,也有无言的沉默。
姜灼野站在门口,身上的白衫在阳光里清新得几乎发光。
他微微挑起唇,好笑地看着副社把自己噎得不知所措,像是无法接受他的直白。
“那,那挺好……”
副社挠挠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想了半天,说出一天,“嗐,那,祝你,祝你生活愉快。”
姜灼野这是真的笑出来了。
他想,也亏得他这些同学够能憋的,又或是没熟悉到这份上,不好意思打电话来问他。
他摆摆手,也不再跟副社多掰扯,自顾自拿起了书。
“我先走了,下节课是老周的,可不能迟到,他会扣平时分。”
说完,他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学校。
而在他走后,教室里终于像关不住一样,发出巨大的哀嚎。
“我去,这年头还有没有直男了,怎么偏偏是姜灼野!”
坐在前排的一个蓝裙妹子以与外表截然不同的愤怒捶了桌子:“他看着还不够直吗?怎么也去跟男人结婚了!”
旁边的闺蜜剥了个橘子,顺手塞了一瓣在她嘴里,眼神却饱含怜悯:“你哪只眼睛看出他直了,不是喜欢踢足球就一定是直男好不好?你这样很容易被骗的好不好?”
蓝裙妹子又愤怒地捶了下桌子,嘴里却被橘子堵着说不出话。
姜灼野暂且还不知道同学们在背后如何编排他。
而其实学校各个八卦群里,关于他的结婚照,采访,以及平时在学校的照片早就满天飞了。
虽然男神结婚非常令人心碎,但这不妨碍他在赛场上的绝佳镜头被炒到800一张。
甚至因为结了婚,对象又是男人,还吸引了更多的gay前来竞争。
“万一他离婚了呢?”
这些人振振有词:“再说我就欣赏一下,又没当小三。”
底下一排的不信。
更有甚者,直接往这些人心里扎刀子:“想当小三上位,你也先得有这本事,瞅瞅人家老公,薄悦集团的总裁,年轻英俊还多金。我要是姜灼野,每天对着那脸我都得多吃两碗饭,你们撬得了墙角么?”
底下一堆朝他扔炸弹的。
但很快就有人提出了那个灵魂问题——“不是,你咋就这么笃定姜灼野是下面的那个?”
对面回了四个字:“经验之谈。”
过了一会儿,他又慢悠悠补充了一句:“而且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姜灼野那老公有点变态。”
姜灼野坐在二号教学楼的教室里,面前的教科书随意地摊开。
这节课虽然老师查点名很严格,课堂气氛却不怎么严厉。
所以他很淡然地在玩手机。
想起刚才同学们对他的探听,还有神色各异的八卦脸,他十分淡定地去骚扰薄昀。
“你刚刚又有损了我的清誉。”
薄昀正处于短暂的休息,手机一震,打开却是姜灼野。
他扬了扬眉:“为什么?”
姜灼野回得飞快:“我同学们都知道我结婚了,一路上看我跟看动物园猴子似的,刚才还有人拍我照片,我怀疑要去卖给杂志社。”
这就纯属于胡搅蛮缠了。
他跟薄昀结婚本就是公开的一桩盛事,热搜还是姜家买的。
但姜灼野十分理直气壮:“我本来在学校里行情可好了,找我搭讪的妹子不要太多,现在看我是已婚人士,都没人理我了。”
薄昀冷笑,他一点都不怀疑姜灼野招蜂引蝶的本事。
但他还是很平静地问:“所以呢?”
“所以都怪你。”
姜灼野飞快地回道。
因为有大课的休息时间,他这句话是发语音的,年轻人清亮的嗓音隔着手机传过来,尾音像藏着小勾子。
想想不服气,姜灼野还又补了一句:“混蛋玩意儿。”
薄昀好好在开会,无端被骂,觉得自己简直分外无辜。
但是听见姜灼野语调愉快的语音,他垂了垂睫毛,并没有与姜灼野计较。
“那我也不会补偿你的,死心好了。”
他淡淡地回了一句。
秘书已经在提醒他要准备去开会了,他点点头,又对着手机说道:“但下周可以陪你去玩赛车。”
“好了,我要开会了,不要再没事找事,晚上司机会接你,我们去CM吃饭。”
薄昀结束了对话。
听见薄昀要开会,姜灼野无趣地撇撇嘴,将手机扔到了一边。
他拿笔在书上圈了几个知识点,这些期末可能要考。
他扫了一眼旁边的手机,今天是9月23号,说起来,他跟薄昀结婚已经第三个月了。
他最开始跟薄昀结婚,完全是抱着壮士扼腕的决心,看在高额零花钱的份上,就当自己为家族牺牲了。
可是真的结了婚,却也没他想的天崩地裂。
甚至前阵子跟方臣他们聚会,他也是这样说的,差点惊掉一堆人下巴。
他跟薄昀确实经常吵架,大到像上次在岛上他着了Chloe和Leo的道,小到他在薄昀床上吃零食结果被抓了个正着。
还有他弄乱了薄昀收藏的黑胶唱片。
给薄昀的顶级红白锦鲤喂食,结果把锦鲤喂得差点翻肚皮。
不小心摔坏了薄昀的砚台,还大言不惭赔薄昀一个,结果那是薄昀亲手刻的……
如此种种。
姜灼野的脸色突然有点不好看,等会儿,怎么细想一下,都是他在找茬的样子。
但是天地良心,他虽然讨厌薄昀,但也都不是故意的。
不过薄昀也没放过他,他每犯一桩错,薄昀便记下他的一次罪行,写在平平无奇黑色的本子里,打算集满一百次就送去姜家作为贺礼。
“你爸妈叮嘱我这三年里要照顾你一点,但也说了你又皮又爱作,所以如果你给我添了过于多的麻烦,你父母会亲自上门管教你。”
薄昀对他皮笑肉不笑:“我觉得梁姨和姜叔会说到做到,你觉得呢?”
姜灼野铁青着脸没有说话。
就算现在想起来,姜灼野也觉得薄昀是个小气鬼。
那个破砚台乌漆麻黑一点也不好看,他特地挑了个更漂亮的还给薄昀来,薄昀却讽刺地斜他一眼,当着他的面扔进了柜子里,一看就没打算用。
但除此之外,要说他跟薄昀过得多么恨天怨地,倒也没有。
跟薄昀结婚,倒也没有想得这么可怕,在最初的磨合期,薄昀现在容许他在床上吃不掉渣的东西。
每周必须在一起共进晚餐的时候,薄昀也会记得他的口味。
去约会的时候,基本都是按照他的喜好来。
他上周有点感冒,脸红红的,头也有点晕,薄昀是第一个发现的,走过来帮他量了体温,又喂他吃了药。
姜灼野转了一下手里的钢笔。
老实说,他还挺惊讶的,虽然薄昀板着脸,看不出一点温柔,但是喂他喝水的动作却十分轻柔。
让他震惊之下甚至忘了拒绝。
台上的老师还在慷慨激昂。
姜灼野心不在焉地用钢笔又记下了一个知识点。
他心想,但凡薄昀早能做到对他这样,他跟薄昀也不会你死我活这么多年。
不过么……
他垂下眼,望着面前的书页,他想,现在的薄昀大概也是新婚体验限量版,怕他适应不了婚姻生活会造反,所以硬挤出一点温柔。
等时间长了,薄昀就是想装也装不下去了。
不过管他呢。
姜灼野事不关己地想,过一天算一天好了,反正就现在来说,他这桩婚姻,倒真称得上天然无公害。
他一边想,一边拿起手机,在日历上备注了一下要跟薄昀约会的日子。
但他此时也完全没有想到,就是在下一次的赛车约会里,发生了一件让他想起来直撞南墙的事情。
完全打破了他对这段婚姻“无公害”的评价。
松子茶
明天可能是双更哦,或者并成长长的一章
因为觉得明天的内容连着看比较顺畅,只能把存稿掏出来了
(真是存的速度赶不上发的速度QUQ
25.爽吗
薄昀说是下周要陪姜灼野去赛车俱乐部,但他却临时出差了。
出差回来后,公司也要面临一个重大的并购,薄昀一连半个月都十分忙碌。
所以等薄昀抽出空,再与姜灼野约会的时候,已经是十月份了。
姜灼野换上了一身宽松的淡灰色毛衣,里面是白色的衬衫,袖口微微翻起,露出白皙的手腕和棕色的手表,底下是一条同样宽松的深灰色长裤。
他那一头红色头发无论在哪里都十分惹眼。
十月份,校园里的银杏已经逐渐染黄,地上也堆积起薄薄一层。
他站在路边看手机,肩上还拎着包,一副根本不关心周围的样子,但是每一个路过的人都会下意识往他脸上多看一眼。
薄昀慢慢将自己的闪灵停在了姜灼野面前。
姜灼野看手机太专心了,他不得不降下车窗,喊了一句“姜灼野”。
姜灼野这才懒洋洋抬起头。
看见薄昀,姜灼野挑了下眉,绕过去,坐到了薄昀的副驾驶上。
他一上车就抱怨薄昀:“你好慢。”
薄昀重新发动车辆:“抱歉,路上太堵了。”
姜灼野也就不说了,拎起车里的奶茶,啪一下戳了吸管。
他刚刚发信息给薄昀,说自己想喝市中心那家咸奶油奶茶,三分糖,加冰。
薄昀没有回复,但是果不其然,他上车就见到了。
“去那个赛车俱乐部要多久?”他问薄昀。
他自己其实也是某家赛车俱乐部的会员,年轻人有几个不爱车的呢,除了方臣那个奇葩只喜欢在深山里当猴子,他跟顾羌云他们几个都拥有一车库的豪车。
只是对姜灼野来说,古仪俱乐部还是太文雅了,他是被顾羌云邀请入会的,这边非常强调历史,文化,品味,很多时候注重的不是速度,而是车主的品味,保养和状态。
以至于他有时候坐在这帮子文质彬彬的人里面,都觉得无聊至极,心里已经打算换一家。
而薄昀今天带他去的是一家新开的Apex Club,是薄昀的朋友开的,拥有顶级大师所设计的专业赛道。
这家俱乐部的老板不仅拥有卓越的商业帝国,还是一名退役的赛车手,重金打造了这个赛车游乐园,非常注重会员的驾驶体验。
薄昀今天只是带他来试验一下,如果姜灼野喜欢,以后也可以经常过来,不管是薄昀还算姜灼野的资历,都足以让这家俱乐部随时敞开大门。
姜灼野喝着奶茶,没几分钟就下降了一大半,他瞄着薄昀,还挺难想象薄昀飙车的样子,因为薄昀一直太理性冷静了,虽然知道薄昀是个运动强手,他也看过薄昀的马术与帆船比赛,但是薄昀平时开车都太八风不动了,平稳持重,即使在拥挤的街道上也很少露出不耐,简直像他爹,没有一点危险的因子。
他很难想象薄昀居然也会喜欢这种肾上腺素飙升的运动。
姜灼野想到这里,自顾自地笑了一下。
他想,哪有冰山会喜欢这种激烈的碰撞。
冰山就应该沉默地漂浮在水面上,矜持,冷漠,也无聊。
很快,薄昀就带着姜灼野抵达了目的地。
今天,APEX Club的所有者也在这儿,他坐在户外喝咖啡,脸上架着一副墨镜,虽然已经年近四十了,但依旧瞧着很年轻,皮肤晒成了漂亮的小麦色。
他看见薄昀就笑起来,摘掉了墨镜,主动过来打招呼,再看看跟在身后的姜灼野,他问:“新面孔啊,薄昀,这是你朋友吗?”
姜灼野点头示意:“你好。”
薄昀看了姜灼野一眼,侧过身,让姜灼野靠前一点,同时低声介绍:“不,这是我的伴侣,姜灼野。”
“哦~”
老板的视线转移到了姜灼野脸上,他没有出席薄昀的婚礼,只见过现场的照片,但是当时姜灼野是黑发,穿着妥帖优雅的礼服,举着香槟杯与薄昀和家人站在一起,笑得矜持温和,而现在姜灼野染了一头耀眼的红发,没什么笑意,一身休闲装站在薄昀身边,神色里有种漫不经心的高傲,他一时间没有认出来。
事实上,他刚才颇为冒犯地在揣测姜灼野的身份。
因为姜灼野眼睛轻轻扫过来的样子实在带着点无意识的勾人,他甚至怀疑是哪个还没出道的明星,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会和薄昀走在一起。
“你好,初次见面。”老板对姜灼野笑道,非常正经地伸出了手,“我是赵空,这家俱乐部的老板。”
姜灼野也笑了笑,与老板握了下手,却并没有多说什么,他虽然外向,但与不熟悉的人并不总有交流欲,有时候也会显得高冷。
薄昀也知道姜灼野不爱应酬,跟老板赵空又寒暄几句,就带着姜灼野去了自己的车库。
他对姜灼野说:“我刚到了一台LaFerrari Aperta,可以先给你体验一下。”
姜灼野本来还有点漫不经心,在打量这个俱乐部的场地与休闲区,听见这句话却大力将脖子扭了过来,不可置信地盯着薄昀。
尤其是当他亲眼看见这台暗银色的顶级跑车,看见那流畅的车身,攻击性十足的设计,像一台蓄势待发的猎豹一样停在属于薄昀的车库里,只等着轰鸣一声就进入赛场,他几乎难以移开视线。
“你这是全新的吧,你真要给我试驾?”姜灼野不可思议地问薄昀。
他当然知道薄昀不是小气的人。
但哪个车手拒绝得了一台LaFerrari Aperta。
姜灼野虽然拥有一车库的豪车,但恰好缺少了这样一辆LaFerrari,因为他哥觉得他那阵子太骄奢淫逸了,不给他买。
而这辆车是法拉利推出的限量款,引擎本身的马力输出就高达789ph,扭矩也有700NM,最高速可以超过350km/h,完全是一台性能怪物,更不提本身就有极高的收藏价值,全球有的是爱好者愿意为它买单。
反正姜灼野扪心自问,他要是薄昀,他真做不到自己还没玩过瘾就借给别人。
这可是新车唉,谁不想率先体验。
他肯定会住车上。
鲸鱼整理
薄昀却平静地看了他一眼:“你不想试试吗?”
那当然想!
姜灼野眼睛都亮了。
但他又回头看薄昀一眼,警告道,“你可别后悔,我可是真会开的,你是知道的,在赛道上,车有损伤也是常有的事情,别到时候再把你心疼死。”
心爱的赛车变得伤痕累累,他可是嘎嘣一下就要碎了,更何况这种级别的车稍微维修一下都要大动干戈。
薄昀却挺稀奇地看了他一眼:“你以为我是你吗。”
呵。
姜灼野顿时觉得他真是白费好心,也不跟薄昀废话,拉开车门就坐了上去。
姜灼野将这台LaFerrari Aperta开到了赛车上。
然后,很快,他就玩疯了,根本不愿意下来。
这条赛道不愧是退役赛车手与知名设计师赫尔曼共同设计的,有着19个弯道,高低差的设计非常能给人以刺激,并且有大量可以油门全开的路段。
驾驶LaFerrari这种顶级跑车的快感在这样的赛道上,也根本不是一般的跑车可以比拟的,简直像与最危险也最热烈的绝世美人共舞。
这与姜灼野上一个俱乐部完全是不一样的体验。
当风吹在姜灼野的脸上,他的红发被吹得向后仰去,他不得不承认,薄昀挑俱乐部的眼光确实比他好一点。
而在姜灼野疯狂体验的时候,薄昀则在旁边的休息区跟老板喝茶。
薄昀看上去确实跟这种充满激情的俱乐部格格不入,他一身黑色,坐在阳光下,素白的手端着青色的茶杯,看上去过于斯文冷静。
但是如果视线稍微偏移,就会发现在更里面的休闲区,挂着单圈记录的排行榜,除了第一名是老板赵空,下面赫然就是薄昀的名字。
“我可有好一阵子没跟你比赛了。”赵空笑着看向薄昀,他们这个休息室是距离车道最近的一个观赛点,这是他俱乐部的特别设计,十分刺激,而从休息室的屏幕上,他也能看得出来姜灼野驾驶技术非常不错,只是跟薄昀还有一点距离。
不过也正常,毕竟姜灼野还很年少,只拿赛车当作玩乐。
他跟薄昀说:“下个月我们会举办一场赛事 ,你可以带着你这位小朋友一起过来。”
他说到这里,笑得更开心了,“你的伴侣看着比你可爱多了,刚才看着赛道眼神亮晶晶的样子,比你讨喜得多。”
薄昀轻笑了一声:“你最好别当着他的面说他还小。”
他也没否认赵空的说法,反而顿了一顿,词义模糊道:“他只是很少的一点时候可爱。”
赵空更大声地笑起来,他望向对面的山坡,又对薄昀道:“说起来,你现在对赛车好像也不像以前那样沉迷了,我记得刚认识你的时候,你几乎每周都来我的俱乐部,那时候我还没有建起APEX,还是在上一个俱乐部,你可真是疯狂,像要死在赛车场上才甘心,车都被你跑爆缸了。”
他摇摇头:“其实我当时挺想建议你试试去当专业赛车手的,但是以你那种疯狂劲,我总觉得你真的能在赛车场上英年早逝,那我罪过就大了。”
薄昀嘴角弯了弯,并没有反驳。
他也知道自己跟赵空刚认识的时候是什么样子。
他不如他们专业赛车手技术绝佳,但是真的飙起车那一刻,他确实会容易将生死置之度外。
“不过你结婚以后,还真是看着平和多了,”赵空一边说,一边上下打量薄昀,“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总觉得你以前那种焦灼,疯狂,好像都被压制了许多,这难道就是婚姻与家庭的魅力吗?”
薄昀抬了抬眉,不置可否地看了赵空一眼:“是吗?”
他并没有感受出有多大区别。
但他也对赵空开玩笑:“如果是这样,那我劝你也去结个婚。”
赵空大笑,
“我就算了,我是坚定的独身主义,我要浪一辈子。”
他一边说一边抬起茶杯,与薄昀碰了一下:“以茶代酒,以后多带你夫人过来。”
夫人。
这个称呼让薄昀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他想要是让姜灼野听见,再顶级的赛车体验也救不了赵空,姜灼野怕是能把桌子掀了。
在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里,姜灼野终于舍得暂时从车上下来了。
短短几圈让他心跳与血压飙升,颈部,手臂和腿部肌肉都持续发力,精神高度紧张,现在从车上下来后,他才感觉到了疲惫,但是他的眼睛却十分雪亮,看着老板赵空的眼神也比刚才要热情一点。
薄昀递给姜灼野运动饮料,问道:“体验好吗?”
“很不错。”姜灼野毫不避讳,看向赵空的眼神简直是欣赏,“赵先生,你的赛道确实是顶级的,我很可惜,应该早一点来你的俱乐部。”
这眼神让薄昀挑了挑眉,扫了赵空一眼。
赵空豪迈地笑起来:“那你现在来也不晚,你是薄昀的伴侣,我的俱乐部随时向你表示欢迎。”
其实他们俱乐部是有着相当严苛的入会流程,但是薄昀也是俱乐部的投资人之一,姜灼野想入会当然跟喝水一样简单。
姜灼野小口地喝着饮料,又看向薄昀:“你今天不下场吗?怎么一直在这里坐着。”
他打量着薄昀这副衣冠楚楚,文质彬彬的样子,颇为挑衅地笑了一下:“怎么,体能跟不上吗,怕到了赛道上你这身老骨头会散架吗?”
薄昀还没说话,旁边的赵空先被茶水呛得咳嗽了起来,他不可思议地望着姜灼野,并笑起来:“怎么,你没见过薄昀玩赛车吗?”
居然说薄昀体能不行。
“没有。”姜灼野干脆地否认了,“坐他车倒是挺多次,但是都开得慢吞吞,像老爷车。”
“老爷车?”赵空都要笑疯了。
“你怎么会给你对象留下这种印象,”他不可置信地看着薄昀,又看向姜灼野,好笑道,“这你可走眼了,小姜先生,这家伙可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姜灼野含着吸管,根本不信,直到赵空示意他去看大厅里挂着的单圈计时排行榜,第二名赫然就是薄昀,后面跟着一个相当可怕的速度。
“真的假的?”姜灼野人都傻了,看看排行榜,又看看薄昀。
“你真该让小姜看看你在赛场上的样子,”赵空笑着打趣薄昀,同时意有所指地扫了薄昀一眼,带了一点暧昧的促狭,“老爷车怎么能满足对方呢?你肯忍受这个称呼我都不肯,相信我,在竞技场上狂飙的男人才是最有魅力的。”
薄昀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
赵空却在擅作主张,将手按在姜灼野肩上:“这样好了,让薄昀带你溜一圈,不要上刚刚的T16赛道,就带你去旁边的T3试车道好了,也许你会愿意当薄昀的指挥官。”
姜灼野与薄昀对视一眼。
薄昀皱了皱眉,显然觉得这不是个好主意。
“赵空,这不合规矩。”他淡淡地警告道。
姜灼野却非常有兴趣,他的视线从排行榜又落在了薄昀的脸上。
比起来赛车,其实他一直觉得薄昀高高在上骑在骏马上的样子更合适,老派,矜持,像个最禁欲严肃的绅士。
但这张排行榜挑起了他的兴趣。
他还真想看一看,薄昀疯狂起来是什么样子。
姜灼野盯着薄昀的脸,弯起自己那双丰润的嘴唇,轻声笑了笑,眼睛闪烁着浓厚的兴趣:“好啊,我很乐意,当你的指挥官。”.
因为姜灼野的坚持,他最终还是坐到了薄昀的副驾驶上。
应薄昀的要求,他拿上了头盔。
虽然对薄昀的驾驶技术通过排行榜有了点认知,但是长久的敌对,还是让姜灼野不太服气。
没准那次记录只是薄昀发挥超常呢。
他将头盔放在膝盖上,好整以暇地打量着薄昀:“我想要有点刺激的体验,如果你还是开得慢吞吞像老爷车,我就非常失望。”
他极为挑衅地对薄昀笑笑。
薄昀安静地看着他,看着姜灼野戴上了头盔和HANS系统。
他并不是姜灼野这样的幼稚鬼,会因为这样的挑衅失去理智,非要与姜灼野争个高低。
但是他注视着姜灼野修长白皙的手指,婚戒刚才短暂地取了下来,上面却有一道白痕。
莫名的,这道白痕在他眼里非常刺目。
一瞬间,他像是又回到了自己在赛道上疯狂疾驰的日子。
他驾驶着不同的顶级跑车冲上坡,车速飙到车辆能承受的极限,车轮都要溅出火花,总有那么几个瞬间,他确实希望开过去底下就是悬崖。
他会直直地坠入崖底。
他长久的欲望,被压抑着的疯狂念头,这副虚假的面具,都会随着轰然一声燃烧,直至成灰。
赵空开玩笑,说他结婚后看着像是稳定多了,不像之前来俱乐部那样生人勿近,那样焦虑疯狂了。
可是他想,赵空其实看走眼了。
“那就坐稳了,指挥官。”薄昀轻声说道,随后引擎便如野兽一般发出轰鸣,闪电一样蹿了出去。
巨大的推力像一记重拳,姜灼野差点没被撞进座椅里。
两侧的景色在极速前进下都变得扭曲模糊,即使戴着专业的头盔,他依旧感受到了高速的气流。
我靠!
姜灼野发不出一点声音,不敢相信薄昀这瞬间的提速。
他近乎艰难地看了一眼仪表盘上的速度,那是一个极为可怕的数字。
在这一刻,他清晰地理解了刚刚赵空轻描淡写地笑着,说薄昀根本是个疯子的含义。
LaFerrari Aperta确实是世界顶级的跑车,有着一流的速度与设计,可以点燃车手内心的狂暴分子。
但是也经不起你这么折腾啊!
姜灼野的心脏都砰砰直跳,他自己也是业余玩家里水平较为高超的一批,他也近距离围观过许多世界级的赛车比赛。
可坐在观众席上,与此时坐在薄昀的车上是完全不同的体验。
他像在一辆根本就是失控的死亡赛车上,烈风呼啸而来。
周围的一切都变得分外安静,明明耳畔是嘈杂的风声。
可他却觉得一切都变得空白了,只有他的心跳声是清晰的。
有一瞬间,他甚至觉得自己好像置身在了专业的赛场上,旁边的人根本不是他认识的那个薄昀,而是某个绑架了他的赛车手,邀请他体验一次感受死亡之旅。
而薄昀自始至终都十分安静,他双手紧握着方向盘。
他像是在这条赛道上开过千百次,周围的一切都对他没有影响。
他驾驶着这辆顶级跑车,与他平时开着平稳的商务车似乎毫无区别。
但是仔细观察,就会发现与他冷静的截然不同,他的眼神里逐渐染上一丝疯狂愉悦。
他还在加快速度,仿佛没有感觉到刮在脸上像刀锋一样。
再快一点。
快到跑过光阴,跑过风,跑过光,跑过世界的一切,直到宇宙的尽头。
轰然一声,粉身碎骨。
也许在那里他才会得到他梦中才有的一切。
薄昀微眯起眼,一脚踩下油门,前轮才刚刚越过弯道的弯心,就在姜灼野不可置信的眼神里,将速度瞬间拉到定格,极为精准地控制方向盘,行云流水地驾驶着这台LAFERRARI,近乎爆裂地冲入了下一个直道。
浑然不管副驾驶上的“指挥官”到底多想掐死他。
一直到了第三圈,薄昀才逐渐将车速慢下来。
也是直到这个时候,薄昀才终于能分神看了一眼旁边的姜灼野。
姜灼野戴着头盔,只能隐约看着上半张脸。
姜灼野一声不吭,但是他还是能从姜灼野僵直的身体里看出,他似乎吓到他亲爱的伴侣了。
薄昀终于将车逐步减速,开进了维修房里。
而在他稳稳地停住以后,他看向姜灼野,声音里带着一点轻率的笑意,问道:“还像老爷车吗?”
姜灼野一时没吭声,而是将头盔从头上摘了下来。
明明薄昀才是开车的人,但是他却像是被从水里捞出来的那个。
他气喘吁吁地看着薄昀,还没有从刚刚的刺激里回过神。
他失神地想,这是开车吗?
这根本是在自寻死路吧。
刚刚在过弯道的时候,他的身体被重力拉扯,内脏都有被绞在一起的错觉,他真的有一刻觉得,自己的小命会交代在这里。
还好他长期在赛车道上进行驾驶练习,但凡换个人坐在这里,现在没准已经在大吐特吐。
姜灼野注视着坐在驾驶座上的薄昀,很想骂薄昀两句,但他的心脏到现在也没有停止剧烈跳动。
他只能疲惫地看着薄昀,看着薄昀那张可恶的,苍白的脸,看着薄昀那双漆黑如烟雨的眼睛,还有淡红色的唇。
他想,还真是不公平。
明明一起驾驶着一辆超速的车行驶在山道上,但薄昀直到现在也冷静自持,似乎天生就不知道慌乱是何物,刚刚的极速飙车对他并没有太多影响。
以至于薄昀此刻能高高在上地欣赏他的狼狈。
见姜灼野迟迟没有回答自己的问题。
薄昀那双红唇微微弯了起来。
他并没有放过姜灼野的意思,而是一错不错地看着姜灼野。
刚刚的飙车并不是对他毫无影响,肾上腺素飙升让他现在浑身都升起了一点躁意,让他从骨子里升起了恶劣的兴奋与破坏欲。
他紧紧地盯着姜灼野,看着姜灼野肤色雪白,脸颊却一片薄红,汗湿的额发贴在脸侧,嘴唇红得不像话,有种难得的脆弱。
平时里像狮子一样张狂桀骜的人,现在却像小鹿一样无辜又无神地看着他,足以点燃任何一个男人潜藏的欲望。
他轻轻笑了一下,眼神里带着毫不掩饰的恶劣,又问了姜灼野一遍:“爽吗?姜灼野。”
姜灼野。
最后三个字他咬得分为清晰,玉石撞击一样清冷的声线,在这个寂静的维修房里却分外暧昧。
轰一声。
全身的血液都涌到了姜灼野的脸上。
他的肾上腺素似乎比刚刚在弯道上飙升得还要明显。
他浑身都在发烫,心脏却在发软,舌头也变得僵硬,说不出一句反抗的话。
过了好一会儿,姜灼野才吐出两个字:“疯子。”
说完,他也不管薄昀什么反应,自己先下了车,但是不知道太紧张,他甚至腿软了一下。
姜灼野头也不回地往休息区走,根本不管身后的薄昀有没有跟上来。
但他脸上的热度却一直没有降下来,明明维修房里就有冷气。
他烦躁地扯了扯衣服的领口。
他想,真是要命。
难怪人家都说吊桥效应十分可怕,会让荷尔蒙在瞬间失控,误将紧张与惊恐当成是爱情的信号。
就在刚刚,在经历了一场堪称生死之际的车程后,薄昀气定神闲地看着他,黑色半长发扎在脑后,苍白的脸上带着一点细汗,眼神直勾勾地看着他。
他居然……
有一瞬间……
对着薄昀那张脸,他忽然产生了近似于怦然心动的反应。
简直是疯了。
姜灼野烦躁地在心里骂自己,一进休息室他就去寻找镇定的饮料。
直到冰冷的液体淌入喉咙,他才觉得好过一点.
松子茶
虽然今天有章看上去瑟瑟的标题,但其实让灼野后悔撞墙的事件还没发生
看大家如此期待,真是不好意思 QWQ
26.丘比特不管用
薄昀没过多久就也跟着进了休息区。
赵空正在与俱乐部的经理聊着什么,看见他俩,再看见姜灼野那过于苍白,却又带着一点潮湿与绯红的脸。
他笑眯眯地问姜灼野:“怎么样,薄昀的驾驶技术如何?”
姜灼野握着饮料瓶的手一顿。
也不知道为什么,他现在思想滑坡,他总觉得这个“驾驶技术”有多种含义。
并不特指赛车。
姜灼野拧开饮料瓶,喝了一口,才淡淡道:“还行。”
要他夸薄昀技术绝佳,那还不如现在就杀了他算了。
“只是还行?”赵空笑得更起劲了,促狭地看着薄昀,“那你可得加油了,你家小朋友的要求看起来很高。”
薄昀瞥他一眼,没说话。
倒是旁边的姜灼野很不乐意,又不能发作,只能冷冷说道:“我快二十一了,不小了。”
“啊哦,”赵空立刻举手投降,知道自己这是踩着姜灼野雷区了,很好脾气地道歉,“抱歉,随口一说而已。二十一岁确实不算小了。”
他很理解,越是年少,站在自己年长的爱人旁边,越不愿意被当作小孩子。
人之常情,还怪可爱的。
姜灼野抿了抿嘴唇,也没有计较。
但他心里却在嘀咕,薄昀的朋友果然与薄昀一样讨厌。
轻而易举就惹人生气。
薄昀跟赵空又聊了几句,俱乐部又来了熟悉的会员,一进门就直接来找赵空,要跟赵空聊之后的赛车比赛的事情。
薄昀就先带着姜灼野离开了。
APEX Club占地十分广阔,除了本身的赛车俱乐部,还有供会员住宿的独栋别墅,亲子游乐区,堪比五星级水准的餐厅,桑拿房,游泳池,温泉等等。
这里很适合会员们携带家人一起,度过一个放松的周末。
里面一切服务设施都是顶级的,私密性也极强。
薄昀在这里有一间属于他的长期别墅,庭院里还移栽着他特地从G市运来的巨型菩提树,夏日的时候很适合在树下看书。
他预订了今天餐厅的露台位置,跟姜灼野一起吃了一顿烛光晚餐。
就是姜灼野看着有点兴致缺缺,不太有胃口的样子。
“不合你胃口吗?”薄昀问。
姜灼野扫了一眼餐盘里的松叶蟹,轻轻摇了摇头:“不,还不错。”
他只是……到现在还没完全晃过神。
他不动声色地看了对面的薄昀几眼。
一旦离开赛场,薄昀离开又脱离了那种野蛮到凶悍的风格,又重新变得刻薄冷淡,生人勿近,是商场上最运筹帷幄的冷血怪物,从骨子里就不会有一秒钟的失控。
跟今天下午完全是两个人。
姜灼野喝了一口搭配的清酒,心想这个世界可真奇怪。
他认识薄昀足足有二十年,从出生他就知道薄昀,如今结婚,同床共枕,他却还是觉得不够了解这个人。
吃过晚餐,又在CLUB的模拟赛车场玩了一会儿,姜灼野就跟薄昀一起去泡温泉了。
他们的别墅后面就有私汤温泉,倒是很注重会员的隐私。
一旦按下通知键,就有服务人员送来熏过香气的浴衣,按摩师也会随时上门服务。
十分体贴,周到。
就是只有一桩不好。
姜灼野裹着浴巾,站在温泉之前,有那么一点迟疑。
这边的别墅,只有一个私汤,也就是说 他得跟薄昀泡在一个池子里。
姜灼野咬了咬嘴唇,虽然他跟薄昀现在经常躺在一张床上吧,但还真没这么彻底地坦诚相见过。
游泳池里好歹还有条泳裤呢。
他想到这里,不由往薄昀那边看了一眼,却发现薄昀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进了温泉池子里。
薄昀身上也很白皙,块垒分明的腹肌,一旦失去了修身衣服的掩护,就能看出这一身的肌肉线条极为流畅有力,非常具有爆发力与威慑力,一看就不是健身房里的花架子。
但他垂落在肩上的黑色半长发却显得很柔顺,被水汽浸润着,让他的脸比平时更添了一点柔和。
看姜灼野止步不前,他微微皱了下眉,像是很困惑:“你怎么还不下来?”
“……”
姜灼野想,因为池子里有你这个炸弹,总觉得进去就没好事。
但他犹豫了一秒,还是狠狠心,将浴巾扔到了一边,迅速进了池子。
本来也是。
他跟薄昀两个从小到大的死对头,虽说结了婚,但都是男人,也什么特殊的暧昧情愫,顶天就是薄昀脑子抽抽给他打过一次手枪,确实没什么好遮遮掩掩的。
他只不过下午被吊桥效应搞得一瞬间脑子发晕,简称被驴踢了,才会对着薄昀有一秒的心旌摇曳。
这也不算什么。
他努力在心里说服自己,但身体却很诚实地默默离薄昀远了一点。
该说不说,这池子虽然就一个,但好在面积足够大。
温泉里有淡淡的硫磺味,却不难闻,空气里有白檀气息的熏香,将这个味道掩盖了过去。
姜灼野抬起手臂,看了看自己的手腕,他下午开车太专注了,手臂还有点酸,正好泡温泉缓解一下。
在姜灼野研究手臂的时候,薄昀正不动声色地看着他。
这是一个模仿野外意趣的温泉场,周围都是错落却圆润的黑色石头,姜灼野靠在上面,白皙得简直是触目惊心。
刚刚服务生特意送了水果,梅子酒还有点心过来,就放在姜灼野的手边。
姜灼野在里面挑挑拣拣,用银质的小叉子戳了一颗剥好的荔枝。
透明的,多汁的果肉,被咬在姜灼野的唇舌之间。
轻轻一用力,甜蜜的汁水就涌了出来,黏黏糊糊地沾在姜灼野本就红润的嘴唇上。
薄昀的睫毛轻轻颤了一下。
“还挺甜的,”姜灼野又吃了一个葡萄,转身问薄昀,“你要吗?”
“用不着。”薄昀微微闭了下眼睛,似乎很不耐烦的样子。
嘁。
姜灼野顿时不乐意了,亏他还愿意问一下。
不吃拉倒,他立刻转过去,继续挑了一个和果子送进嘴里。
但也因为这样,他的整个背部都对着薄昀。
温泉池子的白雾并不能完全掩盖住姜灼野。
薄昀一眼就看见了姜灼野腰窝上方,那个红色的弓箭纹身。
他只在新婚夜完整地见过这个纹身一次。
之后数次同床共枕,因为部位特殊,他都只能偶然地窥见这个纹身的一角。
但现在,这个刺青毫无保留地展现在了他的面前。
甚至比新婚夜那次更容易看清细节,因为姜灼野甚至站了起来,去拿一瓶放得稍微远一点的香槟。
哗啦一声,姜灼野的上半身就完全暴露出了水面。
透明的水珠一串串地顺着脊骨滚落下来,滴在腰窝里,又一路向下。
那个红色的,由千百支纤细灵动的羽毛组成,烈火一样的弓箭纹身也在水珠的浸润之下,更为红艳,璀璨。
锋利的箭矢蓄势待发,刻在雪白的皮肤上,宛如一枚妖异的图腾。
“你是什么时候纹这个纹身的?”薄昀突然问。
姜灼野刚够到那瓶香槟,听见薄昀的话愣了一瞬,扭头看了一眼,花了几秒才反应过来。
“噢,这个啊,”他扭头看了一眼,他的纹身不在后腰的正中,而在偏左的地方,这也没什么好遮掩的,他给自己倒了一杯香槟,随口回答道,“就高中毕业之前,瞒着家里去纹的。”
“那为什么要纹一个弓箭?”薄昀又问。
“哪有这么多为什么,”姜灼野斜了薄昀一眼,“怎么,你觉得这个纹身很刺眼吗?”
他有点讥嘲地勾了下嘴角,心想薄昀这个古板的家伙不会讨厌纹身吧,那他可要再纹几个了。
但出乎他意料,薄昀却说:“不,挺好看的。”
薄昀看着他:“很适合你,设计也很特别。”
薄昀这样配合,姜灼野倒是沉默了,他重新在温泉池子里坐好,温热的水没过了他的胸口。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温泉的热度,他觉得后腰那一小块有着刺青的皮肤简直在发烫。
姜灼野喝了一口冰冷的香槟,突然自嘲地轻笑了一声:“这设计很特别吗?我倒觉得挺普通的,我最开始纹这个弓箭,只是想射中某个人的心脏。”
“什么意思?”
薄昀没听明白,却还是皱起了眉头。
姜灼野又笑了一声,盯着雾气蒙蒙的水面,像是又回到他的十八岁,他坐在刺青工作室,与设计师商量着图案,却一抬头,看见了多宝阁上的丘比特小雕塑。
他低声道:“你忘了吗,我说过我有个初恋的。”
他像是满不在乎,但是睫毛却在轻颤:“那时候太幼稚了,想着要去见那个初恋,就在身上纹了个幸运纹身,挑来挑去,跟纹身师一起设计了这个弓箭图案,想着要一箭射中他的心脏,让他眼里只有我。”
温泉上的袅袅雾气像是凝固了。
起码在薄昀眼里是这样。
他没想到会听见这样一个答案,让他如鲠在喉。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低声问:“那然后呢?”
“少明知故问了。”
姜灼野懒洋洋地瞥过来一眼,他明明告诉过薄昀他与初恋的结局。
他现在二十岁,远比十八岁时的青涩模样更为性感,轻轻仰起头靠在黑色的岩石上,脖子弯出一条纤细脆弱的弧度,肩背却挺直优美,举手投足都充满魅力。
可他却轻轻阖上了眼皮,低声说:“丘比特不管用,我喜欢的那个人,并没有非我不可。”.
松子茶
明天周一休息哦)
27.向王子效忠
姜灼野说完这句话,沉默了许久。
又过了一会儿,他就不耐烦再在温泉里泡下去了,哗啦一下站了起来。
“我先回去了,太热了。”他说道。
他也没了再去避讳薄昀的心思,长腿一跨就上了岸,水珠湿淋淋地不断滚下来。
他用雪白的毛巾擦干身体,穿上了别墅里准备的睡袍。
他的这一身是白色竹纹的,很是风雅,穿在他身上,显得十分清俊,但姜灼野脸颊被泡得潮红,睡袍也不好好穿,松松垮垮,露出大片雪白的皮肤,清瘦的锁骨,甚至能看见一截结实柔韧的腰,有种不自知的风情。
姜灼野径直进了卧室里。
而薄昀坐在温泉里,好半天都没有出来。
一片叶子不知道从何方来,漂浮在温泉的水面上,沉沉浮浮,最终又夹在了岸边石头的缝隙里。
到了深夜,姜灼野跟薄昀一起睡在主卧的双人床上。
泡了温泉跟了应该是助眠的,但也不知道是不是俱乐部的床和家里不太一样,姜灼野有点认床,翻来覆去睡不着。
再想到旁边是薄昀正在安睡,他就更睡不着了。
薄昀。
现在光是想起这个名字,姜灼野都有点烦躁。
下午坐在薄昀车上确实是太让他心惊肉跳,他好久才平复下心情。
但是回过神,他又不得不承认,他本来就是迷恋竞技场的车手,沉迷于速度与刺激。
这样一场酣畅淋漓的疾驰,无异于一场最动人心弦的超绝体验。
让他现在回忆起来,心脏还砰砰直跳,却不是因为害怕。
连带着薄昀坐在车上,似笑非笑,甚至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这一幕也像烙铁一样刻在他脑海里。
平日里,他非常讨厌薄昀的高傲与清高。
但是那一刻,薄昀恶劣的微笑,微微弯起的唇,还有苍白瘦削的脸,漆黑如雾的眼睛,却配合得恰到好处。
轻佻,放纵,像个完全不遵循礼教,诱人堕落的圣徒。
问他,爽吗?
无形之中,像有一只手勾住了姜灼野,在他的心口最软的那块肉上,轻轻拨弄。
“要命。”
姜灼野轻轻吐出了一口气,睁着眼睛瞪着天花板,觉得自己是疯了。
其实他知道自己死活睡不着的原因。
他很清楚地感觉到,在这个过于寂静的夜晚,这个漆黑一片的卧室里,自己的身体有点不对劲。
过于躁动。
他很熟悉这种躁动。
作为一个多年单身的年轻男人,他的身体也是会不定期地产生欲望的。
他知道这只是荷尔蒙的刺激,剧烈运动后,身体本来就容易产生冲动。
而他作为一个身体健康的年轻人,形单影只了这么多年,反而比平常人更容易被撩拨。
谁让他到现在连个真正的恋人都没有。
但姜灼野还是感受到了难堪与羞耻。
是什么时候不好?
偏偏是现在。
他旁边睡着薄昀。
不管他做什么,都可能惊动身边的人。
他苦恼地咬了咬嘴唇,最终还是决定随他去,将被子蒙过头顶,准备强迫自己睡觉。
但就像故意跟他作对一样。
他只迷迷糊糊睡了一会儿,就做了一个很朦胧的梦。
梦里有个面容模糊不清的人在亲吻他,他在对方身上闻到了那熟悉的,曾经染在十八岁时的信笺上的苦香。
这个人很高,要踮起脚,他才能亲吻到,他勾住对方的脖子,含糊地叫了对方的名字。
……
然后姜灼野就猛然被惊醒了。
看见眼前的一片漆黑,他过了一会儿才缓过神,意识到自己只是做了个梦。
但他随即就察觉到情况更糟糕了。
他皱着眉,掀起被子看了一眼,发出一声几不可察的嫌弃声。
每到这种时候,他就会觉得男性的身体像进化未完全,还保有这种程序漏洞。
他纠结地看了旁边的薄昀一眼。
感觉到自己的烦躁愈来愈盛,姜灼野苦恼地皱了皱眉,到底还是轻手轻脚地起来了。
他像做贼一样小心翼翼,这辈子从来没有这样谨慎过,走出去又回过头看了一眼薄昀,确认薄昀没有醒,才跟一只不敢曝光于世的小老鼠一样溜走了。
但他不知道,几乎是他溜走的瞬间,躺在床上沉睡的人,就睁开了双眼,一双眼睛清明异常,毫无睡意.
姜灼野迅速地进入了浴室。
在打开灯的一瞬间,里面的一切都被照得雪亮。
他一时间都有点恍惚。
他上次陷入这种不堪里,也是在酒店的浴室里。
真要说出来,他今年也算是命犯太岁,遇上这么多尴尬的情况。
但与岛上的那次不一样,俱乐部的这间浴室整体色调是漆黑的,地面是哑光的黑岩,洗手池的造型别出心裁,做成了一只冰冷的蛇头。
整间浴室里都没有主灯,显得暧昧又昏暗,而漆黑的墙上有一线白色的浮雕,是鸢尾花的纹样,在一片沉闷里又添了一点活泼的情调。
姜灼野在门上靠了好一会儿,才艰难地走过去,思考再三,在浴缸和淋浴区纠结了一会儿,才走过去站在了花洒底下。
像是掩耳盗铃,他打开了花洒,开得很细,并不大声,却多少能提供一点掩护。
淋浴区有一扇半敞开式的黑色透明玻璃门。
靠在这扇门后,姜灼野多少有了一点安全感。
花洒里细细的水流弄湿了地面,而他也在这轻微的水声里,伸手探到了自己的某个隐秘的地方。
他带着说不清的羞耻,从来没有这么希望自己快一点,速战速决.
但姜灼野一点也没注意到,这间浴室的大门并不牢固,他刚刚匆匆忙忙,根本没有再检查一遍,门是否反锁成功。
薄昀就站在浴室外,隔着磨砂玻璃的门,像一个沉默的魂灵。
他从刚刚姜灼野起身,他就觉得不太对劲。
几个月的朝夕相处,他对姜灼野的了解堪称了如指掌。
刚刚姜灼野在他身边翻来覆去,发出一点郁闷的叹息声,他就觉得不对劲。
而现在姜灼野已经进去十几分钟了,还没有出来的意思。
浴室里却能听见极细的水声。
像是洗澡。
薄昀往墙上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钟还在安静地走着。
他的手轻轻搭在了门把手上。
他知道,作为一桩商业联姻中的丈夫,他最好不要进去。
作为一个体贴的,成熟的年长者,他应该给予自己的新婚“妻子”一点薄面,留给对方充分的私人空间,好让对方解决自己的小麻烦。
但他从来不是这样善心的人。
薄昀垂下眼,眼前晃动着姜灼野后腰处的那个弓箭纹身。
火红,热烈,像灼灼燃烧的一团烈火。
纹在姜灼野雪白的皮肤上,漂亮,张扬,是丘比特之箭,只射向心爱之人。
这一支箭上像附着地狱之火,足以将任何人的理智都焚烧干净。
分针悄无声息地与时针合在一起,指向了凌晨两点。
而薄昀拧开了浴室的大门,并没有怎么遮掩自己的脚步声,径直走了进去.
姜灼野意识到有人进来了的时候,差点被吓得心脏骤停。
花洒里的温水还在汩汩流淌,而他躲在那扇透明的黑色玻璃门后面,像一只只能藏身于逼仄处的老鼠。
“你在做什么?”
当薄昀的声音在背后响起的时候,姜灼野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冻住了。
他身上还穿着那件白底竹纹的睡袍,看着分外干净清新。
但是下半身又全然不是这么回事,睡袍被撩起来,沾上了溅起来的水珠,露出雪白的大腿。
他浑身僵直地站在那儿,背对着薄昀,像一座白色的雕塑。
没有等到姜灼野的回答,薄昀也不在意。
他又上前两步,与姜灼野靠得很近,虽然这个淋浴区很空旷,这个角落却很逼仄,足以让他将姜灼野一览无余。
“呵。”
他轻笑了一声,说不出是嘲讽还只是单纯被逗乐。
“真精神啊,姜灼野,”他又在叫姜灼野的名字,像下午一样分外的清晰,却又像是含在唇齿里,轻柔得不像话,“原来你躲在浴室就是做这个,该说你果然年轻么,自制力这么差劲。”
(鲸鱼在哪里)
姜灼野耳朵都要滴血。
他今年那是命犯太岁,根本是命犯薄昀,这已经是第二次了!
他被薄昀这轻飘飘的话刺激破防了,脸上充血,一下子也顾不得自己多狼狈,涨红着脸转过身,张口就骂道:“要你管!”
但这一转身,却让姜灼野的局势更为不利。
薄昀像一面石墙,堵在他面前,而他背后就是淋浴房的夹角,他的背几乎要撞上冰冷的墙壁。
进退两难。
姜灼野却还没注意到,还在气愤地骂自己的合法伴侣。
“你有病是不是,谁让你进来的,怎么每回都是你在讨人嫌!”
他口不择言,眼睛却根本不敢看薄昀,匆匆扫了一眼,又将脸扭开,反而暴露出自己白皙修长的脖颈。
薄昀的视线落在这截脖颈上。
姜灼野很白,但是跟他自己的苍白不一样,白得很有生命力,莹润,透亮,像珍珠。
现在珍珠落在这捡漆黑的浴室里,被水汽弄湿,更显得明亮。
“你快点滚出去,站在这儿做什么,打扰了别人你还不自觉点……”
姜灼野还在气急败坏,看薄昀挡在面前,他身下又难受,只觉得自己快爆炸了。
但是下一秒,他那只推搡着薄昀的手就被握住了。
薄昀另一只手绕去姜灼野身侧,将水流开大了。
更多的水珠倾泄下来,淋浴区里弥漫起更多的水雾。
但是姜灼野与薄昀所在的这个角落,却不会直接被水淋到,只是不断有水珠溅上身来。
薄昀目光沉沉地望着姜灼野,视线从下而上,定格在姜灼野的脸上。
两个人四目相对。
他说:“姜灼野,我有没有跟你说过,其实我并不介意在婚姻里为你提供一些小帮助。”
薄昀贴得太近了。
近距离的与薄昀视线交织,让姜灼野有种惊惶。
他几乎是克制不住地注意到薄昀的唇,薄昀的眼,薄昀高挺的鼻子。
他更往后贴了一点,心里十分焦躁,没好气道:“你乱七八糟说什么呢?什么帮助?”
薄昀却轻笑了一声。
他比姜灼野高太多,轻而易举就可以将姜灼野完全困在身下。
有那么一刻,他望着姜灼野,心里恶劣的念头几乎要冲破这张虚伪的皮囊,岩浆一样将姜灼野吞没。
他想,他可以在这里用任何方式对待姜灼野。
他可以弄脏这枚漂亮的珍珠。
可以让姜灼野尖叫。
可以让姜灼野崩溃,只能搂住他哀求。
他可以为所欲为,在天亮以前,成全自己所有荒诞的,荒唐的愿望。
但他望着姜灼野年轻到稚气的脸,这张漂亮的,惹人怜爱的脸。
像一只兔子一样被逼在角落,纯情得不可思议。
暗恋谁,就在身上纹下对方的印记,引颈就戮一样想要奉献自己。
薄昀的眼睫眨了眨。
在这一刹那,姜灼野终于察觉了危险,他的脊背一阵战栗,几乎是转瞬就想要逃,像是再迟就要发生什么无可挽回的事情。
但是晚了。
薄昀按住了姜灼野,像情人间的私语,轻声说:“很难受吧,要我帮你吗?姜灼野。”
说完,他就在姜灼野的面前,单膝跪了下去。
地面上都是潮湿的水,热汽氤氲了他的脸,苍白,高傲又不可一世,眼睫和眼睛都像浓墨勾勒,嘴唇却被热汽熏得很红。
姜灼野心脏都要跳出来了,嘴唇都在哆嗦。
他也没有这么无知,声线都在发抖:“你要干什么……”
干什么?
薄昀很快给了他答案。
白色的睡袍被扯得更开,薄昀挺直的背微微向前。
他即使做着这样的动作,也没有丝毫难堪与羞耻,倒像是骑士在对他效忠的王子下跪,宣誓自己的忠诚。
然后他张开了那双淡红色的,总是说出刻薄言语的嘴唇。
将姜灼野未尽的话语,含混的抽气声,全都堵在了喉咙里。
28.说到要做到
姜灼野觉得自己真是要疯了。
浴室里的热汽越来越多,几乎要泛起一阵白雾。
而水流声与热度在这种时候也显得格外暧昧,让人的心跳忽上忽下,分不清身体与脸上多热意,汗液,到底来自何处。
姜灼野不敢发出声音,他的背部抵着冰冷的大理石,一只手捂着嘴,明明他是被服务的那个对象,可他现在窘迫,慌张,满脸涨红,连眼睫都湿了,像是下一秒就会坠下泪来。
他根本无法往下看,胸脯一直起起伏伏,浴室里似乎都是他过速的喘息声。
因为一旦他不小心往下瞄到,看见底下的那副景象,他就觉得自己的神经都像被烈火炙烤。
他刚刚躺在薄昀身边,做了一场绮丽缱绻的梦。
梦里他又回到了十八岁,抱着他那个根本素未谋面的初恋,踮着脚尖亲吻。
这本来也没什么,无非是年少时无疾而终的初恋还在影响他,让他耿耿于怀。
可真正可怕的是……
他在梦里叫了初恋的名字,他明明从来不知道Ryan的真名,自始至终,他只知道这个英文id。
可是在梦境里,他却叫出了一个名字——薄昀。
颠倒错乱,他现实里的合法丈夫潜入他的梦境,将他模糊的初恋偷天换日。
而现在,一切更像是一辆脱轨的列车,根本无从折返。
比梦境更荒诞的事情发生了。
薄昀。
总是像山巅之雪一样清冷,穿着禁欲整齐的黑色西装,站在海棠花纹的花窗旁,冷淡地回头看他的薄昀。
现在跪在他的身下,做着最下流亵渎的事情。
这一幕实在过于疯狂了。
而薄昀的脸也在这一刻蒙上了一层近乎艳丽的光影。
这件事带给姜灼野的刺激,已经超过了欲望本身。
他光是想一想,就觉得浑身都在战栗。
而跟姜灼野的窘迫截然不同,薄昀一直很镇定,从容不迫,他的睡袍是黑色的,沉默,内敛,就跟他这个人一样,被水给弄湿了也看不出来。
他的脸上也沾着一点水汽,直勾勾地看着姜灼野。
明明身处下位,他那双漆黑的却像狩猎中的野兽,捕捉着姜灼野每一丝反应。
他赋予姜灼野欢愉。
也赋予姜灼野痛苦。
在这个逼仄潮湿的角落,姜灼野就是他咬在唇间的珍珠。
被吻得湿漉漉,浑身不堪,却又始终无法逃脱.
这场“酷刑”结束的时候,姜灼野已经彻底摊成了一滩烂泥。
今夜发生的事情,对他这种涉世未深的小处男还是太刺激了。
他躺在床上,隐隐约约能听见浴室里传来洗漱声。
那是薄昀在漱口。
这都是因为他干得好事。
姜灼野想到这里,就更觉得羞耻,在床上嘶了一声,用被子蒙住了脸。
但他下意识蹭了下腿,又有点不服气。
他倒也没觉得自己多亏欠薄昀。
因为刚刚薄昀也没有放过他。
结束之后,他本来觉得这场折磨已经到了尽头,手软脚软,全靠背后的墙面支撑才没有倒在地上。
他以为他终于可以出去了。
但是在那个雾气蒙蒙的淋浴室,薄昀站在他面前,像审查一件瓷器一样,评估了一会儿,将他重新抵在了墙上。
那一刻姜灼野差点要动手,但是薄昀轻轻松松就制住了他。
“别动,”薄昀的声音还是很冷,却有一丝沙哑,“我没想真的做什么,只是姜少爷,我辛辛苦苦为你服务了这么久,你是不是也该许我一点辛苦费?”
什么辛苦费?
姜灼野一时有点懵逼,但等他对上薄昀的双眼,瞬间明白了,脸上红得可以滴血。
可薄昀却毫无廉耻,一点也不觉得自己的要求多么过分。
他甚至上前一步。
两个人的身体重叠在一起。
薄昀轻描淡写地看着姜灼野:“我没准备在这里睡你,所以放心好了,我只需要你把腿并住,别乱动。”
姜灼野现在想起来也觉得自己像鬼使神差。
开什么玩笑。
薄昀让他别动,他还真就没有动。
他都能感觉到身后薄昀的体温,让他身体不自觉地发着抖,但薄昀的手环住他,将他抵在胸膛与墙壁之间,他硬是咬着嘴唇,一声没吭。
姜灼野默默捂住了脸。
他现在也觉得自己脑子像被驴踢了。
他到底为什么这么乖乖听话啊。
千说万说,无非就是薄昀先跪下来,帮他解决了棘手的问题。
他顿时英雄又又又气短,自觉理亏,以至于薄昀说要他还“辛苦费”,他也就心一横从了。
但是现在仔细想想,又不是他让薄昀跪的。
明明是薄昀自己突发恶疾。
姜灼野直挺挺地瞪着天花板。
越想越觉得吃亏。
而就在姜灼野想东想西的时候,薄昀已经从浴室里出来了。
他也换了一身新的睡衣,藏蓝色真丝面料,袖口还有莲花的纹样,象牙白的扣子,又是衣冠楚楚,淡泊清冷。
跟刚刚在浴室里蛊惑的样子截然不同。
姜灼野一看见薄昀就浑身僵直,偏偏视线却又无法克制地黏在薄昀身上。
但是薄昀却好似不在意,先去冰箱里拿了一瓶矿泉水,拧开,喝了两口,一直到这瓶水都下降了一半,他才瞥了姜灼野一眼,问:“看我干嘛?”
哈……
姜灼野也是大开眼界,怎么有人会这么不要脸。
还看他干嘛?
废话,刚刚在浴室里做了……做了这么难堪的事情,现在卧室里又只有他们两个,他怎么管得住眼睛。
姜灼野也不装入睡了,从床上坐了起来,靠坐在枕头上,皱着眉看着薄昀。
他盯了薄昀一会儿,才低声问:“我真是搞不懂,你为什么要对我做这些?上一次在去度蜜月也是,你根本未经我同意。”
姜灼野抱着手臂,现在身体的热度下去了,他的脑子也回来了。
他微微眯着眼:“你也是男人,疏解欲望这种事不是很常见吗,你发现了避开就是了,为什么非要进来,还……”
下面的话他说不下去了。
光是想一想他的脸颊都火辣辣的。
但他还是瞪着薄昀,说完了最后一句:“你就喜欢男人,是不是?”
他没有自恋到怀疑薄昀喜欢自己。
开玩笑。
薄昀但凡对他有一分喜欢,都不会这样对待他。
对心上人要是这个态度,这人绝对是要一辈子打光棍了。
但如果薄昀喜欢男人,他严重怀疑薄昀垂涎他的美色!
薄昀注视着姜灼野,听见姜灼野半天挤出来这样一句话,他像是被逗乐了,很轻地笑了一声。
“我不是喜欢男人,”他轻声道,额前垂落的发丝遮住了眼,“我对男女并没有这么在乎。无非都是一具肉体。”
“至于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似乎觉得姜灼野的话很可笑,笑得更毫不掩饰了。
“因为这只是一次正常的身体抚慰,代表不了什么。”
薄昀慢慢走向姜灼野,居高临下地望着姜灼野。
姜灼野一脸戒备地看着他,但是后颈处却还有一道隐隐的红痕。
是他刚才咬的。
他轻声说:“不用这么大惊小怪,我们的婚前协议里规定了在未经双方同意的情况下,不得发生真正的亲密行为。所以我也没对你做什么。
但协议也规定了我们这三年不得有其他伴侣,恋人或者x伴侣都不可以,但你跟我都是正常男人,会有生理需求再正常不过,互相疏解一下难道是什么稀奇的事情吗?”
他说得十分理所当然,薄唇轻轻弯起。
在昏黄的灯光下,他漆黑的眼睛盯着姜灼野,舌尖从上唇轻轻划过,像是无心之举。
姜灼野的脸却轰一下红了。
红得真能滴出血。
他张了张嘴,脑子里简直是炸成了烟花,一片浆糊,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
因为刚刚在浴室里,薄昀也是这样,舌尖轻轻扫过湿润的嘴唇,将他的东西都吞了下去。
姜灼野喉咙一片火烧火燎,本来已经平复下去的身体现在也又蠢蠢欲动,只知道呆呆盯着薄昀。
薄昀很满意姜灼野的反应。
他的眼神微暗地看着姜灼野。
扫过姜灼野敞开的衣领,清瘦的手腕,还有白皙精致的耳朵。
他俯下身,与姜灼野四目相对,像一个最无辜也最诚恳的骗子,蛊惑着姜灼野。
“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姜灼野,”他轻声道,“今晚发生的事情根本微不足道,欲望就是欲望,不需要避之如蛇蝎。你也是二十岁的成年人了,虽然你一直是乖乖崽,但在我们这样的环境里,声色犬马,什么你没有见识过。”
薄昀说到这里,轻嗤了一声,眼里也染上了戏谑。
“更何况,你又不是真的跟我上了床,这玷污不了你的清白。”
这话里嘲笑的意思实在太明显。
姜灼野一下子气急败坏:“你……”
可薄昀却捉住了他的手。
薄昀牢牢地攥住了姜灼野,攥得很紧,抵在了自己的心口。
他看着姜灼野,轻声道:“所以,如果你下次还有这样的小麻烦,不用害羞,你还可以来找我。我也没有这么想当清教徒,三年的婚姻很漫长,我不介意与你互相帮助一下。”
说完,他就松开了姜灼野,慢慢站直了身体。
姜灼野只觉得手腕一阵疼,又带着一点酥麻。
但等他意识到薄昀说了什么以后,他又不争气地脸红到了耳根。
“谁要找你,”他跟被烫了一样往后躲了躲,脸上满是抗拒,“我才用不着,你当谁都跟你一样……放荡。”
最后这两个字,姜灼野说得很重。
说来也好笑,从前都是薄昀嫌弃他,现在终于轮到他对薄昀用这个词了。
但他却顾不得大仇得报,甚至不敢再看薄昀一眼,抓过被子,糊里糊涂地盖在身上,缩了进去。
“我要睡了,你别烦我,敢吵我就把你剁了。”
他色厉内荏地说道。
说完,他就将脸也蒙进了被子里。
而薄昀在他床边站了好一会儿,望着他这鸵鸟的样子,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才慢慢走开,从另一侧上了床。
“你最好说到做到。”他低声道。
29.暴雨之下
姜灼野确实想说到做到。
他这一夜睡得根本不沉,薄昀就在旁边,发出轻浅的呼吸声,他像惊弓之鸟,根本没法陷入深眠。
而第二天,他脸上挂着两个青色的眼圈,与赵空道别的时候也无精打采,倒是惹得赵空看了他好几眼,关心他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回去的路上,薄昀跟他一路都没有说话。
薄昀是本来话就不多,而姜灼野则又恢复了之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素白的脸像深冬里的雪,故意戴着一副浅色墨镜,像是补眠,看也不看薄昀一眼。
接下来一连几天,两个人都没有交流。
就像那一夜的混乱,不堪,都只是一场错觉。
他们还是一对温度维持在冰点的合约夫夫,关系从来缓和过。
唯有姜灼野后腰处的纹身,总是在不经意间刺痛他的皮肤。
因为那个在浴室里,他被压在墙上的时候,薄昀的手指一直绕着这个弓箭纹身。
“这里很漂亮。”
湿漉漉的浴室里,薄昀贴着他的耳朵说。
姜灼野想起那一刻,看着镜子里的脸,只觉得耳朵一阵灼烧。
他心烦意乱地拽过一只纸巾,粗暴地擦着手指。
最近他总会想起那天晚上的事情,越刻意遗忘,记忆就越是牢固。
有时候他明明坐在教室里听课,旁边的同学戴着耳机看视频,偶尔响起记笔记的轻微沙沙声。
他却盯着窗外逐渐转黄的树叶,想起薄昀在跑车上,恶劣地微笑盯着他的样子。
还有薄昀跪在他身下,轻佻地笑话他:“这么纯情吗?”
“疯子……”
姜灼野轻声咕哝道。
而后他从盥洗室里走了出来,却犹豫地站在教学楼前,不是很想走出去。
他很少有这种犹犹豫豫,畏手畏脚的时候,外面下着雨,伞就在他的包里,他却止步不前。
因为薄昀今天又要来学校接他了。
只要穿过两条街,走到门口,就能见到那辆熟悉的闪灵。
可他现在一点也不想见到薄昀,更不想与薄昀共进晚餐。
就在姜灼野犹豫的间隙里,他身旁路过了两个女同学,以为他是没有带伞,还很好心地邀请他到自己躲雨。
“我有伞。”他收敛起情绪,换了一副神色,很好脾气地对人家笑笑。
但是仅仅是下一秒,他就感觉到口袋里传来了震动,拿出来一看,手机上赫然是“王八蛋”三个字。
是薄昀的电话。
姜灼野迟疑了一瞬,还是皱着眉接起来。
薄昀问:“你怎么还不出来?”
他看着面前乌泱泱一波又一波涌出来的大学生,独独没见姜灼野,他说:“大学里总不会还拖堂吧?还是你被什么绊住了脚?”
烦人东西。
姜灼野在心里想,催什么催,只不过等了十分钟。
但他现在懒得跟薄昀斗气,非必要的话,他一句话都不想和薄昀多说。
“马上出来。”
姜灼野说完就挂了电话,望着教学楼外细密的雨丝,无声地叹了口气,无可奈何地撑着伞进了雨里。
而在姜灼野走出来的时候,薄昀坐在车里,静静地望着这所大学的后门,心想要等到第几位,才会是姜灼野。
他大学是在Y国念的,那段时光对他来说,除了天气格外潮湿,学校门口的汉堡口味很奇怪以外,并没有什么特别。
他在哪里都习惯力争上游,所以留给自己的空闲时间并不多,功课,聚会,实习,维持必要的人际往来,一桩一桩事情填满了他所有空白时间。
然后,回来迎接父亲去世的噩耗,进入薄悦集团接班。
但他现在注视着这所学校后门的热狗店,却会想这是不是就是姜灼野说味道很好的那家。
还有旁边的那个小书店,他听姜灼野说过,里面有只蓝猫,很胖,娇气得不行,罐头都要现开。
隔了一条街的咖啡店里有很多学校的小情侣,姜灼野去那里总能遇见熟人。
这些日子,在一次又一次,因为协议而不得不进行的晚餐里,他听姜灼野聊过不少这种小事。
很琐碎,但从姜灼野柔软的嘴唇里说出来,却显得很有趣。
以至于他现在坐在这里,只是想着这些小事,等待的时间也变得不再枯燥,连面前这所对他来说陌生的大学也增添了一点趣味。
在大门里又涌出一波学生的时候,姜灼野终于走出来。
他在这些拥挤的人潮里永远醒目,穿着咖色的长款风衣,勾勒出窄瘦的腰,腿很长,撑着一把黑色的伞,伞下是一双格外清润的眼睛。
姜灼野几步就走到了车边,一手拉开车门,另一只手收伞,抖落所有雨珠,坐到了座位上。
但是前些天,他在上车的时候,已经会偶尔对薄昀施舍一个微笑。
可他现在坐上来,却只是沉默,板着一张脸,面无表情,也不再主动与薄昀打招呼,更不再要求薄昀帮他带一份奶茶或点心。
真是记仇。
薄昀想。
他不动声色地用余光望着姜灼野的脸。
他不无嘲讽地想,姜灼野真是十分小气,就好像姜灼野那天没有爽到一样。
已经四天了,姜灼野没有给过他一个好脸色。
但薄昀脸上没有露出分毫,他只是问姜灼野:“去吃云川吗?”
这是姜灼野跟同学聚会时喜欢上的一家云南菜,这家的辣米线和野生菌,姜灼野每次都要点。
薄昀是对这个没有兴趣的。
但他从姜煦那里要来了姜灼野的口味清单。
姜灼野皱了皱眉,他是喜欢这家餐厅,但是一想到是跟薄昀一起吃,又很不耐烦一样说道:“随便。”
薄昀便开车去了。
他提前订了位置,云川的建筑主体是一栋超过百年历史的老洋房,拥有非常郁郁葱葱的庭院,在这下着雨的傍晚,亮着朦胧的灯。
老板一天只招待十桌,非常不耐烦赚钱的样子,但是前来预订的人还是车水马龙。
薄昀定的位置在二楼,可以俯瞰庭院,他们相对而坐,能听见外面缠绵的雨声,桌上的小熏香散发着花果的香气。
可两个人都很沉默。
吃饭的过程中,姜灼野也几乎没有怎么说话,他甚至没怎么抬头看薄昀,对服务生都比对薄昀热情。
这还真是难搞。
薄昀想。
他的视线落在包厢里的绿植上,这漂亮的香雪兰在屋子里,将屋子都点亮了,而姜灼野的手正有一下没一下地捏着花瓣,却硬是不往他这边看一眼。
足见姜灼野对他的排斥。
但凡薄昀不主动开口说话,姜灼野看上去能冷战到地老天荒。
真像个小白眼狼。
薄昀想,他认为自己服务得十分贴心,到位。
他眼神微暗,过了片刻,他搁下筷子,低声道:“我出去一下。”
姜灼野理都没理他。
而薄昀出了门,找来了经理,叮嘱了几句。
片刻后,当最后一道火腿手撕鸡枞也端上来的时候,服务生又送来了两杯特调饮品。
“这是我们店里特调的冬季饮品,落霞胭脂,作为今日的赠送,希望两位喜欢。”
穿着明亮的蓝色工作服的小姐姐轻言细语,难得没有过多介绍,将其中一杯放在了姜灼野面前。
薄昀面前也有一杯,他端起来只是瞥了一眼,就又放下了,眼神重新看着姜灼野。
他看着姜灼野端起玻璃高脚杯,贴着红润的唇,喝了几口,眼睛一亮。
“还不错呢。”
姜灼野嘀咕,但他又皱皱眉:“好浓的酒味,加了多少啊,威士忌?”
他不由往薄昀看了一眼,心想薄昀可是要开车的人,最好别喝。
但是转念一想,管他呢,反正可以喊司机过来。
可他抬头才发现,薄昀对这杯特调毫无兴趣,就放在一边。
行吧。
姜灼野想,算薄昀没有品味,他望着窗外的雨雾,慢慢将一杯特调都喝了下去。
吃过晚饭,姜灼野坐在薄昀的车上回去,有点昏昏欲睡。
外面的雨还没有听,雨声催得人昏昏欲睡。
薄昀的车开得很慢,一直过了快一小时,他们才回到了薄昀的住所。
今天薄昀没有回自己在绿都府的别墅,而是去了市中心的那套高级公寓。
这间公寓他从前来得不多,但是因为离姜灼野学校更近一点,他们偶尔会留宿这儿。
在输入密码的时候,薄昀看了姜灼野一眼。
姜灼野似乎很困,刚刚那杯特调的度数并不低,在昏黄的灯光下,姜灼野的脸颊有点红,虽然他自己并没有意识到。
见薄昀看他,姜灼野也抬起头,那目光里终于没有太多抗拒,而只剩下一点困惑,像是不明白薄昀怎么还不进去。
但是薄昀按下指纹的手却停在了空中。
他并没有过高的道德包袱。
那种东西他从来不太在乎,他遵守的只是法律。
他想要与姜灼野亲近一点,想让姜灼野不要摆出这副冷冰冰的样子,最好依靠在他的怀里。
他就不会有什么多余的愧疚与怜悯。
可是……
一个干枯了太久的人,真的可以饮鸩止渴吗?
薄昀在这短暂的一秒里静静思考。
饮下的毒药固然可以一时半刻安抚躁动的灵魂,但是甜美的蜂蜜流尽后,穿肠过肚的毒性才会显露狰狞。
那会是能把两个人的灵魂都燃烧干净的痛苦。
但薄昀只是轻轻扇动了下睫毛,就将指尖贴了上去。
叮一声,大门打开了。
他侧头对姜灼野说:“进去吧。”
姜灼野昏昏沉沉往里走,在玄关处换鞋。
可是他大概是太困了,艰难地换完拖鞋,路过薄昀身边的时候,只是被薄昀碰了一下,他就一个踉跄,险些要倒在地上。
惊吓之下,他下意识拽住了薄昀,结果把薄昀也拽了下来。
两个人一起倒在玄关的地板上。
他跌在了下面,而薄昀压在了他的身上,只是薄昀反应很快,一只手撑在旁边,没有彻底压在他身上。
但这样却尴尬了。
姜灼野完全被困在了薄昀的身下,一抬头就能碰见薄昀的嘴唇。
这让他寸步难行。
姜灼野不禁皱了皱眉,昏昏欲睡的脑袋也清醒了一点,抬头看着薄昀,以为薄昀会让开。
但薄昀却只是将身体撑起来一点,按住了他的双手。
这是一个阻拦谁逃跑的姿势。
姜灼野一下子警惕了起来,他催促薄昀:“你干嘛,给我起来……”
“不。”
薄昀却拒绝了他。
薄昀看着姜灼野,语气很平淡:“我一松手,你就又会溜回房间。”
“但我需要跟你谈谈,姜灼野,”他说,“这几天你对我都非常差劲,也一直在回避我,为什么?我自认为没有做什么得罪你的事情。”
哈?
姜灼野真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怎么有人能这么明知故问。
还没有做什么过分的事情?
他怒视薄昀,却又有点底气不足。
因为他跟薄昀实在靠得太近了,房子里没有开灯,只有玄关处的一点灯光,从前方照过来,刚好照亮了薄昀的脸。
只要一看见薄昀的脸,还有嘴唇,想起这双唇到底做过什么事。
他就会出神,脸颊发烫,喉咙也像被堵住了一样。
他甚至觉得,身体里的某个地方,也在隐隐发烫。
姜灼野慌忙将脸扭过去一点,不再与薄昀对视。
本来架起的气势,也一下子软了下去。
薄昀注意到了姜灼野的不自在,他嘴角弯了下,身体却前倾得更近。
他问姜灼野:“就因为那天的事情吗?因为我替你*了?”
“你这人……”
姜灼野真是受不了,他不可置信地看了薄昀一眼,不敢相信薄昀这种平日里最为死板正经的人,怎么能混不在意地把这种话说出口。
“如果你因为这个生气而对我一直甩脸色,我觉得我非常冤枉,而你,也真是幼稚得要命,”薄昀冷淡地望着姜灼野,“你那天爽得都在我手里发抖,现在却摆出受害者的样子,未免太虚伪了。”
姜灼野快气死了。
“你……”
他咬牙切齿地看着薄昀,却又一时找不到反驳的点,最后只能憋出一句:“我又没让你帮我,是你自己……”
“是,”薄昀冷冷地接话,“所以我是自愿的,也没有装作被你欺凌的样子。倒是你,这么一点微不足道的事情,也对着我冷脸了这么多天,你是不是拿我脾气想得太好?”
“姜灼野,”他稍微压重了一点声音,“你到底损失了什么,值得你这么在意,我是拉你跟我上床了吗?还是掠夺了你可怜的童真?”
他有点叽嘲地注视着姜灼野。
姜灼野说不出话。
因为薄昀说得是对的。
被男性伴侣“服务”了一下而已,说来也算不上大事。
他之所以这么回避,除了难堪,愤怒,更多的却是……
他注视着薄昀那双开合的嘴唇,根本无法集中注意力。
室内的灯光太昏暗了,给薄昀镀上了一层黯淡的金光,眉眼,唇线,棱角,都分外清晰。
还有薄昀身上的香水气息,那种带着淡淡苦涩的香气。
都在这个黑暗的空间里不断放大。
这让姜灼野很难集中注意力。
尤其是薄昀说着话,似乎有点焦躁,舌尖从唇上舔了一下。
而薄昀的膝盖,也像无意,像有意,蹭着他的膝盖,大腿,甚至更加往上……
一瞬间,姜灼野脑子都变得有点浆糊。
他甚至没有意识到,薄昀的声音已经停了,正在审视地看着他。
“还是说,你是在害怕自己对我上瘾?”薄昀的声音从上方传来。
“你胡说什么,你以为你是谁啊!”
姜灼野这才回过神,下意识反驳。
但很快他就发现自己现在说什么都非常无力。
因为随着薄昀的视线,他也注意到了自己下身的异常。
“我……”
这让姜灼野一下子非常被动,也非常丢脸。
在这种铁证如山面前,他说什么都太过虚伪,太过苍白。
这让姜灼野一下子噤声如鹌鹑,难堪得不行。
“你看……”薄昀露出一个近乎怜悯的眼神,“不过也正常,你这个年纪确实容易躁动。”
他看着姜灼野,姜灼野躺在他身下,脸色惨白,看着十分可怜。
但又有什么用呢?
他很清楚,二十岁的年轻男孩的身体,比初春的花蕾还要敏感,尤其前几天他们刚有过最亲密的行为,他只要做出任何一点刻意的举动,都会让姜灼野回想起那个潮湿的夜晚。
再加上一点灼热的酒精,带有煽情作用的香薰,半醉半醒之间。
姜灼野会起反应,真是再正常不过。
“姜灼野。”薄昀收敛起轻慢的态度,换上了一副认真温和的面孔,他的视线从姜灼野的身下,移到姜灼野的脸上,与那双青涩不安的眼睛对视。
他轻声说:“欲望不是什么洪水猛兽,我帮你疏解,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我都没有介意,你也不用要死要活。这只是两个男人,两个未进化完全的雄性一点互相慰藉,谁让我们天生就有这种弱点。所以这也代表不了什么。你不会因此就爱上我,也不会在我面前丧失城池,抬不起头。三年后,婚约解除,我们依旧可以各走一边再不相干。”
他一边说,一边将细长的手指,搭在了姜灼野的裤子上。
他素白的手指拉住了姜灼野的拉链,却又停住。
薄昀注视着姜灼野,他这种素日里不苟言笑的人,此时在昏暗的灯光下,勾住另一个人欲望的绳索,也会带着一种轻佻与下流。
但禁欲者放浪,本就是一剂最强烈的春Y。
“所以,现在我给你一个机会,诚实地告诉我,”薄昀低声问,“要我帮忙吗,姜灼野?”
姜灼野说不出话。
他才二十岁,看着叛逆却最为安静安分,他最过分的举动,不过是十八岁贴着Ryan的信纸,轻轻吻过那个名字。
可现在,他坐在硬质的地板上,额角渗出了一点细汗,失神地盯着薄昀。
他像落入笼中的雪白小鸟,也像被剥出蚌壳的珍珠。
“要吗?”
薄昀又问了一遍,而这一次他更为过分。
他已经彻底放开了对姜灼野的钳制,而是俯下身,将那张清俊冷淡的脸,凑到了姜灼野隐秘的腰腹处。
而后,他仰起脸,直勾勾地看着姜灼野。
雨声骤然变大,躁动得敲击着窗户,下得连绵不绝,像是可以藏起一切隐秘的叙事。
空气里暧昧的依兰花香气似乎更浓了,跟薄昀身上清苦的香气混合在一起。
姜灼野脑海里的弦崩然断落。
他按住了薄昀的后颈。
松子茶
帮薄昀证明一下,他没下药,就是加了点烈酒,暧昧的香薰,纯纯靠氛围的煽动还有男色去勾到了老婆】
30.破罐破摔
姜灼野彻底灵魂出窍了。
他躺在冰冷的地板上,身下是薄昀的外套,但是雪白的腿,还有一截窄瘦的腰,全都暴露在空气里。
看上去还是非常不堪。
这让他有点无地自容。
但是对上薄昀镇定自若的视线,满不在乎地伸出舌尖,舔了下微微有点红的唇角的样子。
他又有种破罐子破摔般的麻木。
连薄昀来抱他去洗澡,他也懒得反抗。
他泡在温热的水里,水波一层一层漫上身体。
他一只手撑在浴缸边缘,挑着眼看向薄昀,有种说不出的餍足后的慵懒与性感。
他问薄昀:“要帮你吗?”
薄昀倒是有点诧异,他坐在浴池边,垂眼看着姜灼野。
“这么礼尚往来吗?”他语气平平,听不出是闲聊,还是嘲讽。
姜灼野耸耸肩,十分平静,反正事已至此,他也懒得要扭扭捏捏的。
人的底线就是这么容易跌破的。
从APEX Club回来,他处处避开薄昀,一是觉得薄昀无耻又下流,二就是怕自己意志力薄弱,与薄昀犯下十恶不赦的罪行。
可现在,十恶不赦的大错已经铸成了。
他刚刚在薄昀这个“仇敌”的手里高c了两次。
再来装冰清玉洁就有点烦人了。
也许就像薄昀说的,他们就是这种沉湎于欲望的生物,身上全是弱点,所以如此容易上勾。
他看向薄昀,一只修长的腿从浴缸里伸出来,架在边缘上,弄湿了薄昀的裤子。
“不然呢?”
姜灼野还是有点烦躁,撑着头的那只手抓了抓赤红的头发。
“没道理我自己一个人爽了,放你当苦行僧吧。”
他有点嘲笑地看着薄昀:“你打的不就是这个主意吗,说是与我互相帮助,既然是互相,怎么可能只有我一个人得好处。”
他一边说,一边下巴微微抬高,似笑非笑地望着薄昀,像是在嘲讽薄昀的假正经。
薄昀也没否认,他的视线掠过姜灼野的全身,姜灼野一头柔顺张扬的红发,躺在水池里,皮肤雪白,倒是真的更像小美人鱼了。
从水中游出,不知死活地诱惑并不善良的君王。
薄昀的眼睫眨了眨:“今天不用,以后再说吧。”
以后。
姜灼野琢磨着这个词,还是觉得有点可怕又荒谬。
他跟薄昀,这种下流关系,居然还能有以后。
但是想起薄昀刚刚灵活的唇舌,他确实又很难说不。
一次是意外,两次是意外,但发生第三次,就只能说是半推半就了。
他必须承认,他确实也很经不起薄昀的挑逗。
姜灼野无奈地在心里叹了口气,又突然抬眼盯着薄昀,轻笑了一声。
他问道:“你这人还真是挺虚伪的,跟我结婚的时候明明死活不愿意的样子,也信誓旦旦不会碰我一根指头,现在结完了,想起来自己得遵守协议,不能沾花惹草,就又后悔了吗?”
他放下了腿,上半身却支起来,真像一尾诡魅的人鱼一样靠近薄昀。
他自下而上打量薄昀,红色的发丝贴在脸上:“说吧,我的长相和身材是不是很合你胃口,你千方百计来邀请我?”
姜灼野说得很笃定。
他完全没有准备接受否定的答案。
其实他更想说的是薄昀“勾引”他。
本来就是,他都这么努力回避了,薄昀却还非要撩拨他。
薄昀低眸看着姜灼野,也没打算否认
他说:“你的外貌确实还不错,这也算有口皆碑。”
“哼。”
姜灼野脸上浮现出得意,他趴在了浴池边缘,透明的,波动的水面之下,他后腰的纹身像活过来了一样,格外艳丽。
泡着热水还是很舒服的,他微微眯起眼,闲聊一样问薄昀:“你是不是之前有很多合拍的床伴啊,所以才这么忍受不了吃素的生活,对我都下起手了?”
这真是本世纪最大冤案。
薄昀想。
他倒也宁愿自己纵情深色。
但他没有正面回答姜灼野的问题:“你如果愿意这么想,也可以。”
“呵。”
姜灼野嘲笑得更大声了,他微睁着眼,有种年轻人的得意与轻微的鄙夷:“下流东西。”
但是不久后,姜灼野还是跟这个下流东西滚在了一起。
破罐子破摔后,姜灼野也体会到了与合法伴侣“互帮互助”的好处。
但他像是掩耳盗铃,又或者是他们这种纯情男大还是有点放不开。
姜灼野不跟薄昀上v床。
他跟薄昀说好了只是互相帮忙,就像男生宿舍偶尔互相帮忙打一发。
他们可以爱抚,拥抱,让薄昀放肆地di在他的腿间。
但除此以外,就不可越界。
“自欺欺人。”薄昀对他的行为如此评价道。
说这话的时候,姜灼野正坐在薄昀的腿上,屋子里已经开了暖气,所以姜灼野只穿了一件白色衬衣。
就这一件也不好好穿,松松垮垮挂在身上。
薄昀一脸正经,衣冠严整得像是能出席会议,但是手上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他讥讽姜灼野:“你是在为谁守身如玉呢,准备把珍贵的第一次留给谁,你的初恋吗?”
但话还没说完,就被姜灼野拍了一巴掌。
不重。
轻得像调情,却又带着警告的意味。
姜灼野居高临下地望着薄昀,要说他多生气也没有,但他讨厌薄昀这样嘲讽又轻率的口吻。
“反正不是你。”
他对薄昀道。
他冷笑一声:“做不做,不做就滚蛋。”
薄昀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那眼神看着就像要翻脸,似乎在考虑把姜灼野用什么姿势扔出去比较好。
但最后,他只是闭了闭眼,忍耐了下来,却又凑上前去,咬住了姜灼野的喉结。
厮混结束后,姜灼野一点留恋也没有,就从薄昀身上下来了。
他熟练地打开窗户,又往空气里喷洒香水掩盖气息。
说来羞耻。
他们今天并不是在家里,而是在薄昀的办公室里。
薄昀今天要加班,他下了课就来找薄昀,本来薄昀在旁边处理工作,他在旁边玩游戏,相处得也算平安无事,堪称十分体面的一场“幽会”。
可是仅仅只是吃了个夜宵,两个人也不知道怎么就滚在了一起。
薄昀熟练地脱掉了他的裤子。
他也熟练地扯坏了薄昀的袖扣。
真是……堕落啊。
姜灼野想。
他转过身,看见薄昀在点烟,很细的一支,烟味并不浓,也不呛人,猩红的火苗一闪而过。
薄昀轻轻吸了一口,眼睫微垂,不知道在想什么。
姜灼野看了一会儿,走过去,也从薄昀的烟盒里拿了一支,同时对薄昀伸出手,“火给我?”
薄昀却皱了皱眉,抬头看他:“你会抽吗?”
姜灼野不置可否。
不会。
说来也是引人发笑,他喜欢收集打火机,却不爱抽烟。
只是现在他也没那么排斥烟味了,薄昀的烟味道又淡,他有时候也想试试。
看姜灼野仍然摊着手,薄昀划开打火机,凑到了姜灼野的嘴边。
姜灼野咬着那支烟,看了薄昀一眼,才低下头去。
猩红的火舌在烟头一舔。
姜灼野深深呼吸了一口。
他确实不太会抽烟,一抽就咳嗽了一口,不过薄昀的烟确实比较好入口,他没多久就适应了。
“抽烟容易早死,”薄昀不冷不淡地说了一句,“你最好别染上这习惯。”
哈。
姜灼野讽刺地看了薄昀一眼,意思是你也好意思说这话。
薄昀却满不在意地夹起烟又抽了一口:“我不一样,我没打算活太久。”
呵呵。
姜灼野一个字也不信。
等房间里味道散得差不多了,他又把窗户关起来,同时从薄昀的冰箱里去拿饮料。
但是当他坐下来倒进冰杯的时候,他听见薄昀说。
“对了,你过几天要跟我回爷爷那里一趟。”
姜灼野有点疑惑地抬起头。
他第一反应是不是那个狗屁大师又说了什么东西。
薄昀爷爷又想到了新的封建迷信。
但是他却听见薄昀说:“下周是我爷爷的生日,而我奶奶的生日跟他离得也很近,所以每年我爷爷会让我回去待几天,今年你跟我结了婚,也是我们家的一份子,所以你也要去。”
这话题也太急转直下了。
姜灼野一时有点呆愣。
因为他知道的,薄昀的奶奶十几年前去世了。
但他不知道,原来薄昀爷爷的生日与奶奶靠得这样近。
而他听说过,薄家两代人,夫妻感情都十分恩爱。
不过他也没拒绝。
这既然是薄昀家的传统,那他作为薄昀的合法伴侣,自然也没什么好推拒的。
“好。”
“那我后天去学校接你,我们直接去爷爷家。”薄昀说。
“我要准备什么吗?”姜灼野问,他这时候倒是紧张起来,说起来,薄昀爷爷的生日从来没有大操大办过,也不用小辈上门恭贺,他一时间还真不知道自己该带什么礼物,“你爷爷喜欢什么礼物啊?”
薄昀却摇摇头:“不用,我们回去陪他吃一碗长寿面就好。他不喜欢过生日,倒是奶奶的生日。他很重视。”
姜灼野将信将疑,但是回去以后,他还是打电话给他哥,让秘书准备了一份贺礼送过来。
松子茶
薄昀,吃上了又没完全吃上
20-30
同类推荐:
绿茶女配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综英美]七分之一的韦恩小姐、
阳间恋爱指北[综英美]、
幼驯染好像黑化了怎么办、
死对头为我生崽了[娱乐圈]、
[综英美]韦恩,但隐姓埋名、
家养辅助投喂指南[电竞]、
[足球]执教从瑞超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