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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30

    21、彩虹糖


    家里有钱有势的在德新高中并不少见, 不过这里面又分为两批,一是家里有势的, 这些家庭的小孩因为严苛的家教, 都被管束得相当谨慎持重, 平日里很是低调, 避免坑爹。


    还有一类就是家里有钱的,而且是那种短时间里暴富起来的家庭, 这类家庭的小孩以前受过欺压,现在有了倚仗, 便在校园里作威作福欺负弱小,但是真的遇到牛逼的大佬, 譬如上一类家庭的小孩, 他们也是不敢太过分, 避着走的。


    姚武便算第二类, 欺软怕硬他是行家, 平日里他很看不惯谢随, 谢随家里什么都算不上,光凭拳头硬, 怕他个屁啊,自己家里有钱,欺负死他!


    然而,这次事情却让姚武看明白了,谢随牛逼,不仅靠拳头, 还因为他身边有一帮讲义气的兄弟,而这些兄弟里,不少人家境都很不错,无论谢随落到何种境地,他们都会无条件地站在他身边。


    而姚武自己呢,那些过去跟着他吃喝玩乐的所谓“哥们”,在他出事的时候,没一个站出来帮他出头。


    谢随把他叫到天台去的时候,那些“哥们”畏畏缩缩地推说自己有事,不敢跟着他一起去天台壮大声势,还是姚武提出,跟他一起去的每个人都有钱拿,这才勉强叫了几人上天台。


    天台,狂风呼啸着,谢随站在阶梯边,居高临下地望着他,宛如看着一条丧家之犬。


    他身边的丛喻舟几人,坐在栏杆上,神情很不屑。


    “谢随,不想道歉也行。”


    姚武知道谢随的性格,绝对不会道歉,所以他早就想好了整治他的后招——


    “听说你玩赛车挺厉害,咱们赌一局,你赢了,这件事一笔勾销,如果你输了,你以后见着我,都给我绕路走。”


    丛喻舟几人笑了起来:“就你这怂货,还想跟我们随哥赛车?”


    “敢不敢,一句话。”


    谢随走到他面前,面无表情道:“可以,但是修改一下。”


    姚武问:“修改什么?”


    “如果你输了,转班,学校见我绕道走,少他妈在我面前晃。”


    姚武早就已经谋划好了,所以满口答应了下来。


    他离开以后,丛喻舟对谢随说:“情况不对劲,就那种家伙敢跟你玩赛车,肯定没安好心,指不定背后会使什么阴招。”


    谢随漫不经心道:“背后对老子使阴招的人还少了?”


    这些年摸爬滚打,什么招他没领交过,还不是这么过来了,他谢随怕过谁,他什么都不怕。


    放学的时间,谢随和几个朋友从教学楼出来。


    寂白推着车从自行车棚出来,停在梧桐树下,显然是在等他。


    看着她咬着下唇欲言又止的模样,谢随无可奈何地回头问:“赛车的事,谁给她讲了?”


    蒋仲宁手肘推了推丛喻舟,丛喻舟瞪了他一眼,解释道:“不是,随哥,主要这个寂小白套话功夫一流,三言两语就让她绕进去了,实在没办法啊,随哥,这丫头不简单,你要跟她周旋得长二十个心眼才行啊。”


    谢随翻了个白眼,一小丫头,还能把他吃了不成?


    几个哥们推推搡搡地离开了,谢随散漫地溜达到梧桐树下,顺手把寂白的车给推走了:“已经决定的事,就不用劝了,我不会听。”


    寂白抿抿唇,还没开口,却见他眯起眼睛望着树梢,温柔地说道:“我只听我女朋友的话,当我女朋友,什么都听你的。”


    “”


    他绕来绕去,就绕不开这个事了是吧!


    “谢随,一句话就能解决的事情,为什么要闹这么大。”


    寂白有时候,真的很不能理解谢随,他总是把简单的问题复杂化。


    谢随没接话,她继续道:“对不起三个字,有这么难吗?”


    “叮!”谢随打了打清脆的车铃:“你再多说一个字,我会生气。”


    他这话说得平静,眼底已经蓄了不满的情绪。


    寂白的手握了握拳,又缓缓地松开,最后,还是忍不住低声嘀咕道:“你要是觉得拉不下面子,我我去帮你道歉,总行了吧。”


    只听“砰”的一声,谢随将自行车狠狠地往路边一掷:“你听不懂我的话,还是觉得老子不舍得骂你,让女人去帮我道歉,我成什么了!”


    周围有不少同学,都被突如其来的动静惊了惊,朝他们投来好奇的目光。


    寂白被他突然凶了一下子,眼睛瞬间红了,她一言未发推起自行车。


    自行车的椅子都歪了,骑也骑不了,她推着车气呼呼地往前走。


    她放心不下他到处去和人赛车,怕他真的出意外,现在反倒成了她不好了


    寂白觉得自己真的是瞎操心,家里的问题都自顾不暇,还去到处管闲事,人家根本不买账,还凶她。


    爱怎样怎样,就算出事了,也跟她没有关系,她又不给他当老婆,管他那档子玩意儿会不会白瞎了!


    谢随原地站了几秒钟,摸着额头,心情烦躁至极。


    看着她眼睛泛了红,他瞬间就后悔了,心疼了,恨不能给自己一巴掌。


    该死!


    他纠结了片刻,还是小跑着追了上去,夺过了她手里的自行车,检查坐垫,沉声道:“还没太严重,我给你修好。”


    “走开!”


    寂白看也不看他,夺车欲走,可是谢随也没有松手,两个人僵持不下。


    “小白,你知道我脾气不好,你原谅我一次,行不。”


    寂白急促地呼吸着,垂首不说话,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委屈了。


    寂绯绯在家里作天作地,威胁她污蔑她,她都从来不委屈,可是面对谢随,哪怕有一点点的不顺遂,都会让她的心思格外敏感。


    谢随握住了她纤细的手腕,用力地攥着,低声恳求道:“我以后不会了,再也不会了,我他妈再这样,我”


    他从包里摸出折叠刀,递到她的手里:“你捅我一刀解气。”


    “”


    神经病!


    寂白将折叠刀和自行车一起往他怀里一推:“修好了还我,然后不要出现在我面前了。”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谢随低头看着自行车歪斜的座椅,微微蹙起了眉头,跟着骂了声王八蛋。


    身后几个看热闹的哥们骑着车走过来:“哟,随哥骂谁呢!”


    “骂我自己。”


    丛喻舟笑了起来:“随哥你这认错的姿势,还他妈动刀子了,真的牛逼,哥几个服。”


    “想死吗。”


    “随哥,女孩子不是这么追的,别说还没追到手,就是追到了你都不能凶,你一凶,人家就哭,那最后心疼的还不是你自个儿吗,你得温柔,惹人家生气了,你就得送礼物,赔礼道歉。”


    “送礼物?”


    “对啊,你看看那些给你送礼物的女孩,可不就是为了讨你喜欢吗。”


    谢随若有所思地想了想,忽然明白了什么,推着车加快步伐离开:“晚点去拳室,不用等我。”


    ……


    次日清晨,寂白提前了半个小时出发,步行来到了学校,权当是锻炼身体。


    冬日早晨白雾弥漫,空气中漫着淡淡的水雾颗粒,这并非是空气污染的霾,像是加湿器里打出来的轻薄细腻的柔烟,令人神清气爽。


    寂白走进校园的时候,阳光已经从正东方逸夫楼顶冉冉升起了。


    她经过自行车棚,无意间朝里面瞥了眼,第二排她固定停车的位置上,粉白的自行车规规矩矩地停靠在那儿,车身干净如新,就连轮胎的铁丝都被擦拭得锃亮。


    她走到自行车边检查了一下,坐垫已经被调整的四平八稳,车链子上也刷了润滑油,车胎加足了气。


    整个自行车焕然一新。


    她还算满意地拍了拍车坐垫。


    车篮子里好像装了什么东西,寂白伸手将篮子里的小瓶子拿起来,居然是一盒彩虹糖。


    瓶子上贴着一张便笺纸,写着三个字——


    “对不起。”


    少年的字体便如同他的性格一般,张扬不羁。


    原来他会说这三个字,还以为骨头多硬呢。


    寂白从瓶子里磕出一颗彩虹糖,彩虹糖顾名思义,七种的颜色的糖粒,像药片一样,不同颜色的糖片的味道也不一样。


    寂白知道,谢随不喜欢吃甜点,可是独独喜欢彩虹糖。他上一世说过,彩虹糖在吃进嘴里之前,你永远不会知道那是什么味道,是酸的、甜的,菠萝的还是草莓味的


    操蛋的人生,偶尔也需要一点惊喜,不是吗。


    就像他那天下午无意间拐到民生路24号,从副食店出来,买了包烟,烟叼在嘴里还没点燃,不早一刻也不晚一刻,寂白穿着病号服,浑浑噩噩地扑过来,晕倒在了他的脚边。


    那是他这几年平淡如水的人生里吃到的第一颗彩虹糖,草莓口味的。


    后来他很喜欢喂她吃彩虹糖,无论是在她拉琴的时候,还是看电视的时候,甚至,在她奄奄一息的时候


    他喂她吃的最后一颗彩虹糖,也是草莓味的。


    寂白看着那盒彩虹糖,眼睛有些红,她知道自己不太适合过多回想上一世的事情,因为对这个世界上的人来说,那些都是没有发生的事情,那些深刻而悲伤的情绪,也只不过她庸人自扰而已。


    寂白揉了揉眼睛,将彩虹糖小心翼翼地揣进了包里,转身回了教学楼。


    楼顶,谢随和丛喻舟他们趴在阳台上,朝楼下观望着。


    周遭漫着晨雾,看得不是特别清楚,丛喻舟很兴奋地拍着他的肩膀说:“看样子,寂小白是收下了,这下可以放心了吧,随哥。”


    谢随嚼着口香糖,眉心微蹙着,漆黑的眸子里蕴着深沉的底色。


    不知道是不是他看错了,女孩转身的时候,好像抹了抹眼泪,雾气太朦胧,他看不真切。


    他呼出一口白雾,丝丝缕缕的疼意漫入五脏六腑。


    22、不用怕


    姚武组的局, 他却不需要亲自上阵,而是请了人帮他比赛。


    见面的地点是在回虎山半山腰的断崖边, 萧瑟的山风呼啸着, 回荡在峡谷里宛若百鬼哭嚎。


    谢随从车里走出来, 遥遥地望见姚武几人不耐烦地倚靠在车边, 已经等候多时了。


    “谢随,迟到了啊。”


    谢随漫不经心道:“又他妈不是上课, 还管迟到不迟到?”


    姚武吃了一瘪,讪讪地说:“既然是我约的局, 那就由我来定规矩,没意见吧。”


    “随便。”


    姚武和周围几个男孩交换了眼神, 说道:“玩速度你是专业的, 今天我们换个花样玩玩。”


    “你想玩什么?”


    “玩命。”


    姚武回头招招手, 车边, 一个穿着白色的赛车服, 脖颈边有纹身的男人走了出来。


    “看到前面的悬崖了, 就往那儿开,速度不能低于80码, 谁他妈先停,算谁输;相反,到最后谁越靠前,谁赢。”


    此言一出,丛喻舟脸色变了变,不过他还是没有露怯, 冲姚武道:“行啊,我们随哥陪你玩命,你他妈也该拿出点诚意来,亲身上阵啊,请人玩算几个意思。”


    姚武道:“咱们之前说好了,我约的局,规矩也是我来定,能玩就玩,不能玩就他妈乖乖给老子道歉。”


    “你定规矩也不能瞎定吧”丛喻舟还想说什么,谢随回头的眼神止住了他。


    “行,就按你的规矩来。”


    姚武眼角露出狡诈的笑意,觉得这次他妈总算能把谢随嚣张的气焰按下去了,他花了大数目请人来比这个局,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他很有信心能赢谢随。


    谢随二话没说,上了车。


    姚武拿出手机准备录视频,同时也没忘叮嘱他雇的纹身男:“给我往死了开,越往后,钱越多,拖死他。”


    纹身男点了点头,看样子也是下了决心,要钱不要命。


    丛喻舟实在不放心,拉开副驾驶的门准备坐进去。


    谢随却提前一步锁了门。


    “随哥,我跟你一起。”


    “不用。”


    “随哥!”


    谢随偏头望向他,黑漆漆的眸子里暗流涌动:“你站在边上看就好,下次带你,乖。”


    “”


    谢随越是认真的时候,就越是喜欢用轻浮这样的口吻说话。


    丛喻舟愿意跟他,他心里是感动的,但这是他的局,也是他的命,更是他无可遁逃的人生,他避无可避,只能面对,但毋须拉别人下水。


    姚武走到了马路中间,拿着手机对着两辆赛车,拍下特写镜头,嚷嚷道:“开始了!走!”


    谢随启动引擎之后,方向盘一歪,朝着姚武撞了过去,姚武吓得魂飞魄散,张牙舞抓地叫着:“你干什么!”


    然而谢随只不过和他开个玩笑而已,在他身边绕了个弯,驶了出去,但姚武却差点吓尿了。


    蒋仲宁丛喻舟等人笑了起来:“就这点胆子,你他妈还跟我们随哥玩命呢。”


    姚武爆了几句粗口,眼角显出戾气,心说待会儿有你好看的。


    公路的尽头是一道九十度直角的转弯,且这段路护栏缺损,很多车经过此地都会放慢速度,以确保不会因为巨大惯性而跌落山崖,即便是最优秀的赛车手,也不敢在这条路上无所顾忌地开车。


    但今天,玩的就是心跳。


    谢随将车速控制在八十码,而纹身男也将车身保持与他并行,甚至要慢上几码。


    谢随透过车窗望了望他,他冲谢随咧嘴一笑,看样子是要死拖着他了。


    谢随稍稍踩了一脚油门,将距离拉开,而纹身男眼见着便要落后于他了。规则说的是最后谁越靠前,谁赢,因此一味地放慢速度也不行,姚武看着有些急了,拿着对讲机大喊:“跟上去!追上他!”


    纹身男没办法,只能跟着一脚油门踩下去,追上了谢随。


    谢随的速度已经加到了九十码,极速奔驰在那条笔直险峻的公路之上。


    纹身男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了,眉心紧簇,只能全力追着他,却又不敢加快速度超过他。


    姚武拿着望远镜,远远的看着两辆并行疾驰的跑车,眼见着悬崖近在咫尺,而谢随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最后一百米、五十米、二十米……


    纹身男已经有些露怯,他本能地点住了刹车,可是对讲机里姚武刺耳的声音传来:“今天要是输了,你他妈一分钱都别想拿到,他停下之前,你不准停!”


    纹身男想着姚武给他开的高价,他狠了狠心,终于还是踩下油门,追上了谢随。


    眼看着公路弯道的悬崖已经近在咫尺,谢随的目光平视正前方,漆黑的眸子波澜不惊,他依旧没有减速。


    纹身男时而看看他,又看看前面咫尺之距的深渊,心跳加速,全身的血液沸腾汹涌。


    二十米、十米、五米……


    他终于受不了这种刺激的挑战,猛地大叫了一声,一脚踩下了刹车!


    轮胎与公路划出一道尖锐的“嗞拉”声,而在他停下来的下一秒,谢随也踩下刹车。


    他前面的公路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深不见底的悬崖,缭绕着白雾,车身已经有三分之一驶出了断崖!


    丛喻舟和蒋仲宁悬着的一颗心骤然放松,大骂着谢随他妈的不要命了,冲过去将他从车里拉出来,推搡着他,也拥抱着他,紧张激动的心情难以平复。


    纹身男的车头与谢随的车尾差了约莫两米的距离,他从车里下来,全身的力气仿佛是被抽空一般,撑着车身,差点他妈的吐了!


    姚武跑过来,难以置信看着谢随驶出悬崖三分之一的车身,无话可说。


    面前的谢随,那冷峻的眉弓之下,深邃的眸子里凝结着死亡的气息。


    亡命之徒。


    他回头骂了纹身男几句,便让手底下的人开着车离开了。


    他和谢随的赌约很多人都知道,脑门上的伤算是白捱了,不仅如此,他还要申请转班,并且以后在学校里看见谢随,避着走。


    经过这次事件,姚武也清楚地认识到,谢随那样不要命的家伙,他是真的惹不起他。


    从回虎山公路回来的路上,蒋仲宁开车,丛喻舟坐在副驾驶,而谢随一个人坐在车后座,沉默着,一直没有说话。


    丛喻舟透过后视镜望向他。


    他的手撑着挺阔的额,脸色沉静,飞速流过的路灯在他的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谁能真的不要命,刚才生死之际走一遭,他心里应该也不平静吧。


    丛喻舟没有打扰他。


    谢随终于摸出手机,拨出了一个号码。


    寂白手机响起来的时候,她正在吃饭。


    “喂。”


    “请问是哪位?”


    电话那端没人吭声,只有风在呼啸。


    “喂?”


    “我听不见你说话。”


    “咦?”


    女孩的声音就像温软的棉花糖,黏黏的,穿过他的耳膜,震颤着他孤独的心灵。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如此渴望听到她的声音。


    方才在生死边缘走过这一遭,看着漆黑无边的悬崖深渊,他心头升起一阵无名的恐惧。


    生死相隔,此生永不复见。


    这阵剧痛仿佛来自于灵魂深处,像刀子一样剔刮着他的心,他的眼睛蓦然便红了。


    “白白,是谁的电话?”


    “不知道,妈妈,可能打错了。”


    电话里传来一阵冰冷的忙音,谢随放下手机,揉了揉眼角,平复着心里翻涌的情绪。


    而第二天上午,那段视频在学校里传遍了。


    当寂白从班级群里看到那段亡命飙车的视频,看到车头几乎驶出悬崖之后骤停,谢随从车里走出来的画面,她感觉自己的心脏被一双巨大的手掌扼制住,无法呼吸


    没错,上一世发生的车祸事故,谢随的车冲出了悬崖,搜救人员找到他的时候,满身的鲜血,虽然最终还是保住了一条性命,但他已经形同废人。


    提前了吗,他避过一劫了吗,还是只是巧合!


    无数疑问缠绕着寂白,她心很乱,同时也渐渐明白,谢随所经历的一切,怨不了任何人,都是他自己一手造成的!


    她想到昨天接到的那个无名的电话,听见里面传来瑟瑟的风声,她的心突然揪紧了。


    她放下手机,冲出了教室。


    殷夏夏不明所以,见她神情不对劲,也连忙追了上去:“白白,快上课了,你去哪里啊?”


    寂白没有回头,径直上楼,来到了十九班教室门前,迎面便撞见谢随拎着水杯走出教室。


    两个人狭路相逢,面面相觑,寂白一张小脸因为愤怒,胀红不已。


    谢随嘴角忽而绽开了一抹微笑,一句“来找我”还没问出口,寂白加快步伐走到他的身边,扬起手便是一巴掌


    她现在一切行为都已经不受理智所控制,只想好好发泄心中的郁愤,却在巴掌距离谢随脸颊不过分寸之际,停了下来。


    她从来没有打过人,也狠不下这个心。


    即便是可恶至极如寂绯绯之流,她都从来没有想过伤害她的身体,当然,她更多是出于不屑。


    周围不少经过的同学瞪大了眼睛,惊愕地望着寂白,她居然居然敢对谢随动手!


    天知道,她哪里来的熊心豹子胆。


    谢随的脸色冷了下去,侧眸望了望她的手,白皙柔软的掌腹里缠绕着柔顺的纹路。


    所有人都以为寂白死定了,哪怕她这一巴掌没有扇下去,但谢随是什么人,他能轻易放过她吗。


    令人未想到的是,下一秒,谢随握住了她的手背,轻轻一按,让中止的那一巴掌,稳稳地扇在了自己的脸上。


    “想打就打。”


    少年低垂着眉眼,漆黑的眸子凝视着她,声音柔和——


    “不用怕,你是我永远不会还手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千字收益榜第一,决定更啦,希望不会掉排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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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3、轻蔑


    自从那件事以后, 寂白有意疏远了与谢随的接触。


    回想上一世,她每每翻阅谢随保留下来的关于那场事故的新闻报纸, 看见报纸上那辆弯曲变形的赛车被人从山崖下拖上来, 都觉得心惊胆战。


    她无法确定, 那场事故究竟是人为还是意外, 甚至不知道经历姚武这次事件之后,他究竟有没有躲过一劫。


    上一世的寂白, 中学阶段与谢随几乎没有任何交集,很多信息都是后来从他只言片语的口述中得来。


    而现在, 她和谢随的交集慢慢变多,她无法预料未来的结局会导向何方, 她害怕这种不确定性, 因为她现在唯一能够左右的仅仅是她自己的人生。


    寂白遇到陈哲阳的那天, 是冬日里少有的艳阳天。


    她打开自行车锁链的时候, 听到一个清朗的嗓音从她身后响起来:“寂白?”


    寂白回头, 只见陈哲阳单肩背着书包, 推着自行车立在她的面前,他还是少年时的模样, 黑白分明的眼睛,英俊清秀的五官,一双微微上挑的桃花眼,带着春暖花开的微笑:“没想到啊,来德新高中的第一天,就遇到你了。”


    陈哲阳是寂白的青梅竹马, 也是她在青春岁月里,唯一喜欢过的男孩子,当然,是那种默默放在心底的喜欢。


    陈哲阳非常优秀,高二那年转入德新高中,于是接下来的两年时间里,他稳居学校年级第一的宝座,直到高考,成为了本市的理科状元。


    他家境优渥,典型的富家公子,翩翩如玉,谨言慎行,拥有良好的教养。和女孩接触的时候,他极有绅士风度,让人如沐春风。


    任何女孩都没有办法抵抗这种男孩的诱惑力,包括青春时期情窦初开的寂白,在高考之后的那个晚上,陈哲阳对寂白告白了,两个人考上了同一所大学,理所当然地在一起了。


    寂白甚至觉得,陈哲阳是她灰暗人生里唯一的一抹亮色。


    直到后来…


    陈哲阳一次又一次地劝说寂白去医院给寂绯绯输血,安慰她,告诉她这些都是你应该做的,我喜欢的寂白,是个温柔善良的女孩子,一定不会不管姐姐的死活。


    直到寂白奄奄一息之际,陈哲阳才把真相告诉她——


    陈哲阳喜欢的人是寂绯绯,因为寂绯绯很柔弱,能够满足他所有王子和英雄的幻想。


    他之所以选择和寂白在一起,也是为了用这种方式,默默地陪伴在寂绯绯的身边,他觉得自己非常伟大,甚至勇于为爱情而牺牲自己的幸福。


    后来,他无数次地劝说寂白去输血,一开始连哄带骗,到后来道德绑架,甚至是强硬地将她拖到医院。


    为了成全他那自以为伟大的爱情使命,他牺牲了寂白。


    他和父母、和寂绯绯一样,本质上都是打着感情牌吸血的魔鬼


    “咦,小白,你不认识我了吗?我是哲阳哥啊。”陈哲阳揉揉后脑勺:“咱们都有好多年没见面了,怎么,你不认识我了吗?”


    寂白眼角微冷,淡淡道:“怎么会,我怎么会不认得哲阳哥。”


    他那张伪善可恶的脸,化成灰她都认得。


    “没想到一晃这么多年,你都长这么高了,都快认不住来了。”


    陈哲阳走过来想要伸手摸摸寂白的脑袋,不过寂白敏捷地避开了。


    感受到寂白对自己的冷淡,陈哲阳有些不解:“怎么,多年不见,跟哲阳哥生疏了吗?”


    “人都会改变。”寂白转过了身:“我也不是以前的我了。”


    上一世的寂白喜欢陈哲阳,明明白白,陈哲阳心里也知道,所以他一直吊着寂白,直到下定决心“为爱牺牲”,他才选择向寂白“告白”,那时候寂白以为自己的爱情降临了。


    她沉浸在爱情的惊喜中,却不会想到,这会是一场骗局。


    寂白推着车离开,陈哲阳一直陪在她的身边,和她一起走出了校园。


    “对了,明天我们寂陈两家要一起吃饭,这件事你知道吗?”


    “不知道。”


    “那就当我提前告诉你吧,到时候你一定要来啊,还有你姐姐。”


    说到寂绯绯,陈哲阳的神情都温柔了许多:“对了,她的病情好些了吗?也真是可怜,生了那样的病,白白,作为妹妹你可以要照顾她啊。”


    寂白心里想着,上一世她怎么就那么蠢呢,看不出来陈哲阳对寂绯绯的一片赤忱之心。


    “我还有些事,就先走了。”寂白实在不想与陈哲阳多费唇舌,骑上自行车,准备离开。


    “等一下。”陈哲阳挡在寂白面前,不解地问:“白白,是我哪里做得不对吗,怎么感觉你对我和以前不一样了?”


    “没有,我要回家写作业了。”寂白态度依旧冷淡:“请你让开,行吗?”


    陈哲阳是真的察觉到不对劲了,作为一个在别人眼中几乎完美无暇的男孩,他当然要寻根究底,把事情弄清楚了。


    “是不是我哪里惹你不高兴了,你才对我这样?”他挡在寂白的面前,并不准备轻易放她离开:“你说清楚,不然我今天晚上都会睡不着。”


    “你睡不睡得着,跟我有关系?”


    就在这时,谢随和丛喻舟几人也骑着山地自行车从学校里出来。


    谢随望见了不远处马路边上争执不下的男女,男孩挡在寂白的身前,看样子是缠上她了。


    谢随的眼角冷了冷,漆黑的眸子里蓄了一丝怒意。


    丛喻舟说:“看来真有不少人惦记着1班的寂小白啊,随哥,管不管。”


    谢随面无表情道:“老子没这么犯贱。”


    寂白既然不搭理他,和他保持距离,他也不想死缠烂打,闹得面目难堪。


    谢随骑上自行车,径直从两人身边驶过,还吹了声悠长的口哨。


    寂白看到谢随一闪而过的身影,心头蓦然一惊,不过很快就恢复了平静,看样子他是不会多管闲事,这样最好。


    谢随将车速放缓了,心里有个声音在不住地说——


    “吱个声,老子就回来帮你。”


    “哪怕叫声名字也好。”


    “我会帮你的,你喊我一声。”


    女孩紧咬着下唇,倔强地一言未发。


    “该死。”


    他终究还是放心不下。


    谢随将自行车掉了头,暴戾地朝着陈哲阳冲了过来,经过他停靠在路边的自行车,顺手一提,用力往正前方的梧桐树扔了过去。


    只听一声“哐”的巨响,陈哲阳的自行车撞上了梧桐树,整个车轮都变形了。


    陈哲阳被这突如其来的惊变吓了吓,不明所以地望向谢随:“你干什么!”


    谢随踩下刹车,长腿点地,漆黑的眸子带着一股凌厉之意,冷冷睨着他:“看你不爽,行不行。”


    寂白趁此机会,赶紧骑车准备立刻,陈哲阳的手落到寂白肩上:“小白,等一下”


    “拿开你的脏手。”


    谢随突然怒了,扔下自行车走过来,准备给陈哲阳点教训。


    寂白害怕姚武的事件重演,陈哲阳可不是姚武之流,他家有钱有势,轻易得罪不得。


    她挡在了谢随身前:“这是我的事,不用你管。”


    谢随眼角的怒意渐渐冷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一丝难以言说的寒凉。


    “再说一遍,不用我管?”


    “你不要管我的事了,谢随。”


    寂白不敢看他的眼睛,推着车匆匆离开。


    而此时丛喻舟和蒋仲宁也跑了过来:“行了,没多大的事,你是刚转来的新生吧,我们也不和你过不去,自行车赔你,行吧。”


    陈哲阳初来乍到,也不想和这帮人计较,见寂白离开了,他不再耽搁,推着自行车离开,眼底尽是不屑。


    他不屑于和他们计较,都是社会底层的败类,拉低他的格调。


    谢随很熟悉陈哲阳眼底的轻蔑之意,这样的眼神,他见过很多,那些自诩上流的家伙,可不就是喜欢用这样的眼神审视他吗。


    谢随的手攥紧了拳头,手背有青筋隐现。


    他所爱慕渴望的女孩,那个美好得宛如初雪般干净纯白的女孩,打心眼里会看不起出身底层的他吗。


    谢随骑着车,一言未发离开了。


    身后,丛喻舟和蒋仲宁面面相觑,不明白他这又是怎么了。


    **


    寂白回到家中,寂绯绯正站在全身镜前试裙子,裙子是浅粉色流苏的款式,她拎着裙摆兜了一圈,欣赏着镜子里的自己。


    “妈妈,哲阳哥这次从美国回来,还会走吗?”


    “听说是不会了。”陶嘉芝说:“以后应该都会留在国内。”


    “真好,这样以后就可以经常见到哲阳哥了。”


    “是啊,听陈叔叔说,他是特意要求转到德新高中的,就是因为两个妹妹在德新高中。”


    “是吗,妈妈,我真开心。”


    寂白知道,寂绯绯对陈哲阳的兴趣,远远没有对谢随的兴趣大,一个是阳光开朗的邻家哥哥,另一个是阴冷痞坏的不良少年,像寂绯绯这种从小到大不缺爱的女孩,更乐于奉献自己的爱,去温暖后者。


    但是寂绯绯也知道,自己的妹妹寂白自小暗恋陈哲阳,而陈哲阳喜欢的人,却是她,这让她感到无比的满足。


    寂绯绯经常会用这件事来打趣寂白,令她心碎,这让寂绯绯觉得自己很有魅力,也很有成就感。


    寂绯绯见寂白面无表情地经过,有意要刺激她,说道:“白白,哲阳哥回来了,刚刚他来找了我,还给我带了一盒外国的巧克力呢,白白,你别客气,拿着吃。”


    巧克力就摆在茶几上,包装精美,还捆着漂亮的绒花系带,看上去价格不菲。


    上一世,寂白为了这盒心上人送给姐姐的巧克力,伤心不已,很多夜里还躲在被窝里哭过,为此耿耿于怀了很长一段时间。


    然而现在,寂白内心毫无波澜,且她早有准备,从书包里抽出了刚刚去进口商店买的一模一样的巧克力,对寂绯绯道:“谢了,姐姐,刚刚我遇到了哲阳哥,他也送了我一盒,不过我不爱吃巧克力,姐姐喜欢就给姐姐,如果你吃不完,就扔了吧,不用还我。”


    说完她放下巧克力,上楼回了房间。


    寂绯绯攥着裙摆的手蓦然握紧了,方才陈哲阳来找她,分明说的是只送给了她一个人,没想到转头居然又送了一盒给寂白!


    寂白深知,她高贵的自尊心,受不了爱慕自己的男孩对别的女孩一视同仁。


    其实,寂白觉得自己做这些事也是挺无聊的,如果寂绯绯不向她炫耀巧克力的事,寂白压根不会把买的那盒巧克力拿出来。


    但寂绯绯显然是心怀恶意说出这件事,目的就是为了让她心碎,那么寂白也不会坐以待毙。


    操刀为生者,必死于刀下,这是自古以来的道理。


    作者有话要说:  很谢谢宝宝们之前那么给力地订阅把火火推到第一。


    两章留言有随机红包雨!


    24、深巷的吻


    次日清晨, 寂白穿着一件纯白色色的羽绒服,走下了楼梯。


    那两盒巧克力都已经被寂绯绯扔进了客厅垃圾桶里, 连封带都没有拆开。


    寂绯绯并不稀罕陈哲阳送的礼物, 她只享受被他追求的感觉以及享受寂白吃醋伤心所带给她的快感。


    除此之外, 陈哲阳其人对她而言, 没有任何价值。


    寂白面对那两盒被丢弃的巧克力,也没有特别的感觉。


    上一世她被陈哲阳伤害的痛苦, 已经让后来的谢随完完全全地治愈了。这一世,寂白面对年少时喜欢的男孩, 内心毫无波澜,甚至带有一丝厌恶。


    陈哲阳那自以为伟大的爱情和为爱“牺牲”的决心, 让寂白觉得恶心。


    **


    寂陈两家的家宴定在海天盛筵大饭店。


    两姐妹随父母一道出席。


    陈家与寂家是世交, 公司上也有千丝万缕的利益牵扯, 因此, 两家人都在小心翼翼地维系着彼此的友谊, 时常会一起聚餐。


    这次陈哲阳归国的契机, 也正好促成两个家庭的又一次聚会。


    寂绯绯盛装出席,粉红色的小冬裙, 配着兔毛小坎肩,披肩长发的发尾微卷,宛若童话世界里走出来的公主。


    陈哲阳的目光却被她身边的寂白所吸引了。


    寂白只穿了件简单的羽绒服,扎着马尾辫,脂粉未施,她细腻白皙的肌肤剔透如雪, 根本不需要任何妆容的修饰,清润的质感胜过了精心修饰打扮的寂绯绯百倍。


    不知道为什么,陈哲阳觉得寂白好像变了,不再是过去那个畏畏缩缩、一见到他就脸红的小女孩了。


    她变得从容、淡定,而且更加自信,偶尔飘来的一个疏淡的眼神,足以令陈哲阳感觉…动人心魄,他的心跳不可避免地加速了。


    和她比起来,刻意修饰打扮之后的寂绯绯,多了几分谄媚的味道。


    寂白当然不知道,自己这无所谓的敷衍态度,会在陈哲阳心里造成这样截然不同的观感。


    但她发现了陈哲阳一直在看她。


    又或许这就是网上经常说的“自古深情留不住,唯有套路得人心”,上一世寂白那喜欢陈哲阳,却不曾入得了他的眼,现在她爱搭不理的样子,反而激起了陈哲阳的兴趣。


    寂白只觉得荒唐可笑。


    陈哲阳的父亲就是德新高中的校长,陈振恒。


    孩子们都在德新高中念书,因此两家大人聊天的主题还是落在子女的教育问题上,他们天南地北地聊着教育制度改革,聊着家庭的影响和社会责任等问题。


    陈哲阳适时地从包里摸出了一盒包装精美的糖果,朝着两位妹妹微微一笑。


    寂绯绯原本以为,那盒糖果是送给她的,她端了端裙子,正准备站起身,优雅矜持地接过来。


    却没想到,陈哲阳转向了寂白:“小白,昨天的事是我不好,太没礼貌了,喏,这盒糖果算是我的赔礼道歉,也是我特意从美国给你带回来的礼物。”


    寂绯绯脸色变了。


    他分明已经送了寂白巧克力,为什么现在还要送糖果,这不是故意给自己难堪吗!


    姐姐只有一份,而妹妹却有两份…


    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陈哲阳完全不知道寂绯绯误会成了这个样子,他之前送给寂绯绯的巧克力是私底下送的,送给寂白的糖果是当众送的,更加表面了他对寂绯绯的心意啊。


    他肯定想不到这样的做法,却让寂绯绯误会了。


    寂白像个局外人般,作壁上观,冷眼看着这一出出连台登场的好戏,淡淡道——


    “谢谢你的糖果,但是我不太喜欢吃糖,给我也是浪费了,不如送给姐姐,她很喜欢吃糖。”


    陈哲阳很懂分寸,也没有坚持,转向了寂绯绯:“既然如此,那就给绯绯吃吧,我知道她特别喜欢吃糖果。”


    寂绯绯气得嘴唇发紫,口不择言道:“凭什么她不要的就给我!打发叫花子吗!”


    此言一出,在场的大人脸色顷刻间垮了下来。


    “绯绯!怎么说话呢!”


    “怎么这样没礼貌!”


    陈哲阳显然也是没有料到,一向温柔可人的寂绯绯会说出如此怨毒的话语,他惊呆了:“我我只是觉得你喜欢吃糖果,没有别的意思,你千万别生气。”


    “我……”


    寂绯绯在家长面前一贯扮演的是善良恭顺的好女儿,现在她突然的发作,令人促手不及,陈家父母相互交换了眼色,不发一言。


    意识到自己失态了,她轻轻地咳嗽了一声,试图转圜道:“我只是有点累了,心情不太好。”


    寂白告辞去了一趟洗手间。


    没多久,陈哲阳也跟了出去。


    寂绯绯终于连伪装一下的欲望都没有了,全场冷脸,令两家父母感觉非常尴尬。


    明亮的走廊间,寂白扭开水龙头,用冰凉的冷水冲了冲手,抬头望见镜子里陈哲阳那英俊的面容。


    陈哲阳五官英挺端正,给人一种浑身充满了正能量的感觉。


    “小白,昨天的事,我想向你道歉,是我太没有礼貌了,你还在生我的气吗。”


    寂白摇了摇头:“没有,不需要道歉。”


    她没有将他放在心上,所以根本不存在为他生气,现在的陈哲阳已经勾不起她任何情绪的波澜了。


    寂白这冷淡的模样,让陈哲阳心里感觉涩涩的,特别不是滋味。


    她好像真的变了,变得不再像过去那个唯唯诺诺、胆小怯弱的可怜虫。


    气质的改变连带着让她的容貌似乎都发生了改变,她变美了,是那种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的美,就像含蓄的花苞在暴风骤雨之后,一夜盛放,那种极致的美丽是根本遮掩不住的…


    陈哲阳看着她离开的背影,怔住了。


    两家人从海天盛筵大酒店出来,泊车的侍者将轿车驶到路边,拉开了车门,恭敬地迎着他们上车。


    恰是这时候,对面一家名叫飞越网咖的店门前,走出来几个笑闹抽烟的男孩子。


    正是丛喻舟他们。


    谢随站在人群中,两根颀长的指尖拎着半截烟头。


    丛喻舟手肘戳了戳谢随,谢随抬起头,望向了马路对面,原本噙在嘴角的笑意顿了两三秒,然后悄无声息地隐去了。


    他在人群中一眼锁定了寂白。


    羽绒服的白绒毛裹着她白皙的脖颈,皮肤润得仿佛可以掐出水来,她跟在大人的身边,温顺而乖巧。


    陈哲阳穿着得体的西服,礼貌绅士地为她拉开了车门。


    遥遥的马路,仿佛隔开了两个全然不同的世界。


    而谢随偏偏在最污浊不堪的泥潭里,肖想着如此美好的她。


    他单手揣在兜里,紧紧捏着钥匙扣上的小白挂坠,直到手心被尖锐的轮廓割得生疼,他缓缓松了手,感觉心头也空了一块。


    按灭了手里的烟头,谢随眸子里的光也在那一瞬寂灭。


    他一言未发地转身离开了。


    校长陈振恒喊了谢随两声,谢随头也没回,转入了阴暗的巷道里。


    寂明志问:“那孩子谁啊?”


    陈振恒望着他的背影,淡淡道:“我们学校的学生。”


    “你们学校还有这种”寂明志斟酌了话语:“这种层次的学生啊?”


    陈振恒笑了笑:“他爸以前是我们学校的保安,也算是我半个朋友,后来犯事判刑,我答应了他要让这孩子念书到高中毕业。”


    寂明志还挺好奇:“这一保安,能犯了什么事啊?”


    “杀了人。”


    寂明志背后冒出了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杀人犯的儿子啊!真是哎呀,你们学校怎么能收这种学生呢,我看他就不像是什么好东西,绯绯,白白,以后你们要离这种人远一点!知道吗!”


    寂绯绯“嗳”了声,乖巧地答应,而寂白坐进了车里,闷不吭声地望着雾蒙蒙的窗外。


    少年那冷沉的背影渐渐消失在了漆黑泥泞的巷子里。


    **


    喧嚣吵闹的酒吧包间里,丛喻舟叫来了几箱啤酒,安抚刚刚劫后余生的紧张情绪。


    “网吧出来居然直接碰到陈校了,这他妈是什么运气!”


    蒋仲宁瘫在沙发上,有气无力地说:“估计周一回学校,又要写一大堆检查检讨,想想都烦。”


    丛喻舟递来话筒:“别想了,唱歌去,我再叫几个兄弟过来玩,把场子热起来,今天晚上不醉不归。”


    蒋仲宁接过了话筒,点了一首周杰伦的《退后》,兀自唱了起来。


    谢随独自坐在射灯照不到的角落里,细碎的刘海斜下来,在他深邃的眼底投下一片阴翳。


    他手里拎着啤酒瓶,一口一口就没停下来过,不知道喝了多少。


    脑海里回闪着童年时的许多画面,他被人推进脏污的泥坑里,听着他们大喊:“他是杀人犯的儿子!我们不要和他玩!”


    “我不是!”他努力分辩:“我不是杀人犯的儿子。”


    “就是!你爸爸杀了人,你就是!”


    “没有,我爸爸没有杀人!”


    ……


    后来渐渐长大了,他手里有了力量,可以将那些欺负他的人按进泥泞中,揍得他们哇哇大叫。


    可是他也不再为那个男人争辩一个字,他背负着自己的宿命,默默地承受了这一切。


    那女孩想必应该也知道了吧,怪不得,连看都不想多看他一眼。


    他爸是杀人犯,他是满身污垢的垃圾,怎么配站在她的身边。


    谢随又喝了一口酒,精神开始发散,陷入了浑浑噩噩的状态,唯一的感觉就是想到她时,胸口那一阵又一阵细密的刺疼感。


    就在这时,又有几个男孩进了包间,其中有人带了两个妹子来。


    丛喻舟说:“萧秦,这两位是?”


    “咱们学校的同学,方悦白和贝欣怡,都是好学生,第一次出来玩的,你们对人家客气点。”


    蒋仲宁戳了戳丛喻舟,低声道:“这个方悦白,是咱们学校高三年级的,成绩很好,每次都考年级前十。”


    丛喻舟倒是不关心对方成绩好不好,只是注意到她唇红齿白的乖巧模样,眉眼间的神情,跟寂白倒有几分相似的味道。


    甚至连名字,都有一个“白”。


    丛喻舟索性道:“小白同学,你坐到随哥身边去吧,他今天心情不太好,你让他少喝点。”


    方悦白显得有些羞涩,抬头看了对面沙发的阴冷少年一眼,脸颊蓦然变红了。


    扭扭捏捏,不太好意思。


    丛喻舟这话也不算冒犯,本来就是兄弟找乐子的局,也没人强迫这些女孩过来玩,既然她们自愿来了,说明她们是有想法的。


    方悦白偷偷摸摸瞥了谢随好几眼,终于下定决心,走到他身边坐下来,整张脸都红透了。


    “随哥,你喝多了。”她柔声劝道:“别喝了,好不好?”


    谢随这才注意到身边的女孩,他抬起醉意惺忪的眼睛,睨了她一眼。


    她的眉眼虽与寂白有几分相似,但是谢随还没有醉到分不清人的地步。


    “你谁?”


    方悦白细声道:“我叫方悦白,朋友都叫我小白。”


    “小白”


    谢随舌尖抵着下齿,厮磨着捻出了这两个字,寡冷的眸底竟泛起几许温柔。


    方悦白心头一喜,以为谢随对她有好感,于是伸手撤去了他手里的啤酒瓶:“你喝醉了。”


    而谢随腾出来的手,忽然捏住了方悦白的下颌,他黑漆漆的眸子盯着她看了许久。


    方悦白感受着他指尖的粗砺质感,心跳加速,血液都沸腾了起来。


    “我是杀人犯的儿子,你不怕我?”


    方悦白以为谢随喝醉了说胡话,她战战兢兢道:“我不怕。”


    “你不怕有什么用。”谢随突然话锋一转,重重甩开了她的脸,冷笑着说:“你又不是她。”


    **


    夜深了,寂白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觉,肚子饿得咕咕叫。


    她索性起床,在毛茸茸的睡衣外面套了一件宽松的长款羽绒服,准备去小区门口的二十四小时便利店买点关东煮。


    夜空里飘着雨星子,落在脸上带了丝丝凉意。


    寂白买了热乎乎的关东煮,从便利店里走出来,呵暖着冰凉的小手,迫不及待地给自己喂了一只热乎的牛肉丸。


    好烫好烫!


    她站在马路边,傻了吧唧地呵着气……


    马路对面的巷子里,有一抹熟悉的身影。


    少年逆着光隐没在黑暗中,轮廓模模糊糊看不真切。


    绿灯亮了,少年指尖的烟头杵灭,他转身离开。


    寂白捧着关东煮,加快了步伐过马路,追上了少年。


    “谢随,你在这里干什么?”


    谢随脚步顿住了,他的手死死攥着拳头,却没有说话。


    他怎么会知道,莫名其妙便走到了这里,发了疯似的想见到她。


    即便明知见不到,哪怕离她更近一些,他那颗躁动的心都会获得安宁与平静。


    天知道,他真的见到她从便利店出来的那一刻,全身的血液都烧了起来。


    这是生平唯一的一次,谢随觉得老天待自己不薄。


    寂白低头看了看热乎乎的关东煮,询问道:“你吃饭没,饿不饿?”


    谢随没有作声。


    僵持了几分钟,寂白无可奈何道:“谢随,那我就先回去了哦。”


    她说完转身要离开了,却不想谢随突然上前一步,攥住了她的手腕,用力地将她按在了墙边。


    寂白猝不及防,被他抵在了粗糙的墙面,他紧紧地贴着她的身体,脑袋抵在她耳侧的墙边,沉声说:“我会变成你喜欢的样子,行吗。”


    她嗅到了少年身上那股微醺的醉意,夹杂着香烟的薄荷味,那是属于他的独特气息。


    寂白有些慌了:“谢随,你喝醉了,放开我。”


    谢随没有放开她,反而压得更紧了,他衣料单薄,寂白能够感受到从他身体传来的热感。


    他全身烫得就像烧红的烙铁。


    寂白根本挣脱不开他的桎梏,甚至感觉呼吸都有些艰难了。


    谢随凝望着她的眼睛,那黑漆漆的眸子带着恐惧,宛如一头受惊的小兽。


    “谢随。”她声音里带了些哀求的意味。


    谢随又心疼又着急,思绪紊乱,低声对她说——


    “小白,别怕我我舍不得欺负你。”


    “那你放开我。”


    谢随没有放开她,他的指尖轻轻地抚到了她的唇畔,点住了她柔软的下唇瓣,漆黑的眸子里,渴望与克制的情绪纠缠着


    他的手捂住了她的唇,然后轻轻地闭上了眼睛,吻住了自己的手背。


    寂白猛地睁大了眼睛,看着他深情的眉宇。


    这是她第一次如此深切地感受到这个少年偏执而浓烈的爱。


    他长而细密的眼睫毛微微地颤栗着


    寂白嗅到了他手上的烟草气息。


    她用尽全身的力气,推开了他:“谢随,你喝醉了,早点回去吧。”


    谢随狼狈地望着她,热切的眼神也渐渐凉了下来。


    她捡起了地上洒落一地的关东煮,扔进垃圾桶,回头对他说道:“我不喜欢酗酒的人,谢随。”


    “那你喜欢什么样的。”


    “不知道!”


    寂白赌着气说完这句话,重新走进便利店,关东煮已经卖完了。


    她叹了一声,幽幽地埋怨起谢随来了,真是个神经病。


    谢随并没有离开,他看着她一无所获地从便利店出来,沉着嗓子说:“给我十分钟。”


    不等寂白回答,他便大步流星地离开了。


    寂白不明白他想干什么,此刻已然夜深,她好几次转身便想走,但都没有挪动步子,不知为何,她很不想看到少年眼神里那种失望的神情。


    那种神情会让她觉得心疼。


    谢随真的没有食言,说好的十分钟,他只花了十分钟,便从一公里外的另外一家便利店里,买回了一盒热腾腾的关东煮,送到寂白的手边。


    寂白看着满满胀胀的盒子,怀疑谢随把人家店里的关东煮都捞光了。


    他的胸脯轻微地起伏着,显然是一路狂奔回来的,身上衣服的颜色因为雨星子的湿润,加深了许多。


    寂白饿得不行了,一盒关东煮的确可以治愈她烦躁的心情,她抿抿嘴,对他说:“谢了。”


    在寂白准备过马路的时候,谢随扬着调子唤了声:“小白。”


    她防备地回头:“干嘛?”


    “不干嘛,叫一下。”


    他眼角微弯,眼底闪了光。


    寂白耸耸肩,恰逢绿灯亮了,她小跑着过了马路,回了自家的小区。


    坐在书桌边,她用小勺子舀起牛肉丸,一口咬了下去,牛肉丸柔韧的内部汁液四溅,差点烫了她的唇,寂白连忙吹了几下。


    这时候,谢随的消息进来:“好不好吃?”


    关东煮不都是一个味道,难不成他买的就会更特别一点吗。


    寂白没搭理他。


    **


    圣诞节那天下午,德新高中没有行课,但是也没有放假,同学们可以在学校里自由玩闹过节,只是不能离开学校。


    虽然不算放假,但是没有课程的下午对于高中生而言,都是值得兴奋的消息。


    大礼堂会组织播放电影《圣诞惊魂夜》,几乎大半的同学都会去看电影。


    午间下课,陈哲阳将寂白叫了出去,对她说:“我刚刚从朋友那里拿到两张票,下午一起去看电影吧。”


    寂白看着他真诚的微笑,淡定地问道:“怎么,我姐姐不去吗?”


    陈哲阳嘴角微笑僵了僵,不可置信地看着寂白:“你怎么会这样以为啊!”


    “不然呢?”


    上一世,陈哲阳开始是邀请寂绯绯去看电影,可是被寂绯绯拒绝了,他转头便邀请了寂白,寂白受宠若惊,开心地答应了,却没想到电影开始五分钟以后,寂绯绯突然改变主意,给陈哲阳发信息,说要来看电影。


    当寂白收拾打扮妥当,期待地来到大礼堂,便看到寂绯绯和陈哲阳坐在一起。


    寂白当场便抹眼泪了。


    寂绯绯装模作样对陈哲阳说,要不你还是和我妹妹看电影吧,我是姐姐,应该让着她。


    她的话反而激起了陈哲阳的保护欲,他对寂白好言相劝道:“白白,姐姐生病了,你都应该让着她。”


    寂白掉眼泪的样子引来了不少同学的围观,后来她被人当成茶余饭后的谈资,笑话了很久。


    ……


    想到上一世的事情,寂白脸色越加冷淡了。


    她对陈哲阳说:“放心吧,寂绯绯会跟你去的。”


    “可我、我没有邀请你姐姐啊。”


    寂白微感诧异,他居然没有邀请寂绯绯。


    陈哲阳有些心慌,脸颊泛了红:“我只邀请了你,你要是不去的话我也不去了。”


    寂白觉得哪里不对劲,这怎么跟预想的剧本不一样。


    她斟酌了片刻,还是决定接过了票。


    陈哲阳以为她同意了,心满意足地离开。


    寂白给殷夏夏发了短信,让她回教室的时候,给她捎带一张好看的信封纸,写情书那种。


    五分钟后,殷夏夏将粉红的信封递到寂白桌上。


    信封果然是充满少女心的粉红色,四周印着清新的暗纹花边,还飘着一股淡淡的香气。


    殷夏夏坐到寂白身边,八卦地问她:“小白白要给谁写情书呀!”


    寂白将电影票塞进了信封里,小心翼翼地封好,淡淡一笑:“寂绯绯。”


    “卧槽,你口味有点重。”


    寂白丛笔袋里抽出中性笔,模仿着陈哲阳的字迹,在信封上写下了“寂绯绯收”四个字,同时还在右下角落款了陈哲阳的名字。


    她将信封递给殷夏夏:“帮个忙,想办法把这封信送到寂绯绯班级,当着全班同学的面给她,越多人看见,越好。”


    “为什么要越多人看见越好?”


    “听我的就是了,一定要当着人送,不然就没作用了。”


    寂白太了解寂绯绯了,如果陈哲阳私底下约她,她多半不会感兴趣。但是如果是以情书的浪漫形式,当着班级同学送出去,会大大满足她那酷爱出风头的虚荣心,她会欣然接受这张电影票。


    殷夏夏不解:“白白,你这是想干什么呀,干嘛要把陈哲阳那么好的男孩拱手相让?”


    “陈哲阳,好男孩?”寂白笑起来:“他算哪门子好男孩。”


    渣得明明白白的渣男了好吧。


    “不是吧。”殷夏夏难以置信地说:“白白你什么眼光啊,陈哲阳真的是很好很好的男孩子了,陈校长的儿子,家里又有钱,学习又好,人也长得帅,你不是一直很欣赏他吗?”


    “凡事都不要只看表面,坏人不一定真的坏,好人也不一定真的会对你好。”


    殷夏夏突然八卦地笑了起来:“听你这话的意思你总不会觉得,一直欺负你的谢随,会比陈哲阳好吧?”


    寂白微微一怔,几乎是想也没想,脱口而出——


    “陈哲阳不配和谢随比。”


    25、不脏


    丛喻舟拎着篮球从教室后门走进来, 放下篮球,趴到呼呼大睡的谢随桌边, 伸手扯了扯他的小刘海。


    蒋仲宁对他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比嘴型道:“你要完。”


    谢随的起床气发作起来, 一般人受不住。


    丛喻舟狡黠一笑, 附在谢随的耳畔,轻声说:“小白约你下午去礼堂看电影。”


    两秒以后, 谢随的身体突然机械地动了动,他抬起头, 惺忪朦胧的浅咖色眸子带了些小性感。


    “什么。”


    丛喻舟笑道:“没什么,我瞎说呢, 你继续睡。”


    谢随起身, 踱着懒散的步子去了阳台水槽, 扭开水龙头对着脸就是一阵猛拍, 然后还沾水揉了揉自己的头发。


    丛喻舟倚在窗边, 看着侍弄发型的谢随, 忐忑地说:“如果我现在告诉他,约他看电影的‘小白’, 可能不是他想的那个‘小白’,他会不会卸我一条腿?”


    蒋仲宁艰难地咽了口唾沫,拍了拍丛喻舟的肩膀:“哥,逃命吧。”


    所以谢随“精心打扮”之后,准时地等在了约定的教学楼下。


    不多时,方悦白出现在他的视野中。


    她着可爱的小冬裙, 头发扎成了马尾,鬓间垂着几缕微卷的发丝,分外娇俏。


    她冲谢随扬了扬手,谢随脸色变了变。


    他抬起头,五楼阳台上丛喻舟和蒋仲宁连忙将脑袋缩了回去,逃之夭夭。


    方悦白手里捏着两张票根,忐忑又兴奋地对谢随道:“我以为你不会来。”


    她声音又软又糯,还带着丝丝颤栗。


    谢随正要开口,恰在这时,寂白手里端着一碗土豆泥,和朋友们从教学楼侧面的小路走过来。


    阳光下,她那深褐色的瞳子显得剔透漂亮极了,即使是站在人群中,总是让他一眼望见她。


    寂白正和女孩们谈笑聊着天,偏头看见谢随和另一个陌生女孩在一起,她说话的语速明显慢了半拍。


    稍稍停顿了一下,她继续和朋友们讲着什么事情,脸上挂了笑。


    谢随目光落在她的身上,便抽不回来了。


    寂白从他身边经过,望了他一眼,却没有打扰他。


    谢随突然有些上火了,他抬腿朝着礼堂走了过去,方悦白在他身后,不解地喊了声:“哎,谢随。”


    别说,这方悦白不仅长得像寂白,名字像,就连嗓音都挺像。


    这一声“谢随”,叫得他脊梁骨窜起一阵激灵。


    他微微侧过头,沉声说:“不是看电影?”


    方悦白大喜过望,连忙追了上去:“你等等我。”


    进教室前,寂白忍不住朝着操场上望了一眼,少年背影挺拔,方悦白跟在他的身后,乖巧得宛如小媳妇似的。


    寂白轻轻地呼出了一口气,转身回了教室。


    寂白认得方悦白,光荣榜上还贴着她的照片呢,年级前十的常驻人选,非常优秀,平日里温文尔雅,连说话也是轻轻柔柔。


    谢随或许会喜欢她吧。


    殷夏夏在寂白身边絮絮叨叨:“哎呀哎呀,刚刚还说谁谁不配跟谁谁比呢,这还没过半小时呢吧,谁谁就勾搭上别的妹子了,啧,变心来得太快就像龙卷风。”


    寂白推开她的脸蛋,漫不经心道:“看你的电影去吧,就快开始了。”


    “你真不去啊。”


    “不去了,我写作业。”


    她现在过去瞎凑热闹,刚刚的谋划便付诸东流了。


    殷夏夏和朋友们一块去了大礼堂,没多久,给寂白去了一条短信:“谢随跟方悦白坐了还没两分钟,走了,方悦白现在一个人抹眼泪呢!”


    寂白知道,谢随一贯如此,他的脾气是真的坏透了。


    但即便如此,寂白还是讨厌他不起来,所有人都对她好的时候,只有谢随对她不好,欺负她。


    可是在全世界都抛弃她的时候,也只有谢随,张开双臂紧紧地护着她


    果然如寂白所料的那样,寂绯绯收到这封充满少女心的电影票,脸上浮现了满意的微笑。


    纵使她对电影和陈哲阳都不太感兴趣,但虚荣心作祟,她也一定会答应下来。


    从殷夏夏发回来的现场“直播”里,事情的走向和寂白所预想的一样。


    寂绯绯来到大礼堂,按照票根上的位置坐下来,陈哲阳看到来的人是她,相当惊讶,甚至回头望了好几眼,寻找寂白的身影。


    “绯绯,是你啊?”


    “对啊,怎么了?”


    “这张票是寂白给你的?”


    寂绯绯一下子怒了,站起来冲他道:“你什么意思?”


    陈哲阳想到在饭桌上寂绯绯的骄纵盛气,以为是她拿走了寂白的电影票,所以脸色冷了下来——


    “这票是我送给寂白的,怎么会到了你这里?”


    寂绯绯看到周围同学交头接耳的样子,感觉脸都丢尽了,气得浑身发抖:“陈哲阳,这明明就是你给我的,你还是不是男人了!喜欢我都不敢承认!”


    “我…”


    陈哲阳也是非常要面子的男孩,当众被戳破心事,他羞愤地胀红了脸,压低声音质问道:“寂绯绯,你胡说什么!”


    “我胡说?你喜欢我的事人人都知道,寂白也知道!你还装什么啊。”


    “寂绯绯,你是不是疯了!”陈哲阳死不承认,恼羞成怒道:“我从来没有说过喜欢你,以后也不会喜欢你,这张票是我给寂白的,我永远都不会喜欢你这样盛气凌人的女孩!”


    陈哲阳说完这话,气冲冲地离开了大礼堂。


    大礼堂的同学难以置信地看着寂绯绯,很难想象,平日里阳光又励志的寂绯绯女神会这般失态,可是仔细想来,自从那日微博炮轰寂白,结果自己崩人设上热搜以来,寂绯绯就真的完完全全像是变了一个人。


    又或许,过去的一切都是伪装,现在的她才露出了其本质的冰山一角。


    寂绯绯见有人拿出手机对着她拍照了,她冲那人吼了一句;“拍什么拍!”


    而这样的厉声质问换来的是更多人摸出手机,拍下了她的丑态,开始发微博了。


    寂绯绯只能捂着脸,气急败坏离开了大礼堂。


    透过模糊纷乱的视频,寂白冷眼看着这一切。


    上一世她所遭受的一切,她会让寂绯绯一一体验一遍。


    **


    谢随缓步溜达到篮球场,丛喻舟扔下篮球,笑着对谢随道:“随哥,不是和‘小白’去看电影了吗,怎么,‘小白’把你甩了啊?”


    说起这个谢随就是一肚子气,抬腿对着丛喻舟屁股就是一脚,幸而这家伙闪得快,不然还真得结结实实捱他一记“夺命腿”。


    “随哥,这也不能怪我啊,谁让她名字跟1班的小白这么像呢。”丛喻舟嬉皮笑脸地说。


    “以后少给我提这两个字。”谢随在篮板边坐了下来,黑漆漆的眸子里浮起一丝暴躁的戾气。


    “又怎么了。”


    “看明白了。”


    就在刚刚,谢随从寂白那漫不经心的神情里,看明白了,她好像是真的不喜欢他,无论他和什么女孩一起看电影,她都不在乎。


    因为不喜欢,所以不在乎,他做任何事,都无法在她心底掀起半寸波澜。


    “妈的。”


    谢随躺在了操场上,双手打开,任由刺目的阳光照射在他的脸上,有些颓丧。


    是他魅力不够吗?不会啊,他给自己的外表还是能打98分,剩下2分是谦虚。


    因为他穷吗?这倒有可能,但是他绝对不会穷一辈子,谢随对自己有足够的信心,他甚至都下定决心了,只要小白愿意接受他,他挣100绝对给她花90,剩下十块钱给自己买包烟。


    蒋仲宁拎着一口袋苹果走过来,对谢随道:“我女朋友的爱慕者送给她的,她让我分给哥几个吃。”


    丛喻舟咧咧嘴,翻了翻口袋里那几个包装精美的红苹果:“情敌的苹果你都吃,还有没有骨气了?”


    蒋仲宁毫无心理压力,抓起苹果洗也不洗,一口咬了下去,囫囵道:“现在知道你仲宁哥魅力无边了?”


    “你女朋友都名花有主了,还有人给她送东西呢,别是背着你在外面拈花惹草吧。”


    “那不能,撬我墙角的家伙多了去,你嫂子搭理过谁。”


    “你还挺狂,墙头一片绿的时候别来跟哥几个哭诉。”


    “呸,乌鸦嘴。”


    谢随心情烦闷,懒得听两人打嘴巴仗,他起身离开。


    不过走了几步,某人又暗搓搓地折了回来,闷不吭声地从蒋仲宁的口袋了顺走了一颗又大又圆的红苹果。


    1班是整个德新中学最牛逼的火箭班,即便是全校同学都放假了,1班教室里还剩了不少同学,正埋头苦干,奋笔疾书地写习题。


    寂白也是其中之一。


    她坐在靠走廊这一面的窗边,正低头在草稿纸上演算着数学公式,看起来相当专注,长长的睫毛浓密卷翘,辫子耷在肩头,小耳朵略有些泛红。


    谢随敲了敲窗户,女孩恍然间抬起头,看到是他,眼底略有诧异之色。


    他似乎有话要说,于是寂白站身从里面将窗户推开。


    “谢随。”


    她嗓音带着一点晨间初醒的迷蒙感,似还没从复杂的数学题中回过味来,黑漆漆的鹿眼带着些茫然——


    “你有事吗?”


    谢随晃了晃手里包装精美的红苹果:“吃不?”


    寂白眨巴眨巴眼睛,看见花花的透明袋里塞着一张便笺纸,写的是——


    “亲爱的微微,圣诞快乐,我永远爱你。”


    寂白:


    不知道他从哪儿搞来的苹果。


    “不吃了,谢谢。”寂白坐下来,准备继续做习题。


    谢随知道她会这么说,他也懒得废话,从包里摸出了一把折叠刀,站在窗户边就开始削苹果了。


    刀锋尖锐,发出沙沙的清脆质感,薄薄的苹果皮一层一层地挂了下来。


    寂白忍不住朝他望了一眼,发现他的手是真的漂亮,手背皮肤很白,因此皮肤下的淡青色脉络很明显地凸起,随着他手指的动作,指骨轻微地起伏着。


    很难想象,这一双漂亮的手,曾在拳击台上击败了无数挑战者,沾满鲜血。


    “吃吧。”谢随将削好的苹果从窗边递了进去。


    寂白没有接。


    他见寂白怔怔地盯着他的手,顿了顿,耐着性子补充了一句:“我洗手了,不脏。”


    洗手了,不脏。


    上一世,每次他工作回来,给她剥水果的时候都会说这样的话,他好像总是觉得自己脏,上床前会洗一个小时的澡,才敢抱着她睡觉。


    这种自卑的执念似乎根植在了他的骨髓中,哪怕寂白无数次说过,没有关系,我不觉得你脏,也从不嫌你。


    可是在谢随眼中,她太过美好,仿佛只要自己碰一碰她,都会玷污她。


    寂白摇摇头,将脑海里的杂念驱逐了,她不应该再过多地去回想过去的事情,因为对于现在的世界来说,那些都是没有发生过的事情。


    看着谢随真挚的目光,寂白接过了他手中那白皙剔透的苹果瓤,轻轻地咬下了一口,甘甜的汁液迅速漫过舌尖味蕾。


    “甜吗?”谢随期待地问。


    寂白咬着苹果,轻轻地点了点头,抬起水润的眸子看着他:“谢随,你削的苹果特别甜。”


    她嘴角有清浅的梨涡,仿佛盛了陈年的甜酒。


    在那一刻,谢随感觉自己的心都被甜炸了。


    26、咬耳朵


    不管苹果甜不甜, 反正这句话,是甜到谢随心里去了。


    谢随靠在窗边, 很享受地看着寂白吃苹果。


    她那张樱桃小嘴像是张不开似的, 斯斯文文一小口一小口地嚼着果肉。这要换了他, 两三口就能解决掉一整个。


    他思索着, 觉得女孩子总归还是不一样,吃东西慢慢的, 走路也是慢吞吞,也正是因为慢, 所以才会长得这般精细——


    杏圆的眼睛,乖巧的鼻子, 樱桃粉唇真的好乖好乖的。


    谢随那双浅咖色的眸子就这样定定地凝望着她, 看得她有些不自在了。


    “你别站在这里啊, 快回去吧。”


    谢随偏头望了望班上的同学, 他们装模作样地看书学习, 其实余光总是有意无意地飘到窗边, 八卦地注意着两人的一举一动。


    谢随趴在窗边,凑近她, 压低了声音问:“怎么,我在这儿丢你脸了?”


    他嗓音很清很柔,带着微沙的质感。


    寂白偏头撞见他深邃的眼眸,那双眼睛仿佛是会勾人,微微一挑,挑起一段风流又多情。


    她别开目光, 小声说:“能不能别这样敏感,我不是这样想的。”


    看着女孩的委屈模样,谢随的心都要化了,他嘴角有笑意染开:“好,我不说这种话了。”


    你不喜欢的,我都改。


    苹果很大一只,寂白吃不了整个,勉强咽下最后一口,还剩了小半边,谢随顺手给她接了过来:“帮你扔。”


    寂白将苹果递给他,他拎了果核,转个面一口咬了下去。


    清脆多汁,甜是真的甜。


    寂白见他毫无顾忌地吃被她啃得乱七八糟的苹果,脸涨红了:“哎!你干嘛!”


    “浪费。”


    谢随嘴角扬了扬,朝走廊尽头的垃圾桶走去。


    而当他重新溜达回来的时候,却看到了怒气冲冲走过来的陈哲阳。


    陈哲阳显然是带了情绪,脸色非常不好看,走到寂白的窗边质问道:“白白,电影票是怎么回事,怎么来的人是寂绯绯?是不是她抢了你的电影票?”


    寂白顾及身后的同学,于是出了教室门,准备跟陈哲阳说清楚:“是我给她的。”


    “你不是答应我会来吗,怎么出尔反尔呢!”


    陈哲阳有些受不了寂白对自己的态度,过去明明很温顺听话的女孩,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陈哲阳,我从来没有答应过你什么。”寂白压低声音说:“我知道你喜欢寂绯绯,所以把票送给她,成全你们,也希望你以后不要来纠缠我了。”


    陈哲阳慌忙解释:“白白,你误会了,我从来没有说过我喜欢你姐,其实这次回来,我觉得自己好像对你”


    他话音未落,整个人都被掀翻了过去。


    回头,看到谢随冷峻的脸色。


    谢随把住了他的肩膀,反手将他按在了三楼的阳台边上,眼神透着狠戾之气:“我说了,让你离她远点,以为老子是跟你开玩笑?”


    陈哲阳半个身子都快要掉出窗台了,他死死握住谢随的手,眼神惊惧,瑟瑟发抖,生怕他一个不留神,把他推下去。


    寂白也吓坏了,颤声道:“谢随,这样太危险了!”


    谢随面无表情地按着陈哲阳,眸子里透出凛冽的锋芒能让他午夜梦回哆嗦一辈子。


    寂白已经攥住了他的手,好言恳求道:“松开,好不?”


    谢随能感受到女孩恐惧的情绪,他不想吓到她,于是勉强将陈哲阳拉了回来。


    陈哲阳正要松口气,谢随却攥着他的衣领,颇具威胁地轻拍了拍他的脸颊,一字一顿地威胁道:“你小心一点。”


    他说完放开了陈哲阳,离开。


    陈哲阳缓了好久,惨白的脸颊才渐渐恢复了血色,回头忿懑地说:“什么东西啊,小白,你怎么会和这种垃圾纠缠在一起。”


    寂白本来觉得他被欺负了也挺可怜,不过听到他说这样的话,蓦然回头,脱口而出道——


    “他不是垃圾。”


    她不顾陈哲阳惊愕的目光,带了怒意转身回了教室,将窗户紧紧地关上。


    **


    今年的圣诞节居然下雪了,雪花飘得很碎,纷纷扬扬似鹅毛一般,非常密集,落在湿漉漉的街道边,顷刻化开了。


    江城下雪的时候不多,放学,全校同学都兴奋起来,背着书包叫喊着冲进了大雪中。


    殷夏夏拉着寂白几个女孩跑出校门,来到花圃边,这里的雪花能够堆积起来,薄薄地在灌木上铺了一层。


    周围人很多都摸出了手机,对着天空拍照。


    远远的,谢随的山地车停了下来,望着花圃边的少女。


    她发梢间缀着几片纯白的菱形雪花,摘下了毛茸茸的手套,展平了白嫩的手接着雪花片,眼底充满了惊喜。


    “要是能堆雪人就好了啊。”寂白感慨说:“上一次堆雪人,还是在”


    她想了很久,恍然想起来,已经是上一世了。那晚,她和谢随一起堆了个四不像的雪人,用树枝给它做了手。


    飘雪的天空下,寂白双手合十许愿,希望以后的生活平安顺遂,甜甜美美。


    三天以后,她便意外身亡。


    雪人都还没有化尽


    就在寂白沉思之际,殷夏夏用摸了雪的手冰她的脸:“想什么呢,想这么入迷。


    寂白蹲下身,捧起了一堆雪:“我在想,这能堆雪人吧?”


    殷夏夏说:“肯定堆不起来啊,这雪不够大。”


    “要是今天整夜落雪,明天肯定能。”


    “谁知道呢,说不定过会儿雪就停了。”


    寂白粲然一笑:“如果明天还下雪,我要堆个大的雪人。”


    身边有人用低醇的嗓音轻喃了声:“幼稚。”


    寂白回头,看到谢随的山地车“嗖”地一下飞了出去。


    他挺拔的背影消失在茫茫的雪夜里。


    寂白撇撇嘴,心说他自己才是个小破孩吧,装什么冷酷。


    第二天清早,寂白起床望向窗外,窗外白茫茫的一片,街道上的雪被铲到了道路的两旁堆积了起来。


    看来真的是落了一整夜的雪啊!


    寂白推开了窗户,嗖嗖的凉风吹散了房间里的暖意,她精神一阵,收拾之后便出了门。


    教学楼前聚集了不少同学,叽叽喳喳地议论着什么,每一层楼也站了很多同学,好奇地朝着楼下探头,还拿出手机拍照。


    寂白停好了自行车回来,挤进人群里,赫然发现教学楼前方的小花台里,居然蹲了一个可爱的雪人,足有半米高了。


    雪人做成了大白狗的形状,圆滚滚的身姿搭上扁平的脑袋,两个黑乎乎的眼睛用石头替代,嘴巴是一根笔直的小树枝,大白狗的颈上还搭着一根黑色的围巾。


    “谁干的,居然在这里堆了个雪人?”


    “不管是谁,人才啊!”


    “哈哈哈,这么大的雪人,不知道堆了多久,得天还没亮就来学校了吧。”


    就在寂白对着雪人发呆的时候,殷夏夏走到她身边,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嘿,昨天你说想堆雪人,今天就有人堆好了雪人在这里等着你哦。”


    寂白淡淡道:“雪人谁都能堆,别自作多情了好吧。”


    “是啊,你看这雪人,堆得太丑了吧,这是个什么啊。”


    寂白走上了教学楼的阶梯,最后又回头望了眼那只白色的雪人,说道:“像条狗。”


    还和寂白送给谢随的大白狗吊坠有几分神似。


    早读课铃声响起来,丛喻舟走进教室,拍了拍黑色围巾上面的雪花片,挂到了谢随的脖子上,冻得他一个激灵——


    “想死?”


    “好心帮你把围巾捡回来,就是这么感谢我啊。”


    谢随淡淡道:“不是我的。”


    丛喻舟笑嘻嘻地说:“你就这一条围巾,我还能认错?”


    谢随摘下快被冻硬的围巾,拍了拍丛喻舟的脑袋:“他妈就你多管闲事。”


    **


    下午,班主任将寂白叫进了办公室,正巧教务主任也在,桌上茶烟袅袅,似是等候多时了。


    寂白不解地望了望班主任:“梁老师,找我有事吗?”


    班主任老梁轻轻咳嗽了一下,说道:“其实,是秦主任找你,他有事要对你说。”


    秦主任站身走到饮水机边,接了一杯热水递给寂白。


    “谢谢秦老师。”


    秦主任跟老梁相互交换了一下眼神,然后说道:“是这样的,寂白,上次参加市里的演出,你和寂绯绯同学共同参加的节目,拿了一等奖,学校准备要给你发奖金,五千块。”


    寂白惊喜地说:“谢谢老师。”


    接下来的话,或许难以启齿,秦主任不住地向班主任老梁使眼色。


    不过老梁眼观鼻鼻观心,站在桌边一言不发。


    寂白见他欲言又止的模样,于是问道:“秦老师还有话说吗?”


    “啊,是这样”


    秦主任心里暗骂了老梁几句,顿了顿,终于还是直言相告:“虽然是你和寂绯绯共同表演的节目,但是教育部对加分项目考察很严格,所以这次演出的成绩如果要计入高考分数,就只能加一个人的分。”


    寂白秒懂了秦主任找她来谈话的意思,敢情是想用这五千块的所谓“奖金”,买她的高考加分。


    她放下水杯,脸色沉了下去:“秦老师,如果您看过这场演出,就应该知道,拿下第一名究竟是寂绯绯的舞蹈还是我的大提琴。”


    “这个”秦主任心虚地说:“寂白,虽然你大提琴确实拉得不错,但是也不能骄傲嘛,两个人配合表演,大家都有功劳,你说是不是?”


    寂白顺着他的话说:“您说得对,既然两个人都有功劳,为什么只给寂绯绯加分?而且她还答应过我,加分是我的。”


    “你们口头的约定,不算数。寂绯绯是你的亲姐姐,你也知道,她身患疾病,这些年一直在顽强地和病魔作斗争,你怎么好意思和她争高考加分呢?”


    “因为她有病,我就应该让着她吗?”


    “当然啊。”


    寂白看着教务主任那理所应当的神情,突然什么都不想说了。


    他和那些人一样,觉得寂绯绯可怜,因为可怜,她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抢夺属于别人的东西。


    “梁老师,你怎么说?”


    寂白寄希望于自己的班主任,班主任老梁却无奈地叹息了一声:“我当然希望你能考上好大学,不过寂白,我相信你的能力,就算不加那几分,你也肯定能考上重点大学。”


    “梁老师!”


    秦主任打断道:“好了,寂白,你不要再说了,这件事已经定下来了。”


    “梁老师,就因为她生了病,所以学校就能放纵她所有的行为吗?之前安可柔人肉搜索事件,还有我大提琴丢失事件,包括这次加分事件,都是这样”


    寂白也是被逼急了,口不择言,沉声质问道:“学校还要包庇她到什么时候?”


    秦主任脸色一变:“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学校对每一个学生都是公平的!”


    “真的公平吗。”


    寂白愤愤道:“你们这样做,只会让寂绯绯越陷越深,你们是把她推向万劫不复的地步的罪魁祸首。”


    “你胡说什么!没大没小,连基本的尊重老师都不会了,出去!”


    寂白都快被办公室沉闷的空气憋得喘不过气来了,她愤怒地夺门而出。


    她头重脚轻走了没几步,班主任也追了出来,想安慰安慰她。


    “寂白,前两天学校开会研究这个事情,我内心当然是不愿意的,因为我知道,那场比赛是你赢回来的。”


    寂白心里很难受:“梁老师,你不用说了。”


    作为寂白的班主任,梁老师对学校领导的决定没有质疑的权利。


    “申报文件已经提交到教育部了,过两天就会有一场关于寂绯绯的访谈节目,届时教育部也有领导下来考察,主要是…寂绯绯是咱们学校的励志形象代言人,选她的话,社会影响更大,能够增加咱们学校的宣传力度。”


    班主任的话说到这个份上,寂白全都明白了。


    寂绯绯的血友症病患身份,是她人生赢家畅通无阻的绿色通行证。


    而学校,也在利用这张通行证为自己营利。


    班主任轻轻地拍了拍寂白的肩膀,无奈叹息道:“寂白,这件事老师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你现在还小,不懂,人生有很多无法改变的事情,我们只能妥协。”


    寂白的手揣在兜里,紧紧地攥着拳头,指甲深深地陷进了掌肉中。


    身体禁不住一阵阵地颤栗着,后背冒着冷汗


    所以重来一次,有些事真的永远都没有办法改变吗,她学着比过去更聪明,也更努力,可是她依旧没有办法改变自己的命运?


    她的一生都要活在寂绯绯的阴影之下?


    不,她不甘心,也不想妥协!


    寂白愤然离开,经过操场,深红色的篮球慢悠悠地滚到了她的脚边。


    她听到一声清脆的口哨声,抬头,只见几个男孩冲她招了招手,谢随站在他们中间,倚着篮球杆。


    阳光下,他微微抬起了下颌。


    他穿着黑色的短袖篮球衫,挑着眉懒洋洋地笑着,断眉的冷戾被柔和的笑意所融化了,透着几分风流。


    “小白,踢过来。”


    寂白心情极其糟糕,不想搭理这帮男孩,沉着脸走向教学楼。


    见她冷漠地离开,丛喻舟同情地望了望谢随:“苹果也送了,雪人也堆了,看来都是白搭啊。”


    谢随原本还不错的心情,烟消云散。


    蒋仲宁将篮球扔给他,也被他抬手挡开了。他捡起自己的外套,一言不发地朝着教学楼的方向走了过去。


    上课时间,楼道间没有人,寂白听到身后传来清晰的脚步声,谢随追了上来——


    “站住。”


    寂白偏偏没停,甚至都没有回头看他。


    他三两步跨上楼,一把拉住了她纤细的手腕,沉声道:“知不知道,刚刚你让我很没面子。”


    男孩都要面子,寂白当着那么多人直接不理睬谢随,显得清高又骄傲,也很不礼貌。


    但是她自顾不暇,烦心事多得都快溢出来了,分不出心思招架他。


    “谢随,你先放手。”


    寂白用力扯了扯手,不过他攥她很用力,根本挣脱不开,她又焦急地喊了声:“谢随”


    谢随看着少女细密睫毛之下,那冷淡的褐色瞳子,感觉心里就像被猫爪子挠了一爪,渗出了血。


    “苹果很甜对不对。”谢随将她按在墙边,嗓音带着低醇的哑感:“雪人你也很喜欢,还对它笑了,为什么不能试试喜欢我,对我笑笑?”


    寂白眉头蹙成了小山丘:“谢随,我现在笑不出来,我很忙,短时间内不考虑任何感情的事情,你要是不这样,我们能当朋友。”


    谢随冷笑:“你一中学生,除了学习,你还能忙什么事。”


    “我说了你也不懂。”


    “你可以试试。”


    寂白也是被他逼得不行了,她抬眼望向他。


    天窗折射着一缕光影洒在他高挺的眉间,通透的的浅咖色眸子里满是困惑。


    寂白咬了咬粉白的唇,带着点赌气的情绪说:“如果有一天我死了呢,谢随。”


    她声音压得很低很沉,却让谢随的心尖末梢都颤栗了起来。


    “谢随,我不想死,我想好好活着,自由自在地活着,这就是我现在做的事情”


    她话音未落,谢随突然凑了过来,死死地咬住了她的左耳垂。


    一个激灵从寂白的脊椎骨窜上天灵,她猝不及防间猛地瞪大了眼睛,男孩温软的舌尖舔舐着她的耳垂,啃噬,撕咬,有些疼。


    她伸手推他的胸口,却被他反手扣住手腕,按在了头顶。


    “谢、谢随”她又羞又急,脸色胀得通红:“你松开”


    谢随炽热的呼吸撩拨着她耳际的发梢,嗓音却冷得快结冰了:“永远,不要跟我提这个字。”


    她能够感觉到此刻他情绪的爆炸,他用这样暴戾又温柔的方式,惩罚她说出“死”这个字。


    “谁敢伤害你,我让他下地狱。”


    谢随发狠用力地攥着她纤瘦的手腕。


    寂白的眼睛突然红了,所有的委屈在这一瞬间绷不住,顷刻爆发了。


    谢随感受到女孩肩膀的颤抖,他缓慢地松开了她。


    寂白用袖子使劲擦了擦绯红的眼角,慢慢地蹲了下来,抱着腿,将脸埋进了膝盖。


    “谢随,你总是这样…”她声音断断续续,带着哭腔。


    看到她哭泣的样子,谢随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揪紧了,仿佛全身的力气都没地方使,堵在身体里难受至极。


    轻不得也重不得他真的不知道该拿这女孩怎么办了。


    “别哭了。”


    “不哭好不好?”


    “算我求你了。”


    谢随从来没安慰过女孩,更没求过人,但他现在很不得给她跪下了。


    他用掌腹去擦拭她的眼泪,结果粗砺的硬茧把她的脸蛋擦得红红的。


    “疼”


    寂白别过脸,躲开他的手掌。


    谢随满手湿漉漉的眼泪,胡乱地摸在自己的衣服上,又换了细腻的手背去给她擦眼泪。


    其实寂白不是因为他才哭的,她只是太委屈了,谢随突如其来的招惹和他说的那些话,让她所有的情绪积压在一起,终于绷不住了。


    谢随偏头看到她左边的耳垂,乖巧的耳垂红得不像话,还刻着他浅浅的牙印,昭示着他刚刚“禽兽”的行为。


    他心疼地摸了摸她的耳垂。


    寂白身体又敏感地颤了颤,下意识地躲开他。


    “小白,你可以揍我。”


    谢随抓起她的手,语无伦次地说:“我绝对不还手。”


    男孩子的思维总是特别直接,也很简单,好像在他们的世界里,拳头能解决所有的事情。


    “混蛋。”


    寂白站起身,捶了他肩膀一下。


    那一拳头的力度很柔,落在他身上就跟轻拍了一下似的,但那代表了她原谅他的意思。


    寂白是想到那天晚上在巷子里,他都醉成那样子了,吻她的时候却还知道用手隔着……


    谢随是最英雄最好汉王八蛋的家伙,野性不驯。


    但他愿意为她控制自己冲动的行为,所以寂白也会包容他偶尔的坏脾气。


    “谢随,我们试试暂时当好朋友,行吗?”


    “行行,怎么都行。”谢随的心被她的眼泪煎熬着,自然她说什么便应了什么。


    寂白起身要离开了,谢随忽然拉住她的衣角:“最好的朋友。”


    “什么?”


    谢随那漂亮的浅咖色眸子定定地望着她,重复道:“老子从不跟女生交朋友,可以给你破例,但我要当你最好的朋友。”


    作者有话要说:


    叮!你的曲线救国男闺蜜上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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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7、抽烟


    寂白回到家里, 明显感觉今晚的气氛有些奇怪。


    阿姨把饭菜都端上了桌,可是父母和寂绯绯却还坐在沙发上, 像是故意等着寂白似的。


    以前他们吃饭从来不会等寂白, 只要寂绯绯放学回家, 家里就可以开饭了。


    按照母亲陶嘉芝的说法, 绯绯身体不好,准时吃饭是应该的, 寂白也要多理解,多担待。


    今天晚上, 全家人坐在沙发上等着寂白,显然, 也不是为了等她吃晚饭。


    寂白猜测, 多半还是因为高考加分的事情。


    教务主任说得很明白了, 加分的事情已经定下来了, 寂绯绯和父母肯定早就知情了。


    寂白看这一家人严阵以待的架势, 多半是以为她会率先发作, 回家大吵大闹,因此才早有防备地等着她。


    寂白并不想吵闹, 因为父母素来偏心寂绯绯,吵闹和眼泪没有任何意义。


    她没有在客厅流连,进屋之后径直去了饭厅,坐下来准备吃饭。


    客厅里的一家人面面相觑,不明白寂白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寂绯绯沉不住气,走到餐桌前, 对寂白说:“我知道你心里不爽,有什么不满意的,你直说吧。”


    寂白看都没看她,说道:“我有点饿了,爸爸妈妈,你们不过来吃饭吗?”


    寂明志和陶嘉芝推推搡搡地来了饭厅,坐了下来,忐忑地看着寂白:“白白,想必高考加分的事情,老师已经跟你说了。”


    “说了。”寂白漫不经心道:“姐姐是病人,我应该让着她。”


    本来父母是准备了一整套的说辞,打算如果寂白激烈反抗,他们就一个□□脸,一个唱白脸,逼迫寂白就范。


    寂白这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让他们感觉挺不是滋味的。


    陶嘉芝赶紧给寂白盛了饭,柔声说:“白白不是饿了吗,快,多吃一点。”


    寂明志也坐了下来,满脸欣慰的表情:“看来白白是真的长大了,懂事了。”


    寂绯绯见父母都被寂白“收买”了,她心里有点不高兴,刚刚明明都说好了,等寂白回来,一起“对付”她,肯定让她心甘情愿地接受这个事实,没想到父母居然这么快就倒戈了。


    寂绯绯防备地看着寂白:“你到底有什么阴谋?”


    寂白手里的筷子戳着碗里糯糯的白米饭,淡淡道:“我能有什么阴谋。”


    “以我对你的了解,你绝对不会这样轻易就范,你肯定在暗中谋划什么事情。”


    “我没有。”寂白平静地说:“姐,从小到大,难道不是我一直让着你,今天也一样,高考加分,我让你,你还有什么不满。”


    “什么叫你让我!我所拥有的一切,都是我应得的!”


    寂白冷笑了一声,不想再和她分辩,她太知道寂绯绯的套路了,她就是想逼寂白和她吵架,一吵架她就哭,她一哭,父母就会觉得是寂白欺负她了。


    健康的孩子欺负生病的孩子,那还得了!于是千错万错,都成了寂白的错。


    这样的套路,寂绯绯从小用到大,且屡试不爽。


    寂白过去太傻,所以在寂绯绯手头明亏暗亏都吃了不少。现在,她不会被她套路了。


    寂绯绯见寂白不肯接招,于是又转向了自己的父母——


    “爸妈,你们千万不要被她骗了!今天晚上咱们好好审一审她,搞清楚她到底想做什么!”


    突然,“啪”的一声响,已经忍耐很久的寂明志拍了桌板,愤怒地冲寂绯绯吼道:“够了!妹妹都已经退让到这种地步,你还想怎么样!滚回你的房间里,好好反省!”


    寂绯绯难以置信地看着父亲:“什么,她退让,这明明就是她的阴谋!你们不要被她骗了!”


    “寂绯绯,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寂明志扬起手准备给她一巴掌了,陶嘉芝眼疾手快,挡住了寂明志的手:“你冷静一点。”


    寂明志摇着头,失望地说:“她就是被你惯坏了!”


    陶嘉芝看向寂绯绯,表情严肃了起来:“寂绯绯,你真的太过分了,回你的房间去,好好反省!反省不好就不要出来吃饭!”


    寂绯绯这下是真的哭了,她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踢开身边的椅子,气呼呼地上楼了。


    “你脾气还挺大是不是!”寂明志指着她愤声说:“信不信我现在就给学校打电话,把你的高考加分撤下来!”


    寂绯绯脚步一顿,回头道:“你没有资格这么做!”


    “当初市里的表演第一名是怎么拿下来的,是你妹妹的大提琴独奏拿的奖,你那个舞跳成什么样子了,你当别人没有眼睛吗!”


    “别说了!”陶嘉芝不住地拉扯寂明志的衣角:“绯绯是病人!你别说了!”


    寂绯绯气愤地回了房间,“砰”地一声关上了房门,号啕大哭。


    她颤抖的手摸出了手机,打开微博,编辑了无比恶毒的话语诅咒寂白,可是想到那次微博热搜崩人设事件,寂绯绯控制住了自己想要点击发送的手。


    她把手机掷了出去,暴躁地低吼了一声。


    寂白坐在桌上,安安静静地吃了一顿食不甘味的饭,陶嘉芝和寂明志一直在给她夹菜,满心愧疚和亏欠。


    寂明志甚至蠢蠢欲动,想给陈校长打电话了。


    姐妹俩都是他的女儿,他又何尝不知道自己对寂绯绯太过偏私,亏欠了寂白。


    父母心里都有数,但是他们就是没有办法做到公平,怎么可能公平,寂绯绯出生的血友症就注定了她是最受重视的那一个。


    寂白心里也很清楚,所以她已经不再指望父母能够回心转意了,她只能依靠自己。


    夜深人静,寂白趴在书桌上做习题。


    即便高考有加分,也最多不超过十分,她可以再多努力努力,即便没有这十分,她也能考上自己心仪的大学。


    她只是不甘心,凭什么寂绯绯就可以心安理得地剥夺本该属于她的一切。


    寂白放下笔,推开了窗户,凉风灌入房间,她捻紧了衣领,望着深沉的夜空中那轮清冷的弯月。


    寂绯绯加分的文件已经报到教育部了,不管她现在怎么跟父母闹,找学校申诉,都已经没有任何用处,听秦主任说,过几天还会有媒体记者过来对寂绯绯进行访谈,届时,教育部的领导也会过来。


    寂白看了看手机里寂绯绯偷琴的视频,发了会儿呆。


    心情烦闷,她准备出去走走。


    深夜了,父母和寂绯绯都已经入睡了,没有人发现寂白走出了宅子。


    现在正是城市夜生活开始的时候,街上有川流不息的车辆,路上偶有步履匆匆的行人经过。


    承载两世的记忆,没有人理解她,漫天的孤独感令她快要喘不过气了。每每在噩梦中惊醒,她仿佛又回到了上一世,在绝望中缓慢等待死亡的降临。


    世道艰险,活着或许不易,但她不想死。


    寂白拐入了便利店,买了一包女烟和打火机。


    ……


    谢随和朋友从地下拳击室出来,几个男孩笑闹着准备去吃顿宵夜,蒋仲宁从便利店出来,随口道:“马路对面那个抽烟的女孩,像不像1班的寂小白啊。”


    丛喻舟说:“你瞎了吧,寂小白那种乖乖女,怎么会大晚上不睡觉跑到街头抽烟。”


    “真的很像啊。”


    谢随朝着街对面望去。


    女孩站在紧闭的商户卷帘门边,宽大的羽绒服随意地裹着女孩娇小的身影,她戴着连衣帽,毛茸茸的领子遮住了她半边脸,眼睛深埋在了帽子的阴影中,在鼻翼间投下一排细密不齐的影子。


    她手里的确拎着一根细长的女士烟,嘴唇红润轻轻地吐出一口白雾,将她都弥漫在某种不真切的朦胧中。


    或许是因为身体的不适应,寂白呛了一口烟,咳嗽了起来,才恍然想到,现在的身体从来没有抽过烟。


    就在她咳嗽之际,手里的烟头被人抽走了,寂白抬眼,看到谢随冷着脸站在她身前。


    他只穿这一件单薄的v领毛衫,将他健壮有型的身体轮廓勾勒出来。


    路灯下,他深邃的眼底泛着幽微的冷感。


    “你在干什么?”他沉声问。


    突然被抓包做坏事,寂白其实觉得挺丢脸的,她看着谢随手里那根细长的女士烟,低声说:“你不是都看到了吗。”


    谢随眼底涌着怒意,沉声问:“谁教你的。”


    不就是你教的吗。


    寂白差点脱口而出,才恍然想起,那已经是上一世的事情了。


    上一世她和谢随住在一起的时候,他比现在颓废许多。


    寂白抿抿干燥的唇,问道:“你问这个干什么。”


    “老子弄死他。”


    “”


    寂白心虚气短,又有点想笑,心说你弄死你自己好了。


    谢随看着自己手里那根细长的女士烟,烟头处微微有些濡湿。


    他忍了两下,没忍住,嚼了嚼烟嘴。


    寂白有些无语:“你干嘛。”


    谢随吐了一口烟雾,“呲”的一声,他直接用指头按灭了香烟——


    “我不准你抽烟。”


    “干嘛管我。”


    “作为你最好的朋友,我还偏管了。”


    谢随拍了拍她的后脑勺,凶巴巴地放狠话:“再让我看见,我真的要揍你,不开玩笑。”


    他这话说得就像父亲在教训女儿似的。


    寂白扯开他的手,心说这人真是双标。


    “你就能,我就不能,太霸道了。”


    “我能,你不能。”谢随理直气壮地拍了拍她的脸蛋,漆黑的眼神格外认真:“我们是不一样的人,小白。”


    最后那一声“小白”念出来,带着淡淡的烟嗓,格外性感。


    寂白觉得他挺无理取闹的,她推开他,转身想离开,谢随却还是很不放心的样子,追上她,攥住她纤细的手腕:“小白,你听我话,别抽了,真的不好。”


    寂白从来没发现,谢随也有这么不酷不潇洒的时候,挺唠叨的。


    “行,不抽了。”寂白耐着性子说:“放开我吧。”


    “我没跟你开玩笑。”谢随还是很不放心,紧紧扯着她:“你要是敢背着我抽,我……”


    他思忖着放什么狠话能让女孩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良久,谢随将她拉近了自己,凶狠地一字一顿道——


    “再让我抓到…”


    他拉着她的手,摸到了自己下面硬质的皮带扣:“我不会对你温柔了,懂吗。”


    “……”


    作者有话要说:  随随你行你上,妈妈不拦着。


    28、天台


    “再让我抓到, 我不会对你温柔了。”


    谢随软的硬的都用上,这句话倒是起了些效果, 寂白被吓得缩回手, 往后退了退。


    她黑漆漆的鹿眼里透着些许防备和惧怕。


    “知道怕了, 以后规矩些。”


    谢随对她的反应感到满意, 教训道:“不该做的事情别做,乖乖当你的好学生。”


    寂白敷衍又不满地应了声:“噢。”


    谢随对寂白摊开手:“交出来吧”


    “交什么?”


    谢随挑挑眉:“你说呢?”


    寂白撇撇嘴, 极不情愿地从包里摸出刚刚拆开只抽了一根的爆珠女士烟。


    烟盒扁平,显然没多少根, 符合女性精致优雅的审美。


    见他手还摊着,寂白皱着眉头又从右边包里摸出了打火机, 重重地拍在他手上。


    这场景, 倒真像是不良少女对教务主任交代“罪行”。


    谢随满意地抽回手, 闻闻香烟, 还是香橙味的。


    他捏碎烟嘴里的爆珠, 叼了一根在嘴里, 点燃了打火机。


    女士烟的尼古丁含量极少,鼻息间仿佛都是香橙的味道, 谢随突然喜欢上了抽女烟带来的那种飘忽的感觉。


    寂白见状,低声咕哝道:“你自己还不是那样,我就不能了。”


    “我可以,你不能。”谢随修长的指尖噙着烟,淡淡地吐了一口气。


    寂白被喷一脸雾,更加不满地说:“凭什么啊。”


    “你是不是什么都要跟我比。”


    谢随将她拉近, 手捧着她的后脑勺,逼迫她凝视着自己。


    少女的身体泛着淡淡的馨香,因为紧张,还带着轻微的颤栗。


    “你看清楚,我们是不一样的人。”


    他炽热的呼吸,轻轻痒痒地拍在她的额头上。


    她抬眼看他,只觉得昏暗的夜里,他的五官轮廓很硬,他的眼神透着力量感,也带着某种世态炎凉的寡冷。


    在谢随的眼里,寂白看到的自己还是个懵懵懂懂、纯白无暇十七岁少女。


    仿若未经世事,不知愁苦。


    她的目光瞥向一边,用柔软细腻的嗓音说:“谢随,我没你想的那么好。”


    “不管你是什么样,那就是老子喜欢的样子。”


    少年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神情认真而虔诚。


    女孩低垂着眸子,紧抿着嘴,不再发一言。


    狭窄的环境里他紧贴着她的身体,感觉全身的肌肉的崩得紧梆梆的。


    他呼吸急促,略带颤栗的嗓音试探性地问:“小白,我想抱抱你”


    想得快要疯了,要死了。


    寂白抬起眼,黑漆漆的眼睛看了看他,摇摇头:“谢随,我要回家了。”


    她不同意,谢随便不敢冒犯,他将她按在墙边,贪婪地嗅着她身体的淡淡少女香,压抑住自己内心翻涌的欲望。


    “走吧,我送你回家。”


    “不用了,我自己回去。”


    寂白转身便走,而谢随自然是不放心这么晚了让她一个人,手揣兜里缓步跟在她的身后,与她保持着两米的距离。


    寂白走两步,便要回头望望他,见他一直不肯离开,看样子是真的打算把她送回家了。


    她想了很久,还是决定回头对他说:“谢随,我后面有很多事情要做,很忙,不会谈恋爱,你不用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噢。”


    谢随微微一怔,随即道:“行啊。”


    “咦。”


    寂白没想到他会同意得这么轻松,不过又见他嘴角扯开一抹清浅的笑意,扬声道:“不和我谈,你也不能和别人,我会盯着你。”


    “”


    “虽然不知道你一破高中生,能有什么忙的,但是我会等你忙完,高中毕业不行,那就大学,大学不行,那就大学毕业,总有一天,你会需要个男人吧。”


    寂白无言以对,只能敷衍道:“你爱等就等。”


    谢随跟在她身后,淡淡道:“我会好好锻炼身体。”


    寂白脸又红了,她加快了步伐往家走:“你锻炼你的身体,关关我什么事。”


    望着少女仓皇逃离的身影,谢随第一次感觉心里这么甜。


    **


    很快,寂绯绯高考加分的事情,在学校里传了个沸沸扬扬。


    本来这件事学校一直瞒着,并没有对外公布,不过有学生看见陈哲阳和陈校长在逸夫楼办公室发生了冲突,这才一传十十传百,传了出来。


    陈哲阳怒气冲冲地来到校长办公室,情绪激动质问父亲,为什么高考加分名单报的是寂绯绯,而不是寂白。


    “我看过那次演出的视频,演出能拿第一名全是寂白的功劳,你们怎么能这样做呢!”


    陈校长坐在松软的椅子上,端着茶盏,气定神闲说:“寂绯绯和寂白都是你寂家的妹妹,谁加分不是加,至于这么激动吗。”


    陈哲阳现在对寂绯绯是好感全无,蠢蠢欲动的王子情结反倒是对着寂白发作了,因此他一定要为她讨个公道。


    “爸,你知不知道高考加10分意味着什么,这是改变命运的机会啊,你怎么能这么草率地说换人就换人呢!这对寂白太不公平了!”


    “你当我不知道这十分的重要性,但是教育部那边的名单已经确定了,你在这里吵闹也没用,寂绯绯是我们学校的形象代言,给她加分合情合理!社会影响也会是正面的,你不用多说了。”


    “爸!你们怎么能这样呢!”


    “行了,出去。”


    陈校长说完便把陈哲阳轰出了办公室。


    后来陈哲阳又跑到寂白的班上,把她叫出来,急切地对她说:“白白,你不要担心,我一定会想办法,我会让我爸把名单改过来的,你相信我。”


    寂白看着他急得胀红了的脸庞,内心毫无波澜。


    她很了解陈哲阳,这个从小衣食无忧的小王子,一直有某种“骑士情结”,他想当保护被困公主的大英雄。


    上一世,他为了帮助柔弱的寂绯绯,骗了寂白好几年,残忍地榨干她每一滴血。而这一世,角色互换,寂绯绯变得强势,不再是他心目中的柔弱公主,于是陈哲阳又“移情别恋”,开始“保护”寂白了。


    说到底,他终究还是沉浸在自己所扮演的角色里,被自己感动而已。


    无论是喜欢他,还是被他喜欢上,或许都是一种悲哀。


    “陈哲阳,不需要。”寂白淡淡地说:“你不用跟你爸爸闹什么,这件事已经决定了,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


    “白白,你相信我,我会想办法。”


    “不需要。”寂白不想再和他多费唇舌,于是道:“你要是真的为我打抱不平,你就去把寂绯绯揍一顿给我出气。”


    陈哲阳愣了愣:“揍她?这怎么行,我怎么可能对女生动手,白白,你不要太意气用事了,咱们想想别的办法,肯定会有办法的!”


    是,陈哲阳是有绅士风度的暖男,无论任何情况下,他都绝对不会对女孩动手。


    寂白也不过是说说气话而已。


    “不愿意就算了,以后也不要再来找我了,这件事我认栽。”


    寂白不可能真的认栽,但她也不想再看到陈哲阳虚伪的脸,丢下这句话转身回了教室。


    陈哲阳怔怔地看着她的背影,心都被揪了起来。


    加分事件因为陈哲阳而传了出来,在学校里闹得沸沸扬扬,很多看过比赛视频的同学们,开始为寂白打抱不平了,哪怕上一世,他们是坚定不移地站在寂绯绯这边,同情她,可怜她。


    但是现在,这种肉眼可见的不公平,激起了少年少女们的正义感,很多人自发地在微博上抱怨这件事,甚至还圈了不少大v号,到处去投稿,想让人关注这次不公平的加分事件。


    然而学校的信息部在第一时间察觉到苗头不对劲以后,立刻召集了各班的班主任开紧急会议,一定要杜绝同学们在网上乱传乱讲。


    班主任回到各自班级,严厉申斥,说一旦发现有同学发不利于学校声誉的微博,查出来以后,立刻作开除处理,绝不留情。


    很多同学被吓住了,赶紧又删了微博。


    那天下午,谢随经过学校公告栏,看到了寂绯绯的巨幅海报,海报宣传的是下周五寂绯绯的励志访谈节目,地址在学校大礼堂,号召同学们届时参加,观看访谈。


    谢随想起了那日寂白坐在阶梯边哭泣的样子,也恍然明白了为什么这样一个好学生,会去便利店买烟,又不会抽,还给呛到。


    原来一切都是有原因


    本该属于她的东西,被其他人霸占了,她很不开心,她还哭了。


    谢随全身的血液都沸腾了,愤怒令他无法思考,他捡起地上一块巴掌大的石头,气势汹汹朝着公告栏走过去,两米开外猛地一掷,石头砸碎了公告栏外的玻璃。


    他将那张印着寂绯绯伪善微笑的巨幅的海报揭了下来,撕得粉碎,随手一扬,雪花满天纷飞。


    寂绯绯海报被撕的行为立刻被同学们传开了,当事人寂绯绯听说以后,觉得丢脸又委屈,于是当天下午便去19班找谢随理论,要给自己讨回公道。


    **


    殷夏夏急匆匆地跑进教室,气喘吁吁对正在做题的寂白说:“刚刚谢随把寂绯绯拎到天台去了,妈呀!你都没看到,他攥着她的头发,整个拖上去的!”


    寂白猛地按下手里的笔:“什么!”


    殷夏夏表情激动:“寂绯绯在他手上跟条咸鱼似的,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我以前超级看不惯欺负女生的男孩,可是加分这件事之后,我他妈看着莫名觉得还挺爽当时很多人围观,可是没有一个人上去帮忙。寂绯绯犯在谢随手里,估计这下是完蛋了吧。”


    她话还没说完,寂白已经匆匆地跑出了教室,朝着楼顶天台狂奔而去。


    **


    今天没有太阳,天空中沉沉的云团低压,令人燥郁。


    天台上,阴嗖嗖的凉风胡乱地刮着。


    寂白跑上楼,却发现天台的门被人反锁了,隔着门板,她能听见寂绯绯语无伦次的咒骂声。


    寂白使劲儿拍着门,急切地喊着:“谢随,开门。”


    那边没有任何动静,寂白给他打电话,他也没有接。


    无可奈何,寂白又哆哆嗦嗦拨通了丛喻舟的电话。


    丛喻舟看着手机屏幕,又看了看神情阴沉的谢随,怕他真的做出什么过激的举动,于是无声无息地走过去,打开了门。


    寂白跑进来,问道:“谢随呢!”


    “小白,你姐姐没事,别担心。”


    丛喻舟稳住了她的身影,将她带到了寂绯绯面前。


    寂绯绯站在天台四方的一个角落里,因为恐惧,身体禁不住地瑟瑟发抖。


    谢随站在她面前的台阶上,手里拎着一块砖头,居高临下望着寂绯绯。


    即便他什么都不做,但手里掂着的那块红砖头,已经足以吓破寂绯绯的胆子了。


    谢随那漆黑的眼垂下来,眸光刻薄寡冷,薄薄的唇扯出一抹似笑非笑的冰冷弧度——


    “你爸妈有没有教过你,不是你的就永远不是你的,即便抢过来,也不是你的。”


    寂绯绯恶狠狠地瞪着他。


    他掂了掂手里的砖头:“他们没教过你,我来教教你。”


    “谢随,你不要过来!”寂绯绯被吓破了胆,连嗓子都跟着破了:“你敢对我动手,我报警!我让你一辈子吃牢饭,你爸是杀人犯,你也是!”


    她话音刚落,谢随手里的砖头突然被人夺走。


    他还反应过来,寂白抓起那枚砖头猛地砸向寂绯绯!


    砖头没有碰到寂绯绯,只在她脚边碎裂,吓得她跳了起来。


    谢随诧异地望向寂白。


    一阵风拂过,她被汗水润湿的刘海搭在了鬓间,脸颊挂着不自然的红,大口地喘息着,漆黑的眸子里盛着怒火。


    “寂绯绯,我不许你再提那几个字。”


    寂白嗓音低沉,带着威胁的力道:“永远不许提。”


    杀人犯的儿子。


    她深知这个称呼给谢随带来的伤害,那是伴随他成长不可磨灭的阴影,也几乎毁了他一生。


    寂白的眼神令谢随的心震颤着,从来没有人为他说过一句话,从来没有人护着他,他身披荆棘,单打独斗这么多年,从未想过第一个挡在他前面的……会是这样一个柔弱的女孩。


    谢随感觉心底那冰封的世界,仿佛在慢慢地融化。


    丛喻舟睨着寂白,第一次感觉到这个女孩竟这般聪明。


    她夺过了谢随手里的砖头,没让他真的伤害寂绯绯,同时又给寂绯绯吃了一记教训,至少这会儿她胆子都被吓破了。


    谢随对寂绯绯的恶劣行径现在已经彻底转化为了姐妹之间的对峙,至少…谢随不会被追究了。


    不等谢随说话,寂白冲寂绯绯喊了声:“你快滚吧。”


    寂绯绯流着眼泪,屈辱地冲寂白道:“我不会放过你们的!等着!”


    寂绯绯最大的武器,就是她发动网络舆论的的能力。


    丛喻舟早有准备,拿着手机走出来,说道:“咱们没动你一根手指头,我这儿全程视频保留证据,你要是敢到网上去胡说八道,告你诽谤哦。”


    寂绯绯抹着眼泪,气呼呼地跑下了天台。


    天台上,几个少年面面相觑,推推搡搡地也都说有事要离开了。


    很快,空旷的楼顶只剩了谢随和寂白两个人,寂白背对着他,一直没有回头。


    谢随伸手从包里掏出打火机,“咔嚓”一声,点燃,又熄灭,再点燃,再熄灭


    直到上课铃响起来,谢随很不自在地说:“小白,我要回去上课了。”


    他转身作势要走,寂白这才回身,气呼呼地走过去,用力推了他一下。


    她力气很小,软绵绵的,谢随依旧一动不动地站在她的面前,做好了任由她发泄的打算。


    “我知道,我不该那样对你姐姐”他决定先认错:“但是老子太气了。”


    寂白气得眼睛都红了,喉咙也很酸很酸,嗓音里带了哭腔:“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谢随看到寂白抹眼泪,心跟着揪了起来。


    他最怕的就是她哭。


    谢随俯身,手落在她单薄的肩膀上,连声安抚道:“我错了,我再也不欺负她了,我当时气昏头了,总之你别哭,我道歉行不行,我向她道歉,只要你不哭,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寂白娇小的身体抽泣得更加厉害,她用衣袖擦了眼泪。


    他以为她是因为担心寂绯绯才哭,根本不是,天知道当她听到谢随把寂绯绯带到天台那一刻,她的世界是怎样一片惶恐和灰暗。


    连她自己都不敢轻易对寂绯绯做什么,谢随怎么敢!


    寂绯绯的病情就是她在这个世界上横行无阻的通行证啊,谁敢轻易招惹她,谁就会被整个世界唾弃、辱骂,甚至被逼得再无容身之处。


    寂白太了解这种伤害,几乎可以毁掉一个人。


    谢随他怎么可以这样冲动,一步不慎行差踏错,一辈子都不能翻身了!


    谢随不知道该怎么办,他控制不住心里的煎熬和愧疚,只能将她狠狠地抱进了怀里,双臂发很用力地箍着她。


    他害怕失去她,陷入了无尽的惶恐之中:“你招呼一声,老子从这楼上跳下去都可以,只要你解气。”


    寂白被他抱得喘不过气来,剧烈咳嗽了起来,谢随立刻松开她,轻轻拍着她的背,难受得快死了。


    轻不得重不得,他真的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他好疼她啊。


    “谢随,我可不可以向你提一个要求。”


    寂白用袖子擦干净了眼泪,抬眸望着他。


    看着女孩湿漉漉的眼睛,别说一个要求,一万个要求他都答应。


    “嗯。”他现在乖得像个大白熊:“我可以道歉,现在就去跟她道歉。”


    什么尊严,什么面子,这些东西在她面前,根本算不上什么。


    “不用道歉。”寂白拉住了谢随的衣角:“我要说的不是这个。”


    谢随不解地看着她,却听她微哑的嗓音慢慢说:“以后在你控制不住脾气,做任何事以前,先问自己一个问题。”


    谢随皱眉:“什么问题?”


    寂白抬头,望着天际沉沉的灰云,用暗哑的嗓音道——


    “那个人,值不值得你付出一生去赎罪。”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和上一章的红包,今天晚上来发。


    明天、后天、大后天……都是双更的肥章-


    3-


    投出霸王票和营养液的宝宝,明晚一起整理,主要火昨天浪太晚回家了orz


    29、小情人


    下午, 数学课听得人昏昏欲睡,谢随用手肘撑着靠椅, 视线落窗外的法国梧桐树梢间。


    不知名的鸟儿咋呼着掠过, 树影招摇。


    他那灵活的指尖快速转动着黑色中性笔, 浅咖色的眼眸似没有焦点。


    中性笔掉到桌上, 他顺便摸出手机,编辑了一条信息——


    “小白, 我们以前是不是认识?”


    编辑之后,他思忖片刻, 又点击删除…


    没头没脑,像个神经病。


    谢随确定自己过去不认识寂白, 可不知为何她好像比他都更了解自己。


    或许, 两人上一辈子有缘分吧, 说不定她还真是自己的小情人呢。


    要不然他怎么会看她第一眼, 就他妈沦陷了。


    每晚都在想, 随时随刻都在想, 想亲她想要她……想得快没命了。


    谢随重新振作精神,删了这几个字, 然后重新编辑信息——


    “小白,我会听你的话。”


    点击发送。


    还有些小紧张。


    本来以为他的小情人不会回复,却不想那条信息发送之后不过半分钟,手机便震动了一下。


    谢随的身体也跟着震了震。


    他心脏砰砰狂跳着,指尖划开手机屏幕。


    寂白回复的信息很简短:认真听课。


    谢随嘴角弯了弯,听话地放下手机, 从课桌箱里摸出崭新的数学课本,整整齐齐地摊开放在桌面上,然后拖着腮帮子开始听课。


    数学老师在台上讲三角函数,他看着那些个抛物线图形,感觉像是在听天书,打了个呵欠,还是振作精神,耐心地听


    身后蒋仲宁戳了戳丛喻舟,低声道:“哎,你看随哥是在听课嘛?”


    丛喻舟望向谢随,他的视线随着数学老师的身影移动着。


    “我觉得,他更有可能是在计划着怎么把数学老师揍一顿。”


    **


    谢随听了寂白的话,不再去找寂绯绯的麻烦,也没有找学校理论过。


    寂白说自己有办法解决这件事,让他不要插手。


    谢随不相信寂白能有什么办法,但他知道,自己现在唯一能为她做的就是乖乖听她的话,不要再给她闯祸了。


    晚上七点,夜幕缓缓降临,天空中飘着微凉的雨星子。


    操场边,几个男孩打完篮球,披着外套准备离开学校。


    路过车棚的时候,谢随瞥见了那辆熟悉的粉白色的折叠自行车,孤零零地停在停靠在第二排的位置。


    他皱眉,环望四周,学校里剩下的同学不多了,教学楼灯火通明,都是住校的学生在上晚自习。


    她还没有离开吗?


    “怎么了?”丛喻舟见谢随停下脚步,不解地问:“落下东西了?”


    谢随顺口应下来:“嗯,你们先回去,我还有事。”


    “行,你也别太晚。”


    谢随转身回了教学楼,上三楼走到1班的教室门口。


    教室里稀稀疏疏有几个上晚自习的同学,但是不见她的身影,她桌子也是空荡荡。


    不在教室?


    谢随找了几楼,没见人影,溜达出教学楼,恰好瞥见正对面学生活动中心门口,女孩背着笨重的大提琴,慢慢走了进去。


    他淡淡一笑,加快步伐朝学生活动中心走过去。


    活动中心空无一人,走廊里的一排排声控白帜灯随他的靠近,渐次明亮。


    谢随听到正对面的大礼堂里,传来了低沉呜咽的大提琴曲。


    他慢慢地走过去,站在门边,望向空旷的礼堂——


    女孩穿着米白色的高领毛衣,双腿分开坐在舞台的正中央,大提琴靠在她的腿间,她低着头,沉浸在自己的演奏中。


    旋律中仿佛流淌着温暖的阳光,她用一种平淡的叙述的语调,讲述着关于生和死、关于爱和美、关于轮回和希望的故事。


    曲调听似平静安详,却又隐藏着波涛与暗涌。


    谢随抱着手臂倚在门边,凝望着她。她的脸颊泛着一缕潮红,紧闭着眼睛,睫毛长而细密,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这时的她,真是美得惊心动魄。


    谢随浑身上下的每一个细胞,似都在她的旋律中颤栗起来。


    直到演奏结束,寂白缓缓睁开眼睛,与倚在门边的谢随对视了几秒。


    他那一双灼灼的桃花眼隐在挺阔的眉弓下,眸子里有光。


    这般专注的神情,少了几分轻佻,多了些收敛和持重。


    寂白不知道谢随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更不知道他站了多久。


    她背起大提琴,准备离开了。


    谢随挡在门边,拦住她:“你在这里干什么?”


    寂白说:“那你又在这里干什么?”


    谢随望望四周,随口道:“我在看你拉琴。”


    于是寂白顺势说:“我在拉琴。”


    “”


    谢随在她出门的时候,拉住她的手肘,沉声说:“有意思吗。”


    寂白低下头,不言不语。


    “小白,你在做坏事?”


    他淡淡的烟嗓低醇又性感。


    寂白微微一怔,抬头望他,他眼角上扬,兴致盎然地看着她,耐心等待她的回答。


    “我能做什么坏事。”寂白说:“你没证据别乱讲。”


    谢随吹了声轻挑的口哨,他一眼就看出她紧张了。


    这女孩果然不简单,她那无害的眼神里时时刻刻透出锋芒,昭示着她不会轻易认输投降。


    谢随猜测道:“明天就是寂绯绯的访谈直播,你今天来礼堂,很奇怪。”


    寂白沉声说:“谢随,你不要管我的事。”


    “我不要管你的事。”谢随齿间重复着这句话,脸色也沉了沉,带了挑衅的意味道:“如果我偏要管呢。”


    寂白说:“你管不了。”


    谢随拉着她的手腕,将她重重地按在了墙上,大提琴发出低沉的一声嘶鸣,像是在责怪他的粗鲁。


    “你弄着我琴了!”寂白挣扎着,却无力挣开他:“你放开。”


    谢随知道她宝贝那把大提琴,冷笑说:“弄着你琴了,我跟它道歉行不行?”


    “你能别这样不讲理么。”


    “你现在才知道,老子不讲理。”


    谢随将她的琴扯下来,稳稳地挂在了自己的肩上,然后捏了捏她的鼻梁:“不管你有什么惊天阴谋,都算老子一个。”


    寂白真的被他气得想笑了,她解释道:“哪有惊天阴谋,我就是过来拉拉琴而已啊。”


    “信你就鬼了。”谢随不耐地说:“别废话,快说,不然待会儿保安过来,咱俩都走不了。”


    寂白眼见摆脱不了,无可奈何道:“你先把琴还给我,我们边走边说。”


    “我又不抢你的琴,急什么。”


    寂白拗不过他,知道这家伙今天是缠上她了,非得从她嘴里撬出点什么东西来,否则不会善罢甘休。


    重来一次,如果寂白有什么长进的话,那就是她变得理智多了。


    有些事,她能做,但谢随不能,让他搅到这些事情里面,后果是她无法承受的。


    谢随跟她一起来到车棚边,寂白将自行车推出来,还是那句话:“把琴还我呀。”


    “你还没说,你准备干什么?”


    “那你凑过来,我小声告诉你。”


    谢随乖乖地俯下身,将脑袋凑近了寂白:“嗯?”


    “我准备”


    她趁他不注意,拍着他的额头,一把将他推开了:“我准备跑了!”


    寂白骑上自行车,猛地踩下脚踏板,自行车飞驰而去。


    谢随揉了揉自己的额头,额间还残留着少女温热的触感。


    他望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嘴角微微地弯了起来,扬声道:“哎,琴不要了?”


    “不要了。”


    “不要老子扔了。”


    寂白回头冲他大喊:“不准!”


    谢随取下背后的大提琴盒,无可奈何地拍了拍:“大爷的,耍我呢。”


    其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嘴角有笑意渐渐染开了。


    **


    地下拳击室,丛喻舟看到谢随走进更衣室的时候,肩上挂着一个笨重的琴箱,感兴趣地凑过来:“你背的这是个啥?”


    蒋仲宁说:“这么大,肯定是刀啊。”


    “刀你妹,你家刀用这么大个箱子装啊!”


    丛喻舟好奇地伸手过来摸,却被谢随一巴掌拍开了:“别碰,碰坏了。”


    “这么宝贝,到底是什么?”


    “大提琴。”


    谢随小心翼翼地取下琴带,抱在了怀里,就像抱着自家小孩似的。


    丛喻舟立刻明白了是怎么回事,脸上挂起意味深长的笑:“随哥,行啊,人家的大提琴都让你揣回来了,怎么,送你的定情信物啊?”


    蒋仲宁说:“去咧,寂小白多爱护这琴,能让随哥揣回来啊,肯定是随哥硬抢的!等着吧,待会儿咱出去肯定能见着寂小白哭哭啼啼过来要琴。”


    谢随不爽地说:“她给我的,没抢。”


    “不是吧,这琴可是寂小白的宝贝啊,她能随便给你?”


    这倒提醒谢随了,寂白是真的很爱惜这柄大提琴,她能放心让他保管,这是不是说明她是信任他的?


    念及此处,谢随心情又愉悦了。


    蒋仲宁看着谢随脸上浮现的迷之微笑,嘴角抽抽了一下,觉得以他现在这状态上场,估计是个人看见了都会想捶他。


    **


    寂白走到院子里,看见寂绯绯在二楼阳台上默记她的台词本。


    在明天的访谈直播里,主持人会问的问题,包括标准的回答,她都已经提前准备好了。


    这次访谈的目的,一来是对寂绯绯通过自己努力赢得高考加分的励志宣传,二来也针对前段时间网络上的不实传言,进行澄清。


    阳台上,奥斯卡影后正在抹眼泪,泣不成声地啜泣着,说是前段时间因为身体的缘故,状态不好,控制不住情绪,才会做出那么冲动的事情,她还要向自己的妹妹道歉,希望妹妹不要责怪她。


    这是寂绯绯第一次向寂白道歉,然而事实上,不过是她作秀的一部分。


    寂绯绯也看到了院子里的寂白,两个人遥遥地对视着,寂绯绯挑起下颌,冲她挑衅地微笑。


    寂白停下自行车,一言未发地进了屋。


    她不会再给寂绯绯任何机会,既然是她不义在先,不要怪她毁掉她所拥有的一切。


    晚上吃饭的时候,寂白显得很安静,吃过了饭便回房间。父母照例关心寂绯绯明天的访谈准备得怎么样了,寂绯绯说稿子都背熟了。


    这些事情对她而言,是信手拈来的轻松,即便没有稿子,论起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本事,没有人比寂绯绯更擅长了。


    晚上十点,寂白在写作业的间隙,想起她的大提琴了,不知道谢随那家伙会怎样粗暴地对待她的琴。


    有点担心,她给谢随发了一条信息:“我琴呢?”


    谢随给她回了一张照片,大提琴盒端端正正摆在他那张单人床的左边。


    寂白:


    “你干嘛把它放床上。”


    “让它陪我睡觉。”


    寂白无语,快速编辑信息——


    “床那么小,你怎么睡,翻个身就给我压着了,别放床上,靠墙放着就行。”


    谢随左右望了望,他的小出租屋是水泥地,地上也不算太干净,桌上东倒西歪摆着啤酒瓶子和烟杠


    床是唯一干净的地方。


    他回道:“没事,我不会给你压着。”


    **


    寂白和谢随聊了几句,便推说要睡觉,赶紧道了晚安结束聊天。


    倒不是为别的什么,她不想被谢随追问今天去礼堂的缘由。


    寂白有自己的计划,但她不想让任何人掺和进来,尤其是谢随。


    寂白希望他能够安稳顺遂地度过这一生。


    该来的都会来,但也都会过去,最重要的是她当下的选择。


    关上灯,夜色宛如猛兽般涌入房间,渐渐的,窗户外黯淡的路灯光线透过窗花纸,投射在了墙壁上,幽微闪烁。


    谢随枕着手臂,平躺在单人床上,指尖触到了身畔的大提琴盒,轻轻地敲了两声。


    盒子发出沉闷的咚咚声,在这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驱逐了他幽居在心扉里那只孤独的野兽。


    他缓缓闭上了眼睛,心情平和。


    第二天清早,谢随便来了学校,他知道有些事寂白不会告诉自己,他不会勉强她说,但他可以自己去查。


    深冬的清早,半明半暗的夜空,还挂着几个寒星子。


    活动中心大礼堂的门已经被保洁阿姨打开了,因为今天有采访直播,所以阿姨们会对大礼堂进行全面的清洁。


    谢随进去的时候,礼堂里并没有人。


    他随意地在阶梯座位间溜达了几圈,没有发现任何异常,又走到礼台上,四下里查验了几番,依旧没有收获。


    谢随打了一个呵欠,觉得自己挺傻,大清早不睡觉,跑到这里来当“柯南”。


    或许女孩没有说谎,是他想太多了。


    就在他准备从偏门离开的时候,礼堂后面的大门无声无息打开了。


    谢随连忙侧身隐在了偏门的阴暗处。


    只见穿着毛绒绒小棉服的寂白背着,溜进礼堂。


    谢随在暗处观察着她,她倒是挺小心防备,还戴着黑色的雾霾口罩,遮住了大半边脸庞。


    若非是谢随熟悉寂白的身形,旁人还真不一定能认出她来。


    打扮成这样,果然是要搞事情。


    寂白扫了眼空旷的大礼堂,然后顺着楼梯径直上了礼堂左侧的二楼卡座,因为是视觉死角区,谢随不知道她在做什么。


    她捣鼓了约莫十分钟左右,便背着黑色离开了。


    确定女孩已经走远以后,谢随顺着刚刚她下来的楼梯,走到了二楼,二楼卡座有大概三四排位置,谢随在一个非常不起眼的角落里,发现了一个微型投影设备。


    投影仪不过巴掌的大小,电源已经打开了,可以通过蓝牙远程操控。


    谢随蹲下身,好奇地打开了投影设备的播放按钮,正对面的墙上出现的画面,正是那日市里演出的视频剪辑。


    伴随着高亢振奋的大提琴曲,寂绯绯站在舞台中央,狼狈而尴尬。


    即便是播放视频片段,也能感受到当时演奏的激越,令人心潮澎湃。


    所有的掌声与呼喊,都是属于寂白一个人,荣耀也是属于她的。


    谢随关上投影设备,他明白了她想要做什么。


    她想要用这段视频,争回属于自己的东西,哪怕争不回来,她也要让所有人知道真相。


    这丫头,为了争这一口气,她是不想在德新高中呆了吗。


    而且,仅仅是这样一个演出视频,根本说明不了什么。


    观众需要的是更直观的证据。


    谢随沉吟片刻,想到一个好主意。


    他要帮她一把,彻底把寂绯绯摁死。


    **


    寂白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情,心里很忐忑,上课都没有办法集中注意力,脑海里幻想了各种各样的意外状况发生。


    譬如那个隐藏在暗处的投影设备被人发现拿走,又或者出现故障


    寂白不是一个擅用心机报复的人,重生回来,她对于自己要做的事情其实没有计划,只是走一步看一步罢了。


    这次加分事件是寂绯绯撕毁承诺在先,寂白也不打算咽下这口气,她所能想到的最直接的办法,就是让在场所有人,包括教育局的领导和网友都仔仔细细看明白,比赛的荣耀究竟属于谁。


    她知道自己的计划并不高明,但她就想给自己挣一口气。


    下午,访谈开始,寂白和同学们一起走进了礼堂。


    她特意选在了二楼露台以下的位置,方便手机进行蓝牙操控。


    没成想她刚落座,便有人撑着靠椅,从后排跃过来,直接坐在了她身边的位置。


    寂白诧异侧头,望见谢随漂亮的侧脸。


    额间几缕发丝垂搭在眼前,带着几分倦意。他双腿交叠,手臂漫倦地放在寂白的椅子边缘。


    这姿势,挺像是揽着她的肩膀一般。


    “你怎么来了?”她诧异。


    谢随操着略带讽刺的语气说:“过来看励志访谈,洗涤心灵。”


    寂白担忧地望了望二楼观礼台,淡淡道:“今天下午不上课,你可以出校门,看什么访谈。”


    谢随依旧操着那副轻痞的调子说:“还要你通知我今天下午不上课?”


    寂白不想让谢随参与到这件事里来,她低头看着自己的运动鞋,漫不经心说:“真挺无聊的。”


    “我就喜欢做无聊的事。”


    “”


    寂白想了想,又说:“那你坐到前面去吧。”


    “怎么?”


    “不怎么,待会儿会有很多人。”


    “跟老子坐,丢你脸了?”


    寂白洁白的贝齿轻轻地咬了咬下唇:“是。”


    丢我脸了,你快走吧!


    谢随的表情渐渐沉了下去,漆黑的眸底隐隐闪着锋芒。


    “行,老子走。”他站起身走出了通道,却并没有离开,而是径直上了二楼观礼台。


    寂白这下子是真的心慌了,不知道谢随此举意欲何为,难道他知道了?


    不,他不可能知道


    巧合吧。


    可是如果被他发现该怎么办!


    寂白手足无措的模样被谢随尽收眼底,他手肘撑着栏杆,站在二楼的露台上,与她遥遥地对视着。


    嘴角挑起了一抹冷感的笑。


    寂白只觉得毛骨悚然,一颗心不住地下沉,如果谢随参与进来,该怎么办,后面会发生什么


    她脑子里一片混乱,根本无法思考。


    就在这时,周遭的灯光暗下来,主持人已经来到台上,宣布节目录制开始。


    很快,寂绯绯也被请上了礼台,坐在沙发上,和主持人亲切地寒暄交流。


    寂白现在什么都听不进去,她时不时地抬头,谢随依旧站在二楼的露台上,平视着正前方的礼台。


    摄影棚的光线投射在了他深邃的五官上,轮廓越发显得锋利,眸子里闪烁着幽蓝的光。


    他站的那个位置很敏感,如果寂白真的打开了投影仪,那么谢随势必被牵连进来,届时学校会找他的麻烦。


    现在是在进行电视直播,寂绯绯的声誉和学校的声誉一脉相连


    寂白打定主意做这件事,一切后果都没在怕的,但谢随如果参与了这件事,她便不得不慎重考虑了。


    为了扳倒寂绯绯,夺回高考加分,她要连累谢随


    寂白默默地将手机揣回到了包里。


    算了。


    只能算了。


    她绝对不会做一星半点对谢随不好的事情,哪怕他什么都不知道。


    台上,主持人微笑着询问寂绯绯:“绯绯,听说你在市表演赛上拿了第一名,高考足足加了十分呢,有这回事吗?”


    寂绯绯说:“是有这么回事的,当时我的舞蹈表演获得了评委的一致认可,在此,我要特别感谢评委、感谢骆清老师给我的机会,还有我的家人,是他们一直在背后默默地支持我,让我走到今天,没有他们,可能我早就已经放弃了吧”


    她说着又开始抹眼泪了,论演技,寂绯绯绝对是奥斯卡影后级的。


    听着她声泪俱下的诉说,现场也有不少女同学跟着红了眼睛。


    主持人又开始了另外一个话题:“我听说同学说,这次比赛还发生了一点小事故呢,好像比赛以前,妹妹的大提琴丢了吧,绯绯急坏了,帮着妹妹到处寻找呢,绯绯能给我们具体讲讲吗?”


    “呃,是有这么一回事。”寂绯绯微笑着说:“也没什么好说的,大提琴应该是被不怀好意的竞争对手偷了吧,不过后来琴找到了,我也就不想再提这件事,毕竟大家都是同学,人都会犯错误,我也不想追究。”


    “绯绯还真是大度呢。”


    ……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寂白的手机死死地捂在兜里,再也没有取出来过。


    眼看着直播都快走了三分之二了。


    谢随诧异地望着寂白,冲她比了个摊手的动作,似乎是在催促着什么。


    他果然是知道了,难怪他会这么精准直接地跑到二楼观礼台去,这家伙


    寂白无视了谢随的各种暗示,谢随无可奈何,摸出手机给她发短信——


    “你还等什么。”


    寂白回他:“我没有等什么。”


    “操,不是都准备好了,放啊。”


    “谢随,这件事到此为止。”


    “为什么?”


    谢随低头望了望寂白,她漆黑的眸子里一片平和,但那里面透露的不是心软,而是另外一种难以琢磨的忍耐。


    “为什么?”谢随不依不饶道:“都准备好了,为什么放弃?”


    寂白被他逼得有点心烦了,如果不是他好奇心这么重,一切就都应该按照计划进行,他还好意思在这里质问她。


    “谢随,你现在离开那里,我马上放视频。”


    她气呼呼地编辑了这条短信发送,不过分秒间又被她撤回来。


    寂白知道自己说漏嘴了,所以赶紧撤回,抬起头望向谢随。


    谢随目光从手机屏幕上移开,与她隔着昏暗的光,遥遥相望。


    寂白脑子里咯噔一下。


    完了。


    他看到了。


    谢随之所以要站在那里,就是为了把所有事情揽到自己身上,让她安全。


    但谢随完全没有想到,寂白会因为他而放弃整个计划。


    心里又甜又苦。


    他顾不得什么,转身捡起了角落边的微型投影仪,直接进行人工操作,打开了播放按钮。


    寂白急匆匆地站起身,跨过身边的一排拥挤的座椅,朝着二楼走过去。


    身边有维持纪律的老师拦住她,让她回到自己的位置上,不要影响节目直播。


    就在这时,侧面的黑墙上,突然投射出了宛如电影屏幕的画面。


    现场躁动了起来,不少同学都被墙上的画面吸引了注意,议论纷纷。


    摄影棚里,寂绯绯站起身来,眼睛瞪圆了,难以置信地看着墙上的投影。


    寂白的眸子猛地收缩,那并不是她之前所准备的比赛录像!


    而是……是那段寂绯绯偷琴的视频画面!


    尽管监控设备并不是特别清晰,但是所有人都能认出来,画面里抱着琴鬼鬼祟祟从彩排室里出来的人,显然就是寂绯绯!


    视频剪辑成了好几段,都是位于不同地方的监控设备拍下来的画面,连贯起来,能看出,寂绯绯偷了琴从彩排室里出来,经过了无人的花园和逸夫楼,走到了学校的后山。


    这段视频比之前寂白所要播放的比赛视频更加劲爆,足以将寂绯绯彻底置于无可挽回的死地!


    更重要的是,这段视频的内容与寂白关系不大,只要她不去主动承认,便没有人会怀疑这次事件是她主导。


    寂白难以置信地回过头,不远处,谢随拿着微型投影仪边,与她遥遥相望。


    寂白读懂了他眼底的意味。


    他更换了视频内容,并且准备要把一切都揽到自己身上。


    作者有话要说:  双更合一的一章哦,顺便,导演批准了,给随随加个鸡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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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忘酒、酸酸的味、bulifyria、 peri 、tt的妈、柒悦、轻吟潜唱丶华灯初上、朝安小仙女、小院子、玖十柒、叇杸珳、小魔女哈蕾、香草薄荷、柒悦、酸酸的味道。?、惟愿、?olivia?、浅^回暖﹡箫璃、砂糖橘扔了1个地雷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


    30、霸道宠爱(求营养液!qaq)


    直播访谈十分钟前刚聊到大提琴丢失事件, 这会儿,寂绯绯鬼鬼祟祟从排练室偷琴视频一经播放, 在场的同学们陆续反应过来——


    偷琴的人竟然她自己, 这不是贼喊捉贼吗!


    被无端冤枉偷琴的唐宣琪第一个站起来, 高声喊道:“原来真是贼喊捉贼啊!难怪你在琴丢了的第一时间就跑到教务处去告我的黑状, 还想陷害我呢!”


    周围的同学立刻询问唐宣琪是怎么一回事,唐宣琪便将寂绯绯当初无端栽赃她偷琴的事情讲了出来, 还按头让她道歉,甚至威胁如果她不道歉, 就要到网络上去挂她,煽动粉丝攻击她, 让她变成第二个安可柔!


    同学们看向演播厅里的寂绯绯, 不禁冷汗直流, 觉得她简直就像一个面目狰狞可怕的魔鬼。


    寂绯绯脸上血色全无, 时而看看主持人, 时而又望望墙上的监控视频, 身体禁不住地筛糠似的颤抖着。


    “骗子!”


    “这心机真是太可怕了。”


    “妈呀,这还是励志女神吗, 这是魔鬼吧!”


    “真的,今天这反转,老子心服口服。”


    ……


    同学们交头接耳,低声议论着,饶是临场应变能力很好的主持人,也被现场突发事故惊得说不出来话。


    台下教育局的领导反应比同学们慢半拍, 但也看明白了是怎么回事,纷纷起身,沉着脸走出了礼堂。


    陈校长连忙追了出去:“刘局,刘局您别生气,有误会,我一定调查清楚!”


    “这就是你们学校培养出来的励志学生!”


    “不、不不这里面肯定有误会!刘局,您听我解释!”


    “不用解释了,闹剧到此为止!”


    领导们一个个拂袖而去。


    寂绯绯望向观众席的同学们,他们神色各异,有愤怒的、也有同情她的、更有吃瓜群众看好戏的


    她知道,完了,一切都完了。


    最后,她看到了观众席最后排的寂白。


    寂白面无表情地凝视着她,仿若审判者。


    寂绯绯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这段时间寂白表现得那样平静,隐忍不发,她就知道就知道她没安好心!


    原来在这茬等着她呢!


    寂绯绯缓缓站起身,感觉周遭一片天旋地转,倏尔,她竟然晕倒了过去!


    摄影棚立刻乱作了一团,主持人吓得惊叫,立刻让周围人叫120救护车


    寂白不再停留,三两步跑出了礼堂,正好撞见“始作俑者”谢随被两名保安从二楼带了下来。


    保安反扣住他的手,却被他不耐烦地甩开。


    他的眉宇间依旧徉着不羁的神情,很不客气道:“别碰老子,自己走。”


    路过寂白身边,谢随脸色柔和了些,他抿了抿干燥起皮的唇,甩给她一个放心的眼神。


    寂白想要解释,可是她不知道要跟谁说,现场都已经乱套了,救护车,医生护士,还有组织疏散学生的老师和打电话向局里求情的校领导……


    寂白眼睁睁地看着谢随被保安带出去,只感觉全身冰凉。


    她仅仅只准备了比赛表演的视频,这段视频虽然能够曝光寂绯绯所说的谎言,却不至于将她置之死地。


    谢随突然横插一脚,替换了寂绯绯偷琴的视频,这样相当于把品德低劣的寂绯绯和一再包庇纵容她犯错误的德新高中,同时推到了舆论的风口浪尖。


    而他一个人承担了可能面临的所有后果。


    重生回来,寂白不想把他牵扯进自己复仇的计划里,可该死的…两个人的命运就像缠绕的藤条,根本没有办法的清清楚楚地划分出两条平行线。


    走出学生活动中心大楼,寂白望着天边翻涌的沉云,凛冽的寒风在她耳畔呼啸着,刮在她柔润的脸颊宛如刀割。


    山雨欲来风满楼。


    殷夏夏摸着手机跑过来,兴奋地要给她看网络上那些粉丝们三观崩跌的评论,可是寂白却怔怔地望着远方的层叠的乌云。


    良久,殷夏夏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睛。


    寂白哭了。


    她没有发出声音,眼泪无声地自眼眶滑落。


    她固执地咬紧了下唇,哑着嗓子,沉声说了五个字——


    “代价太大了。”


    她牺牲了谢随。


    **


    因为访谈是现场直播,所以寂绯绯偷窃的那段视频在第一时间就流传到了网上,她的粉丝们简直像是被喂了shi一般的难受,没有想到粉了这么长时间的励志女神,居然会是这样一个心机深沉的卑鄙小人。


    在真相大白的这一刻,脑残粉对她的追捧和热爱彻底转化成了无尽的愤怒,杀人诛心的谩骂从未停止——


    “贱b,太恶心了!”


    “真的没想到,我粉的偶像居然会是这样一个蛇蝎心肠的女人。”


    “服了服了,这女表子段位太高了吧。”


    “我真是瞎了眼,当初还帮这贱人去骂别人。”


    “都少说两句吧,人都被你们骂进医院了。”


    “她现在在哪个医院,死了没,没死的话我现在想过去弄死她。”


    ……


    寂绯绯的微博成了硝烟纷飞的战场,每一条微博下面都充斥着粉丝怨毒的谩骂,甚至还有人把她发的自拍照p成了各种各样的表情包,对她进行嘲讽和人身攻击。


    寂白只刷了几条便不再看下去了。


    正如当初他们在寂绯绯的引导下,辱骂安可柔一样,现在寂绯绯终于是养蛊反噬了。


    不仅如此,粉丝们还找到了寂白的微博,以前那些无人在意的内容,现在刷新了寂绯绯人设以后,重新来看,全都变成了寂绯绯的“罪证”。


    【又抽了200cc的血液,我好痛,但是妈妈骂了我,说姐姐更痛,我该忍着。】


    【想喝热水,但妈妈和爸爸都忙着照顾姐姐,我有点头晕,难受得爬不起来。】


    【我也想要好好地活下去,拥有自己的人生,拥有健康,不再成为别人生命的附属品。】


    相比于成为一个逢人便诉说自己委屈的祥林嫂,寂白用这样安静的方式所记录下来的内容,被网友们引爆之后,成了压垮寂绯绯的最后一根稻草。


    寂白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很久了。


    “天呢,我无法想象,寂绯绯究竟对她妹妹做了什么!”


    “从生下来就被迫给姐姐输血,还被家里人道德绑架,这简直太可怕了!”


    “如果换作是我,我肯定恨不得杀了我姐姐吧!”


    “寂绯绯以前在公众场合对她妹妹绝口不提,肯定是心虚!”


    “想想都觉得毛骨悚然,简直太可怕了!”


    “我他妈都想报警了,把这一家杀人凶手全部抓起来,绳之以法!”


    ……


    一切都按照寂白所预想的剧情发展,她所有的委屈和不甘,终于在真相大白的这一天,沉冤昭雪。


    过去那些追捧寂绯绯的粉丝现在都成了她的地狱,可能她还会在地狱里煎熬很长一段时间。


    晚上,母亲陶嘉芝给寂白打了一个电话,说晚上会在医院陪着姐姐,不回家了,让她自己吃饭。


    寂白问母亲:“她怎么样了?”


    陶嘉芝无奈地叹息道:“你姐姐的身体没有大碍,但精神状况不太稳定,要一直住在医院里。哎呀,你说说,事情怎么会闹成这个样子。”


    寂白听到寂明志的声音:“怎么会闹成这个样子,还不是这丫头自己闹的,她要不是偷白白的琴,能被人抓住把柄吗,现在视频都被人放到网上了,网上那些人骂得多难听啊!”


    “你说说,是哪个王八蛋把视频放出来的,我肯定让你陈叔叔开除他!”


    显然,父母并不知道寂白和这件事有牵扯。


    如果不是谢随突然横插一脚进来,或许现在家里早已经闹翻了天,寂白都能够想象到父母知道了会怎样对她。


    甚至…奶奶那边,她都无法交代,毕竟寂老太太一贯主张家和万事兴,任何事都应让位于家族利益。


    谢随是真的帮了她太多。


    寂白无声地挂掉了电话,独自坐在沙发边,她沉思着,给谢随发了一条短信,问道:“情况怎么样?”


    谢随没有回复她,她给他打电话,语音提示他关机了。


    寂白回想着今天陈校长怒气冲冲的模样,可以想象他有多么愤怒,谢随不会有好果子吃,轻则记过,重则…多半是会被开除的。


    第二天,如寂白所料,谢随没有来学校。


    第二天第三天寂白每天都会经过十九班的教室,都没有看到他的身影,也根本联系不到他人。


    他的几个兄弟那里问不出情况,口径一致都说随哥出去避风头了,没什么事,让寂白不要担心。


    只有殷夏夏神秘兮兮地跑来告诉寂白,说谢随已经被关到局子里了。


    寂白猛地放下笔:“你从哪里听说的?”


    “是我爸,他说漏嘴了,后来然我给问出来了。”


    寂白知道,殷夏夏的父亲是公安局的人。


    “谢随没有犯法,公安局凭什么抓他!”


    殷夏夏连忙说:“你先别激动,我听我爸说,学校是准备起诉谢随偷窃的,就是他播放的那段视频,是他趁监控室老刘打瞌睡的时候,溜进监控室窃取的!现在学校准备抓着这个,告他偷窃。”


    寂白气得浑身发抖,声音低沉得可怕:“偷窃到底是谁偷窃!”


    他们怎么还有脸说谢随,分明就是学校包庇寂绯绯的盗窃行为,才会引发后来的事情,谁才是真正的小偷,他们搞清楚没有!


    殷夏夏见寂白气得脸色苍白,她安慰她道:“你先别急,起诉的事情,这也就是校领导气头上说出来的,我爸其实也觉得,这事是学校做得不厚道,现在网络舆论压力这么重,如果学校敢起诉谢随的话,肯定要被骂死了!他们不敢轻易这样做。”


    殷夏夏的话倒是提醒寂白了,她放下笔,也不管待会儿上不上课了,径直朝着逸夫楼走去。


    还没到校长办公室,楼梯口,寂白就被丛喻舟几人截胡了。


    见寂白这来势汹汹的样子,丛喻舟也猜到她是要去找校长说明情况。


    “寂小白,现在随哥那边已经全部交待了,警察口供也都录了,你现在去找校长顶锅,没用。”


    寂白扯下肩上的书包,重重地扔在地上,愤声问:“你们还是不是他兄弟,被关进公安局这么大的事,你们瞒到现在?”


    丛喻舟是没见过寂白发这么大脾气,过去那个话说重了都会抖的小猫咪,突然露出了爪子,他们心里头也有些发怵。


    “你、你先别生气啊,随哥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交待的事情,咱几个也不敢不听啊。这事我们劝了,没用,他全揽下来了,偷录视频是板上钉钉的事,如果学校起诉,一拿一个准。总之现在不是追究对错的时候,当务之急,咱们要想办法把这件事大事化小。”


    寂白了解谢随的性格,既然他担下了所有的事情,为了保全她,肯定该交代的都交代了,现在寂白就算是一百张嘴说这事和谢随没关系,都没人相信她。


    蠢货!


    就在这时,陈校长和几位校领导从会议室出来,寂白连忙迎上去,丛喻舟几人见状不妙,也赶紧追上去。


    “陈校长,我有事要和您说。”


    陈校长看了寂白一眼,边走便敷衍地说道:“小白,你姐姐的事,校领导已经开过会研究过了,我们肯定会还她一个公道的,你放心。”


    “还谁一个公道?”寂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陈校长停下脚步,拍了拍寂白的肩膀,叹息道:“你姐姐受了这么大的委屈,领导不会坐视不理,我们会上诉,让这件事的始作俑者受到法律的制裁。”


    几个男孩听了,瞬间绷不住骂了起来:“卧槽!你有没有搞错!偷东西的是寂绯绯好不!我们随哥不过是把罪犯公之于众,他有什么错!”


    陈校长指着他们说:“谁让你们来这里的,不想念书就都给我滚回去!早就看你们不顺眼了,一个个,真是不像话!”


    寂白的手紧紧地捏着腿侧的裤子,良久,只听她沉声道:“这件事的始作俑者,难道不是您吗,陈校长。”


    陈校长诧异地看着寂白:“你说什么?”


    “如果不是您为了学校的荣誉和自己的面子,包庇寂绯绯,容忍她一而再再而三地犯错误,事情怎么会发展到今天这种地步,恕我直言,您根本不配成为一名教育工作者。”


    陈校长气得嘴唇发抖,指着寂白道:“我看你真是疯了!你再多说一句,我告诉你爸妈!”


    寂白面无表情道:“陈校长,谢随已经在公安局呆了三天了,如果明天早上他再出不来,我会把我所知道的,关于您包庇寂绯绯的所作所为,全部发到网上,寂绯绯这件事现在已经成了热搜事件,我愿意自费,再帮德新高中上一次热搜。”


    她说完这些话,甚至都不给陈校长任何分辩的机会,转身离开了。


    几个男孩跟在寂白的身后,看着她决绝的背影,想着她刚刚和陈校长针锋相对的模样,丝毫不见平日里在谢随面前的柔弱和胆怯。


    蒋仲宁戳了戳丛喻舟,低声说:“哎,就寂小白这样的,能让谢随欺负住?我是不信的。”


    丛喻舟道:“以前信,现在我也不信了。”


    “你说她是不是扮猪吃虎。”


    “不是,我觉得她是有意让着我们随哥,要真刚起来,随哥指不定让她虐成什么样呢。”


    “我怎么从你这话里听出点霸道宠爱的意思。”


    “就是霸道宠爱。”


    “不是,谁宠谁啊。”


    丛喻舟睨了身边几个男孩一眼:“当然是她宠你随哥。”


    这时,寂白突然回过头,几个男孩立刻立正站好,听候差遣。


    “你们一会儿有事吗?”她问。


    “没事没事,嫂子不是,寂白同学你有什么吩咐。”


    寂白想了想,说道:“今天晚上谢随应该会被放出来,但我还是有点不放心,总之,你们先去公安局外面守着,如果他被放出来了,你们给我来个消息。”


    “行,没问题。”


    寂白骑上车准备离开,丛喻舟忽然叫住她:“小白啊,那个如果随哥没被放出来,你打算怎么办,不会真的要发微博吧,你这样公然帮谢随,站在学校和你姐姐的对立面,你家里人那边要怎么交待?”


    寂白轻轻地咬了咬唇:“管不了这么多了。”


    她有家人,可谢随没有,谢随进去就是进去了,连个来看望他的人都没有,更不会有人为他说话,帮他请律师打官司。


    他一无所有,只有她了。


    **


    晚上八点,谢随被放了出来。


    他穿着一件深色的夹克,单肩拎着黑色书包,整个人气质下沉,左边的断眉越发显得凶戾。


    他脸色低沉,看见哥几个也只是简单地扬了扬手,未发一言。


    被拘留了三天,任谁放出来都不会开开心心的。


    丛喻舟迎上去,接过了他肩上的背包:“饿了吧,走,下馆子去,咱们都还没吃饭呢。”


    谢随和他们去了常去的那家大排档,点了一桌子丰盛的饭菜,他闷不吭声地大口扒饭,看样子在里面吃得也不怎么好。


    丛喻舟替谢随打开了手机,第一条就是班主任发来的信息,让谢随明天照常来学校上课。


    “应该是没问题了。”丛喻舟说:“这件事学校不会再追究了。”


    谢随眼角透出轻蔑之色:“有种搞我,没种搞到底。”


    蒋仲宁说:“这次要不是”


    丛喻舟抬脚踹了踹她,没让他把剩下的话说完,寂白吩咐了不让讲,他们便不能讲。


    谢随腮帮子里嚼着饭菜,望向蒋仲宁:“要不是什么?”


    “没什么,随哥,你多吃点。”丛喻舟给他加了菜:“在里面肯定没吃好,对了,里面的人有没有欺负你啊。”


    谢随鼻息间发出一声冷嗤:“他们倒是敢。”


    想想也是,谢随这样的狠角色,这世界上恐怕也没几个人能欺负到他的头上。


    谢随漫不经心地问了声:“她怎么样?”


    “谁啊?”


    丛喻舟睨了蒋仲宁,能让谢随心心念念的人,还能有谁。


    “小丫头被吓破了胆。”丛喻舟对谢随说:“一句话不敢吭,也没乱说话,我们都帮你看着她呢,放心吧,这事儿就算过去了。”


    “被吓到了?”谢随望向丛喻舟:“她知道我被关进去了?”


    蒋仲宁说:“绝对不是咱哥几个讲的!可以对天发誓!”


    谢随脸色沉了沉,三两口扒了饭,拎起书包便要离开了。


    寒凉的风,湿漉漉的街头,谢随站在人行道前等了三个红绿灯。


    路面的水滩映着行人的倒影,呼啸而过的轿车溅起水花,弄湿了他的裤脚,而他浑然不觉。


    谢随握着手机,思忖了很久,给寂白发送了一条短信:我出来了,不用担心。


    考虑了片刻,他将“不用担心”删掉,只保留了前面四个字,点击发送。


    寂白盘腿坐在床边,看着他发送过来的那四个字,重重地松了一口气。


    很快,谢随又发了几个字过来——


    “能不能见一面。”


    寂白:“嗯?”


    “身上现在没钱,肚子有点饿了。”


    寂白放下手机,低头继续写作业,但是有些难以集中注意力,两分钟后,她又瞄了眼那条短信,终于还是心软了。


    “你现在在哪里?”


    **


    街尽头,谢随远远地望见了寂白,她穿着一件宽阔的棉服,扎着马尾,还戴着毛茸茸的白手套。


    她望见了他,朝着他加快步伐走来。


    “咔嚓”一声,谢随按灭了打火机的火苗,正面迎上了她。


    她的黑眼睛明亮清澈,唇瓣红润,卷翘的睫毛上仿佛缀着水雾。


    谢随见着她,心都快抽搐了。


    “你想吃什么?”寂白柔声问他:“这个时间,很多饭店也关门了,你想吃烧烤吗,这附近有一家”


    她话音未落,谢随突然上前一步,将她拥入了怀中。


    他的身上隐隐散发着某种铁锈质的味道,有点像鲜血,又好像不是寂白说不出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气息,但那是属于谢随独有的味道,她并不排斥。


    他穿着夹克,衣服质地很硬,硌着她脸蛋娇嫩的肌肤,隐隐有些难受。


    寂白沉声问:“谢随,你受伤了吗?”


    “没有。”他嗓音沙哑:“老子就是关了三天,想你,想疯了。”


    寂白将手挡在胸前,推了推他,可是没有推动,男人的拥抱箍得更紧了,紧得身体肌肉都在发抖,像是要把她按进自己的身体里。


    寂白被他抱得呼吸都不顺畅了,呛了呛,剧烈咳嗽了起来。


    谢随无可奈何地松开了她,小心翼翼地替她抚着后背,顺顺气。


    “你能不能别这么粗暴。”


    “对不起。”


    对待这柔花一般的女孩,轻了不解渴,重了又怕弄坏,他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寂白取出钱夹,从里面摸出两百块钱塞到谢随的裤子口袋里:“你先拿去吃晚饭,我就先回去了。”


    在她抽身离开的一瞬间,谢随握住了她纤细的手腕:“你能不能别生我的气。”


    寂白垂着眼睑,淡淡道:“什么事。”


    “我自作主张的事。”


    敢情他还知道自己自作主张了。


    其实寂白心里已经想来一千条一万条骂他的话,可是只要一想到他被拘留了三天,寂白真的不忍心再责怪他一个字。


    “你你自己反省。”她扯了扯自己的手腕:“别来问我。”


    谢随不依不饶道:“我已经反省好了,我会补偿你的。”


    听到这话,寂白回头,好奇地望向他:“你要怎么补偿?”


    谢随嘴角淡淡扬了扬,趁她不备间,捧着她的脸蛋,附身用力吻了吻她的额头。


    “混蛋!”寂白退后了两步,骂道:“下流!”


    谢随耸了耸肩,掏出兜里的两百块钱扬了扬,故意拉长调子说:“谢谢你请我吃~饭,饱了,回去了。”


    看着他的背影渐渐消失在霓虹璀璨的街道尽头,寂白抬手揉了揉自己的额头,肌肤见还残留着他他唇间的干燥的质感。


    “臭小子”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参加了我和晋江有个约会活动,你们投的每一瓶营养液,都是火的票数,跪求营养液,拜托拜托。


    鞠躬。


    谢谢大佬们的霸王票,破费了!


    何妖扔了1个手榴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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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叇杸珳、86与28。、素心、 叶熙、旧。、喵喵、 马尔、柒悦、但他林、shmilmf、妈妈不喜欢我的微博名、丠丠丠、 33997726、热爱出版书的大王扔了1个地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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