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陈文军先去学校附近找了一圈, 小吃街, 商业城都逛了遍, 没有看到陈茵茵的身影。
边边见他这样瞎找也不是办法,于是给顾千珏打了个电话。
“宝贝啊,这么晚找我什么事?”
边边拿着电话, 离父亲稍远一些,低声说:“陈茵茵晚上不是跟唐贝她们出去玩了么,还没回来, 问问你这边有没有情报。”
顾千珏忽然笑了起来:“我正要告诉你呢,刚刚有朋友还在群里说这事,唐贝她们不知道怎么搭上我哥那边的朋友了,成天跟在人家屁股后面追, 打篮球也要去给人家当拉拉队, 那几个男生又不太爱搭理她们,真丢死人了。”
“那她现在, 是和顾怀璧在一起么?”
顾千珏耸耸肩:“谁知道, 反正我哥也还没回来,你问问他吧。”
边边望了眼焦急不已的陈文军, 于是低头给顾怀璧编辑短信。
自从“绝交”以后,边边给顾怀璧发了几条短信, 但他没回,于是边边也决定不搭理他了, 否则他们班那些讨厌的女生又会说“陈边边被甩啦还要倒贴”这样的话。
……
喧嚣热闹的酒吧里,几个男孩在玩掷骰子的游戏, 输了喝酒,女生们也加入进来,倒是玩得挺开心。
顾怀璧就跟开了挂似的,一次都没有输过,猜大是大,猜小是小。潘杨连声说,就怀哥这运气,真的绝了,要是去澳门赌钱,肯定一夜暴富。
陈舟说:“怀哥这家世还需要暴富吗?”
“也对,嘿嘿。”
桌对面的陈茵茵好几次偷偷打量顾怀璧,少年修长漂亮的手拎着骰子盒,眉宇低沉,嘴角挂着嘲讽的笑意,五官精致得让人挪不开眼。
陈茵茵摸了摸自己的脸,面红耳赤、心跳加速。
任何看见他的女人,都不可能没有反应。
就在这时,顾怀璧手边的手机屏幕忽然亮了,他视线轻描淡写地扫了手机屏幕一眼,随即放下手里的骰子盒。
“顾怀璧,请问陈茵茵和你在一起吗?她是我继妹,这么晚没回家,我爸现在很着急,在到处找她。”
顾怀璧重新坐回到沙发,潘杨问他:“怀哥,不玩了?”
他鼻息间发出一声沉沉的:“嗯。”
“谁给你短信啊。”陈舟探着脖子好奇地去看。
毕竟顾怀璧从来不给人留通讯方式,手机也是万年没人联系的死人机,连几个兄弟都没他电话号码呢。
但纵使如此,他还是时常将手机带在身边,一刻也没离开过。
顾怀璧避开了他的视线,低头编辑短信。
其实也不是编辑短信,他就是怔怔地看着那条短信发呆。
顾怀璧没回她,很快,边边的电话又call进来了,顾怀璧心脏猛地跳了跳,不知道为什么,看到她的名字闪烁,竟然有些不知所措。
不过冷静下来,就觉得自己可笑。
他立刻挂掉了电话,然后给她甩了个地址,没有回任何多余的信息。
陈茵茵低声问唐贝贝:“他有女朋友吗?”
唐贝贝又问陈舟:“怀哥有女朋友吗?”
“就怀哥这‘名声’,谁敢当他女朋友啊,有这心也没这胆。”
“为什么呀,怀哥怎么帅。”
“怕被吃咯,学校传说,怀哥会吃人。”
“哇,别乱讲了,怎么可能。”
陈茵茵松了口气,陈舟笑着继续说:“不过以前有个青梅竹马的女生朋友,现在也没怎么联系了,可能是闹掰了,怀哥从来不和咱们说他的私事。”
陈茵茵知道,顾怀璧以前和边边是朋友,边边那些漂亮衣服都是顾怀璧妈妈买的呢。她盘算着,如果她能成为顾怀璧的朋友,是不是以后他妈妈也会买好多漂亮裙子给她?
半个小时后,陈茵茵终于鼓起勇气走过来,端着酒杯,坐到了顾怀璧身边:“怀哥,我叫陈茵茵,我想敬你一杯,跟你交个朋友。”
顾怀璧睨了她一眼,女孩脸颊红扑扑的,心跳声很快,脸上化着妆,身上脸颊脂粉气很浓。
他挑眉问:“交什么朋友。”
陈茵茵略带羞怯地说:“就是好朋友啊。”
顾怀璧嘴角勾了勾,露出一抹轻蔑的冷笑,沉声说:“可是,你太臭了。”
此言一出,陈茵茵脸颊“刷”的一下,羞得通红!
“离我远点。”顾怀璧平静地说完,揉了揉鼻翼,仿佛是真的嫌弃她身上的味道似的。
少年就这样口无遮拦地说出她身上臭,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这让陈茵茵感觉很丢脸。
周围几个男孩讪笑着说:“别介意啊,怀哥就是鼻子灵,又挺爱干净,能闻到别人闻不到的味儿。”
要不解释还好,这一解释,陈茵茵更加感觉无地自容了,倒好像她身上真的有臭味似的。
她眼睛红了,眼泪跟着掉了下来。
就在这时,包间门忽然被打开,陈文军突兀地闯了进来,看到满房间的男男女女,桌上的酒瓶子和骰子盒,还有烟灰缸的烟头
如此乌烟瘴气的环境里,陈茵茵就这样坐在一个男生身边抹眼泪。
陈文军的脑子瞬间就炸了,头皮发麻,冲过来一把抓起陈茵茵的手腕,将她往身后拉了拉。
“爸!你怎么来了!”
陈文军看到陈茵茵脸上的泪痕,以为她被欺负了,转身冲着离他最近的顾怀璧一拳砸过去。
全场安静。
顾怀璧结结实实地吃了陈文军这一拳,脑袋微偏,嘴角都淤青了,溢出点点血迹。
他“豁”地一下站起身,冷冷看着陈文军,目光充满戾气,满身凶悍的匪气,逼得陈文军本能地往后退了两步。
边边刚赶到包间门口,恰好看到顾怀璧和陈文军对峙的场面。
顾怀璧现在已经高出了陈文军一个脑袋,有很强的压迫感,陈文军只能死死攥着陈茵茵的手,拉着她往后退。
“有没有搞错,居然对怀哥动手啊!”
“你是不是想死。”
“别说我们欺负老头啊。”
……
几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少年拦住陈文军的去路,陈茵茵也顾不得哭泣,着急地推了陈文军一下:“爸,她们都是我朋友,你怎么能动手呢!”
“他不是在欺负你吗!”
“没有!我的事不要你管!”
陈文军打了顾怀璧,以后她可能就再也不能和这群公子少爷们玩了。
她跺跺脚,气得转身跑出了房间。
陈文军也连忙追上去,却被几个男孩拦住:“打了人就想跑啊!”
边边趴在门边担忧地看着顾怀璧,而顾怀璧偏头看到了她。
倏尔,他用大拇指拭去了嘴角破皮的血迹,没有和陈文军计较,摆摆手,让他们放他走。
认栽。
陈文军快速走出包间,顺带把边边也拎走了,边边不住地回头望顾怀璧,满脸担忧。
顾怀璧冷淡地别开了目光。
**
陈文军将哭哭啼啼的陈茵茵揪回家,王玲见状,吓坏了,连忙兜住陈茵茵,护在自己的怀里:“哎哟,你到底跑哪儿去了,怎么哭了?”
陈茵茵指着陈文军愤声说:“还不是他,不分青红皂白把我朋友打了,现在他们再也不会和我玩了!我好不容易才认识他们的呢!”
王玲责备地望了陈文军一眼:“你怎么回事,怎么能动手打人呢,而且还是小孩子。”
陈文军摊手说:“你没看见当时的场面,她坐在一群流氓堆里,还一身酒气,我以为她被人欺负了,没忍住就”
事后陈文军也有点后悔,那孩子是顾怀璧,他认识的,他和边边是朋友。而且陈茵茵能进嘉德中学念书,也全靠顾怀璧的母亲帮忙,他就这样把那男孩打了,真是不应该。
王玲嗅到陈茵茵身上的酒气,脸色变了变:“你喝酒了?你还是未成年,怎么能喝酒,一个女生,在外面喝醉了,像什么话!”
陈茵茵不说话,只顾着趴在沙发上哭,说这什么全完了,这下全完了!
边边走进家门,默不吭声地回了房间。
她摸出手机给顾怀璧打电话,可是顾怀璧不接,但也没有掐断,只是让电话响着。
于是边边给他发了一条短信,关心他的情况。当然,顾怀璧也没有回。
第二天一早,她去药店买了化瘀的外用药膏,准备送给顾怀璧。
如果是下课或者放学时间,边边肯定是找不到顾怀璧的,这家伙鼻子灵,老远就能嗅到她的味道,边边还没来到12班教室,顾怀璧早就闪人了。
边边准备最后一节体育课跟老师请假,然后到顾怀璧的班上去蹲人,总能蹲到他。
最后一节是自习课,顾怀璧趴在桌上睡大觉,而身边的潘杨伸长了脖子偷看他摊开的练习册上的答案。
忽然,顾怀璧像是骤然惊醒似的,一抬头,坚硬的后脑勺把潘杨的鼻子狠狠撞了。
潘杨捂着鼻子,疼得嗷嗷叫!
“我去,你干嘛一惊一乍的!”
顾怀璧从抽屉里摸出口罩戴上,然后拎了书包径直走出教室门,准备离开了。
“怀哥,还没放学啊!这就走了啊?”
潘扬追出去,顾怀璧已经跑没影了,不像是早退,倒像是在躲着谁。
等他走出教学楼,边边从一楼的教室里跑出来,截住了他。
顾怀璧诧异抬头,远远望见五楼阳台上,顾千珏拿着边边的校服,冲他得意地招招手:“哈哈哈,被骗了吧!”
这俩丫头居然跟他玩声东击西。顾怀璧将手懒散地揣进兜里,没说什么。
边边走下阶梯,朝他跑过来,却在距离他两米的位置停下,忐忑地望着他。
顾怀璧提了提黑色口罩,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了一双狭长而漂亮的眼睛。
“我就想看看你伤得怎么样。”边边朝他走了两步:“昨天的事真抱歉,我爸也觉得很愧疚。”
顾怀璧一言未发,转身离开了。
边边连忙追上去:“你要不要这么冷酷,一句话都不和我说。”
终于,冷漠少年“嗯”了声,算是和她说话了。
边边伸手想去摘顾怀璧的口罩,顾怀璧顺势握住她纤细的手腕,轻轻一捏,边边“啊”叫了起来。
“疼疼疼!顾怀璧,我疼!”
他像是要把她骨头都捏碎似的。
顾怀璧稍稍松了些力,却没有放开她,将她拉近了自己:“陈边边,别碰我。”
边边有点被吓到了,乖乖地点头。
顾怀璧放开了她,转身欲走,边边远远地在后面跟着,走到学校门口才发现,现在还没放学,大门关着呢。
门口保安问:“同学,你干什么?”
顾怀璧:“不干什么。”
“你想逃学吗。”
“误会。”
他沉着脸转身,不远处,边边站在树下望着他笑。
顾怀璧单手揣兜里,溜达到操场边,跳上花台走平衡木。
边边跟在他后面,也跨上花台,不过她走了几步,便支撑不住身体的平衡,掉了下去。
顾怀璧脚踩在尖尖的花栏,如履平地,甚至连手都不用撑开保持平行。
边边都已经好久没有看到他表演“杂技”了,莫名觉得还挺想念的。
顾怀璧跳下花栏,不耐地回头问:“你到底想干什么。”
边边连忙从包里摸出化瘀的药膏,递给他:“喏。”
顾怀璧没有接:“不用。”
“用的用的!擦了就不需要戴口罩了。”
顾怀璧翻了个白眼,将口罩从左耳边摘下来,挂在右耳上。
边边惊奇地发现,他嘴角的淤青竟然全部消散无踪了,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来。
“哇!”
她连忙跑过去,跳上花台和他平行,捧着他的脸左看看、右看看。
夕阳的余晖漫在他英俊的脸庞之上,皮肤也笼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毫无瑕疵的脸庞在阳光之下,显出通透的质感。
竟然恢复如初了。
这自愈能力,也太神奇了吧。
顾怀璧的脸都被边边捏得嘟了起来,他皱了眉,喉结艰难地滚了滚。
少女睫毛浓密而纤长,轻轻眨动着,杏色眼瞳充满惊诧,小嘴微张着,吐出温温柔柔的气息。
两人相距也不过几厘米的距离,连日来,两人第一次这般近距离地对视着。
少女身体那股独有的清新甜香气息,一瞬间充斥了他的鼻息,他脑子都快要炸开了。
顾怀璧反应过来,用力推开边边。
边边惊呼一声,没稳住平衡向后栽去!
身后就是尖锐的花栏,摔伤去肯定刺伤,顾怀璧眼疾手快,又拦腰将她兜了回来。
于是边边不偏不倚,稳稳地栽进了顾怀璧的怀中。
女孩死命地揽住的他的脖子,紧紧地抱着他,舒了口气:“吓死了。”
边边也真的吓到他了。
他早已不是少年时不谙世事的小男孩,他们都长大了,身体长大了,心也已经不再单纯了。
所以她猝不及防的拥抱,让顾怀璧的身体变得燥热,也变得敏感,她的每一次呼吸和每一次心跳,都在勾着他身体的火
他沉声说:“陈边边,松手。”
“唔”
边边立刻松开了他,从他身上跳下来。
恰是这时,放学的音乐声响了,顾怀璧转身便走,见边边还要跟,他凶狠地威胁:“离我远点!”
女孩微微一愣,蹲在草地上,屈身抱住了膝盖,吸吸鼻子,然后抹了把眼泪。
顾怀璧看着女孩委屈的模样,有点心慌又很着急,凶巴巴地说:“哭个屁啊。”
被他这一凶,边边眼泪掉得更厉害了,抓起药管甩他身上。
药管砸顾怀璧白衬衣上,蹭了泥印子。
顾怀璧气急败坏转身要走,走了两步回头,见女孩哭得更厉害了,单薄的肩膀一抽一抽的。
他终于还是转身回去,居高临下地望着她。
不知该如何应对,胸腔疼得都快窒息了。
“陈边边,我数到三!”
他像小时候一样,威胁道:“再哭,我真的揍你。”
边边又抓了一爪泥,甩他身上:“讨厌!”
顾怀璧轻轻拍了她后脑勺一下:“我打你了!”
边边哭得更加厉害了,抱着脑袋,像是真的要被他打了似的。
“你你太过分了。”她上气不接下气地哭诉:“真的太过分了。”
顾怀璧不知道自己哪里过分了,她才过分好吧,一言不合就哭鼻子,难道不是犯规的操作吗!
但是看着她抹眼泪的样子,顾怀璧真的很难受,好像没有错也变得有错了。
他拎着裤腿蹲到她跟前,盯着她看了很久,看得她蛮不自在,红着眼睛说:“你看什么看!”
“太阳都落山了,我看你这哭包,还要哭到什么时候。”
“那你就不会安慰我吗。”
他耐着性子问:“你要老子怎么安慰你?”
边边忿忿地叫了声笨蛋,然后抓起他健壮有力的手臂,搁在自己的肩膀上,让他揽着自己,轻轻拍。
顾怀璧蹙了蹙眉,这家伙就是喜欢贴着他是吧。
边边整个人都蜷进了他的怀中,在他的衬衣上蹭了蹭眼泪,抽抽泣泣地说――
“等我哭完,再和你算账。”
第22章
太阳西陲了, 天际暮云也渐渐转了深, 道旁路灯闪了闪, 亮了。
就在顾怀璧感觉自己的手臂已经快酸得抬不起来的时候,边边终于哭够了,靠着他的肩膀, 眼泪鼻涕一起蹭了上去。
顾怀璧惊悚地咽了口唾沫,然后抓起身边得一片枯树叶子拍她脸上,给她擦鼻涕。
边边撇撇嘴, 抽了包里的纸巾,干干净净地擦了脸。
顾怀璧:……
有纸巾为什么不早点拿出来!
边边起身站到顾怀璧面前,也只比坐着的顾怀璧高出一点点而已。
“有些同学被你吓得休学了,还有些已经住进医院了, 精神状况很不好。”
她皱着眉头, 神情很严肃。
顾怀璧手撑着椅子,身子往后仰了仰, 嘴角绽开狞笑:“老子什么都没做。”
是, 他是什么都没做,但是即便他什么都不做, 只是挥挥手,都足以吓破这些高中生脆弱的神经。
就像当初在王府花园, 他戴着野兽面具潜伏在黑暗中,偷偷吓唬她一样。
“有些人, 好奇心真的很重。”
顾怀璧睨着边边,嗓音低沉:“她躲在门缝后面偷看怪物长什么样子, 如果看不到,每晚都会朝黑屋子里投来好奇的目光,所以我满足她的心愿,让她看到怪物长什么样子,可是她却被看到的东西吓坏了。”
“陈边边你说,这是我的错吗?”
边边抓住他的手臂:“可是她后来也和怪物成为朋友了,不是吗!”
顾怀璧垂眸望了望小姑娘落在自己肩头的小手,手指纤细柔软,。
他将她的手扯开了:“所以,怪物没有吃掉她,但这个世界上,也只有一个陈边边。”
只有一个哭起来能把他的心都拧碎的陈边边。
“我只是让他们都看清真相而已。”顾怀璧站起来,转身离开。
“很奇怪,人喜欢洋洋自得地拿着谣言四处宣扬,却总是被真相吓坏。”
边边望着顾怀璧的背影,喊了声:“顾怀璧,今天是我的生日啊,你忘了吗!”
顾怀璧脚步顿了顿,依旧没有回头。
“如果真的要绝交,那陈边边再也不会理你了。”
“真的不理你了!”
少年没有回头,远处最后一抹余晖也最终消散无尽沉沦的黑夜里。
……
晚上,宵夜大排档里,几个少年喝酒聊天,各自说到了自己小时候被排挤的事情。
顾怀璧沉默地倾听着,他第一次知道,原来不是怪物,也会被这个世界所讨厌啊。
潘杨卷起了他的袖子,左边一整个手臂都是不平的褶肉,看起来非常怪异,是被烫伤的痕迹。
他说是因为家里的保姆不满他妈妈整天对她呼来喝去,所以故意将滚烫的水洒在他的身上,不只是手臂,潘扬的整个上身都是这样。
后来他变得很丑很丑,小朋友见到他手臂的褶肉,都朝他扔石头,叫他丑八怪,滚远一点!
一开始,潘杨真的很伤心,他不明白为什么小朋友会这么怕他,为什么要叫他丑八怪。
后来他把自己关在家里,再也不出去玩了,害怕被小朋友议论,害怕看到他们那种嫌恶的目光。
长大以后,情形稍微好了一些,虽然同学不会当面叫他丑八怪,但是也会在背后窃窃私语。
初中的时候,潘杨谈了一个女朋友,一开始两人感情挺好,后来他鼓起勇气,把自己最大的秘密告诉女朋友,可是当他掀开袖管时,女朋友却被吓得尖叫!
他说他这辈子,都无法忘记女友当时看他的眼神,那么嫌弃,那么害怕那个时候开始,潘杨就决定,不再相信任何人了,只有让自己变得强大,让别人害怕,才能真正保护自己。
所以,当他见到顾怀璧整个夏天都不肯穿短袖的时候,他以为顾怀璧和他一样,身上有缺陷。后来又听学校的人叫他怪物,他更加坚信顾怀璧是和他一样的人。
直到他在他面前摘下手套,他看到了他的那双诡异的手,潘杨他们才明白,顾怀璧不是和他们一样的人。
这家伙根本不是人!
可哪又怎样,既然大家都是不被这个世界所接受的“异类”,不如就团结在一起,让别人再也不敢欺负他们!
所以他们接纳了顾怀璧,让顾怀璧成了他们的老大,对他言听计从。
顾怀璧很聪明,手段心思都相当狠辣,他的“复仇计划”实施得非常成功,不动声色便让那些欺负过他的家伙付出了代价,而且干净利落,找不出任何错处。
既然大家都敞开了心扉,陈舟他们也将各自不见光的秘密说了出来,几人算是交了心。
顾怀璧一言不发地喝着酒,情绪藏得很深很深。
就算全世界都背弃他,有个女孩却一直陪着他,她牵着他一点点走出黑屋子,走到阳光下,她还送给他泥土和树叶。
可是他却推开了她,重新回到黑暗中,变成了令所有人畏惧的真正的怪物。
那晚顾怀璧喝了很多酒,潘杨都从来没见他喝过这么多,他的酒量,至少是普通人的两到三倍,才有些许醉意。
潘杨不知道他家在哪儿,只能带他回了自己家。
反正潘杨爸妈都在外地做生意,那栋两百多平得大平层公寓也只有他一个人住。
一路上,顾怀璧都在叨叨说,要下雪了。
潘杨见他真是醉得不轻,没好气地说:“下什么雪啊,老子就从来没见过雪!”
“可今天是她的生日,应该下雪。”顾怀璧对着湛蓝夜空扬起纤长的五指:“应该下雪。”
“别闹了,回去睡一觉,梦里看雪吧。”
潘杨好不容易将少年扶进了家里,扔在沙发上,倒是出了一身的汗,去浴室冲澡。
可是等他洗完澡出来,看到顾怀璧跟只犬夜叉似的,蹲在他落地窗的窗框上,望着窗外浓郁的夜色。
潘杨抱头惊叫:“卧槽!!!”
少年蹲在窗框上,四十五度角望天。
“你找死吗!快下来!太危险了这里是32楼!你想摔下去骨头都不剩下吗!”
但真的很奇怪,顾怀璧哪怕醉醺醺,但依旧保持着诡异的平衡,哪怕他身下就是万丈危楼。
潘杨急出了一身汗,又不敢轻易拉扯他:“怀哥,不,怀爷,你下来成不,算老子求你了!”
“等场雪。”顾怀璧望着天空说:“今晚应该要下雪。”
“下个屁雪啊,几十年都没下过了。”
“今天是她的生日。”
“谁的生日啊。”
“她今年十六岁了。”
他眉宇溢着温柔,对着湛蓝深邃的夜空,伸出了手,颀长的指尖缀了一缕幽蓝的光。
倏尔,潘杨感觉到有一缕鹅毛飘到了自己脸上,他诧异地伸手一抹,赫然发现,指腹上缀着一粒不规则的冰晶。
潘杨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朝窗外望去。
沸沸扬扬的雪花漫天飘洒,OO@@,纷纷扬扬。
“我他妈真、真的下雪了!”
顾怀璧嘴角扬了扬,夜色里,他那漂亮的眼瞳仿佛黑曜石般深邃。
边边生于隆冬时节,她说自己出生的那一年,水乡小镇下了好大的雪。
后来,就再也没有下过雪。
过去三年,每一年的今天,顾怀璧都会陪她在假山上等雪,两个小家伙冻得瑟瑟发抖,边边靠着顾怀璧取暖,男孩的身体总归温暖许多。
他们从来没有等到过雪,因为这里是从不下雪的南方。
……
陈文军下班回家,特意给边边买了一个巧克力蛋糕,蛋糕做得格外精巧,奶油上盖着一栋洒满黑色奥利奥碎末的小房子,房子前站着两个小糖人,看得出来是爸爸牵着女儿的手。
一家人围着桌子给边边过生日,陈茵茵自然没有兴趣,不过迫于王玲的压力,也只能走过来心不甘情不愿地祝姐姐16岁生日快乐。
弟弟陈卓早早地“预订”了他要吃那栋巧克力大房子,催促边边姐姐赶快吹蜡烛。
陈文军将灯关上,然后让边边许愿吹蜡烛。
烛影闪烁,映透着边边温婉柔和的脸庞,她许下心愿,然后吹灭了蜡烛。
爸爸和弟弟连连鼓掌,祝贺边边又长大一岁,而就在边边许下心愿吹灭蜡烛的那一瞬,她看到窗外纷纷扬扬竟落了雪!
“下雪了!”
边边惊呼着跑到窗边,将手伸向窗外,晶莹的雪花片落在她柔软得掌心,顷刻划开。
“哇!下雪了!”陈卓更加兴奋,跑到阳台上手舞足蹈,闹着要堆雪人。
陈茵茵撇撇嘴:“下雪有什么奇怪的。”
她来自北方,自然是常年见惯了落雪。
可是这会儿,就连陈文军都惊讶了:“江城已经十多年没有下过雪了啊。”
王玲好奇地问:“你们这儿不下雪吗?”
“这里从来不下雪,除了边边出生的那一年,下了一场大雪,转眼都已经十六年了啊。”陈文军颇为感慨。
边边望着纷纷扬扬的鹅毛雪,真是好奇怪,往年她每次生日许愿下雪,都没有见到雪的踪影,可是今年,她的心愿并不是想要看雪啊。
陈边边十五岁的心愿,与那个缺席的少年有关。
第23章
自从“绝交”以后, 边边就再也没有搭理过顾怀璧, 偶尔会在校园里看到他, 他身边总是跟着一帮男孩,一个个飞扬跋扈,没人敢招惹他们。
有时候路过篮球场, 边边会看到很多女生兴奋地站在树下偷看顾怀璧打球,但是她们不敢接触他,只能远远地望着。
有时候边边也在想, 他本就活得恣肆,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自由自在。
上一世那个倾尽集团全部资产进行基因改造实验的疯子,妄图改变整个人类的命运, 他是令江城人人闻风丧胆的可怕怪物
对于边边而言, 他脱下衣服披在她的身上,将她从厄运中拯救, 他改变了她的命运轨迹。
可是边边却改变不了他。
薛青和慧慧在一个班级, 两个人因为之前打过照面,所以成了朋友, 经常会找边边一块儿玩。
薛青的成绩一直很好,最后一次月考甚至还考了年级第二名, 所以经常给边边和慧慧辅导功课,三人一来二往, 成了关系最好的“铁三角”。
傍晚时分,边边和慧慧拿着薛青的课堂笔记, 准备到学校小吃街的复印店里,各自打印一份带回去复习。
“哎,薛青,这次你考了年级第二,也太厉害了吧。”慧慧羡慕地说:“要是我考年纪第二名,爸妈不知道怎么奖励我呢。”
“我爸妈不会奖励我。”薛青说:“他们会问我,为什么没有再多努努力,考到年级第一。”
边边知道,薛青家对他寄予厚望,因此要求非常严格。
提到年级第一,慧慧打了个寒噤:“要把那个人拉下来,可不容易。”
“是啊。”薛青耸耸肩:“不过我会努力的。”
“倒不是努不努力的问题,那个人啊”
慧慧撇撇嘴:“他太恐怖了,平时翘课逃学是家常便饭吧,还能稳坐年级第一的宝座,关键他还把分数差距拉得这么大”
他们说的是顾怀璧,薛青可能不清楚,但是慧慧和边边当过三年同学,当然清楚顾怀璧那令人惊叹的学习能力,过目不忘就算了,关键很多时候,他上课都不用听老师讲课,翻翻教材课本或者教辅资料,就能把知识点学会。
边边毫不怀疑,如果不是因为他并不是很热衷于学习的话,以他这样的脑子,他哪里需要在学校上课啊,他在家看看课本就能直接参加高考念大学了。
因此,虽然薛青考了年级第二,可是他想要凭借勤奋和努力,追上年级第一的顾怀璧,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薛青和年级第三第四的分数只差了几分,但是他们和年级第一顾怀璧的分数,那可就差了好几十分。
边边和慧慧复印了薛青的课堂笔记,顾千珏知道以后,也给边边短信,让她给她也复印一份,多多益善。
边边说:“你直接拿你哥的不就得了。”
顾千珏笑着说:“你对顾怀璧有什么误解,他那种人会做课堂笔记吗?”
唔,想想也对,顾怀璧那么酷的家伙,上学背书包都是装装样子的空书包,他才不会老老实实地抄录老师讲解的知识点呢。
几人正在复印店门口装订笔记,正巧看见顾怀璧几人从隔壁的纹身店走出来。
顾怀璧似乎做了纹身,边边听见潘杨嘴里还说着:“怀哥这纹身,位置不错,图案也相当酷嘛。”
说完他自己憋不住捧腹大笑了起来,身后几个男孩也笑得前合后仰。顾怀璧才懒得理会他们,拎着单肩包走出门,跟边边打了个照面。
女孩穿着一件浅杏色的小绒袄,小绒袄略显得蓬松,更衬得她的腿笔直而修长。
十五岁之后的陈边边,终于开始长个儿了,腿拉长了好几厘米,身材越发纤长出挑。
顾怀璧睨了她一眼,随即,便看到了她身边的薛青,榛色的眼眸顷刻间泛起寒意。
薛青能够直接感受到他目光里的威胁,不禁有些发怵,但他没有后退,走到边边身边,挑衅地抬起下颌迎向他。
上一次打架的事情边边还记忆犹新,因此不敢让他们发生正面冲突,赶紧拉着薛青和慧慧离开了。
潘杨他们几个小子看到边边,眼睛都瞪直了,小姑娘十五六岁,正是抽条发育的大好时光,真是一天一个样儿,出落得清丽动人,那双秋水般的眸子望你一眼,简直要把你的魂儿都勾走似的。
“怀哥,你真的和她分手啦?”
潘杨拍拍陈舟的脑袋:“胡说什么!是绝交不是分手!她又不是怀哥女朋友。”
“为什么不找她当女朋友啊,她多漂亮啊,要是换我和她一起长大,肯定疼她爱她,一辈子都不会离开她。”
顾怀璧回头冷冷地睨了陈舟一眼,陈舟立刻拿“封条”封住自己的嘴,表示绝不再提。
那天晚上,顾怀璧躺在自己硬邦邦的大床上,生平第一次起这样的念头。
在陈舟无心的提醒之下,他第一次想,为什么不找她当女朋友,疼她爱她,一辈子都不离开她。
女朋友,女朋友和朋友有什么不一样?
每天呆在一起,一起上学放学,一起写作业,一起坐在假山上看月亮,一起干坏事儿偷笑
不,还是有不一样的地方。
顾怀璧自己都能明显感受到,他身体的某个部位难受极了,像是烧了一团火,这团火焰在他的身体里□□西撞,找不到宣泄的出口。
他脑子里想着她的一颦一笑,想着她那灿若晨星的清澈眸子,想着她盈盈的一笑,仿佛山花都开了
顾怀璧的手紧紧握成了拳头,控制不住地开始变化了,手臂变得粗壮,衣服被撑得裂开,牵连着他整个上半身都开始膨胀和异化,脸上暴起了青筋,眼瞳也变成了晶蓝色。
那天晚上,整个王府花园都听到了野兽的嚎叫声,小孩子们蜷缩在被窝里,被吓得瑟瑟发抖。
终于,当他再度消停下来的时候,万赖俱寂,一切重归平静,他陷入了安详的睡眠。
梦境里,他变成了一头黑色的狼,肆意奔跑在无边无际的原野之上,后来他看到边边躺在开满了白色野花的山头,穿着宽松的连衣裙,枕着手臂晒太阳。
于是他跑到她的身边,用嘴拱了拱她的腹部,逗得她咯咯直笑,说好痒好痒。
他蜷缩着将她圈进怀里,让她枕着自己的身体。
女孩柔软的掌心抚摸着他坚硬的鬃毛,一下又一下,很舒服。
她轻轻唤他的名字:“顾怀璧。”
顾怀璧感觉自己舒服得都要飘到天上去了。
……
**
像薛青这样的男孩子,在嘉德中学的男生群体中,其实相当不讨喜,他出身低微,落在一堆富家公子堆中显得格格不入,这也还罢了,一方面在别人看不上他寒酸做派的同时,他时不时表情里透露出来的鄙夷,落在别人眼里,就是一种相当挑衅的清高。
因此,薛青在嘉德中学朋友没交到几个,仇敌倒是树了一堆。
那天下午,顾怀璧和潘杨他们几个走出校门,路过一家小巷网吧门口,看到有几个小混混对着薛青拳打脚踢。
薛青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蜷着身子,拼命护着头。他的书包里的书本笔记,也被人全部倾倒了出来,散乱地遍布在四周。
潘杨见状,冷笑了一声:“早就看他不顺眼,终于有人收拾这‘假清高’了。”
却不想话音未落,顾怀璧径直上前,抓起一个猛踢薛青腹部的男生,直接将他扔墙上。几个混混见状,一哄而上,将目标转向顾怀璧,却挨个吃了顾怀璧的拳头,连滚带爬,狼狈地跑开了。
潘杨和陈舟他们惊讶地看着顾怀璧,没想到他居然会帮薛青,甚至连薛青自己都没想到,向来视他作眼中钉、肉中刺的顾怀璧,竟然会帮他打跑了这些霸凌他的男生。
他晃晃悠悠站起身,擦了擦嘴角的血迹,对顾怀璧道――
“谢、谢谢”
顾怀璧望了望薛青,又侧头看向那散落一地的教辅资料,狭长的眉眼微挑,带着一抹冷意:“收回这句话。”
薛青预感到了不妙,咬牙说:“你想做什么。”
“喜欢到处借人笔记是吧。”
顾怀璧嘴角咧了咧,修长的指尖拎着一枚打火机,走到那堆书本笔记前,“咔嚓”一声,点着了。
“刚刚帮你省了几千医疗费,所以别说老子欺负你。”
薛青看着打火机的火星子,又望了望那堆书本,担忧地说:“顾怀璧,你不要太过分了。”
“过分?”顾怀璧嘴角扯出一丝邪恶的狞笑:“老子两年前说过什么,时间太久,忘了?”
薛青当然没有忘,顾怀璧说,让他离陈边边远一点。
“我和边边”
薛青话音未落,顾怀璧将打火机往后一扔,“哗”的一声,笔记资料立刻烧灼了起来。
顾怀璧侧过头,阴狠地一字一顿道:“我不准你提她的名字。”
因为书本着火,小巷外聚集了不少看热闹的同学。
边边和慧慧正好背着书包路过,看见小巷中,薛青脱了衣服外套,一个人用力地拍打这火花。
他脸上身上都是淤青和伤痕,嘴角还带了血迹。
周围同学畏惧顾怀璧,根本不敢上前帮忙。
边边急了,顾不得危险,连忙也跑过来和薛青一起救火,不住地用脚踩灭火苗星子。
顾怀璧见边边掺和进来,眼角肌肉猛地一颤,跑过去将女孩拖走:“疯了吗!烫伤了怎么办!”
边边还想过去帮忙,顾怀璧从后面拦腰兜着她,没让她冲进火堆。
“你给老子安分点!”
终于,有附近商家提来了水桶,扑在了大火上,不过薛青的课本就遭殃了,绝大部分都已经烧坏,底下没被烧焦的也全部湿了。
薛青狼狈地退后两步,重重将书包砸在地上,似发泄般低吼了一声。
慧慧被他的模样吓到,哭着跑过来,替他捡起□□的笔记本。
这些都是薛青的心血,是他无数个夜晚挑灯夜战的成果
现在它们毁于一旦,毁在那个可怕的少年手里。
边边跑到薛青身边,望着他身上的伤痕,沉声问:“顾怀璧揍你了?”
刻骨的恨意在薛青的眼底满眼开来,因此,他并没有解释。
他的沉默让边边误以为顾怀璧揍了人还烧了书,气得那叫一个五雷轰顶,转身扬手就是一巴掌,拍在顾怀璧脸上。
“啪”的一声,分外清脆。
“怪物!”她声嘶力竭地喊了声:“顾怀璧,你真的是个怪物!”
喧嚣的人群瞬间安静,噤若寒蝉望着顾怀璧和陈边边。
别说嚣张跋扈的顾怀璧从来没吃过谁的拳头,就是这一声“怪物”,那绝对是抚了他的逆鳞啊!
陈边边估计今天是凶多吉少了。
边边剧烈地喘息着,身体轻微地颤栗着,这一巴掌,打得她的手掌都麻了,更别提被打的顾怀璧。
顾怀璧脸偏着,半边脸似乎都没了知觉。
她眼泪跟着便落了出来,湿润了浓密的下睫毛,珠子般滚落,打了顾怀璧,她的心也好疼好疼
“怪物?”
顾怀璧嗓音微哑,他抬眸看她,漆黑的瞳子里泛着痛意:“你叫我怪物?”
边边捂着嘴拼命摇头,眼泪潺潺落下来。
她不是故意的,但她真的被他气坏了。
顾怀璧掀开袖子,白皙纤长的手腕上系着边边送给他的红绳。
他用力将红绳扯下来,扔在她面前,转身离开了。
边边永远无法忘记他离开时候那绝望的眼神,仿佛夜空漫天的星光在那一瞬间,全部寂灭,只剩下空洞的黑暗。
**
下午放学,边边顾千珏和慧慧她们全过来了,和薛青一起去复印店,重新将所有笔记拷贝了一份。
幸好之前顾千珏贪心,说要把年级第二小哥哥的笔记全部拷过来,不幸中的万幸,算是存下备份了。
只不过课本被烧毁了,于是顾千珏提出要给薛青买一套新的,毕竟这件事她哥做得太过分。
薛青拒绝了,冷声说不必,即便要补偿,那个人也不是你。
顾千珏看着薛青冰冷的眸光,以为他还在生顾怀璧的气,无奈说道:“让我哥认错吧,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事情,但是他其实也不是特别坏的人,不知道为什么就”
不知道为什么这件事,他会表现得这般冲动。
以前即便是要对付谁,顾怀璧绝对不会留下任何把柄或者口舌,虽然谁都知道是他做的,但就是拿不到任何证据。
这次烧书事件,顾怀璧和薛青是正面杠上了。
“不过边边那一巴掌,打得真是响啊。”顾千珏叽叽喳喳地感叹道:“我老远都听见了,哇,我真的从小到大,就没见过谁敢对我哥动手,而且他还不带还手的!真是不可思议。”
边边右手握成了拳头。
这也是她第一次动手打人,下手很重很重,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一则是为薛青打抱不平,二则她真的好气顾怀璧,气他为什么会变得这样坏,变成她最讨厌的仗势欺人那种人。
边边的手,现在还在疼呢,可想而知,顾怀璧的脸有多疼。
打人的事她不后悔,可是口不择言叫他怪物的事,边边是真的后悔,后悔又心疼,难受的时候又只能一个人躲着抹眼泪。
第二天,薛青桌上摆了满满一桌新书,同学们说,是潘杨他们几个赔给他的。
薛青一言不发地将那些书全部扔进了垃圾桶。
顾怀璧烧书事件,可算让学校拿到他的把柄了,他和那一帮混小子,被罚做整整一个月的义务劳动,打扫教学楼和男厕所。
后来有一次,边边去水槽边洗手,遇上戴口罩的顾怀璧过来冲洗手里的抹布。
两个人猝不及防撞在一起,都有些不自在,已经好久好久都没有讲话了。
顾怀璧故意将水龙头拧到最大档,拎着抹布放到水下冲,水花都溅到边边衣服上了。
边边看不惯他这作态,推了他一下,用力扯过他手里的帕子,熟练地搓洗着。
顾怀璧见状,上前抢夺,边边没给他,将帕子错洗干净之后,才扔他身上,气呼呼地低声说:“又没伤口,戴什么口罩。”
顾怀璧扯下口罩,脸上赫然印着五个巴掌印子,不仅没有消退,反而越发明显,他左半边脸都红肿了。
边边:……
顾怀璧翻了个白眼,叼着口罩转身离开。
边边连忙从包里摸出准备好的消肿药管,递给顾怀璧,顾怀璧没有接,她将药管塞进他的裤子口袋里。
顾怀璧扯出药管,毫不留情扔进地上。
边边气不过,捡起药管追上他,拉住了他的手。
手臂灼烫,仿佛他全身的血液都是沸腾的。
顾怀璧心里有气,反手推搡了边边一下,但没控制住力度,使得边边重心不稳,摔倒了。
屁股墩儿钻心的疼,女孩坐在地上,咬咬牙,眼底又渗出眼泪了。
顾怀璧没想伤着她,见她摔跤还抹眼泪,心里慌得一批,但又拉不下面子太关心她,只蹲下来碰碰她的手机,闷声说:“我是怪物,你离我远点。”
边边攥起小拳头,边哭边捶他,手脚并用,又打又踢。
顾怀璧都沉默不言地受着,但还是禁不住她掉眼泪的可怜样子,伸手抱了抱她的脑袋,嘘声说:“好了好了。”
小时候每次边边闹脾气,顾怀璧凶是凶,最后还是要来哄的。
边边安静下来,扯下他的口罩,轻轻抚摸着他左边脸颊:“疼不疼啊你。”
顾怀璧没好气地说:“我打你一巴掌试试。”
“我以为一两天就好了,上次就是,你痊愈能力那么强”女孩抽泣着断断续续地说:“你这个笨蛋。”
顾怀璧捂着胸口说:“不知道为什么,这次好不了。”
她留下的伤痕无法痊愈,只要他的心还在疼,伤口就好不了,反而越来越严重。前两天还好,就是红,这几天居然开始肿,弄得他半边脸都歪了,不得不戴口罩。
“我不是故意要那样说。”边边抱住了顾怀璧的脑袋,摸着他脑后硬邦邦的茬子,心疼地说:“我真的不是故意要那样说你”
“我没打他。”顾怀璧眼眸微垂,说道:“我只是嫉妒他。”
第24章
树荫下, 边边将澄黄透明的药膏挤在指尖, 擦在顾怀璧左脸颊上, 用柔软的指腹一点点化开,动作温柔。
见顾怀璧紧绷着脸色,她以为很疼, 还轻轻地吹拂着他的脸。
女孩睫毛细细密密,一排宛若小刷子似的扫下来,覆住她那玻璃球般清澈的眸子。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 她变得好美好美,美得他都几乎快要认不出来了。
每次看到她,顾怀璧的心脏都会乱跳,会慌张, 也会心虚害怕这世上, 他真的怕过谁啊。
“好了,应该很快就会消肿。”边边将盖子拧好, 放进顾怀璧的上衣兜里。
这时候有同学经过, 顾怀璧立刻戴上口罩。
边边打量他还挺在乎自己的形象。
“你说你嫉妒什么呀。”她坐在他身边,问他:“至于烧人家的书吗。”
顾怀璧戴着口罩, 有些憋闷,瓮声瓮气地说:“我他妈怎么知道。”
就是嫉妒, 嫉妒得恨不能把那家伙扔进河里,或者一掌拍死他, 如果他再敢靠近边边,顾怀璧真的会这样做。
边边拧眉想了想:“总不能是嫉妒薛青长得比你帅吧。”
顾怀璧闻言, 怔了怔,拍了拍她的后脑勺:“陈边边你是不是瞎了。”
边边伸手捂住脑袋:“唔开玩笑的。不是这个,那你嫉妒什么啊,薛青成绩都还没你好呢。”
“谁会在意那种事。”
顾怀璧嫉妒什么,他嫉妒薛青和她放学一起走,嫉妒薛青借她的笔记本,嫉妒他能和她当朋友,可是自己却总是在伤害她,让她哭,让她难受。
这些话,顾怀璧没有说。
边边又问他:“那天看到你从纹身店出来,你是不是纹身了?”
顾怀璧闷闷地应了声:“嗯。”
边边立刻拍了他手臂一下:“好端端纹什么身啊,坏男孩才纹身呢!”
“老子就是这样,从来就没好过。”顾怀璧吃痛地抽回手,破罐破摔道:“你能接受,咱俩继续好,不能接受,就绝交。”
边边撇嘴说:“那你先给我看看你的纹身,吓人不。”
社会上的混混手臂上纹着可怕的图案,她看着就觉得渗人。
顾怀璧没好气地说,这特么还要经过考核验收,合格了才能当朋友是吧。
他掀开了自己的下衣角:“自己看。”
这是边边第一次看顾怀璧的身体,他腹部这板块状的巧克力腹肌,太整齐了!他是怎么练出这种体格的,这还是高中生吗!
顾怀璧见边边盯着他的腹部,皱眉,侧过身,指了指侧腰的位置:“在这里。”
边边找了半晌,终于在他侧腰的位置,找到了他的纹身。
黑色的小狗,乖乖地蹲在他的腰间,很小一只,就像橡皮章印上去似的,端端正正地坐着,仰着脖子,特别可爱。
边边惊诧地问:“你你就在这里纹了个狗啊?”
顾怀璧纠正道:“是狼。”
“这个明明就是狗啊。”
“是狼!”他固执地重复:“一只很凶的狼。”
边边嘴角抽了抽:“这个狗狗哪里凶了?”
明明这么可爱!
顾怀璧放弃了,放下衣角,不想再和这个蠢货多说一句话。
随后,他又望向她,充满真诚而又小心翼翼,试探性地问:“你喜欢狼吗?”
边边哆嗦了一下,她好怕狼的,以前她住的地方,大山里有狼,好多村民进山都被狼群攻击过。
“我一点也不喜欢狼!超级讨厌狼!我宁愿喜欢最笨的狗也不会喜欢狼,咦?顾怀璧,你你怎么走了,你去哪儿?”
顾怀璧沉着脸,背对着她,很受伤的样子:“还是绝交吧。”
**
薛青把顾怀璧烧他笔记的事情报给了学校。
在学校的要求下,顾怀璧勉强答应跟薛青道歉。
教务主任本来没想顾怀璧会同意,结果他居然同意了,于是又进一步要求,写一封道歉信,周一的升旗仪式上,当着全校同学宣读。
一则是为了挽回薛青的面子,二则也代表对所有同学一视同仁,不偏不倚。
但是也只有薛青知道,出现这种情况,换了没背景的同学,绝对不会只是这样轻飘飘的处罚,也就是顾怀璧,连记过处分都没有,只让他道歉,象征性地罚做几天卫生,就算轻飘飘地翻篇了。
学校的屁股是早就坐歪了。
顾怀璧一开始拒绝当众道歉,但是当他收到边边早就替他写好的道歉信的时候,他就知道,周一这场“劫难”,肯定是躲不过去了。
边边对顾怀璧说:“薛青跟我一样,很早就没了妈妈,全靠家里老爸抚养他长大,他心思很敏感,自小也很自卑,你那天的做法伤了他的自尊心。”
边边这“叨叨叨”的话语顾怀璧半个字没有听进去,不过他唯一听进去一点就是,只有他道歉了,边边就会原谅他。
管他的,道歉就道歉吧,又不会少块肉,顶多被一帮家伙嘲笑几天。
于是在周一升旗结束以后,顾怀璧拿着边边给他写的长达八百字的道歉信,上了光荣的升旗台。
他抬头,国旗迎风飘扬,似乎也在见证他的“光荣时刻”。
顾怀璧展开叠好的道歉信,念道:“我顾怀璧,今天在国旗下,郑重地向薛青同学道歉,我的狂妄自大,深深地伤害了薛青同学,在此,我郑重地向校领导、老师和同学以及薛青同学保证,绝不会再有下一次”
台下,潘杨他们几个看着顾怀璧吃瘪的样子,笑得前合后仰。
这位搞事情都不屑于亲自动手的顾二爷,吃过这样的亏啊,丢过这样的人啊。
再看首排的薛青,他面无表情地站着,视线平视前方,没有看顾怀璧,似乎都没有听他念道歉信。
两人好像都有点心不甘情不愿。
顾怀璧灵魂出窍地念完了道歉信,正要下台,这时教务主任走上来,让他不要忙离开,他还要搞事情。
顾怀璧不耐烦地望着他:“还想怎样。”
教务主任说:“我们把薛青同学请上来,让他和顾怀璧同学握手言和吧。”
顾怀璧:“……”
薛青:“……”
于是,同学们掌声四起,都乐于见到这种大团圆的结局。
边边小巴掌拍得那叫一个响亮,笑容满面,期待着薛青上台和顾怀璧和好。
教务主任用眼神示意薛青快上来,薛青的手攥紧了拳头,他并不想上去,而且很显然,顾怀璧也并不是真心和他道歉。
但是他知道,这个时候,自己不能任性。
他是通过成绩考入嘉德中学,学校给了他奖学金,学费全免,他不能不识好歹。
薛青拖着沉重的步伐上了台,和顾怀璧站在了一起。
两个男孩冷冷地对视着,眼神里交换着对彼此的憎恶,就在两个人握手言和的时候,薛青咬牙切齿狠声说:“怪物,别人看不到,但我能看清你的真面目,你永远没有资格站在她身边。”
顾怀璧握住薛青的手加重了力度,捏得他鬓间都渗出了汗珠。
良久,少年阴冷一笑:“至少,比你有资格。”
……
台下,边边对顾千珏说:“你看他俩还挺聊得来,说不定还能成为朋友呢。”
顾千珏望着自家老哥这眼睛里都快射刀子的目光,嘴角咧了咧:“可、可能吧。”
**
道歉事件之后,嘉德中学总算风平浪静了。
没有再听到有谁谁谁受惊吓退学住院的消息,也没再听到学校里关于顾怀璧的风言风语。
顾怀璧似乎消停了下来。
不过他的那帮兄弟倒是经常能在操场上看到他们的身影,这帮人有了顾怀璧作为主心骨以后,在学校里越发横着走,以前学校里那些看不惯他们的本地学生,现在都不敢招惹他们。
顾怀璧的性子从始至终都没有变过,只要别来招惹他,他会安安静静呆在黑暗的屋子里,不会招惹任何人。而一旦有人越界,他也不会轻易放过他。
边边知道,顾怀璧和潘杨他们并非单纯仅仅只是混在一起瞎玩,顾怀璧已经拿他们当哥们了,就像他小时候拿她当最好的朋友一样,虽然总是嫌她笨嫌她蠢,但是对她好,也是真的好。
顾千珏倒是和边边的朋友们相处得很愉快,几人时常会放学一起去吃晚饭。
那天晚上,边边和薛青顾千珏一块儿去学校后门的小吃街吃晚饭,遇到了沈璐雪和她的男朋友。
沈璐雪和边边薛青是老乡,薛青率先扬了扬手,跟沈璐雪打招呼,但是边边没有理她。
这三年,边边和沈璐雪都没有联系过,哪怕在同一个学校。
沈璐雪自从进入嘉德中学以后,她明显感受到自己地位的一落千丈。
以前在镇上的小学,作为学校里最有钱的女孩,她每天都有漂亮衣服穿,理所当然地成为了同学们眼中的焦点,享受万众瞩目的感觉。
可是现在,一切都改变了。
私立贵族学校其实有很多攀比的不良风气。
尽管学校里老师三令五申,不许同学们进行这样的攀比划分,每个人在学校里都是平等的。但阶层差异始终存在,只要存在差异,就势必会产生歧视。
沈璐雪以前在村镇上是最有钱的女孩,可是现在来到嘉德中学,她则成了那些周围那些小姐圈的笑话,笑她土气,也笑她拼命伸长了脖子想往她们圈子里凑的难看嘴脸。
其实这些东西,只要不去在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她大可以不和这些人接触,去认识新的朋友。可偏偏沈璐雪就是不甘心,她不屑于和普通家庭的女孩交往,但那些小姐圈子又看不上她。
所以她找不到自己的位置,终究还是沦为了同学们口中的笑柄。
她比不上其他女生家境富裕,所以只能剑走偏锋,找了个家境富裕的男朋友。
她男朋友名叫钟新,是隔壁职高的混混,成绩虽然不好但家境好,长得又有点小帅,很会耍些撩妹的小手段,他一开始追求沈璐雪,沈璐雪是没有同意的,主要是觉得他是职高的学生,有些拿不出手。
但是她禁不住钟新每天又是豪车接送又是玫瑰花巧克力的甜蜜“轰/炸”,终于还是同意了交往。
薛青跟沈璐雪打招呼,沈璐雪倒也还算热情,走过去跟老同学寒暄。
“去哪儿啊?”薛青问她。
沈璐雪挽着钟新的手,笑着说:“去吃饭逛街啊,对了,你们怎么在这里吃路边摊啊,多不健康。”
边边刚咽下一块油炸土豆,闻言,放下了筷子。
沈璐雪一直都挺看不起边边和薛青他们,小学的时候她家境好,总是爱在他们面前炫耀自己的这个那个。
估计是老毛病又犯了,边边冷眼看她表演。
“走啊,我请你们去吃牛排。”沈璐雪吊着钟新的手:“亲爱的,我想请我的朋友一起吃牛排,可以吗?”
钟新的眼珠子落在了边边身上抽不回来,这么水灵清丽的小姑娘,皮肤白得跟雪似的,轻轻一掐仿佛都能掐出水来,和她一比,身边的沈璐雪简直没眼看。
“对对,一起去吃牛排吧,我请客。”
“不用了,我们也都吃饱了。”薛青婉言拒绝:“要回家写作业了。”
沈璐雪露出了天真可人的微笑:“没事啊,再吃点,亲爱的要带我去市区最高档的洛可可西餐厅,咱们好不容易撞上,我还有好多话想对你们说呢。”
这时,一直低头撸串没说话的顾千珏忽然笑了,她刻意强调了高档两个字,这让顾千珏有些忍不住想搞事情。
“什么洛可可西餐厅,听都没听过,还好意思说高档。”
沈璐雪闻言,脸色变了变,不过看着顾千珏和陈边边薛青他们混在一起,多半也是没见过世面的,轻咳一声,维持住得体的微笑:“你没有听说过,不代表就不好啊。”
沈璐雪这等捞女货色,顾千珏见多了,这些年可少不了这样的女人在他爸跟前转悠,傍了大款再跟以前的老朋友炫耀,嘴脸真是恶心至极了。
她有心要治治她,抬头笑道:“好啊,既然这么大方要请客吃饭,那就去呗,不过地方我选,没问题吧。”
沈璐雪看向钟新,钟新直勾勾地盯着边边,咽了口唾沫,连声道:“没问题没问题!一起去吃饭吧!我请客,随便吃!”
边边见顾千珏这样有兴致,也不想扫她的兴,说道:“我无所谓啊。”
薛青还要回去复习期末考,也没兴趣参与这样的活动,所以就先告辞离开了。
沈璐雪倒是好奇,边边这朋友到底要带她去什么地方吃饭,车都七拐八拐,拐进小巷子了,不会是什么苍蝇馆子吧。
打量着顾千珏,也不像有钱人,衣服裤子的牌子她也不认识,又没戴首饰,背的包书包,手机倒是挺高级,关键碎屏了。
沈璐雪越发看不上顾千珏,觉得她应该是贪小便宜的那种人,带他们到自以为高端的店里吃饭,而实际上,也不过尔尔罢了。
果然是物以类聚,能和陈边边他们交朋友,自然不可能是什么有钱人。
终于,轿车在一家黑瓦白墙的徽派建筑边停了下来,建筑修得格外雅致,店名取得也相当有格调,叫青泥小筑。
顾千珏熟门熟路地带着几人进去,服务员见是顾千珏,礼貌地唤了声“顾小姐”。
看来她倒是经常来的熟客了。
店里客人不多,环境清幽,一应俱是原木的装修风格,是四合院的设计,正中间一片小小的四方天,围着水池,池子里养着锦鲤鱼,周围还种植着水仙花。
一进来,沈璐雪便能够从周围静寂的气氛里感受到这家店的档次,绝对比她以前吃过的各种商业中心西餐店要高出不少,她心里隐隐有些打鼓了。
几人在靠窗临水的餐桌边坐了下来,沈璐雪看到菜单,这里的消费,人均四位数偏上走的。
钟新经常带她去洛可可西餐厅吃饭,西餐厅位于商城内部,装修都很豪华,服务生也统一穿西装,消费单人500-600,于是沈璐雪本能地以为,那就是非常豪华高端的餐饮店了,却没想到这个顾千珏还能找到这样的地方,而且看得出来,她熟门熟路,应该是常客。
钟新看到菜单价位,脸色跟着就变了。但是男人总归是要面子,在座的都是女孩,他也只好打肿脸充胖子,把菜单递给她们:“你、你们来点。”
顾千珏接过了菜单,笑着说:“那我可就不客气啦,这里都是特色菜,虽然有点贵,不过没关系,反正吃饭就吃个开心咯,招牌咱们就先来四份,不够再点别的。”
钟新盯着菜单,头皮发麻,顾千珏嘴里的不太贵,她点的招牌一份就要四位数,她还连着点了四份!
“对了,咱们再开一瓶红酒吧,这边有八三年的拉菲,咱们来一瓶。”
钟新手都在抖了,八三年的拉菲,他家有一瓶九二年的拉菲,那都是老爸舍不得拿出来喝的珍藏啊!
桌下,边边拉了拉顾千珏的手,示意她,不要太夸张了。
顾千珏跟他哥一样,根本就是个小魔头,欺负人的时候,就是要给足了劲儿往死里欺负,完全没有底线。
沈璐雪看着钟新惨白的脸色,心里也很不是滋味,倒不是心疼男朋友花钱,而是觉得在边边和她朋友跟前,钟新这难看的脸色已经展露得很明显了,真的丢人。
现在她们心里指不定怎么嘲笑她呢。
沈璐雪见对面两个女孩也不说话,于是说道:“你们想吃什么,再点,不要客气。”
顾千珏盈盈一笑:“哇,这么大方啊,那我就继续点咯,我还想来份煎鹅肝。”
桌下,边边使劲儿扯顾千珏的衣袖,顾千珏看着她:“边边你也想吃啊,那就再来一份吧,对了,你们吃不吃。”
“不吃不吃,你们吃。”
钟新肉疼得抽搐了。
……
熬过了酷刑般的一顿饭,钟新这会儿连看美女的心情都没有了,全程盯着顾千珏,生怕她没吃饱还要点餐。
饭后,他去刷卡结账,结果前台店员告诉他,他卡里的余额不足。沈璐雪在边上看着,觉得好丢人,连忙问他:“怎么会余额不足呢!”
钟新又硬着头皮拿出另外几张卡,接连刷了好几次,都不行,他打电话过去问银行,银行说您的父亲给您的银联设了限额,一次不能消费超过一万块。
沈璐雪急切地说:“怎么才一万块啊,这也太少了吧!你不是说你家很有钱的吗,你爸爸怎么能这样做呢!”
“闭嘴!”钟新气急败坏地说:“还不是因为你!”
“我我怎么知道”
“别吵架呀。”顾千珏挑挑眉说:“是不是钱不够啊,要不刷我的卡呗。”
沈璐雪哪里丢过这样的人,眼泪都要急出来了,连忙说:“够的够的,你不是还有信用卡吗。”
钟新只好硬着头皮把信用卡拿出来刷了,幸好信用卡没有限额,侥幸逃过一劫。
不过这卡一刷,老爸那边的夺命电话就打了过来,逼问钟新为什么花了这么多钱,钟新站在巷子口跟老爸解释,沈璐雪陪在他身边,脸色酱紫。
顾千珏拉着边边跟他们告别:“先走咯,以后有机会再一起吃饭。”
沈璐雪勉强挤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好、好的。”
**
走出小巷,顾千珏笑得前合后仰:“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玩儿的家伙,她也太搞笑了吧。”
边边也浅浅地笑了,无奈地说:“沈璐雪从小就爱搁我们跟前炫耀,炫耀她的新裙子,她的新文具我们都习惯了,没人真的和她计较。”
“到我这儿可不行,我就喜欢撕碎她们漂亮的伪装,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货色。”
边边打量着顾千珏:“你跟你哥某些地方,还真像,都是骨子里蔫儿坏的那种,总爱捉弄人。”
顾千珏伸了个长长的懒腰,冲着筒子楼上的一线天空,大喊道:“谁敢欺负陈边边,我就欺负死她!”
“喂,你疯啦!”
顾千珏笑着摸边边的脑袋:“你是第一个走到怪物身边,却没有被推开的人。”
边边怔怔地看着她,微张着嘴,不明所以。
“我会对你好。”顾千珏牵起她的手,用小拇指勾住了她的小拇指,然后和她盖章拉勾:“所以,你也永远不要背弃他。”
第25章
临近期末, 潘杨发现, 顾怀璧这家伙不对劲。
尽管上课的时候他依旧不听课, 但也没有像往常一样睡大觉,而是开始教辅资料上勾勾画画,各种批注题注, 画重点五角星。
潘杨用手肘戳戳陈舟,陈舟坐在顾怀璧斜后方,用手机偷偷拍下他勾画的内容, 放大了仔细察看,最终,两人经研究一致确定,顾怀璧绝逼是在勾期末重点!
顾怀璧是同学们眼中的学神级别人物, 他一个人的分数, 可以直接带着原本应是年级吊车尾的12班超神,把平均分拉到中等班级行列。
老师对他真的是又爱又恨, 恨他上课总不听讲, 也爱他成绩怎么能这么好!
所以学神到底是在给谁勾重点啊?
放学,潘杨他们眼睁睁看着顾怀璧将这些教辅资料打包整理, 整整齐齐地装进了斜挎包里,走出教室。
他们连忙追出教室, 趴在五楼的阳台上偷窥。
楼下,陈边边推着车走出了自行车棚。
她穿着一件白色的蓬松款羽绒服, 白绒绒的帽领兔毛随风飘动,她的脸蛋也在这一片雪白中被衬得越发玲珑剔透。
顾怀璧三两步追上她, 将书包砸进她的车篮子里,然后坐在了她的车后座。
边边回头望他,眉头拧了起来:“你干什么?”
“载我。”
边边努力蹬踩了几下,使出了吃奶的劲儿,累得气喘吁吁:“你长大了,我都快载不动你了。”
顾怀璧依旧没有从她的车后座下来,死不要脸地用那双大长腿滑着地面:“我给你助力,加油。”
边边:……
顾怀璧脸皮一直很厚,总是各种压榨她,小时候荡秋千要她推,买东西要她跑腿,骑自行车还要她载边边觉得自己简直活脱脱就是富家少爷身边的使唤丫头嘛。
“顾怀璧,我走这条路,是要回家了哦。”边边回头望他:“跟你家是相反的方向。”
“嗯。”
“你要去我家啊?”
“好啊。”
“……”
边边只是在问他,但并不是在邀请他啊!干嘛同意得这么爽快!
她站起身来,用全身力气蹬踩着自行车,载着身后已经长到了一米八五的庞然大物,累得呼呼直喘。
“你今天不和潘杨他们玩儿啊?”边边喘息着问他:“你们不是每天都约着一起打球么。”
“很久没有陪陈边边了。”顾怀璧面无表情说:“雨露均沾。”
“……”
边边咬咬牙,心说你以为你是皇帝吗!还雨露均沾呢!谁稀罕你的雨露。
边边见这家伙是真的要跟她回家了,她按下刹车,指着前面的马路,喘息着说:“上、上坡,我真的不行了。”
顾怀璧终于怜香惜玉了一次,没再粗暴地要求她继续载他。
“交换吧,我载你。”
边边眨巴眨巴眼睛,有点不敢相信顾怀璧的耳朵,大少爷以前推她荡秋千都不肯的,会主动骑车载她么?
顾怀璧已经接过了车龙头,坐了上去,不耐地说:“不上来,我走了。”
“哦!”
边边赶紧坐到车后座,把着车垫稳住身子。
顾怀璧将自行车骑了出去,轻轻松松,毫不费劲。
这是边边第一次被顾怀璧载着,有些受宠若惊,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只能紧紧抓着座椅铁杆子。
顾怀璧载着她驶过了梧桐道,避着刺目的阳光,也避开了减震带,将车骑得很稳。
这时,身边驶过一对骑车的男女,女生侧着身子坐在男生后面,紧紧地揽着他的腰,将脸贴在他的后腰上,闭着眼睛,满满都是幸福的模样。
一看就是在干早恋的“勾当”。
气氛开始发生微妙的变化,不知道为什么,顾怀璧感觉自己的脸颊有些燥热,边边也立刻别开了目光,不太好意思再看人家。
这时,顾怀璧按下了刹车,长腿落地稳住车身。
边边不解:“怎么了?”
“你根本不像女孩子。”
边边一脸无辜:“我怎么了。”
“没有女孩子会像你这样坐,你看看人家。”
边边看到前面的女孩是侧着身子,温婉含蓄坐在后座上,而自己大咧咧地岔开双腿坐着。
“这样舒服啊。”
而且稳如狗,不会担心摔下来。
顾怀璧不同意了,他固执地要求边边也要像别的女孩那样,淑女地坐在他的身后。
边边拗不过他,于是只能换了姿势,侧着身子坐在椅子上:“这样好了吧。”
顾怀璧说:“这些事还用我来教,自己没点觉悟。”
边边:……
她怎么就没觉悟啦!不就是骑个车么,又不是盛装出席宴会,她干嘛要这么端着。
边边觉得顾怀璧真是越来越难应付了,小时候也没这么多过场,难不成男孩子长大以后,都会变得这样磨磨唧唧么。
顾怀璧重新将车驶出去,这次速度很快,边边几次告诫他慢些,很危险会摔下去,顾怀璧回头说:“怕摔你还”
不抱着我。
顾怀璧说不出后面的话,脸又红了,幸好他在前面,女孩看不到。接下来的一段路,他就故意往减震带上猛冲,这样搞了几次之后,女孩终于稳不住伸手攥住了他的衣角。
以前她也没少接触他,牵衣服,有时候还会牵手指头,顾怀璧没觉得不对劲,有时候还会觉得烦,甩开她。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这段时间以来,他反而开始渴望女孩的肢体接触,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哪怕仅仅只是攥着他的衣角,那褶皱的触感都会通过衣服布料传导到他敏感的皮肤神经上,然后传到大脑,分泌令他兴奋的多巴胺。
边边完全没有察觉顾怀璧心间胡乱撒欢儿撅蹄子的小鹿,她一再追问:“你真的要去我家啊?”
“嗯。”
“不是,你去我家干嘛呀。”
“一起写作业。”
“好吧。”
他们的确已经好长一段时间没有一起写作业了,跟顾怀璧一起写作业真的超幸福,基本上他就是一张活体参考答案,无论是不会做的题目,还是做完之后对答案,准确率都是百分百。
边边带着顾怀璧回了家,今晚陈文军加班不会回来,王玲见边边难得带了朋友回来,显得有些讶异。
“边边,这位是”
不等边边回答,陈茵茵兴奋地从房间跑出来,抢白道:“顾怀璧,你怎么来了!”
王玲当然听过顾怀璧的名字,知道他是江城豪门顾家的大少爷,陈茵茵能就读嘉德中学,全靠他母亲的帮衬呢。
她立刻热情了起来,对顾怀璧说:“那留下来吃晚饭吧,要吃什么水果,我去给你洗个梨吧。”
边边问顾怀璧:“你要留下来吃晚饭么?”
她知道顾怀璧口味极挑剔,可能不太吃得惯这些家常菜。
顾怀璧倒是耸耸肩:“随便。”
王玲笑开了眼,连忙进厨房忙碌了起来,顾家是什么样的人家啊,打麻将的时候都时常能听见麻友们议论呢,说江城一半的房子都是他们顾氏地产修起来的,那是豪门中的豪门,就说他们家那座王府花园,古代那就是王公贵族才能住的地方呢。
边边拉着顾怀璧回了房间,给他端来椅子,让他坐在自己的书桌边写作业。
顾怀璧载了他一路,脱下外套随手扔她穿上:“陈边边,我要喝水。”
她立刻跑出去给他端了杯温开水进来,放在他的手边:“喝吧。”
顾怀璧只看了那玻璃杯一眼,便说:“这杯子别人喝过。”
“可是洗干净了呀。”她知道他爱干净,特意用可食用的洗洁精里里外外清洗了一遍呢。
顾怀璧依旧嫌弃:“还是有味道。”
边边知道这位少爷不好伺候,她为难地说:“那我下楼给你买矿泉水吧。”
“不必。”顾怀璧目光在她的小桌上环扫一圈,拎起一只小猫粉瓷杯递给边边:“用这个。”
边边说:“可这是我的杯子啊。”
“我知道。”
他闻出来了,这个杯子上全是她的味道。
边边只好用她的小猫粉杯给他接了水,送到他手边,眼见着他一口气喝光见底,还真是渴得不行了啊。
边边从床上拾起他的外套,挂在衣钩上,回头看见顾怀璧只穿了一件黑色毛衣,毛衣贴身勾勒着他挺拔的上身,肩宽腰阔,已经完完全全有了青年男人的味道。
那个总爱躲在黑屋子里搞恶作剧的捣蛋鬼,终于长大了。
顾怀璧打量着房间,房间正中一张大床,旁边放着一张小床,很明显小床上有她的气息。
“你跟别人住一间?”
“对啊。”
“那还不如搬回王府花园。”
边边心说,那当然是不能比的咯,在王府花园她和顾怀璧两个人独占一栋楼呢。
“这里是我家啊。”边边又搬来另一把小椅子,坐在了他的身边,拿出课本:“我得和家人住在一起。”
“我呢?”
“什么?”
顾怀璧问她:“我不是你的家人?”
“你当然”
边边想了想,转而说道:“杜阿姨对我很好啦,就像我的妈妈一样。”
听到这句话,顾怀璧嘴角忽然绽开一抹浅淡的微笑,他偏头,避开了她的视线,也不想被她捕捉到自己窃喜的情绪,清了清嗓子:“哦,你希望她当你妈妈嘛。”
“我哪有这个福气呀。”边边翻开作业本,准备要写作业了:“而且别人听见,会觉得我不知天高地厚,所以我从来不敢对别人讲的。”
顾怀璧顺手揉了揉她的脑袋:“心眼还挺多。”
女孩低头,乖巧地笑了笑。
他将自己勾好重点的教辅资料递给她:“用这个复习。”
“这是?”
“笔记,不用借别人的,用我的。”
边边惊诧地翻开资料,顾怀璧的笔记资料,并非薛青那种广撒网式的密密麻麻标注,他的资料很简明清晰,详略得当,只要是他重点标注出来的,肯定就是一定会考的重要知识点。
“哇~~”
边边发出一声长长的惊叹,奉若珍宝地将顾怀璧的笔记资料抱走:“真给我啊!”
“嗯。”
“顾怀璧,你太好啦!我都有点不习惯你对我这么好。”
顾怀璧从她的书包里摸出了薛青的复印笔记:“这个可以扔了。”
“哎,别啊。”边边话音未落,顾怀璧已经将笔记从窗外边扔了出去。
“……喂!你这人!”
顾怀璧挑起下颌,嚣张地看着她笑。
他从来如此,霸道且蛮横,想做什么根本不会征求别人的意见。
边边连忙探出头去观望,复印资料本来只用了一个订书针装订,现在全散开了飘飘扬扬落下去,满地都是。
边边怨念地推了他一下:“你做事前能不能问问我!”
对于薛青这个人,顾怀璧有一种近乎独断专行的固执:“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但是你不能用他的。”
边边懒得和他吵嘴,匆匆下楼去捡散落的笔记资料。出门的时候听见王玲对陈茵茵说:“你也进去,和妹妹他们一起写作业。”
“我干嘛要去,你也看见了,顾怀璧根本不理我。”
“笨啊你,我怎么生出你这么笨的女儿,伸手还不打笑脸人呢,你去找他聊聊天,他还能不应你么,一来二往的,不就认识了么。”
陈茵茵撇撇嘴:“上次爸爸打了他,他肯定不会理我了。”
“他要是真的记恨,还会来我们家?”王玲戳了戳陈茵茵的脑袋:“顾家是什么人家啊我的天爷,你可掂量着点吧。你看那小子一进门,一门心思都在你姐身上,你学着些吧。”
边边倒没把王玲的话放在心上,但是最后那一句,说顾怀璧一门心思都在她身上,边边倒是觉得,她想太多了吧,顾怀璧那家伙的心思,谁能猜得透。
顾怀璧翻着边边书桌上的小玩意儿,低头,看到地上有掉落的黑色发圈,发圈上还缠着一缕柔顺的发丝,他小心翼翼拾起发圈,修长的指尖缠着发丝,嘴角浅浅地抿了起来。
他快速将发圈戴在手腕上,然后扯下衣袖,环顾左右,宛如做贼。
不算做贼,反正是她不要的。
这时,陈茵茵走进房间,坐在床边,满身不自在地想和顾怀璧聊两句:“那个,那天的事真抱歉啊。”
顾怀璧没理她,头也没回。
陈茵茵打量着他挺拔的背影,心里小鹿乱撞,没有女孩能够抵挡顾怀璧这样的男人散发出来的魅力。
“我其实也只是想和你交个朋友,你和我姐那么要好,我其实和我姐关系也不错的,你们出去玩的时候,也可以带我一个啊。”
顾怀璧依旧没吭声。
陈茵茵脸都红了,尴尬又丢脸,眼泪都快渗出来了:“顾怀璧,别人都说你是怪物,可是我不这样觉得,我觉得你只是很孤独,需要有人陪,我愿意做那个人啊。”
这一番陈情说出来,顾怀璧纵使石头人,也应该有所动容吧!
然而,并没有,他依旧没反应,眸光冷冷清清望着窗台。
陈茵茵真的抹眼泪了,她偏头望向顾怀璧,发现他耳朵里竟然戴着边边的白色耳机线。
陈茵茵觉得好丢脸,自作多情的一番告白,敢情他都没听见啊!
她气得直跺脚,转身走出了房间,将房门重重关上。
这时候,顾怀璧才慢悠悠将将耳机取出来,往后一仰,靠在椅子上,望着天花板出神。
为什么陈边边就从来不会这样跟他说这样的话。
他对她这样好,她的肺是狗肺吗?
顾怀璧百无聊赖在房间里转了转,然后躺在了边边的小床上。小床与学校宿舍的单人床差不多大小,容纳顾怀璧高大挺拔的身形略显局促,不过他倒是睡得也挺舒服。
他鼻息间萦绕的都是女孩身体的味道,淡淡的,略带花瓣的甜香,顾怀璧猜测她沐浴露用应该的是栀子花香味。
他闭上眼,深呼吸,脑子里又开始浮现那日梦里的场景――
蓝天白云,茫茫无际的原野,女孩,还有狼梦里的他好像做了什么事情,可是他又总是想不起来。
顾怀璧枕着手臂,觉得这一刻真的是惬意极了。
手臂碰到了什么东西,顾怀璧顺手拾起来递到眼前,发现是一条少女的文胸,白色文胸嵌着蕾丝边儿,杯形深凹,看得出来,容量不小。
顾怀璧猛地睁大眼睛,心跳开始疯狂加速,血液全都逆流回了脑子里,将他的脸胀成了酱紫色。
他猛地一把将那玩意儿丢掉,兀自平复了几秒,又忍不住强烈的好奇心,带着某种神秘和禁忌色彩,颤颤地将它拾了起来。
这时,门被推开,边边气喘吁吁地回来:“顾怀璧,你要是再敢乱扔东西,我把你扔下…去。”
看到顾怀璧拿着她的文胸,边边手里的笔记再度散落一地。
傻了。
“你在做什么!”
第26章
顾怀璧被边边当成流氓赶出去了, 他全程就只有五个字:“你听我解释”, 可这家伙又解释不出什么东西来。
边边将他赶出房间, 气急败坏地坐在床边,抓着自己的文胸,脸蛋彻底胀红了。
这条文胸放在枕头下面, 准备明天要穿的,谁知道让顾怀璧给摸出来了,他真是还当是小时候那儿会吗, 她的东西可以随便碰随便拿。
回想刚刚的场景,他目光纯净而清澈,绝不是像猥琐男人那样做下流事情,他可能就是很好奇而已。
她反手将文胸扔进柜子里, 躺床上望着天花板, 憋闷地喃了声:“蠢得跟猪一样。”
门外,传来王玲的声音:“怎么要走了?留下来吃晚饭吧。”
“不必了。”
隐约间还能少年声音都在抖。
紧接着, 便是他匆匆忙忙跑出门, 快速下楼的声音。
边边翻身而起,拍了拍床板。
蠢货啊!电梯都不坐了!这里可是二十三楼!
**
边边连着好几天都没有理顾怀璧, 有时候在学校里打了照面,她也是绕路走, 不和他说话。
后来顾怀璧在路上堵过她几次,要跟她“和平谈判”, 把问题解释清楚。
边边以为顾怀璧要跟自己道歉来着,所以抱着手肘, 眼皮都快翻天上去了。
顾怀璧扯着她的头发晃了晃,又粗暴地揪住她的耳朵:“还躲我了。”
“哎,疼,放手,真疼!”边边连忙扯开顾怀璧的手,委屈地说:“你现在还欺负我!”
“我随时都能欺负你。”
“凭什么。”边边不服气:“你以为自己还是小孩子呢。”
“陈边边,你是我的。”顾怀璧又开始跟边边提起了这套“老生常谈”的论调。
还不等他说完,边边不客气地打断了他:“就算蓝天是你的,树叶是你的,泥土是你的,还有江城一半的房子也是你的,但陈边边不是你的。”
顾怀璧脸色顷刻沉了下来:“你说什么。”
“我我不是你的!”
边边脸都羞红了,跺跺脚:“所以你不要随便这样碰我了,还有我的东西,你也不能随便碰。”
顾怀璧并不知道边边是因为少女的害羞,在他看来,陈边边这番话,已经是非常严重的“背叛”了。
“是不是有别人了?”
边边:?
顾怀璧继续说:“我不允许。”
边边:??
“没人能把你从我身边抢走,他会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边边:???
顾怀璧说完这话,沉着脸转身离开了,边边顺了顺被他揉乱的头发,又骂了顾怀璧一百遍大笨蛋。
下午体育课,顾千珏见边边一直有心事,闷闷不乐,于是问她怎么了,边边心里藏不住话,把前因后果全抖给顾千珏,还问了一句:“你说你哥是不是太自以为是啦,真以为全世界都是他的呢。”
顾千珏听得乐不可支,捂着肚子笑了半晌,然后坐到边边身畔的树荫底下,望着操场上的青青碧草出神。
“小时候我就知道,我哥跟别人不一样,别人都说他是面目狰狞的怪物,可是我知道,他不是。”
边边望向顾千珏,温暖的阳光笼罩在她略带麦色的脸蛋肌肤上,神情是前所未有的温柔:“他是掌管风雪雨露、坐拥世间万物的神明,蓝天是他的,树叶是他的,泥土是他的,只要他喜欢,陈边边当然也是他的。”
边边嘴角抽了抽:“没发现,你还是顾怀璧的狂热脑残粉呢?”
没想到还真有小粉丝信仰着他啊!
顾千珏敲了敲边边的脑袋,一本正经地问道:“我问你,你见过奇迹吗?”
边边问她:“什么奇迹?”
“我记得小时候有一次我被妈妈打了,好像是因为弄碎了什么东西吧,被家里亲戚小孩嫁祸,可委屈了,因为大家都觉得是我调皮捣蛋,坏事肯定也都是我做的啊,但事实上我什么都没错。”
“我一个人跑到王府花园荒芜的后山坡上,哭得好伤心,后来”
顾千珏那茶色的瞳子里忽然射出了光芒:“后来我看到,漫山遍野的花在那一刻,全都开了!那可是寒冬腊月!漫山的花都开了,你见过一瞬间花开的盛景吗!”
边边摇了摇头,但是她可以想象,那一定是世间最美最美的风景。
顾千珏站了起来,兴奋地对边边说:“我在花丛中看到了顾怀璧,以前我从来不敢招惹他的,因为大家都说他是怪物,离他远远的,可是那天,我看到他躺在草地花丛中晒太阳,他的身上每一寸皮肤,都仿佛在盛满了阳光,这样的哥哥,怎么会是怪物呢!他看见我,还笑了,叫我傻逼小哭包,然后我就一点都不觉得委屈了。”
“后来顾怀璧想办法帮我狠狠教训了那个嫁祸我的小孩一顿,把他吓得都尿裤子了,从此以后,我就跟我哥亲近了,谁再敢在我面前说我哥一句不好的话,我肯定是要发飙的。”
边边的嘴角情不自禁地扬了起来,她挽着顾千珏的胳膊,心里觉得暖意融融的。
有这样一个女孩这样仰慕和爱着他,边边觉得真好啊。
**
顾怀璧心情一直不太好,做什么都提不起精神,懒洋洋坐在篮筐底下。
他的手随意地搁在膝盖上,黑裤勾勒着他笔直而修长的腿形,裤子卷了起来,露出了一截漂亮的脚踝,皮肤显出白皙透明的感觉。
潘杨他们催了好几次,让他上场,顾怀璧都懒得动,心情不太美丽。
小丫头片子真是长大了,翅膀硬了,要换了小时候,她敢说这样的话,顾怀璧得揍她了。
现在不知道为什么,现在顾怀璧反而狠不下心,打也打不得,骂也舍不得骂了,反正就是拿她没办法,只能自个儿跟自个儿撒气。
“怀哥,一起打球啊。”球场上,潘杨三催四请好几次了。
顾怀璧没理他,这家伙挺黏人,他说不想打不想打,听不懂人话还是怎样啊。
几分钟后,薛青和几个班上的男生抱着球来到操场,操场已经没有空余的场位了,薛青望了望潘杨他们,主动提出说要打比赛。
潘杨几个也不是好惹的,既然是对方主动挑衅,他们当下也同意了:“行啊,打比赛,不过被哥哥们虐了,可别哭啊。”
薛青没理会少年们的调侃,三步上篮,将篮球喂进了筐里,动作熟练而流畅,看得出来是打篮球的一把好手。
薛青今年也不过十六岁,身高已经一米八四了,在高一普遍男孩都都不足一米八的情况下,他这身高,打篮球极有优势,再加上以前在家乡经常帮着家里做活儿,所以也养出了一身的腱子肉。
潘杨和陈舟他们几个富二代,虽然篮球也打得不错,但体力方面终究追不上薛青,被他虐了一波,将比分给拉大了。
潘杨好几次给顾怀璧使眼色,示意他救救场,不然今天要丢人了。
顾怀璧是真的讨厌薛青,讨厌到什么程度呢,多看他一眼,他都会控制不住全身的肌肉,想要冲过去把他按在地上,用脚狠踩他的脸,直接弄死他,就这种程度
所以他现在能平静地坐在这里,已经是相当克制了。
潘杨催他催得烦了,顾怀璧起身便要离开,没走两步,他又像改变主意似的,转身回来,换人下场。
潘杨一开始还挺疑惑,直到他看到操场边,边边和顾千珏挽着手坐下来,似乎也是过来看比赛的,瞬间豁然开朗,知道顾怀璧是要当着陈边边的面,杀杀薛青的威风。
顾怀璧一上场,薛青身边几个男生都有些怵,都不太敢靠近顾怀璧。毕竟,他现在看着挺正常,但是谁知道外面那些传言,是真是假呢
如此一来,除了薛青拼命防守以外,其他几个男生的助攻便弱了下来,而顾怀璧的进攻又非常强势,很快便将比分掰了回来。
周围看热闹的同学越聚越多,顾怀璧每每进球之后,都会朝边边所在的位置投去一瞥。
边边立刻假装望天。
薛青全程跟着顾怀璧,好几次近距离的接触,纠缠不休,甩也甩不掉,弄得顾怀璧心情烦躁。
“离老子远点。”他盯着他的眼睛,沉声威胁:“不想死的话。”
薛青拦截顾怀璧,紧盯着他拍球的手臂,嘴角绽开一抹冷冰冰的笑:“顾怀璧,你的嘴上功夫挺厉害。”
顾怀璧眼角颤了颤,望向薛青,薛青似乎有意想要激怒他。
“我知道,把那些家伙逼得休学的事,都是你做的,别人会被表象蒙蔽,但我不会。”
顾怀璧冷笑:“论嘴上功夫还是你厉害,指控我,先拿出证据来。”
薛青目光下移,挪到了顾怀璧拍球的手上,挽着他白皙的手背道:“顾怀璧,漂亮的皮囊掩盖不住你丑陋的本质,你这个怪物。”
顾怀璧蓦然停下了拍球。
薛青还要火上浇油,死死盯着他漆黑深邃的眼睛,一字一顿道:“像你这样恶心的家伙,永远配不上陈边边。”
顾怀璧手臂青筋骤然暴起,如果细看,还能看出已经隐隐开始发生变化,但他极力控制着
周围男孩停下了奔跑,以为顾怀璧和薛青又要发生冲突了,毕竟自从那日升旗仪式上,两个人心不甘情不愿地握手言和之后,在学校里,基本上处于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的状态。
半晌,顾怀璧挑起了锐利的桃花眼,薄唇扯出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想搞我啊。”
他将声音压得极低极沉,以只有两人能听得见的声音说:“当我傻啊?”
顾怀璧将篮球猛地扔了出去,砸在杆子上,发出一声巨响!把边上的同学吓得一个哆嗦。
所有人都以为薛青铁定是要挨揍了,但是让他们失望的是,顾怀璧仅仅只是扔了球,转身离开了。
薛青看着顾怀璧冷沉的背影,眸子里划过一丝暗涌。
他远非他所想的那样简单。
……
不过,再聪明的家伙也架不住身边有几个猪队友。
当天晚上,潘杨和陈舟几个神秘兮兮将顾怀璧拉到巷口里,顾怀璧看到薛青被几个男孩堵在空荡荡的巷子里。
顾怀璧看了潘杨一眼,脸色渐冷:“几个意思。”
“怀哥,今天下午篮球场的事,哥几个都看出来了,这家伙故意挑衅,咱们不能这么让他拿捏”
他话音未落,顾怀璧抬腿踹了他一脚,正中膝盖,潘杨连连后退,虽然他下脚不重,潘杨还是很委屈地说:“干嘛啊!”
“谁他妈让你堵他的。”
“这家伙是故意要逼你出事啊!”
顾怀璧回头看了薛青一眼,他戴着黑框眼镜,镜片后那双漆黑的眸子里显出一丝冷嘲。
顾怀璧转身离开,身后,薛青忽然开口:“顾怀璧,你怕我。”
静寂的巷子里,某处传来“嘀嗒”“嘀嗒”的水声,还有他脚步顿住时碾碎的淤泥声。
“你把那么多人吓得瑟瑟发抖,那些畏惧你、害怕你的人你让他们变成了《狼来了》里面那个说谎的小孩,可是只有我知道,他们没有说谎,不管你用什么方式吓唬他们,事实是,他们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的,你真他妈是个怪物,是个心理变态的怪物。”
小巷里,静得仿佛只能听见他们急促呼吸的声音。
潘杨担忧地看着顾怀璧,他背影沉默而隐忍。
身后,薛青低醇的嗓音传来:“你吓唬了那么多人,却害怕我,为什么?”
“让我猜猜。”薛青嘴角扯出笑意:“因为,你在乎的那个女孩,她也很在乎我。”
顾怀璧转身,他那榛色的眸子里已经蓄积了怒意。
“顾怀璧,陈边边见过你真正的模样吗,你那么丑陋阴暗的内心,你敢让她看到吗。”
顾怀璧忽然笑了:“薛青,你以为自己什么都知道?”
薛青死死盯着他。
“我现在就让你见识见识,什么是真正的怪物。”
少年猛地转身,带着疾风朝薛青扑了过去。
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所有人都没有防备,他整个人都已经变了模样,变成了那个令所有人心惊胆寒的怪物。
潘杨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面前这一幕,此刻的顾怀璧,并非如过往那般单纯手臂的异化,那是顾怀璧第一次完完整整以另一种形态出现。
良久,他艰难地喃出了两个字:“我的妈呀!”
**
边边和顾千珏走出校门的时候,像是忽然变天了似的,原本是晴好的天空忽然阴云密布,远处的黑云隐隐有了压顶的态势,向这边聚集。
顾千珏加快了步伐:“打车回去吧,看样子得下雨了。”
边边看着不远处有男人手里牵着一条金毛和一条哈士奇,两只狗呜呜地叫着,显得焦虑又不安,无论如何都不肯再往前走一步。
“边边,快上车啊!”顾千珏已经拦了出租车,回头冲边边招手:“发什么愣呢!”
“哦,来了。”边边抽回目光,匆匆跑过来,和顾千珏一起上了车。
“师傅,先到香榭小区,再去王府花园,开快点啊,估摸着要下雨了。”
“你们这是送两个地方啊,我可不划算。”
“得,给您加钱还不行吗。”
“成,那系好安全带。”
……
他们说什么,边边一个字也没听进去,她看着飞速流逝的街景,心底隐隐生出几分焦躁和不安。
第27章
果然没一会儿便下雨了, 而且是倾盆的大雨, 哗啦的雨声时不时伴随着电闪雷鸣。
陈茵茵在学校的舞蹈室练舞, 被大雨困住了,王玲匆匆拿了伞出门,叮嘱边边看顾好弟弟陈卓。
边边走出房间, 坐到客厅的沙发上,看陈卓玩动物拼图。
拼图已经完成了大半部分,边边望向陈卓的拼图里对着月亮嚎叫的大狗子, 好奇地问他:“这是什么狗啊?好大一只。”
陈卓糯声糯气地说:“好笨呀姐姐,这不是狗,是狼。”
边边忽而想到少年腰间那只狗纹身。
“还真是狼啊?”
“当然了,只有狼才会对着月亮嚎叫呢。”
边边走到阳台边, 看着如水帘一般倾泻而下的大雨, 她给顾千珏打了一个电话。
“你哥回来了吗?”
顾千珏翘着二郎腿,躺在大床上看少女漫画:“问我哥, 你直接给我哥打电话不就得了。”
“我不是好久没和他讲话了吗。”边边讪讪地笑着:“帮帮忙, 去隔壁看看咯。”
顾千珏闷闷地说:“我才不住他隔壁呢,顾怀璧不让我住他宅子。你的房间还保持着你走的时候的原样, 谁都不能搬进去。”
边边忽然无言以对,只觉得眼眶有些热, 轻轻地“哦”了一声。
不过顾千珏没有辜负边边的嘱托,撑起一把小花伞, 冒着大雨走到了顾怀璧的小洋楼里,推门进屋, 上楼哐哐哐敲门,扯着嗓门大喊:“哥,你回来没有哇!回来吱个声!”
房间里没人应声。
顾千珏拿起电话说:“好像没在家。”
“那可能还没有回来吧,下这么大的雨”边边叹了声:“算了,再等等。”
“小边边,我发现你也太关心我哥了吧,下个雨你就魂不守舍的,又不是酸雨,还能把他淋坏了是怎么的?”
边边连忙道:“我才不是关心他呢!”
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心底七上八下的,总感觉好像要出事。
挂掉电话之后,边边正要给顾怀璧打电话,这时,薛青的电话倒是打了进来。
“喂,薛青”
“陈边边,你听我说,你离顾怀璧远一点。”
电话里,薛青的声音显得异常急促,带着轻微的喘息声,边边从来没有见他慌成这个样子。
“怎么了呀,你慢慢说。”
“我一开始以为,那家伙就是有病,就是心理变/态,但是我错了,那家伙那家伙”
薛青的话忽然顿住,他竟然忘了想要说什么,他什么都忘了!明明刚刚还在脑子里的,可是他就是不记得了!
“我想说什么?”
“你说顾怀璧。”边边声音沉了下去:“你想说他什么?”
“我我不记得了。”薛青居然完全忘了:“我想说他不是好人?”
边边的心沉了沉:“是不是顾怀璧又找你麻烦了?”
“我我不知道啊。”
“他伤害你了吗?”边边急促地问道:“有没有受伤?”
“不知道,没有吧。”
“你好奇怪哦。”边边说:“莫名其妙的。”
薛青摸了摸自己的额头,一把冷汗,可是他什么都不记得了,最后的记忆是他试图激怒顾怀璧,试图让他对自己出手,最好是狠狠揍他一顿,这样他就可以向学校告状,也向边边证明,顾怀璧是个王八蛋。
这是他原本的计划,可是后来发生了什么,他全然不记得了。
“边边,我只是担心你,我不想你再和这样的怪物接触了。”薛青心虚气短:“那家伙心理变/态,又仗着自己家里有钱,真的不是好人……”
“他不是怪物。”边边打断了薛青语无伦次的话语:“他是顾怀璧,我最好的朋友,你以后别再说这样的话,否则我们朋友也当不了。”
此言一出,薛青终于安静了。
他知道,有边边这句话,他是彻底输给了顾怀璧。
……
雨越下越大,丝毫没有停下来的趋势。边边实在不放心,给顾怀璧打了几个电话,但不出意料,他都没有接听。
边边经过几个同学,辗转找到了潘杨他们的电话打过去。
男孩们也是一头雾水,说因为下雨,大家都早早回家了,不知道顾怀璧在哪里。
边边心下疑惑更甚,又给顾千珏发了一条短信,让她留意他哥,如果回来了,记得告诉她一声。
“没问题,我就在楼里等他。”
边边回到房间继续复习期末考的功课,手边还放着顾怀璧给她的教辅资料笔记,边边随手翻了几页,看到书页边上画了只简笔的卡通小狗,还挺惟妙惟肖,安安分分地蹲在角落里。
边边嘴角抿了抿,翻了几页,又发现了一只小狗,这次小狗是趴着在书页的角落,懒洋洋地打着盹儿。
边边想到顾怀璧一再地向她强调,他的纹身不是狗,是狼。
她伸手摸到了而书页边上那只打盹的小狗,轻声问:“你到底是什么呢?”
晚上十点,大雨丝毫没有停下来的趋势,王玲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连续剧,随口说了声:“怪天气。”
夜深了,边边手机里横出顾千珏的短信消息:“我哥还没有回来,不知道又在哪里鬼混了。”
边边放下手机,一颗心悬而未决,终于,她等不下去了,得出去找找。
陈文军和王玲已经睡下了,陈茵茵也在床上打起了小呼噜,边边穿好了厚厚的羽绒服,又换上雨衣披风,拎着伞悄悄出了门。
从小,边边对顾怀璧就有一份责任心,觉得自己重生回来应该是有意义的,顾怀璧就是她的意义。后来边边来到顾怀璧的身边,杜婉柔千叮万嘱,让她一定要看顾好顾怀璧。
即便她有很多的朋友,但是对于顾怀璧而言,在无比漫长的少年时光里,他只有陈边边一个。
不管闹了什么矛盾口角,朋友就是朋友,困难时不离不弃,守望相助。
边边给顾怀璧打电话,他总是不接,后来索性直接关机了。她在大雨的街头茫然地兜了一圈,忽而抬头,望见了江边的摩天轮。
她记得顾怀璧说过,他喜欢站在高的地方,喜欢眺望远方的感觉。
边边撑着伞一路小跑,来到摩天轮之下,摩天轮周围的霓虹彩灯也因为大雨的缘故,全部关闭了。
暴雨中,摩天轮像一个置身于黑暗之中的庞然大物,安安静静地屹立在江岸边。
边边抬头望着静默的摩天轮,脖子都望酸了,她有一种直觉,顾怀璧就在最顶层的舱房里,与她遥遥对视。
冬夜的雨点哗啦啦拍打在边边的脸上,冰冷冰冷的,边边打了个喷嚏,揉揉微红的鼻子。
到底在不在上面啊。
边边心急如焚,跑到摩天轮脚下,尝试着攀爬铁栏杆,不过爬了两格,边边就放弃了,真是个笨蛋,爬这个有什么意义啊,她又不是蜘蛛侠,还能爬到最顶层吗?
边边翻出了铁栏杆,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就在她转身之际,看到对面的草丛忽然“刷刷”动了一下。
边边惊诧地喊了声:“顾怀璧,是你吗?”
没有人回应,草丛依旧在簌簌地摇动着,边边深吸一口气,朝着那边走过去。
黑暗中,隐隐睁开了一双幽蓝的眼睛,发着光,置身于黑暗中,凝视她。
那不是人类的眼睛,是兽的眼睛
那双眼睛的主人,缓缓从树丛中走出来,边边终于看清楚了,那是一只至少长达两米左右的灰狼!
灰狼抖擞着沾湿的鬃毛,鬃毛立刻变得无比蓬松,它冲她呲了牙,牙龈血红,牙齿宛若尖锐的利刃。
“我的天呀!”
边边捂住了嘴,惊叫声就快要呼之欲出了。
她跟一只狼遥遥地对视,这里可是城市啊,城市里怎么会有狼呢!
边边环顾四周,暴雨之下,江边广场一个人都没有,别说人了,这个时候连一直虫子都没有,周遭除了哗哗大雨声,什么都没有。
她被这只巨狼吓得连连后退,连叫喊的勇气都没有了,腿肚子一阵酸软,又被地上的石子绊了一下,跌坐在地。
那只灰狼慢慢地朝她走近,最后停在她的面前,一人一狼,在这暴雨的夜里,对视着。
边边全身颤抖,眼泪从眼眶里滑落,又被雨水稀释。她已经恐惧到了极致,嘴唇都在哆嗦,拼命偏着头,紧闭着眼,不敢看它狰狞的面容。
狼低吼一声,冲她张开了血盆大口。
“啊!”
边边终于被吓得喊叫了出来:“救救救救命!”
狼呼吸着,渐渐收敛了牙齿,黑色的鼻翼凑近她,轻轻在她身上嗅了嗅。
边边紧紧抱着膝盖,蜷缩成一团,除了害怕没有任何感觉。
当然,更不可能发现,狼的前掌系着一根筋绷的黑发圈。
终于,它碰到她了,它的鼻头轻轻地碰了碰她的耳朵,气息温热。
边边猛地一个哆嗦,带着绝望的哭腔说:“走开,你走开!求求你,快走”
良久,周围似乎没了动静。
她缓缓抬起头来,发现狼已经不见了,四野里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
边边扶着栏杆,勉强支撑着身子站起来,朝着远处的街道狂奔而去。
……
陈文军接到派出所的电话,连夜冒雨匆匆赶到,看见边边浑身湿漉漉,坐在派出所的横椅边,瑟瑟发抖。
陈文军连忙跑过去,脱下外套,披在冻得没有知觉的女儿身上。
民警端着热水杯走出来,对陈文军说:“您的女儿深夜来报案,说在江边看到一只狼。”“爸,我真的看到了!”边边抓着陈文军的手臂,急切地说:“它差点吃了我,我真的看见了!”
“狼?”陈文军皱起了眉头:“城里面怎么会有狼呢,边边,你是不是做噩梦了?”
“我没有做噩梦,我真的看见了!可是他们都不信我。”
民警无可奈何地说:“我们调取了那附近所有道路监控视频,没有看到什么狼。”
他望了望边边,又望了望陈文军,只能说道:“不要给孩子太大的学习压力了,说不定就是只阿拉斯加狗呢,只是太黑了没看清楚,误以为是狼”
陈文军将边边护进怀中,温柔地拍了拍她的背,安抚着说:“边边,是不是学习太累了?”
“爸爸,你也不相信我吗,以前、以前我们在山里也见过狼的,我认得就是狼。”
“可是边边,你这么晚跑出来干什么?”
“我出来找顾”边边话音刚落,猛地睁大眼睛,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见女儿发呆,问陈文军向警察道了歉,然后带着边边回了家。
回家里的路上,边边一言不发地望着窗外,陈文军透过后视镜担忧地看着她:“边边,你说真的看到狼了?在哪里啊?有没有伤到你?”
边边摸了摸自己的耳朵,上面都还有狼鼻子轻轻碰过的触感呢。
“没有伤到。”
陈文军自顾自地说:“该不会是动物园里跑出来的吧?如果你说的是真的,那真是很危险啊!”
“爸,可能是我看岔了,可能真的就是只哈士奇或者阿拉斯加。”
“也有可能。”陈文军已经认定了,百分之九十女儿是让大狗吓到了。
晚上回家,王玲责怪边边,这么晚了跑出去干什么,边边只推说出去买卫生巾,搪塞了过去,好在陈文军也没有再多问,让边边去洗热水澡,然后赶紧上床睡觉。
王玲不满地说,闹了这一晚上,天都快亮了,一家人都没睡好,陈文军将她推进了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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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早,顾千珏刚来学校,边边便拉住她的手,紧张地问:“你哥呢!”
“瞧你这紧张的样子,他没事,放心吧。”顾千珏解释道:“昨晚我睡着了,没蹲到人,不过今天一早看到他从房间里出来,没缺胳膊少腿,就是看着精神不太好,估计昨晚熬通宿玩去了。”
“你确定看到他了?”边边依旧不放心,神经兮兮地问:“两只手两条腿的顾怀璧?”
“不是两只手两条腿,难不成还成了三头六臂了?”顾千珏戳了戳边边的脑袋:“你怎么也变得奇奇怪怪的。”
边边没有隐瞒顾千珏,低声附耳道:“我昨天出去找他了,你猜我看到什么了,我看到一只”
边边嘴巴张了张,她想说什么来着?
“我看到一只、一只”
“你到底看到什么了!”顾千珏反而被她勾起了兴趣:“快讲快讲!”
边边也想讲啊,但是她真的不记得看见什么了,是、是什么来着?
狮子、老虎、狗熊?
终于,在边边拖着腮帮子,困惑地思索了整整一上午之后,她放弃了:“我不记得了。”
顾千珏无奈地说:“多半你是做噩梦啦,人醒来就不会记得梦里发生的事情。”
“可能吧。”
边边决定不在纠结这个问题了,就快期末考了,她得把全部精力放在学习上。
她翻开了顾怀璧给她的教辅资料,看到左下角那只端坐的灰色简笔小狼,眉心微微蹙了起来。
第28章
一整天边边都感觉头重脚轻, 昏昏欲睡, 全身软软的, 提不起半点力气。
放学的时候,路过操场,她终于望见了顾怀璧。
少年穿着单薄的篮球衫, 和朋友们在操场上挥洒汗水打篮球。他脸色有些苍白,嘴唇干燥,不过丝毫没影响他的颜值, 周围一帮女孩都在偷看他,却都故作姿态,不敢承认。
边边心想,如果没有那些不好的传言, 顾怀璧应该是多么光芒四射的男孩啊。
她冲他招了招手, 顾怀璧视而不见,显得故意极了。
连潘杨都注意到了边边, 对顾怀璧说:“哎, 你那个漂亮小青梅来了。”
顾怀璧偏头望向边边,她无力地坐在花圃边, 脸颊带着病态的潮红。
他终于扔了球,朝着她小跑过去, 坐下来摸了摸她的额头,面无表情说:“发烧了, 去医院。”
边边没动,伸手攥住他的衣角:“昨晚你在哪儿?”
“暴雨, 被困在网吧。”
“我昨天还出来找你了。”边边委屈地说:“找不到你,然后我又去了派出所。”
记忆出现了断层,但是边边还记得自己是去找顾怀璧的,最后闹到了派出所。
顾怀璧抿抿干燥起皮的薄唇:“找我干什么。”
“昨天,好像发生了一些奇怪的事情。”
边边紧蹙着眉头,看上去困惑极了:“总觉得和你有关,所以放心不下。”
“神经质。”
顾怀璧云淡风轻地抬起头,看着远处夕阳火烧云。
雨后的天空,总是澄澈如洗,格外美丽。
“不过陈边边,你说的对,你不是我的。”
边边猛然抬头,望向顾怀璧,他脸上挂着某种释怀的淡漠神情:“你有自己的朋友,自己的生活,你不属于顾怀璧,我也不会再说那样的话了。”
难得这个暴躁少年能有这般通情达理的时候,可是边边却觉得高兴不起来,心里空落落的。
她宁愿顾怀璧还和以前一样,霸道强势,逼着她承认自己是他的,那才是她所熟悉的顾怀璧,而不是现在这样
边边忽然有种被抛弃的感觉。
她吸吸鼻子,低头抹了抹眼睛。
“又来这招。”
顾怀璧对着天空,吹了声口哨,惊起了树梢的飞鸟。
“就知道哭。”他声音听着挺无奈。
边边用衣袖擦了眼睛,然后攥着书包带子起身离开,顾怀璧忽然抓住书包另一端。
他望着她,漆黑的眸子里涌着复杂而不舍的情绪。
忽然,他放开了她的书包带子,别过头喃了声:“滚吧。”
……
晚上,边边发高烧住进了医院,医生说情况有点严重,高烧三十九度,可能还会引起肺炎等疾病,必须住院观察。
那晚,边边一直处于半梦半醒迷迷糊糊的状态,记忆的碎片在脑子里像过电影一样播放,她的睡眠相当不安宁。
她梦见了一望无际的原野,梦见了小时候爬过的高山,见过的河流,她梦见了狼
陈文军一大早就去学校给边边请了假,班上老师对同学们说了边边生病的消息,放学以后,同学们自发地买了水果,去医院探望她。
顾千珏当然也去了,不过没有见到边边,陈文军焦急地坐在椅子上,说谢谢同学们的好意,只是边边还处于昏迷状态,需要安静的休息,最好不要打扰她。
顾千珏隔着玻璃望了边边一眼,她躺在病床上,脸色惨白,形容憔悴。
怎么会忽然生病呢,她心里也挺疑惑,明明昨天在学校里还好端端的,说病就病倒了。
她回到王府花园已经是晚上了,远远望见花园深处那栋荒僻的院子。
顾怀璧一个人坐在秋千上,望着冷清的月亮。
“哥,边边生病了。”
顾千珏远远地冲他喊了声:“高烧不退,医生说可能会引起肺炎,挺严重的,你要不要去看看她呀,说到底,她也是为了出去找你淋了雨,才生病的。”
顾怀璧没有理会她,甚至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顾千珏知道顾怀璧性子孤僻,她也没有打扰他,话带到了就行,去不去探望都是自己的心意。
顾怀璧知道边边为什么会生病,不是因为淋雨,而是因为他消除她的记忆而引发的连锁反应。
面对陈边边,他无法做到像对别人那样,毫无羁绊地随意清除记忆。他出于侥幸,之前已经在她的脑子里已经种下了关于“狼”的印象片段,奢望她能够接受自己。所以现在要清除掉她的记忆,就会非常困难。
如果边边自己死死攥着,不放弃这段记忆的话,病情只会越来越严重。
顾怀璧永远无法忘记那天晚上女孩看到他的时候,那惊恐而畏惧的神情。
她害怕他,他看到她的灵魂都在被他吓得颤栗不止。
是啊,谁会不怕他,这么一个怪物,一只野兽,也会不吓得瑟瑟发抖。
终有一日,当她看到你漂亮皮囊下的真面目,她会害怕,会厌恶,会远离你。
你奢望得到的一切,都要靠面具和谎言来粉饰,你的朋友兄弟,你的姑娘,你的家人
他们在知道你的真面目以后,都会离开你。
怪物应该把自己关在黑屋子里,永远不要出来吓人了。
年幼时,那个人的话,再度回响耳畔,成为了他一生的梦魇。
顾怀璧的手紧紧攥着秋千的铁锁链,铁锁链被他捏得变了形,终于轰然倒塌。
少年摔在了草地上,狼狈不已,
他抬起手,弦长白皙的手腕上,系着黑色的发圈,属于陈边边。
她将他从黑屋子里带出来,重新站在阳光下。
自那以后,便不是陈边边属于顾怀璧,而是顾怀璧属于陈边边。
就算她还要他的话。
……
凌晨4点,医院,值班护士脑袋跟啄木鸟似的打着瞌睡,丝毫没有注意到有东西步履轻盈,走进了病房。
今夜王玲守夜,但她早就已经在隔壁的房间里梦周公去了。
病房里只有一盏壁灯有气无力地亮着,光线昏惑,柔和的灯光笼罩着女孩苍白的脸庞。
倏尔,眼皮底下,她眼球微微滚了滚,然后迷迷糊糊睁开了眼睛。
她看到,一只狼站在她的面前。
狼有着深棕色的鬃毛,威风凛凛,幽蓝色的眸子宛如钻石般漂亮。
边边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望着它。
或许是因为这只狼曾出现在她的梦境里,所以此刻,她并没有感觉到恐惧的情绪,她以为自己还在做梦。
狼小心翼翼地走近她,但又不敢太靠近,怕吓着女孩了。
直到边边对它伸出了手,于是狼犹疑地走过来,用鼻头碰了碰她的手,轻嗅。
善意是能够被察觉到的,边边感觉到这只狼对她没有威胁,她眼底浮现困惑的神情:“你从哪里来的啊?”
狼没有回答她。
边边壮着胆子,轻轻摸了摸狼的脑袋,就像摸狗狗一样。
狼看了她一眼,然后将下颌落到病床上,任由她抚摸,乖得真像一条大狗。
“你不是狼吧?你是阿拉斯加?”边边还是不能确定:“还是哈士奇?不过…你也太大只了!”
狼的自尊心受到了伤害,微微呲了牙,表示自己真的是狼,很凶很凶的狼。
边边吓得连忙缩回手。
狼见又吓到她了,于是连忙收了利齿,伸出舌头舔她的手。
舌头热热的,带着一点粗砺的质感,边边不嫌脏,伸手去给它舔,她觉得好奇妙,自己竟然会和这样一头野兽亲昵。
“你在跟我道歉吗?为那晚吓唬我的事”
狼望着她,心说你太自作多情了。
它不会为任何事道歉。
“好吧,那我接受你的道歉。”边边微笑着,又摸了摸它的头。
“你是从动物园出来的吗?”边边问它:“你怎么会到医院来啊,万一被发现了,你会完蛋的!”
狼不理她,跳上了病床,然后像狗一样,环成圈睡在她的脚边,像是要陪着她似的。
边边抱着膝盖,给狼腾出位置来,它足有两米长,环成圈几乎把她的整个病床都占据了。
“哎,你既然已经从动物园跑出来了,就快回森林里去吧。”边边自顾自地和它讲话:“不要在城市里游荡了,趁着还没人发现你这条‘漏网之鱼’。”
“你知道哪里有森林吗?”
狼发出一声低低的呜声,似乎是在回应她的话。
“我们家乡有森林,原始森林那种,要是我能带你去就好了,不过你太大一只了,咱们还没走出医院就会被人发现。”
“哎,怎么办才好呢。”
……
边边又絮絮叨叨地说开了,跟小时候一样,总爱叨叨叨,顾怀璧已经好久好久,没听她这样叨叨叨了,他都快睡着了。
她完全没有刚刚一蹶不振的病态模样,精力十足地盘腿坐在床边,和一只昏昏欲睡的灰狼聊天。
狼都打了好几个呵欠了。
“我有个朋友,叫顾怀璧。”
狼忽然翘起了耳朵,抬头望向她。
“我帮不了你啊,不过他肯定能帮你,他很厉害的。”
狼立刻站起身,走到边边面前,和她面对面地对望着,目光兴奋而热切,仿佛是在说,他怎么厉害,说啊,怎么厉害了!
具体怎么厉害,边边也说不出来:“他能做很多别人做不到的事情,虽然脾气不太好,总是闹别扭。”
边边叹息了一声:“最近又跟我吵架啦,不过没事,我们吵架最长都不超过半个月的,很快就会好起来的,我这么大人大量,才不会生他的气呢。”
狼似乎很认同她的话,伸出舌头舔了舔她的脸。
边边咯咯地笑了起来。
“对了,你是公的还是母的?”
狼:……
边边低头望他下面,狼连忙跳下病床,尾巴都夹了起来,居然还有些不好意思。
窗外,东方既白,晨曦的微光照进了病房,将病房都笼上了一层明t的微光。
门外传来了护士的脚步声,边边惊恐地说:“糟了!你快藏起来,护士要来给我打针了!”
狼并不慌张,直接跳上了窗台,从窗外一跃而下。
“喂!”
边边连忙跑到窗台边往下望,三楼不算高但也不低了,楼下黑乎乎的一片,隐隐有树叶摆动着,狼已经消失在了晨曦的微光中。
这狼怎么跟某个人一个德行,都喜欢跳窗。
边边浑浑噩噩地重新爬上病床,这时候,护士推门而入,见边边醒过来,她略感惊诧:“你醒了!”
边边乖乖地点了点头。
护士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又连忙将体温计放到她的腋下拷了拷,松了一口气:“总算退烧了,你要是再这样高烧不退啊,估摸着脑子都得烧坏了。”
边边摸了摸自己的脸,掐了一下,不是梦。
不是梦!!!
刚刚真的有一只狼在她病房转悠,还听她聊了好一会儿天。
那晚缺失的记忆,也都全部填补完整了。
边边默默地消化着这不可思议的天方夜谭,感觉好像一脚迈入了童话世界,毕竟,也只有童话世界里的狼,才会这样友善啊。
护士吸吸鼻子:“房间里这是什么味儿啊?”
边边连忙压住被子,将床上遗落地几根棕毛挡住
护士担心边边又着凉,于是赶紧关了窗户,对边边说:“再住院观察一天吧,如果确定没问题,明天就可以回学校了。”
“谢谢阿姨。”
……
发烧事件把陈文军吓坏了,觉得自己亏欠女儿太多,连她生病了都没有察觉,所以边边出院以后,陈文军用毛衣棉衣羽绒服她裹得严严实实,里三层外三层跟个小粽子似的。
篮球场边,顾千珏拉着“小粽子”坐树下,扬着调子指桑骂槐――
“某些男人啊,要说狼心狗肺,那是真没心肝,最好的朋友生病住院,不说去探望探望,连一声基本的问候都没有。”
“哎,要知道,某人晚上没回家,我们边边都急得到处去找呢,这就是对比,这就是差距!”
“我看啊,还是趁早断了,这么没良心的朋友,交什么交啊,断了断了!”
……
她声音不大,但是操场对面的顾怀璧狗耳朵,是听得真真切切。
于是一只篮球隔着半个操场,旋着风儿朝她飞过来,顾千珏连忙躲到边边身后,避开了某人的“篮球暴击”。
“哇!太过分了!真的太太太过分了!我要去告妈妈!你等着遭殃吧顾怀璧!”
顾千珏说完就跑了,边边抓了她几下,没抓住。
男孩已经朝着边边走了过来,边边咳嗽一声,不知道为什么,竟还有些不好意思,偏着身子坐着不看他。
少年在她身边的椅子上蹲下来,看着身边这穿着厚厚羽绒服的小白粽子,似笑非笑道:“热不热?”
“不热!”边边气闷地说:“冷死啦!”
于是顾怀璧又脱了自己的冲锋衣外套,搭在她身上,再给她裹了一层:“现在热不热?”
“不热不热!”
“不热就穿着吧。”
他低头抿起了嘴,看不出来是在笑还是在发呆。
边边感觉到他包里鼓鼓的,于是摸了摸,竟然全是进口的巧克力果,金箔纸包着,一看就很好吃。
边边很有骨气地没有吃他包里的巧克力。
忍住,为了尊严。
他见她不动,于是从包里摸出一颗巧克力,剥开糖纸递到她嘴边:“吃吧。”
“不吃,谁稀罕。”
“陈边边,你额头上长皱纹了。”
“啊!”
边边惊呼一声,结果嘴里被他快递地塞了一颗巧克力糖,可可浓郁,甜味不腻,很好吃。
又被他整了,边边鼓起腮帮子,好在巧克力糖是真的很好吃,她嚼着嚼着,也就没了脾气。
自小到大,顾怀璧从来不跟她道歉,但是每次做错事,闹了矛盾,他都会送她巧克力糖吃,于是边边心照不宣地巧克力当作是他的道歉了。
顾怀璧又伸手摸了摸边边的额头,再摸了摸自己的额头,确定她的烧已经完完全全退了下来。
“老子出去玩干你屁事,找什么找。”他低着头,指尖拨弄着脚边的青草,嗓音平静,不辨喜怒,
“你不接我的电话嘛。”
“不接电话,是我不想接。”
“那我怎么知道是你不想接,我以为你是出事了不能接哪。”
“我能出什么事。”顾怀璧讥讽地睨她一眼:“蠢货。”
“因为很多事情你都憋在心里不告诉我啊。”边边侧头望着顾怀璧:“你不告诉我,我当然会担心咯。”
“你是我的谁,干嘛什么都告诉你。”
“可我什么事都告诉你的。”
她对顾怀璧几乎是毫无保留,什么鸡毛蒜皮的小事都会跟他说,有时候甚至连例假腹痛都会给他发短信的。
“朋友难道不就是相互帮助承担么,有些难受的事情,两个人就可以分担啊。”边边理直气壮地说:“我肚子痛,告诉你之后,我就没那么痛了。”
“扯淡。”
顾怀璧无法理解陈边边的思维逻辑,在他看来,这就是女孩子娘娘唧唧的行为表现,非常不酷,他是绝对做不出一星半点小病小痛都要讲出来。
边边叹息了一声,又问顾怀璧:“你那天为什么要讲那样的话?”
“什么话?”
“就是说我不是你的啊。”
边边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低下了头,脸颊发烫。
“那个啊。”顾怀璧拧了拧眉头,站起身来,面对夕阳背对着她:“我都不记得了。”
她默默地踢开了脚下的碎石子:“不记得就算了。”
“回去了。”
“哦。”
他回身将冲锋衣从她身上扒下来,然后把巧克力糖掏出来,满满地塞进她的衣服荷包里。
边边望着少年挺拔的背影,低头看着脚下的青青草坪,手揣进荷包,捏紧了巧克力糖。
“树是你的,泥土是你的,蓝天是你的,森林是你的,陈边边她”
也是你的啊。
第29章
期末考试如期而至, 不出意外, 顾怀璧又是年级第一, 而薛青的成绩却往后滑了好几名。
高中以后,边边的学习稍稍有些吃力,数学没有考好, 勉强挤进了年级前五十的光荣榜。
陈文军鼓励她,没关系,这才高一呢, 慢慢来。
江城的冬天,又冷又湿,雨很多,风夹杂着湿润的季候, 吹得人骨头都直哆嗦。
可是也只有边边生日那天, 下过一场雪。
甚至连地方台的新闻都在说,那场雪下得非常突然, 连天气预报都没有检测到。
茶几边, 陈茵茵翘着腿玩手机,偏头看了眼电视新闻, 不屑地说:“下场雪都能上新闻,要搁我们那儿, 冬天天天下雪,岂不是天天都要上新闻啦。”
陈文军说:“这叫物以稀为贵, 就是独一无二才显得珍贵呢,天天看到还有谁去关注。”
边边走出房间, 正要和爸爸商量今年妈妈十年祭日一起回家过年的事。
王玲给小儿子泡了牛奶,对陈文军说:“今年过年,我爸妈还有妯娌他们都会过来,他们没来过南方,想在江城好好玩玩。”
“行啊,那到时候我开车,带咱爸妈在江城好好转转。”
边边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晚上,她将爸爸拉到阳台边,避开了王玲和陈茵茵:“爸,不是说好今年过年,咱们要回家的吗。”
陈文军摸着后脑勺,皱了皱眉:“事出突然,你王姨他们家人第一次来江城过年,这样,开春的时候,老爸再陪你回去一趟,看看外公外婆,好吗?”
“可是今年是妈妈十年忌”
边边话音未落,卧室里王玲的声音又响了起来:“文军啊,咱们得给爸妈他们订酒店了,你过来帮着一起看看啊。”
“来了。”陈文军揉了揉边边的脑袋:“就这样定了,等开春的时候,我再陪你回去一趟。”
边边心里有些不高兴了,低头撇嘴道:“我知道,死人哪有活人重要。”
“说什么呢。”陈文军轻轻拍了拍她的小脑袋瓜:“你病才刚好,镇上比江城还冷呢,外公外婆家又没装暖气,万一又生病了怎么办。”
房间里,王玲又在催了,陈文军赶紧应声过去,还严肃地叮嘱边边不要胡思乱想,把心思用在学习上。
大人总是喜欢转移矛盾,他食言不回老家了,跟她学习有什么关系呢,明明是大人的不对,最后好像总会变成是小孩子不对。
晚上,边边缩在被窝里给顾怀璧打电话:“睡没?”
“睡了。”
“睡了你还能接我电话啊。”
很无聊的对话,以前两个人大部分的日常绊嘴,也都是些没有营养的对话,不过这就是朋友之间最正常的状态啊,要真每句话都变成了有效社交,那就不是好朋友了。
顾怀璧发出明显的打呵欠的声音,表示他现在已经很困很困了,她听着他的声音,感觉他像一条睡不醒的大狗似,总是懒洋洋的。
“那你睡呗。”
“嗯。”
“睡了吗。”
“嗯。”
边边捏着手机,而顾怀璧也没有立刻挂电话,两个人沉默无言,安静的被窝里只有彼此的呼吸声。
良久,女孩吸了吸气,细声说:“顾怀璧,我想妈妈了。”
声音很轻很轻,像是说给自己听的。电话那端,男孩没有回应,边边以为他已经睡着了,于是对他道了声晚安。
她放下电话,强忍着喉咙里翻涌而来的酸涩感,她不想掉眼泪,她已经长大了,不能总是抹眼泪,让顾怀璧说她是小哭包。
边边深呼吸,闭上眼睛,强迫自己快些睡觉,睡着了就能梦见妈妈了。
不知过了多久,窗外传过来风声,风声撩动着窗帘沙沙作响,有些冷。
失眠的边边起身想要关上窗户,却望见小区楼底的路灯下,站着一只狼!
她猛地捂住嘴,难以置信地看着它。
它也仰着头,晶蓝色的眸子望着边边,仿佛是在催她下来。
边边使劲儿揉了揉眼睛,再看,居然真的是狼!是之前见过两次的那只大狼!
皎洁的月光下,它全身的鬃毛仿佛流溢着某种淡淡的光泽。
“天呐”
边边还是不敢相信,每次见到这只狼,她都感觉像是在做梦,在大城市遇到狼,本身就是特别魔幻的一件事。
狼似乎很焦躁,却又不能发出声音,只能不断踢前腿。
边边心想,幸好此刻夜已深了,小区没有人走动,不然还不被吓死啊。
狼小心翼翼察觉着周围的环境变动,又抬头望她,咧了咧牙,似乎在催促她快下来。
边边穿上羽绒外套,轻轻溜出了房间,望了望陈文军的房门,门缝已经熄灯了,有均匀的呼噜声传出来。
她蹑手蹑脚走到门边,又似想起了什么,折回去拉开冰箱,翻来找去,找到一盒肉罐头,塞进了衣服里,然后匆匆下楼。
狼见她下来,转身离开,走了两步又回头望她,好像是想领她去什么地方。
边边赶紧跟了上去。
小区里四处都是监控探头,一开始边边还担心狼被发现,不过这狼真是很聪明,一路躲避着摄像头,走在盲区里。
走到两米高的围栏边,它回头望了边边一眼,边边加快步伐走过去,看着铁栏狭窄的缝隙。
“你不会是想从这里挤出去吧?”
她比了比缝隙,又摸了摸狼头:“你脑袋太大啦,会卡住的。”
狼好像翻了个白眼,对她的智商进行鄙视,然后抖擞鬃毛,猛地几步冲刺,一跃而起,敏捷地翻过了两米高的围栏!
边边目瞪口呆。
好身手啊
这不是动物园的狼崽,是马戏团的吧!
围栏外,狼焦躁不安地踢着脚,似乎在催促她快出来。
边边当然不可能跟着它翻越围栏,她可以正大光明从小区大门离开,绕了一大圈,走出小区,狼等她很久了,无精打采地趴在墙角,打着呵欠,懒懒地对她抬了抬头。
边边心说,这狼跟那个谁还有点像,总是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狼带着边边来到距离最近的人民公园,公园里有一条小河,泛着粼粼的波光,狼在河边的青草地上画了个圈,然后趴了下来。
边边加快步伐走过去,坐在了它身旁。
“你带我来这里干什么啊?”
狼抬起头,望了望水中的月亮,又望了望天上的月亮,用鼻子顶了顶她的手。
它让她看月亮,今天十四,月亮很圆很圆。
边边嘴角抿了起来,抱着膝盖抬头望月,笑着说:“你能听懂我说话吗?”
狼将下巴搁在青草地上,一言不发望着月亮。
“如果你能听懂我的话,你就叫一声?”
狼无精打采地闭上了眼睛,完全不想理会她的无聊游戏。
边边挠挠头,毫不在意它的冷漠,很自来熟地问它:“我能不能靠在你身上?”
这下狼倒是抬起了头,那双懒洋洋的眸子总算是有了精神,冲她友善地吐了吐舌头。
边边耸耸肩:“不愿意就算啦。”
还是保持一点距离吧,毕竟它可不是家养的大狗。
狼眨眨眼,站起身朝她走过来,乖乖地趴在了她的身后,见她没反应,咬住了她的衣角,往自己的身畔拉了拉。
边边明白了它的意思,好气地靠在它的身边,脑袋枕着它柔软的腹部,躺下来。
做梦都不会想到,她竟然会枕着一只狼看月亮,这难道不是童话故事里才会发生的事情么。
“大狼,你知道吗,今天我心情真的很糟糕。”
狼回过头,舔了舔她的手掌心。
“一是因为期末成绩不太理想,二是有些想家了,不是现在的家,而是老家,想外公外婆,还想妈妈。”
边边偏头望着它:“你要是能跟我回家多好啊,我们家有高山,你一定会喜欢的。”
狼别过了头趴在草地上,眉头蹙起一座“小山”。
“你啊,你别在城里游荡了,太危险了。”
它打了个长长的呵欠,似乎是在说她瞎操心。
“对了!”边边似想起来什么,从包里掏出肉罐头,拉开锡箔片,递到它的嘴边:“我给你带吃的了!”
狼只是嗅了嗅肉罐头的味道,便立刻挪开了脑袋,满脸嫌弃。
边边又将罐头放到它嘴下面:“吃呀!”
狼立刻坐了起来,“嗷呜”地叫了声,像是在骂她似的。
“不吃啊,这个罐头很好吃的,你尝一个吧。”边边用牙签串起一块油腻腻的肉片递过去,期待地看着它:“尝尝,真的好吃,你相信我。”
“你看,我都吃了。”边边将肉放到嘴边,一口叼住:“好好吃哦!”
狼翻了个白眼,心说你这吃货吃什么都好吃。
“来,尝尝。”边边用牙签串起肉片递到它嘴边,真心诚意想要投喂它。
狼不住地往后退,边边以为它客气呢,连声说:“快吃快吃,没关系,别不好意思,我特意给你拿的呢。”
狼退无可退,只能勉为其难地叼住了肉片,嚼都没嚼,一口吞了,然后痛苦地哀嚎了一声,好像还差点干呕了。
边边高兴地说:“是吧,好吃吧!”
狼低低地“呜咽”,满腹委屈。
“你要是喜欢,以后来找我,我都给你带肉罐头。”
狼无力地躺了下来,一脸生无可恋,边边枕着它的肚子,望着那一轮硕大明亮的月
趁她不注意,狼尾巴一扫,将罐头扫出老远。
“我现在心情没那么糟糕了。”
边边伸手拍了拍它的脑袋:“看到你,我就觉得这个世界没那么现实,很梦幻哪。”
它还在为刚刚罐头的事情生气,惩戒性地轻咬了咬她,边边立刻缩回手:“你脾气这么坏。”
狼别开头,不理她。
“我发现,你跟我的一个朋友很像,他也坏脾气,一言不合就炸毛了。”
边边盘腿坐起来,笑着使劲儿揉它的头:“生气的样子,跟你一模一样!”
狼又咬她,这次边边眼疾手快,没让他碰到。
“咬不着。”
它威胁地看着她,意思是你再撸我头试试。
于是边边坐起来,狡黠地看着它,玩心大起,试探性地又把手伸了过去。
狼一把叼住了她纤细的手腕。
“啊!”
被逮住了。
狼并没有用力,只用钝牙轻轻地衔着。
“好吧,你赢了。”边边无奈地说:“放开我咯。”
狼没有动,还是衔着她的手,眸子里渐渐生出些热切的味道。
边边现在一点都不怕它了,开玩笑说:“你要干嘛,想吃了我啊?”
狼叼着她的手,望了她许久许久,然后将她的手轻轻放在草地上,伸出舌头舔了舔,再望她。
或许它不会说话,但是边边能察觉到它眸子里透出来的意味,它在表达喜欢。
边边微笑地摸了摸他绒绒的耳朵:“我也很喜欢你呀。”
耳朵好像是狼的敏感处,它哆嗦了一下,全身的毛都炸开了,抖擞了,体型瞬间增大了好多!
一人一狼对视了两秒,它一下子兴奋地冲了过来,脑袋拱进她怀里,开始蹭啊蹭,撒欢儿啊撒欢儿
边边被它撞倒在了草地上,它按着她,疯狂地舔她的脸,真像只兴奋的大狗。
“哎哟,不行,别这样,全是口水啊。”
边边襟前都湿了一大片,她捧住它的脑袋,抓着她耳边的绒毛:“不行!你不能这样,你是男孩子!你不能这样扑倒女生,太不礼貌了知道吗!”
狼歪了歪头,往后退了退,居然还有些羞涩了。
她怎么发现它是公的?
边边站起身理了理头发,对它说:“我要回家咯,有机会再见吧,不过你要聪明些,别让人发现了。”
狼远远地跟在她身后,一路送她回到了香榭小区。
上楼之前,边边回头望向黑漆漆的小林子,狼坐在树影下,目送她。
“我能不能把你的事情告诉我的好朋友啊。”
狼低沉地吟啸了一声,似乎是不同意。
“好吧,那我不说。”
……
狼回到王府花园,蹿进草丛里,猛地一抖又变回了那个英俊翩翩的美少年,但是美少年光溜溜□□,跑到后院从晾衣杆上扯下一件外套,快速穿上。
他没有走正大门,而是从窗户边翻进了房间,重重地躺到床上,脸颊火烧火燎…
刚刚亲热的画面在脑海中回放,女孩的声音也在耳畔回荡――
我也喜欢你啊。
我也喜欢你啊。
……
顾怀璧手抚上了左边胸膛,心跳一声一声,稳健而有力,健康地跳动着。
他鼓足勇气,对着天花板自言自语:“你真的喜欢我吗。”
房间一角,幽幽的女声传来:“对啊~”
顾怀璧猛地一惊,坐起身打开壁灯,他看到顾千珏盘腿坐在他的电脑椅上,一双大眼睛兴奋地盯着他:“哥,谁喜欢你!”
顾怀璧生平吓了无数人,这是第一次被人吓到!
大眼瞪小眼,兄妹俩对视几秒,顾怀璧暴怒地跃起,拎着顾千珏的衣领将她丢出去。
“滚!”
“谁让你半夜鬼鬼祟祟溜出去,又鬼鬼祟祟溜回来啊!”顾千珏委屈地说:“我就想知道你干嘛去了!”
“关你屁事,回去睡觉!”
“等一下哥,你刚刚说谁喜欢你来着!”
“没谁。”
“刚刚你跑出去会小情人了吗?”
顾怀璧毫不留情重重关上房门。
**
第二天,边边约了顾千珏出来逛街,好几次她都想把狼的事情告诉她,但是想到这件事如果知道的人越多,那只狼可能处境就越危险,所以她纠结半晌,终究没有说。
顾千珏像是也揣着秘密似的,好奇地问边边:“昨天晚上,你在干嘛呀?”
边边心里一慌,连忙说:“我我很早就睡了呀。”
顾千珏失望地皱眉:“完了。”
“怎么了?”
“如果不是你的话,那我就怀疑我哥在和别的女人搞早恋。”
闻言,边边手里的奶茶掉落在地,奶茶星子溅了她一身。
顾千珏连忙抽出纸巾给她擦拭白色羽绒服:“哇,你反应太大了吧。”
“没、没有,就是觉得很意外。”
真的很意外,相当意外,顾怀璧那种人怎么可能早恋?
“他昨天肯定是出去约会了,很晚才回来,回来就跟喝了迷魂药似的,脸上红扑扑的,还自言自语,说什么‘你真的喜欢我吗’这样的鬼话,我这辈子都没听他这么温柔地讲过话哦!”
边边眨眨眼:“真的假的?”
顾怀璧那个坏脾气,不像是能温柔得起来的人啊。
“你确定?”
“□□不离十了,我自己的哥,我最了解,这家伙昨晚回来,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春yao味。”
顾千珏说话很搞笑,可是边边就是笑不起来,不知道为什么,像是心头压了一块石头,沉甸甸的。
一路上,顾千珏说什么,她都有些听不进去,只是敷衍地应和着。顾千珏很敏感,看出身边这丫头好像不开心了。
“陈边边,你介意我哥谈恋爱啊?”
骤然被戳中心事,边边吓了一跳,连声道:“乱讲什么,没有啊。”
“我讲了这件事,你就很不高兴哦。”
“没有,我才不关心。”
“好吧。”顾千珏耸耸肩,不在言语。
良久,边边又试探性地问她:“是哪家姑娘?”
“你不是不关心吗?”
“我不关心啊,随便问问咯,顾怀璧那样的家伙居然能找到女朋友。”
她勉强地干笑。
“你想知道,那我得好好侦查侦查。”
边边来了兴趣,好奇地问她:“你要怎么侦查?”
顾千珏神秘一笑,摸出手机直接拨通了顾怀璧的电话,接通之后,扯着嗓门喊道:“哥,边边叫我侦查侦查,你对象是哪家姑娘啊!”
陈边边:???
“她说自己才不关心,就随便问问,顾怀璧这样的家伙居然还能找到女朋友。”
陈边边:……
第30章
晚上, 陈文军来到边边的房间, 对她说同意她回老家过年, 也可以拿钱给她,让她给妈妈好好修缮一下坟墓,但是爸爸这边确实脱不开身。
毕竟, 生活就是这样,一地鸡毛的琐屑事。
边边当然理解老爸的难处,正如他所说, 生活就是这样,人和人之间、夫妻之间,能够维持着表面的体面与和谐已经非常不易,很多无奈都只能往肚子里咽。
这也是为什么, 成年人的世界没有童话。
曾经, 边边真的很想快些长大,长大了就有力量, 可以摆脱现在的生活, 成为想要成为的那种人。
可是现在,边边忽然不想长大了, 至少现在的她,还有童话, 她有顾怀璧,有顾千珏, 还有狼。
**
自从顾千珏那个大嘴巴给边边说了顾怀璧可能谈对象的事情以后,他已经快一周没有收到边边的短信和电话了。
桌游室里, 潘杨见顾怀璧拿着牌,却心不在焉。
“怀哥,怎么了?”
“不知道。”
陈舟打量着顾怀璧,见他总是有意无意地望手机屏幕,心下了然,说道:“怀哥是不是恋爱了?”
“绝对不可能!”
说这话的人是潘杨,他一巴掌拍顾怀璧肩上,差点给他拍出内伤:“我怀哥这么酷的神仙男子,能跟凡人谈恋爱吗?”
顾怀璧烦躁地扔出一张牌:“老子怎么不能跟凡人谈恋爱了?”
潘杨诧异地望着他:“还还真谈了啊?”
几个男孩连牌都不打了,凑过来兴奋地讨论着:“我赌二十,是上周跟他告白的隔壁班班花。”
“算了吧,那班花胆子那么小,怀哥看她一眼,她吓得腿都软了。”
“有什么好猜的,除了一班的陈边边,谁还配得上怀哥美颜盛世。”
……
提及陈边边,少年的眼眸倏尔变得无比柔和,他们知道,猜对了。
陈舟说:“你们这么快就从朋友升级到男女朋友了?”
顾怀璧没有回答,潘杨一看这情势,摆明了是顾怀璧在搞单方面早恋,他抓起他的手机,笑着说:“来啊,帮你约她出来玩。”
顾怀璧连忙夺过手机:“想死吗!”
“你这就没意思了吧,什么都不想讲,哥们怎么帮你出主意呢。”
顾怀璧眸子清浅地睨了他们一眼,冷淡道:“不必。”
这帮家伙追女孩的确有一套手段,但是顾怀璧并不想对那傻丫头使什么手段,她太笨了,如果他真要用手段,几个陈边边都不是他的对手。
他一人一狼两颗心,都是真心待她,如果她也有意,肯定能感受到。
**
顾怀璧不肯主动出击,于是两个人就这样僵持着,边边自从知道顾怀璧可能有女朋友之后,谨守着自己的底线,再也不去打扰他了。
平心而论,她也不会希望自己的男朋友和其他女孩频繁来往,哪怕仅仅只是朋友而已。
要回老家的消息,她没有告诉顾怀璧,还是顾千珏无意中提了一嘴,说边边就要回老家了,兴许得在老家过年,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再见面了。
顾怀璧正倒挂在树上卷腹肌,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什么时候。”
“什么什么时候?”
“什么时候走。”
“今天下午咯。”顾千珏看了眼手表:“四点的火车吧,这会儿指不定已经在火车站了。”
顾怀璧从树上掉下来,稳稳落地,连澡都来不及洗,径直出了门。
顾千珏追问:“去哪儿啊?”
“潘杨家住几天。”
“喂!快过年了,你这样老妈会生气的。”
顾怀璧头也没回,慢悠悠地溜达出王府花园之后,立刻开启了狂奔模式。
……
水乡小镇距离江城并不算远,是江城最南边一处山清水秀的所在,大概四个小时的车程。
边边揣着老爸给的钱,把书包挂在胸口,挤上了硬座火车,落座以后等了几分钟,火车便缓缓驶了出去。
边边坐在靠窗的位置,邻座是一个肥胖的中年男人,坐落之后就开始玩手机。
边边嗅到这男人身上散发出浓郁的微酸汗臭味,蹙了眉,但出于礼貌,她表现如常,只稍稍别过身,避开他身上浓重的气味。
车厢拥挤,有不少没买到票的无座客,推推搡搡地挤在过道边,自然,也少不了吵吵嚷嚷的声音。
边边昏昏欲睡间,忽然听到有女孩喊了声:“窗外好像有一只狼!”
她陡然惊醒,朝着窗外望去,列车飞驰,树影“唆唆”的后退,并不见狼的影踪。
身边有女人柔和地说:“哪来的狼啊。”
“我刚刚真的看到一只狼,妈妈我害怕。”
“不怕不怕,狼不会吃宝宝的”
女人安抚着小孩,显然并没有将她的话放在心上。
这一阵小风波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大家都当是女孩在讲胡话。
边边的心里却开始打起鼓来,那只大笨狼,不会是想要跟着她吧,别说它跟不上火车的速度,即便跟上了,肯定也会被人发现啊。
边边有些不放心,目不转睛地望着窗外,担忧地望着
不多时,她昏昏欲睡,没有注意到不远处车厢洗手间的门,忽然从里面开了。
全车厢的人都没有注意到,刚刚那个小女孩,目不转睛盯着从卫生间出来的男人。
咦,为什么卫生间刚出来一个阿姨,没有人进去,这会儿怎么又从里面出来一个哥哥呢?
哥哥戴着口罩,眼睛是漂亮的深榛色,就像板栗的颜色,他皱着眉头揉了揉鼻翼,显然是被熏得够呛,捂着胸口都快要干呕了。
就在这时,小女孩和顾怀璧对视上了,小女孩惊诧地看着他,而他面无表情地凝视着她。
忽然,眸子里闪过一道幽蓝的光。
小女孩惊呼一声:“那只狼!”
女孩的妈妈抬起头,顾怀璧揉着鼻子从她们身边经过。
“囡囡,哪里有狼啊?”
“唔那个漂亮哥哥,他是狼。”
“别乱讲,哥哥怎么会是狼呢,让你别总看《喜羊羊与灰太狼》。”
……
顾怀璧吸吸鼻子,在纷繁杂乱的气味中,寻找那一丝丝的熟悉,走过了几节车厢,终于找到了陈边边。
边边的脑门顶磕在车窗边,正呼呼睡觉,时不时会被颠簸一下,秀气的眉心稍蹙,然后抿抿柔润的樱桃唇,睡得极不安宁。
尽管熟睡,她还是极力护着胸前的书包。
而她身边的胖子也在打瞌睡,睡姿很霸道,张开腿坐着,几乎怕占了一个半的位置,将边边压迫得只剩一点点空间了,而且他的脑袋还时不时往边边身上靠。
顾怀璧袖下伸出指尖,画了个圈,胖子骤然从噩梦中惊醒,惊魂甫定地喊了声:“哎呀我的妈呀。”
周围没有人在意他梦境里被狼追赶的“劫后余生”,胖子擦了擦脸上的冷汗,随即便迎上了顾怀璧的目光,不知道为什么,看得出了神,怔怔地站了起来,机械转身,朝着另一节车厢走去了。
于是顾怀璧理直气壮地坐到了边边身畔。
小丫头脑袋仰靠在椅垫上,微微张着嘴,跟个小猪崽似的。
顾怀璧望着车顶,漫不经心地将肩膀送了过去。
不过边边即便是睡觉,好像也有意识地要远离右边臭臭的大胖子,宁愿把脑袋搁在车窗上,也不肯靠在顾怀璧肩膀上。
顾怀璧见她这般不识好歹,对面的男乘客又跟看默剧一样看着他,强忍笑意。他有些窝火,给男人甩了一道威胁的眼神。
男人默默地站起身,像刚刚那胖子一样,离开了座位。
顾怀璧抱着手臂,看着身边打瞌睡的女孩,不知道自己干的都是什么事,大过年不好好呆在家里睡觉,反而精力无穷追着火车跑了几十公里,好不容易跳到火车顶部,又悲催地翻进厕窗,惹来一身臊臭味,好不容易坐到她身边……
难道就是为了给她当人形靠枕来的吗?
顾怀璧真是越想越恼怒,越想越想不明白,他干嘛要卑躬屈膝到如此地步,他何时这般憋屈过,他吃饱了撑的吗
然而就在他一个人沉着脸生闷气之时,列车一个长转弯,女孩被惯性直接带到了他身边,靠在了他的肩膀上。
她吸吸气,仿佛是嗅到了熟悉的味道,于是舒舒服服地靠了上去,将小脸侧放在他硬邦邦的手臂上。
顾怀璧全身警觉,仿佛身上的每一根毛,每一个细胞都活了起来,变得兴奋无比。他绷着严肃的表情,将身子下移,肩膀递送过去,严阵以待地给女孩当起了人形靠枕。
边边蜷缩着身子,信赖地拱进了他的颈窝里。
柔软的发丝有意无意地撩着顾怀璧的脸颊,他微微低头,嗅到女孩身体的气息,于是追随着这股淡淡的清幽气息,他看见了她的梦境。
梦里有高山、河流,有森林和树木,还有一座冷冷清清的坟墓。
她梦到妈妈了,
顾怀璧的心跳从突突突的“小火车”,一下子变得很慢,很慢
他情不自禁用下颌抵住她的额头,闭上了眼睛。
拥挤的列车上,人们昏昏欲睡,免不了有人做些偷鸡摸狗的事情。
顾怀璧听到周围一些OO@@的异样响动,但他懒得动,连眼皮都懒得抬。
不知过了多久,顾怀璧嗅到了威胁的味道,猛地睁开了眼睛,正好和一个男人的目光相接,他贼眉鼠眼,眼珠子转得很快,手落到了边边的书包上。
很明显,他想要偷东西。
迎上顾怀璧的目光,他讪讪地笑了下,赶紧将手缩了回去,不动声色地离开。
顾怀璧本不爱管闲事,但是这家伙的手都摸到了自己身上,他便不能坐视不理了。
顾怀璧将边边的脑袋放在椅垫上,手抚了抚她的下巴,然后起身离开了。
……
边边美美地睡了一觉,醒来以后,火车已经抵达了水乡小镇站台。
她摸了摸自己的小书包,还稳稳地放在怀中。
边边精神满满地出了车门,小镇站台自然比不上大城市,较为荒凉,客流量不多,站台上来来回回也不过几十人。
远处青山连绵苍翠,夕阳跌落在山隘间,空气比之于大城市要清新不少。
站台边似乎发生了一些骚动,有个瘦精精的矮个子男人从车上狼狈地跑下来,求着站台上执勤的工作人员带他走。
“我是小偷,你们把我带走吧,我自首!”站台几个执勤人员面面相觑,还是第一次看到有小偷这么主动投案自首的呢。
“求你们了,快带我离开这里,车上有有怪物啊!”
听到这个词,边边本能地回头,看到那个男人脸色惨白瑟瑟发抖,看样子是被吓得不轻。
执勤人员只当他是在胡闹:“快走快走,别在这儿添乱。”
那人急了,慌慌张张从包里摸出钱包首饰一类的物件:“这些、这些全是我偷的,你们快抓了我吧,你们不抓我,我会被吃了!”
执勤人员看着他手里这一堆物件,也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立刻报了警。
报警之后,那小偷看着似乎松了一口气。
不少人围在边上看热闹,纷纷议论,说世界上还有这么迫不及待交代罪行的小偷,这也太稀奇了吧。
列车缓缓驶了出去,最后只变成了一个遥远的车影,远处群山苍翠,边边心头隐隐交杂着一丝未知的期待与担忧。
……
火车站外,白发苍苍的外公外婆翘首以望。
看到边边,他们脸上露出了和蔼的笑容,赶紧朝她走过去。
边边亲热地挽着外婆的手,问他们身体好不好。外公外婆虽然年事已高,但是精神矍铄,康健硬朗。
祖孙三人走在回小镇的路上。
水乡小镇处地荒僻,群山环绕,就像是被世界遗忘的世外桃源,十年如一日地坐落在大山深处,时光以外。
边边时不时会回头望望,身后空荡荡并无他人,但她总感觉仿佛有谁跟着她,望着她
外公见边边魂不守舍,于是问道:“闺女,看什么呢?”
“没什么,刚刚车上发生了一件怪事,有小偷主动投案自首,还说如果警察不抓他,他会被怪物吃了。”
外婆感叹道:“现在这小偷可真多啊。”
外公说:“可不是,边边一个人出门在外可要小心啊,检查检查身上东西没有丢失吧。”
外公外婆的重点好像全落在小偷身上,根本没有在意小偷的胡话。
边边打开书包检查有没有物品遗失,却发现她的包里胀鼓鼓,被塞满了巧克力糖!
边边惊得说不出话来,她临走的时候,可没有带这么多巧克力糖啊,这些都是什么时候
边边猛地回头,环望四周,大山苍翠,四野荒凉僻静,并无其他人影。
自从遇到那只狼开始,她觉得自己的生活真是越来越魔幻了
回到镇上以后,原本以为僻静的小镇,其实也并不宁静,山脚下有不少戴着工地安全帽的建筑人员来来回回,测量土地考察项目。
外公说,这里很快就要被开发成旅游景区了,东边翠微山整个都会被承包下来,到时候要建一个大型的动物园。
边边诧异地望向外公:“那动物从哪儿来啊。”
“翠微山那一带是未经开发的原始森林,要什么样的动物没有。”
“可是可”
可是什么,边边也不知道,但她本能地觉得很不舒服,她又想到了那只从动物园跑出来,游荡在城市的狼。
呆在动物园肯定特别不开心。
外公叹息了一声:“现在已经在着手开发了,所以晚上你就乖乖呆在家里,别乱跑出去,不少动物都被赶下山了,前阵子还有人说在南庙那边看到豹子你说说,这叫什么事儿。”
外婆道:“你就别讲这些事了,边边刚回来,你去杀只鸡,晚上给边边做点好吃的。”
“行。”
糕饼店门口,有个约莫十来岁、戴着绒灰帽子的脏脸男孩,正偏着脑袋看边边。
男孩走路的样子歪歪斜斜,手也偏着,嘴里大喊大叫:“仙女,仙女!是仙女!”
“走开。”
外公上前推搡了他一下,把他赶走,回头对边边解释道:“傻子阿松,这儿有问题。”他指了指脑袋,示意说这男孩精神有问题。
“跟咱们家隔着半条街王婆婆家的小孩,生下来发烧把脑子烧坏了,你外婆心肠好,时不时会给他拿桂花糕吃,所以他总来咱们糕点店外面转悠。”
边边点点头,回头望了男孩一眼,他看着年纪比她还小一些呢,站在街口傻兮兮地冲边边笑,“仙女”“仙女”地叫着。
边边见他可怜,于心不忍,于是从包里摸出了巧克力糖,轻轻放在路边,然后进屋关上门。
傻子阿松立刻跑过来,捡起了巧克力糖,又冲屋子里喊了几声“仙女”。
外婆家的糕饼店总是散发着某种甜腻腻的香味,边边的童年便一直生活在这样的味道里,以至于小时候班级里的小伙伴总说,边边身上的气味都是甜的呢。
外婆的手艺极巧,做出来的糕饼独一无二,镇上的人都喜欢吃外婆的糕饼,而且总也吃不腻。哪怕镇上也有很多人开了各式各样的西饼店甜点店,都没能把外婆的糕饼店生意抢走。
外婆说,做糕饼就跟做人一样,做的是心意,每一块糕饼都慢慢地做,让力道渗透到每一粒面粉中,挤压,拿捏,饼子活了,有滋味了,才会好吃呢。
道理最浅显而深刻的,边边自小便浸润在外婆最朴素的智慧里,不急不慢地成长着,养成了她不急不缓温润如玉的性格。
外婆家的第一晚,边边睡得分外香甜,什么烦恼都烟消云散了。
清冷的月光下,少年蹲在她的小楼窗棂边,为她挡住了窗外飘来的几粒毛毛雨。
他怔怔地望着她静谧香甜的睡颜,又望了望搁在枕头边上的手机。
这小丫头,是铁了心地不再联系他了吗,连回乡了都不肯给他打电话报一声平安。
顾怀璧无奈地坐在窗框边,一条长腿垂在窗外,另一条腿蜷曲着,手肘搁在膝盖上,望着飘雨花子的深蓝的夜空。
巷子口,傻子阿松冲窗框边坐着的顾怀璧挤眉弄眼,皱眉叨叨说:“你找仙女干嘛!”
顾怀璧随手捡起桌上的花发卡,砸向傻子阿松,阿松敏捷地闪身躲开了,还冲顾怀璧做鬼脸。
顾怀璧眼皮微抬,漆黑的眼底闪过一丝锐利的光,傻子阿松蓦然睁大眼睛,吓得连连后退,大喊着:“狼来了!狼来了!”
叫喊声渐渐远去,消失在小巷尽头,宛如细碎的小石子落于深沉的湖面,惊起一缕涟漪也很快消弭。
黑夜静寂,顾怀璧跳下窗棂,走到女孩的床边蹲下来,望着她
她眉眼秀气,睫毛顺着自然的眼线微微上挑,长而卷翘,浅粉的樱桃唇微微张开着
她清醒的时候,顾怀璧从来不会这般深入细致地去打量她,大部分时候,他都只是漫不经心地瞥她一眼罢了。
这个年纪的小女孩,宛如花蕾一般,有的盛开得热热闹闹,每天都要精细地一通打扮,漂亮的裙子,复杂的辫子,有时候还会化点妆,涂点带颜色的唇膏。
而陈边边倒是开得静悄悄,不动声色宛如空谷幽兰,等到别人骤然发现的时候,那才叫惊艳呐!
以前别人总说1班的陈边边好看,顾怀璧总是不以为然,这小丫头是他看着长大的,哪里有他们说的那么夸张,就美成天仙了?
顾怀璧从来不觉得陈边边有多美,即便是和其他女生进行对比,他也不觉得这小丫头就有什么不一样。
哦,有不一样的地方,拖他的福,陈边边发育得好。
不过此刻,隔着温柔的夜色,顾怀璧凝望着她的脸,感觉呼吸都慢了下来,时间也慢了下来,他所能感受到的一切都变得很慢、很慢
他能听见河边有人打梆子,能听见檐下有鸟儿在咂咂嘴,也能听见轻柔的风吹拂着草木的簌簌声。
或许,这就是陈边边的美,总能让他万千思绪最终划归为一件事,一件他每夜每夜都在肖想的事。
一件他总是挂在嘴上,却从来不敢真的狠心去做的事。
把陈边边变成他的只属于他一个人的。
他情不自禁地凑近了她的脸,嗅嗅她的额头,眼睛,然后,落到她的唇边。
只隔着几毫米的距离,他抿了抿干燥的唇,要做一件天大的坏事,心跳开始一百八十码加速。
就在他即将遵循自然的召唤,闭上眼睛,要将这一伟大而神圣的“仪式”进行下去,女孩忽然翻了个身,转向床的另一侧,呼呼大睡。
顾怀璧眨眨眼,舔了舔唇,又爬到她床的另一边,低下头想要吻上去。
天雷地火、轻擦而过的一瞬间,女孩惊醒了。
她猛地坐起身来,环顾黑暗的四周,四下静谧无人,只有窗户大大地敞开着,毛毛雨飘进了屋里。
边边觉得有些疑惑,摸了摸湿润的唇,舔了舔。
像是被谁咬了一口,嘴唇都破皮流血了。
她穿上拖鞋,走到窗边关上了窗户,然后昏昏沉沉爬上床继续睡觉。
如果她关窗时目光下移,就会看到那个偷鸡摸狗的顾二少爷,宛如蜘蛛一般趴在窗下的墙边,脸颊都红成了猴子屁股。
想的只是亲一下,可他本能地就一口咬上去了。
……
20-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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