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燥热的暑假, 王府花园的假山喷泉小池成了天然的消暑地, 顾千珏经常会邀请边边来园子里玩。
两人会在假山背面的阴凉小台上午休半晌, 不过每次顾千珏醒过来,边边都不在她的身边,找遍了园子都找不到她人, 这让顾千珏很是费解。
边边每次都会被某个家伙掠了去,关上门窗,他将女孩放在松软的kingsize席梦思大床上, 然后自己也跳上来,变成狼的形态,整个将她圈在怀里,抱着午休。
边边嫌他身上毛太多, 热。于是顾怀璧打开中央空调, 温度开到最低,让凉风对着她吹, 吹得她瑟瑟发抖, 然后再心安理得地环着她。
他乐此不疲,兽化的形态能让他的感知力增强百倍。
边边的脑袋枕着他柔软的肚白, 手里拿着一本教辅资料,专注地看着
“阿怀, 帮我讲讲这道题。”她胳膊肘戳醒了昏昏欲睡的狼。
狼懒懒地睁开眼睛,舌头卷起来, 打了个长长的呵欠。
边边无语地看着他,他每次把她从顾千珏那里劫走, 都说要帮她辅导功课,结果每次不是自己睡觉就是强迫她一起睡觉。
“你帮我看看这题怎么解啊。”
狼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兽化之后的他,不会讲人话了。
“你说了要帮我补习啊。”
“你变回来啊。”边边使劲儿推他。
狼伸舌头舔了舔她的脸,让她别闹,然后将下颌靠在前脚背上,继续睡。
边边用力地在他肚子上薅了一把毛,疼得他一个激灵,猛地站起来,本能地冲她呲了呲牙。
边边才不怕他虚张声势,将资料翻开,指着大片红杠的数学题:“帮我补习。”
狼低沉地咕噜了几秒,发泄不满和气愤。
还没人敢在他最敏感的肚子上拔毛,他把最柔软脆弱的地方都毫无保留地露给她了,她居然这般辜负他的信任。
顾怀璧像是被深深伤害了似的,生无可恋地跳下床,趴在地毯上继续睡觉。
边边看他这模样,真的是懒得没救了。
她伸出白嫩嫩的脚丫子,薅了薅他肚子上的浓密的绒毛。
“又不给我补习又不跟我玩,就知道睡觉,那你把我弄过来干什么呀。”
狼回头,一口衔住了她的脚。
“喂!”
边边连忙把脚缩回来,起身走到这只坏脾气的巨兽面前,蹲下身揪住他毛茸茸的耳朵,催促道:“快变回来啊。”
“别睡了。”
狼终于被她搞得不耐烦了,一跃而起,将少女扑倒在地,低吼了一声。
边边能明显感受到,顾怀璧硬硬的掌中肉垫,就这样无所顾忌地按在她胸脯上,微微有些疼。
“你快起开。”她红着脸说。
顾怀璧好像完全没有意识到不对劲,肉垫扑打着她的胸脯,呲牙威胁她,要是再不安分,他就不客气了。
“顾怀璧,我最后说一次,变回来。”边边似乎也有些动怒了。
他与她签下契约,所以绝大部分时候,都是要听她的话。
终于,狼全身的毛发褪去,慢慢地恢复了人身,变回了那个英俊的翩翩美少年。
可他依旧保持着双腿横跨在边边身上,手还按着某个不可言说的位置。
边边身体紧绷,似乎所有的感知力都聚集到那个敏感的部位。
少年眨眨眼睛,看着她红透的小脸,然后目光下移,落到自己的手上,全身的血液都躁腾了起来。
“”
他眼神热切,表情玩味。
但这种玩味又绝非是下流或者猥琐,他眸光清澈,坦率而真诚地开始体会到一些只有人才能体会到的男女□□。
至少,兽化的形态令他本能地想舔她、拱她、亲热她可当他以人的形态,以人的手掌去触碰她身体的时候,才会产生种炸裂身体每一寸皮肤,直至头皮酥麻的感觉。
边边压低了声音,威胁警告:“顾怀璧,拿开你的狗爪子。”
顾怀璧摇头,眼神变得无比温柔,拒绝的声音也无比温柔――
“不。”
边边睁大眼睛。
不?他居然说不?
顾怀璧拒绝了边边的命令,他不想挪开“狗爪子”,低头笑了一下。
“你你不准笑!”边边推开了顾怀璧。
少年坐在地毯边,手肘搁在膝盖上,挑眉睨向她:“你太可爱了。”
边边愤愤瞥他一眼,立马又生无可恋地闭上了眼睛,压着嗓子命令道:“滚去把衣服穿上。”
衣帽间,顾怀璧穿了条短裤和黑背心走出来。
他的身材绝对没话说,好到喷鼻血,身上肌肉线条流畅,腹肌臀肌,该有的都有,穿背心的模样,性感极了。
他沉着脸地走到边边身畔,拿过了她的教辅书:“哪里不会。”
“这个。”边边指了指红笔勾勒的数学题。
顾怀璧目光扫了题目一眼,看上去似乎在认真思考,于是边边期待地望着他,希望他能给出解答。
倏尔,顾怀璧回头,目光殷切地望着她的胸脯:“解出来了,能不能给舔一下?”
“……”
边边真想一脚把他踹飞!
他脑子里除了舔人咬人以外,能不能装点别的。
当然,若是换了别的男孩子,哪怕是换一个男朋友,对她直白地说出这样的话,边边肯定会对他敬而远之,偏偏这人是顾怀璧。
他虽然脾气坏了些,懒散了些,但他心性比任何人都纯洁。
他想要的都会直白地说出来,没有委婉和套路。
顾怀璧时不时总会嗅她的颈项,舔她的脸和手,这是出于某种眷恋的本能。
偏偏边边还不能生气,她能对扑过来亲热她的狗子发脾气吗。
然而现在,食髓知味的某个家伙像是忽然开窍了,不再满足于只是舔舔手,嗅嗅头发,他对她衣服之下的身体产生了某种热切的兴趣。
边边简直要疯了,每次被他纠缠上,都是一次智力与体力的双重考验。至少,过去年少懵懂的她从来没有想过,青涩美好的恋爱,会是这样累人的一件事。
顾千珏是个神经线粗大的女孩,她哥和她闺蜜就在她眼皮子底下“搞事情”,她竟然半点没察觉,还总是跟边边合谋着,一定要把他哥的神秘女朋友揪出来。
时光慢悠悠地流淌着
冬至,也是顾千珏的十六岁生日。
顾千珏还是孩子心性,约了边边一块儿去游乐场玩儿,不过她没想到的事,顾怀璧居然也会跟来。
她这位没耐心的坏脾气兄长能耐着性子陪她过一次生日,放在以前那是想都不敢想的呀。
所以这一路上,顾千珏兴致高涨,还得寸进尺地想让顾怀璧帮她拎包包。
对此,顾怀璧只送她一个字:“滚。”
“今天是我生日啊!你不能对我态度好一点吗!”
顾怀璧充耳不闻,慢悠悠地跟在边边身后,懒得搭理她。
顾千珏撇撇嘴,独自去玩大摆锤了。
不过等顾千珏玩了大摆锤回来,却发现她哥宽阔的肩头背了一个乖巧的粉白色小书包。
虽然仍旧摆出一张臭脸,不过他的确是在帮边边背书包!
顾千珏趁她哥去买冰淇淋的间隙,将边边拉到一边,惊喜地说:“你居然能让我哥背包包,牛逼啊!”
边边含蓄地笑了笑:“你哥很喜欢别人跟他撒娇,什么都会答应的。”
顾千珏半信半疑:“真的假的?”
“是真的啊。”
反正边边屡试不爽。
顾千珏信了她的邪,等顾怀璧买了冰淇淋回来,她挽着他的胳膊,亲亲热热地唤了声:“怀璧哥,你也帮我背包包,好不好了啦~~”
顾怀璧蹙眉,脸色冷了八度,手里的圆筒冰淇淋直接冲她如花笑靥上招呼去了。
“什么毛病。”
顾千珏:……
她脸上糊着冰欺凌奶油,回头怨念地望了边边一眼,边边嘴角抽抽,无可奈何地笑了笑。
顾千珏哭唧唧地去洗手间收拾残局,顾怀璧重新买了冰欺凌递给边边。
边边责备地对他说:“就不能对你妹妹好一点吗。”
顾怀璧耸耸肩:“我对她很好了。”
至少,比起家里其他亲戚姊妹而言,顾怀璧对顾千珏是相当地温柔了。
他自小性格便孤僻冷清,顾千珏是这个家里唯一能和他说上话的人。
“你不能要求我对所有女人,都像对你一样。”顾怀璧很难得地跟边边讲起大道理来:“明白吗。”
“可她也很想亲近你呀。”边边无可奈何说:“偶尔关心她一下,不是很难的事吧。”
顾怀璧耸耸肩,手伸到她下颌边,轻轻地挠了挠,算是默认了她的话。
顾千珏从洗手间出来,刘海湿漉漉的,脸上也都还挂着水珠,狼狈又忿懑地望了顾怀璧一眼,委屈死了。
这个世界上,他唯一敞开心扉接纳的两个人,都是娇滴滴的小女孩,一言不合就跟他抹眼泪那种他能怎么办呢。
顾怀璧翻了个白眼,走过来将顾千珏肩上的包摘下来,挂在了自己肩头。
顾千珏受宠若惊地看向顾怀璧,顾怀璧脸色冷沉地走开了。
于是接下来的时光,顾千珏和边边玩得尽兴极了,各种设施项目都尝试了一遍。
顾怀璧一个人站在树下等她们,左肩右肩分别挂了不同款式的少女包,和他冷冰冰的脸色形成了鲜明的反差萌,赚了不少回头率。
**
顾千珏拉着边边一起去玩鬼屋,边边胆子极小,平日里连恐怖片都不敢看,当然更加不敢跟她去玩鬼屋了。不过顾千珏兴致高涨,说今天是她的生日,恳求边边陪她一起进去。
边边求助一般地望了望顾怀璧:“那叫你哥跟咱们一起进去吧。”
于是顾千珏转身求顾怀璧:“老哥,一起去吧。”
顾怀璧看着鬼屋门口夸张的吓人海报,正要拒绝,顾千珏又道:“你要是不去,边边让鬼抓走了,我可救不回来啊。”
顾怀璧拧了拧英挺的眉头:“哪有什么鬼。”
“有啊!好多好多鬼的!很危险的!”
“那你俩都不准去。”
“……”
终于,还是边边开口,才把十分不情愿的顾怀璧弄进鬼屋。
鬼屋做成了废弃医院的环境,背景故事是几个游客深夜里迷失在了荒郊野岭,看到了这个废弃学校,走进去准备过夜,却没想到再也走不出来了除非他们找到解密的关键线索。
顾千珏胆子还挺大,一个人兴奋地走在前面,边边走中间,顾怀璧跟在后面,沿着废弃学校的走廊,满脸淡定。
周围漆黑一片,只有无比幽暗的光来自走廊顶部的陈旧灯泡。
如果此刻顾千珏回头,势必会看到她哥眼睛里冒出野兽般的幽蓝光,不过她全心沉浸在游戏的氛围中,丝毫没注意到顾怀璧眼睛的异常。
边边则本能地靠在顾怀璧身边,紧紧抱着他的手臂,周围一星半点的响动都能让她哆嗦。
在这黑暗的环境中,顾怀璧似乎格外享受被女孩这样子依偎着。
他无心玩游戏,将边边带到墙角落边,低头嗅她,用鼻翼拱她,甚至想吻她
边边能感受到他急促而炽热的呼吸,怕打在她颈项耳畔,她用力地掐了掐他的掌心肉,以极低的耳语对他说:“你妹妹还在呢!”
顾怀璧痴迷地叼着她的下唇,轻咬了咬:“不管她。”
“这、这里有夜视监控。”
“现在没有了。”
少年话音刚落,边边抬头便看见了左上角的监控红点熄灭了。
不用想,肯定又是他搞的鬼。
黑暗中,顾千珏战战兢兢的声音传来:“哥,边边,你们在哪里呀。”
“我找不到你们了。”
“你们在的话,吱一声呀。”
边边正欲开口,少年趁虚而入,封住了她的唇,热切地吮吸着她口中甘甜的汁液。
边边的意识飘忽了,全身酥软屋里,无意识地紧紧揽住了他的颈项,红着脸,任由他予取予求。
黑暗而封闭的空间里,濡湿的声音混合着呜咽也被游戏背景音消弭殆尽。
边边睁开眼,看到少年的瞳子散发幽蓝的光,宛若潜伏于黑暗中的野兽。
“哇,不要抓我呀!”
“哥,救命呀!”
顾千珏终于被扮鬼的NPC抓走了,边边推了顾怀璧一下,喘息的间隙,她低声说:“你妹妹都被抓走了。”
顾怀璧低笑,又舔了舔她的唇:“正好。”
“哪有你这样当哥哥的,幸好你不是我哥哥。”
“除了给你当男人,老子没别的想法。”
顾千珏那厢声嘶力竭地呼救,这边顾怀璧却还在和边边调情,边边觉得实在太过分了,于是喊道:“千珏,你别怕,我们马上来救你了。”
“你快来吧,我在一个黑屋子里,好可怕啊!”
边边鼓起勇气,拉着顾怀璧继续沿着走廊往前走,寻找顾千珏的下落。
顾怀璧的眼睛在黑暗中如同开了夜视般,黑黢黢的前方有任何机关陷阱,他都能完美避开,很快便找到了顾千珏被鬼关押的教室,两人根据游戏的提示线索,找到了钥匙,打开教室门,将顾千珏救了出来。
顾千珏本能地一把抱住顾怀璧的腰:“呜,你们去哪儿了!吓死我了!”
“装什么装,能把街区老大的车都烧了的家伙,能被鬼吓到?”
“你也说了是鬼嘛!哪个女孩不怕鬼,边边比我更怕鬼呢!是吧,边边。”
周围一片死寂,边边并没有回应。
顾怀璧回头,发现自己身后的走廊空空荡荡,跟在身边的女孩不知什么时候,消失了!
顾千珏惊呼:“我去!边边也被npc抓走了!”
环回曲折的走廊里传来了少女颤栗的求助声:“你们在哪儿啊!”
“边边,你在哪儿啊!”
“我不知道,周围很黑,什么都看不见,我害怕我旁边好像有有个鬼。”
边边身旁,的确站了个扮成贞子的npc,她敢都不敢看“她”,抱着膝盖蹲在墙边――
“你们快来啊!”
女孩声音里带了哭腔,听得顾怀璧头皮发麻,脸色瞬间垮了下来。
她胆子小,肯定被吓坏了。
顾千珏甚至来不及反应,几秒的时间,顾怀璧便消失在了黑暗中。
……
边边蹲在角落里开始抹眼泪了,刚刚她莫名其妙就被工作人员NPC捂住了嘴,甚至都来不及惊叫,便被NPC从墙边的小门劫走了。
现在,黑屋子里,扮鬼的NPC满意地看着女孩哆哆嗦嗦抹眼泪的反应,很有成就感。
于是他又扮了几个吓人的动作,吐舌头,扭曲地爬在地上,故意吓唬边边。
边边惊声尖叫,暴哭了起来。
“救命哇!”
为了方便在鬼屋里行动,工作人员都戴着夜视镜,所以够清晰地看到黑暗环境中发生的一切。
电光石火间,他竟然看到有一头巨狼冲了过来,直接撞开了大门,冲到哭泣的女孩身边,热切地舔着她的脸上的眼泪,似乎是在安慰她。
女孩紧紧地抱住了狼的脖子,嚎啕大哭:“呜,好吓人!”
工作人员吓傻了,尖叫着连连往后面退了好几步。
他摘掉夜视镜,用袖子擦拭了一下镜片,重新戴上。
这次总算恢复正常,冲过来的狼又变成了英俊少年,少年抱着心爱的女孩,安抚道:“怕什么啊,老子在啊!”
边边将脑袋埋进了顾怀璧的胸膛里,吓得都不敢睁眼睛:“那个鬼,他好可怕。”
顾怀璧低头,用鼻翼轻轻拱了拱她的脸:“没事了啊,我在,什么鬼都不能伤害你。”
“嗯”
工作人员惊魂甫定,心说刚刚那个狼才可怕好吧,NPC从业这么多年,这还是他第一次被吓到。
怎么会出现这样的幻觉呢,居然把人看成狼。
这局游戏结束以后,那个工作人员第一时间赶去了监控室,却发现鬼屋所有的监控摄像头好像全都出了故障,这场游戏没有留下任何蛛丝马迹。
这也太离奇了吧。
走出鬼屋,顾千珏看到她哥紧紧攥着边边的手,将她护在身边,轻声安抚,温柔得简直像变了一个人。
顾千珏眉梢蹙了起来,有些不服气:“哥,你对我闺蜜这么好,对我怎么就一点都不温柔呢。”
面对小丫头质疑的目光,顾怀璧揽着边边细瘦的肩膀,也懒得再跟她装蒜。
“她不是你闺蜜。”
“啊?”
“叫嫂子。”
“……”
第42章
那天下午, 边边接到了薛青的短信, 说放学后一起去图书馆写作业。边边默了几分钟, 告诉他,自己和顾千珏约了逛书店,拒绝了他的邀约。
绝大部分时候, 边边相信顾怀璧的判断力。
如果薛青让顾怀璧感觉到敌意,极有可能,他真的对边边有想法。
虽然这样想会很自恋, 毕竟薛青没有亲口对边边表白过,但边边觉得和他保持距离也是应该的。
薛青非常敏感,察觉到了边边对他态度的改变。
他独自站在操场树荫下,望着对面正跟一帮男孩打球的顾怀璧。
少年潇洒恣肆, 笑起来的时候眼底仿佛有光, 全操场女生的目光都似有似无地瞟向他。
他看上去与正常人没有任何区别。
可是薛青不相信,他不相信顾怀璧是正常人。
长久以来, 都有一个可怕的梦魇困扰着他, 他梦到一只巨型野兽,朝他张开了血盆大口
去年水乡小镇发生的那件骇人听闻的野兽袭人事件, 恰逢那时顾怀璧也在镇上,这一切巧合, 都让薛青心里疑云密布。
他肯定隐藏了不可告人的秘密。
顾怀璧敏锐地察觉到薛青不善的目光,他回头, 挑衅地望了他一眼。
薛青嘴角忽然咧开一抹冷笑,令人心底生寒。
那段时间, 薛青找到了高一的时候被顾怀璧一一“收拾”过的男生,向他们详细打听关于顾怀璧的所有信息。
这些男生大多因为极度的恐惧,不敢讲实话,但也有几个偷偷告诉薛青,顾怀璧不是正常人,他基因变异哦不,他根本不是人,他是野兽。
有人亲眼见到过顾怀碧的手变成了爪子,生出深褐色的毛发和锐利如刃的兽爪。
但是大部分人,包括心理医生甚至是老师家长,都告诉他们,这是幻觉。
久而久之,他们自己都无法区别自己肉眼所见究竟是不是真实。
也是巧合,薛青的小舅在游乐场的鬼屋工作,那天下午小舅和他吃饭,说起了他在鬼屋工作期间发生的一件事。
“当时真的以为看花了眼,居然有只狼从走廊边冲过来,把门撞开,朝着那女孩扑过来,当时那场面,真是把我吓得够呛啊!”
小舅这会儿说出来都还心有余悸:“那牙齿长的一口下去能把人的头盖骨都咬碎吧!”
“可是等我重新戴上眼镜,狼又变成了人,还是个长相英俊的帅小伙儿呢,还挺护着他女朋友。”
小舅喝了口酒,继续道:“后来我把这事说给同事,没人相信老子说的话,都说我是活见鬼了,啧邪门。”
薛青目不转睛地盯着小舅:“你真的看到狼了?”
“那可不,真得不能太真了!那狼体型大得就像两条、哦不,三条狗!三条阿拉斯加加起来都没他大呢!”
薛青脑子忽然感觉到一阵刺疼,他抱住了头,紧紧闭上眼睛。
小舅吓了一跳,关切地问:“你怎么了?”
薛青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些记忆碎片。
空寂的小巷里,大雨拍打着砖瓦屋檐,化身为狼的暴怒少年朝他猛扑过来,尖锐的牙齿只要稍稍用力,就能咬断他的脖子。
它喘着粗气,鼻翼泛起褶皱,血红的牙龈,尖锐的利齿,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威胁声他甚至都能感受到它的愤怒。
倏尔,它那深榛色的眸子里闪过一缕幽冷的光,于是薛青昏睡了过去,忘记了一切。
剧烈的疼痛过后,那个大雨的下午发生的一切,所有细节的碎片一点点地拼凑完整。
终于,薛青想起了一切。
“你你没事吧。”小舅担忧地看着他:“要不要去医院看看啊。”
他没有回答,手紧紧地攥起了拳头,额头暴起青筋,眼神变得前所未有的阴骘和冷戾。
顾怀璧,他果然不是人。
**
那段时间,学校的校园论坛上,总是时不时地出现一些关于顾怀璧的□□,“怪物”这两个字被重提,对方说得有理有据,说顾怀璧不是怪物,而是基因变异的野兽,当他发狂的时候,身上会长满毛发。
这也是为什么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他根本不敢露出身上一寸一毫的皮肤。
帖子里贴出了许多狼的图片,甚至还有用电脑合成的狼人的照片,西方狼人的传说也被那个名叫Wolfkiller的博主搬运到了帖子里。
“即便一个心地纯洁的人,一个不忘在夜间祈祷的人,也难免在乌头草盛开的月圆之夜变身为狼。”
“狼人生与阴暗潮湿的污浊之地,身体爆涨为2倍左右,拥有狼的外型,暂时失去记忆,呈现极度暴走状态,且攻击力速度猛增,凶残且无畏。”
……
边边仔仔细细地阅读这个“Wolfkiller”搬运过来的所有信息,这些信息与顾怀璧的状态有的吻合,有的不符,但是可以明显看出来,Wolfkiller是有意针对顾怀璧。
帖子被顶成了热贴,他详细地将顾怀璧入校以后所发生的一切诡异事故一一列了出来,同时还将一些被顾怀璧吓唬过的同学的口述也贴了上来,确证他的猜想。
“哇,楼主胆子有点肥啊,居然敢搞那个人。”
“前排吃瓜。”
“我一直都觉得他不对劲,楼主加油,支持你。”
“楼主没有切实的证据就这样说,不太好吧,转发超过五百可以告你造谣哦!”
Wolfkiller回复:“没有证据我当然不会乱说,但有人见过他变成狼的样子。”
“真的假的,求告知?”
“无图无真相。”
“越来越刺激了,继续蹲。”
……
因为那条热贴每天都悬浮在校园论坛的首页,阅读量过万,学校里,“怪物”的话题再度成为了同学们课后谈论的焦点。
边边每天都会去那个帖子里看更新内容,每一次都让她感觉后怕,脊背发凉,他说的内容,有一部分是自己凭空想象的,譬如顾怀璧会在月圆之夜变成狼人,狼头人身,嗜血吃人云云,这些都是无稽之谈。
但是有些内容却是说准了。
除了同学们插科打诨的吃瓜楼以外,所有质疑或者提问的楼层,楼主都会耐心地一一回复,其目的就是为了让更多人相信顾怀璧的不正常。
他取的这个名字,便让边边感觉到毛骨悚然。
Wolfkiller,狼的杀手。
傍晚时分的篮球场,边边郑重其事地将帖子翻给顾怀璧看,严肃地警告他,以后绝对不可以再轻易变身了,如果被更多人看到他变身的模样,或者知道了他的秘密,一定会有危险。
顾怀璧的存在本身就已经是不可思议的未知,而人类对于未知事物的容忍度,很低很低。
顾怀璧的拇指快速滑动着手机屏幕,看得是津津有味,嘴角含着戏谑的微笑,最后评价了两个字:“优秀,猜对了部分。”
边边急了:“你还挺欣赏这个Wolfkiller是吧,他摆明了是针对你啊!”
顾怀璧漫不经心道:“所以?”
“所以你日后行事一定要小心小心再小心呀,不可以轻易变身,如果让别人知道,后果不堪设想。”边边神情格外严峻,握着顾怀璧的手掌心都出汗了。
顾怀璧却伸手弹了弹她的眉心:“傻瓜,这不由我控制,愤怒、紧张或者忧虑情绪是催化剂,因素并不稳定。”
“那你就要控制自己的情绪。”
“你在强人所难。”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顾怀璧望着边边,眼角上挑:“你自己能做到吗?”
“我、我能啊。”边边撇嘴:“不就是控制自己的脾气吗,我当然”
她话音未落,某人已经把脑袋拱到了不该拱的位置,下颌搁上去,抬眼看她:“这能忍吗。”
边边:……
她将顾怀璧的脑袋推开,努力控制着不生气,好像的确不容易,看着顾怀璧这臭不要脸的讨打模样,她的巴掌就跃跃欲试。
“无论如何,你不可以再轻易变身了。”她言归正传,叮嘱他:“一定要控制你的脾气。”
“尽量吧。”
“阿怀,你知道,我不想你出现任何意外。”边边捧着他的脸,就像捧着狼的脸一样,微微凑近,凝视着他深榛色的眸子:“答应我,好不好。”
这是她第一次用这样认真的语调跟他说话,顾怀璧也能够嗅到她情绪里散发出来的惶恐不安的气息。
良久,顾怀璧终于点头。
让这男人承诺一件事并不容易,可是一旦点头,言出必践。
边边终于放心地舒了一口气,奖励般地凑过去,轻轻吻了吻他的脸颊。
这是她第一次主动亲吻他,顾怀璧仿佛一点即燃,立刻将边边按倒在草坪上,又要舔她了。
这次边边闪躲得很快,滚了几圈,没让他舔到。
“你注意点影响,这里是学校!”
“学校抓早恋很严格的,被知道不仅要受处分,还会被劝退。”
上个月边边班上就有一对可怜的小“鸳鸯”被抓包,男生已经办理转学了。嘉德中学为了不影响学校升学率,对于早恋一贯严防死堵,只要被发现,那可是半点情面都不讲的。
顾怀璧拭了拭嘴角,冷笑:“让他们把你从我身边劝退试试,你杜阿姨第一个就不会同意。”
“总之,还是小心些。”边边看着顾怀璧,谨慎地说:“阿怀,我们来日方长。”
“来日方长。”顾怀璧舌尖捻着这四个字,倒是捻出些许情味来。
边边坐在草地边看太阳落山,于是顾怀璧凑过来,蹲在她身畔,眷恋地将脑袋搁在了她单薄瘦弱的肩膀上。
有生以来第一次,顾怀璧对未来产生了某种期许,未来有她在身边的每一天,都是心安。
“陈边边,以后嫁给我。”
边边推开他重重的脑袋,脸颊绯红:“你别乱开玩笑。”
“老子没开玩笑。”
她没好气地望他一眼:“没有人第一次谈恋爱就奔着谈婚论嫁去的!”
顾怀璧惩戒地拍了拍她的头:“你他妈还想谈几次!”
“唔”
边边不好意思地红了红脸,感觉好像把自己套进去了:“没有,我就随便说说。”
“随便说说也不行,想都别想。”
边边嘟囔:“那你也太霸道了。”
顾怀璧将她的手臂袖子掀开,露出白皙而纤细的手腕,手腕上有明显的两颗狼的牙印,仿若某种古老的印记,永远不会消退。
“陈边边,你知道什么是血契吗?”
边边茫然地摇了摇头,等待着他的回答,顾怀璧看了她很久很久,终于还是摇了摇头,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
“总之你记好,你和我有血契,这可不是什么婚约合同可以随便作废。”
边边看着这两颗牙印,渐渐有些明白了当初那份誓言的重量。
一言既出,万山无阻。
**
顾怀璧并没有将校园里关于他的蜚短流长放在心上,不过边边和顾千珏两人开始在暗地里调查那个神秘的Wolfkiller。
周日下午,学校外的奶茶店,顾千珏背着挎包走进来,对边边说:“我托朋友查到了,那个Wolfkiller的ip地址不在网吧,也不在家里,而是我们学校的电子阅览室。”
“电子阅览室?”
顾千珏神秘地点点头:“没错,每一次登录的地址都没有变化,都是学校的电子阅览室,这说明他家里没有电脑,也不会去网吧,应该是个好学生。”
边边心里“咯噔”一下,她想到一个人,那个人时常会去电子阅览室查阅学习资料。
顾千珏继续说:“所以我们可以通过Wolfkiller经常上线的时间,去电子阅览室蹲人,你看,他每一次上线的时间都非常固定,中午十二点到一点,有时候是下午六点,都是在无课的时间,如果我们在这个时间去电子阅览室逛逛,应该是能够找到他的。”
“今天是周末,明天我们就可以过去。”
“没问题。”顾千珏攥了攥拳头,愤愤地说:“要是让我知道是谁在背地里搞我哥,我肯定给他好看!”
边边笑了笑:“你对你哥真好啊。”
“他可是我亲哥。”
“你哥真的是因为那场核泄露的灾难,基因变异吗?”边边好奇地问顾千珏:“这太不可思议了。”
顾千珏摇了摇头,压低了声音对边边说:“我妈对此讳莫如深,所以我了解得不多,只知道我哥自小情况就不对劲,那场灾难不是他变异的原因,但也正是因为他和别人不一样,才让他在那场灾难里幸存了下来。”
“那他究竟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顾千珏想了想,低声道:“小时候,家里请过一位大师,说我哥受命于天,来历不凡,将来一念成神、一念成魔之类的不过这些话,听听就算了,反正我是不信这些封建迷信的。”
边边也觉得玄之又玄,但是仔细想想,似乎又好像有点说准了,上一世那个以巨额资金注入人类基因改造实验的“怪物”,几乎颠覆了整个人类的基因数据库,被联合国“反人类罪”处以死刑
一语成谶。
就在边边陷入沉思之际,顾千珏忽然拉了拉她的衣角:“哎哎,他来了!”
“谁来了?”
边边抬头,只见一个高高瘦瘦的男孩子走进了奶茶店,男孩的皮肤很白,穿着白衬衣,五官英俊,眼睛很清澈,看上去干净又清秀。
边边很眼熟他,恍然想起来,他叫梁修,作为高三年级的优等生,上周在升旗仪式上发表过演讲。
他模样俊朗,气质冷清又干净,是典型的优等生做派,平日里很少参加校园活动,因此知名度不高,那次演讲迷倒了不少花痴少女。
边边看着顾千珏绯红的脸蛋,低声说:“你喜欢梁修啊?”
“不可以吗。”
“可以。”
果然是好女生总是喜欢坏男孩,而坏女孩也总是被好男生所吸引边边没想到热情似火的顾千珏居然会喜欢梁修这样的高冷男孩。
梁修买了一杯冰柠檬茶,转身的时候,顾千珏连忙叫住他:“梁修学长,要不要坐这儿啊。”
梁修偏头,淡淡地睨了她一眼,然后面无表情地转身离开。
边边咋舌,这也太高冷了吧!
学校里还没有人敢用这样的态度对待顾千珏,边边以为顾千珏会生气,没想到她还是一脸痴迷地望着梁修清瘦的背影,怔怔地出了好半天的神。
“他太帅了。”
边边:……
果然是自小不缺爱的女孩,喜欢对这种冷冷酷酷的男孩奉献爱心,反正边边是绝对不会对这种高冷的家伙动心。
顾怀璧虽然脾气也不太好,有时候懒懒散散也不搭理人,至少在她伤心难过掉眼泪的时候,他会放下全部身段和脾气去哄她。
说到底,这种事也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边边不会对顾千珏的选择多加置词,只说道:“他好像脾气不太好哦。”
“男神对谁都这样啦。”顾千珏说:“高冷得不行,心里只有学习。”
不过两天后的某个黄昏,在学校对面的河畔,边边却看到“心里只有学习”的男神梁修,和几个流里流气社会小混混呆在一起,他修长漂亮的指尖拎着烟,笑得张扬恣肆。
边边告诉了顾千珏这件事,不过她好像并不在意,还说男神反差萌,很可爱。
但是边边一点也不觉得他可爱,她有些担心顾千珏,顾千珏说边边现在当然看谁都不可爱,除了某人。
那天下午,边边接到了外公的电话,说镇上来了几个人,在打听顾怀璧在镇上的事情。
“打听他做什么?”
外公对此一无所知,边边就更加不得而知了。
几天后,顾千珏拉着边边来到了电子阅览室。
“那个Wolfkiller,又上线了,最新的一条消息在十分钟前发出的,咱们现在过去,肯定能抓到他!”
边边跟着顾千珏来到了电子阅览室,顾千珏故作漫不经心地流连在座位间,挨个偷窥每一台电脑上的信息,企图以此寻找到那个神秘po主Wolfkiller。
周围这些上网的同学们,有的在查阅资料、有的在看剧看动漫、还有人在浏览校园论坛,不过边边一一排除之后,没有看到可疑的家伙。
很难想象,那个心机深沉的Wolfkiller会隐藏周围这些单纯的同学们当中。
顾千珏和边边在电子阅览室找了一圈,没有找到那个神秘的po主,走出电子阅览室,顾千珏不无失望地说:“那家伙多半已经下线了。”
边边安慰道:“没关系,咱们多来几次,肯定能看到他。”
“哎?薛青,好久不见。”顾千珏看到了楼道转角的薛青,冲他打招呼道:“巧啊,你也来电子阅览室?”
薛青回身,扬了扬手里的资料:“老师上传了课件,我过来打印几份,你们要么,这是备战高三的复习资料。”
“哇,年级第二薛同学的资料,肯定要啊!”顾千珏高高兴兴地接过了薛青手里的资料,拿到复印室准备多打印几份。
“边边,你要么?”
“不用了。”
薛青抬眸望了望边边,笑着说:“好久不见啊。”
的确是很久没见了,好几次薛青约她出来一起复习功课,都让她以各种借口搪塞了过去。
薛青心思很敏感,应该能察觉出,边边是有意避着他的。
“现在没事,要不要一起出去走走,我请你吃晚饭,顺便我还有些事情要跟你说。”
“什么事,就在这里说也可以啊。”
薛青望了顾千珏一眼,摇摇头:“这里不太方便。”
“那下次吧。”边边说:“我和千珏约好了一起写作业。”
顾千珏走过来,将复习资料还给薛青:“大学霸,谢谢你啦。”
“不谢。”薛青深深地望了边边一眼,转身离开。
看着他的背影,顾千珏拍了拍边边的肩膀:“他怎么了,看着挺不开心的。”
边边抿抿嘴,没有说话。
后来每次顾千珏去抓人都无功而返,仿佛Wolfkiller总能事先预见她们的行动,但有好几次,边边都在电子阅览室看到了薛青的身影。
边边已经开始怀疑薛青了,但她并没有告诉顾千珏,只是单独把薛青约到了僻静无人的小花园,直接开门见山问他:“Wolfkiller是你吗?”
薛青并没有隐瞒或者掩藏什么,坦坦荡荡地承认:“是。”
边边有些急了:“你到底想干什么!这两年好不容易风平浪静了一些,没人再叫他怪物,你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
薛青推了推眼镜,平静地回答:“没人叫他怪物,不代表他不是。”
“如果因为顾怀璧过去对你出言不逊,我代他向你道歉,行不行。”
薛青眼底郁积着一股暗沉的力量:“你就这么在意他?”
边边没有回答,没有回答就是默认。
“我可以放过他。”薛青面无表情道:“只要你和他分手。”
边边诧异地看着薛青,他的模样忽然变得很陌生,她都快认不出这个眼底黑暗的少年,是她儿时的玩伴。
“薛青,你在说什么”
“他根本不是人,陈边边,你留在他身边不会有好下场!”
“你不了解他。”
“你可以养猫养狗,但没有人能把一只狼养在身边。”薛青警告边边:“他的愤怒随时可能让他丧失人性,他会伤害你的!”
不等边边回答,薛青走近了她,紧紧握住了她的手腕:“这么多年我一直喜欢你,你看不到吗。”
边边用力挣开他:“你放开!”
一阵风拂过,落叶簌簌而下,草丛间传来一阵O@的响动。
风速开始变得凛冽,一片叶被风卷上天,忽而又打着旋儿落下来,锋利如刃的叶片,划破了薛青的手臂,刺出一道细长如丝的血痕。
他吃痛松开了手,狼狈地退后了好几步。
林荫步道间,少年迈着懒散的步子走过来,将边边拉到自己身后,抬起下颌望向薛青,眸子里闪着凶戾的光――
“一而再,再而三犯我的禁,薛青,你真的以为,老子不敢动你?”
第43章
薛青见顾怀璧来者不善, 立刻摸出手机, 打开了直播视频, 将摄像头对准了顾怀璧的脸。
他狰狞地冷笑:“来啊,变成狼啊,让所有人都看看, 你是个什么东西!”
顾怀璧沉着脸走上前,一拳将他揍飞了出去,手机也落在地上, 摔碎了屏幕。
“变你妈!”
对付他这样的弱鸡,何至于让他变身。
顾怀璧走上前,一顿拳打脚踢,薛青毫无还手之力, 只能蜷缩着身子, 死死护住头。
边边跑过来,从后面抱住顾怀璧的腰, 把他拖走:“别打了!再打要出人命了!”
顾怀璧满腔怒意, 一门心思就想把他往死里打,边边真有些拉不住他。
她拉开袖腕, 露出了那两颗牙印:“你承诺过什么都听我的,顾怀璧, 你要出尔反尔吗!”
顾怀璧看到血契的牙印,终于冷静了下来, 胸膛微微起伏着,回头望了薛青一眼――
“滚。”
薛青捂着肚子, 艰难地站起身,边边冲他道:“还不快走,你想被打死吗!”
他终于不甘心地捡起自己的手机,狼狈地跑开了。
边边回头望向顾怀璧,不解地问:“你跟踪我?”
顾怀璧翻了个白眼:“老子没那么闲。”
“那你来得好及时噢。”
顾怀璧没好气地指了指她手腕的牙印:“你身上有我的血契,你有任何不安的情绪,我都能感觉到,所以你别想有什么瞒我”
然而他话音未落,边边忽然踮脚吻了吻他的下颌,顾怀璧睁大眼睛,剩下的话也被堵在了喉咙里。
她的唇软软的,在他的下颌留下轻轻浅浅的印记。
顾怀璧深呼吸,少女身上带着一点淡淡的甜香味,与周围枝头的栀子花香味混合交织在一起,令他感觉血液躁腾了起来。
“如果以后你都这样听话,我会给你奖励的哦。”
他那深榛色的瞳子忽然变得无比炽热,他将她按在树边,捧起她的脸,低头用力吻上来。
他的吻每一次都来势汹汹,绝对不是这个年纪的少年人浅尝辄止的温柔,而是带着某种野兽撕咬的意味。
女孩急促地呼吸着,低声咕哝抱怨:“你能不能轻一点。”
他点头,果然动作轻了很多,于是边边尝试着和他慢慢地接吻。
顾怀璧感觉自己的心像是放在锅上煎熬的红糖,慢慢地化开,变成浓稠的糖汁。
“是不是以后都会有奖励。”他垂下眼睑,温柔地看着怀中的少女:“以后我听你的话,都会有这样的奖励?”
边边嘴角挑了挑:“有啊。”
“那好,以后我听你的话。”
边边心说什么血契,什么承诺最后还不是抵不过投喂一块肉呢,不然怎么叫狗男人。
**
晚上,顾千珏和顾怀璧爆发了一次兄妹大战,原因是顾怀璧把她的复习资料扔出去了。
顾千珏从垃圾桶里找出了她的教辅资料,气势汹汹跑去找顾怀璧理论。
“你凭什么扔我的书啊!”
顾怀璧淡淡睨着她:“首先,这东西带着让老子恶心的味道;其次,它在我的宅子里,我可以随意处置。”
“你真的太过分了!”
下午,顾千珏和边边在顾怀璧的小花园里写作业来着,后来送边边离开,教辅资料就忘了拿走,没想到居然直接让她哥扔了!
那是她复印的薛青的笔记资料。
“我看你就是就是没自信,怕边边被薛青抢走了。”
顾怀璧顺手拎起了她的衣领,把她像小兔子似的拎离了地面,冷冷道:“别跟我提那两个字,更不要把这两个字,和她的名字放在一起,知道吗。”
“我们学校喜欢边边的男生多了去呢!”顾千珏气急了,口不择言道:“你脾气这么坏,早晚有一天边边会把你甩了!”
“与你无关。”顾怀璧松开了她,将她推出了小花园,书包也砸她脑袋上:“滚。”
顾千珏眼睛都红了:“我是你的亲妹妹,你就真的一点都不喜欢我吗!”
“对,老子烦死你了。”
……
顾千珏走出王府花园,满心的委屈,别人家的哥哥都是很疼很疼家里的小妹妹,可是顾怀璧就不疼她,一点都不疼,对她连陌生人都不如。
她摸出手机,给梁修发了一条短信,问他在做什么。
短信往上翻,她给他发过好多好多的信息,不过梁修从来没有回复过,一条都没有。
纵使如此,顾千珏还是坚持不懈地给他发信息。
梁修就比她坏脾气的哥哥好多了。
夜总会,梁修的手机屏幕亮了,他放下拎酒杯的手,扫开屏幕睨了一眼,又放下了手机。
钟新望他一眼,笑着问:“又是哪个小迷妹给你发短信啊。”
梁修漫不经心道:“高二的,一个富二代。”
“长的好看吗。”
“还行。”
“叫什么啊。”
“说了你认识?”
钟新笑了笑:“你们嘉德中学的妹子,老子认识的多了去了,我上上上上个女朋友,就是你们学校的,沈璐雪,认识吗。”
梁修当然不会认识钟新那些流水线的女朋友,他喝了一口酒,淡淡道:“顾千珏。”
听到这个名字,钟新脸色顷刻变了,或许他会不记得自己曾经交往过哪些女朋友,但是顾千珏这个名字,他印象太深刻了。
这女人当初整他整得好惨,害他在沈璐雪和陈边边面前,差点丢脸丢到姥姥家。
钟新看着梁修的手机屏幕,阴冷地笑道:“把她约出来玩玩啊。”
“有什么好玩的。”
“反正咱们这儿也没女人,约出来陪咱们玩儿啊。”
梁修睨了钟新一眼,看到他眼底泛起赤luo裸的恶意,问道:“你和她有什么过节。”
钟新也不隐瞒,把当初顾千珏怎么引他到那家坑死人的饭店吃饭,害他刷爆卡被老爸斥骂,还在女朋友面前丢了脸的事,一五一十原原本本告诉了梁修。
梁修难得地嘴角掠起一抹笑意:“难得,有人还能把你钟少收拾了。”
“笑个屁,甭废话了,是兄弟就把她约出来,老子要给她点教训。”
梁修随手给顾千珏发了条微信,什么都没说,只是把夜总会的定位发给了她。
街头,顾千珏看着梁修的黑白头像上亮起一个小红点,吓得手机都快要飞出去了。
居居然回了!
她都不记得给这个高冷男神发过多少条短信,可是他从来没有搭理过她,这会儿他竟然给她发来了一个定位。
顾千珏兴奋又紧张,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男神给她发定位,是约她见面吗。
她就这样巴巴地过去,会不会显得恨不矜持,可是她都已经这样没皮没脸地追他了,早就没矜持了吧,更何况,她也不是那种扭扭捏捏的女孩。
她顾千珏可是曾经烧过街区大佬车的人,她怕什么。
可是心里还是控制不住地忐忑,毕竟是她喜欢过的人。
顾千珏想着要不给边边打个电话,让她陪她一起去,不过转念一想,她要是带着边边去夜总会,只怕她那个暴躁哥又要大发雷霆。
算了算了,惹不起他。
就在顾千珏纠结不定的时候,手机屏幕又亮了起来,依旧是梁修的信息――
“过来玩。”
简简单单的三个字,足以让顾千珏晕头转向,她立刻到最近的发廊洗了头,又给自己补了个精致的妆容,打扮得漂漂亮亮来到了夜总会。
远远的,她看见了男神梁修,他站在路灯下等她。
他眉宇高挺,漆黑的眸子泛着沉沉的光,上身穿着白衬衣,清清淡淡的气质,很干净,宛若邻家男孩。
顾千珏不知道这位高三年级第一的男神还会来夜总会这种声色场合玩,不过无所谓了,反正她自己也不是什么好鸟。
“学长,你好啊。”顾千珏走过去,自信地跟他打招呼。
梁修淡淡地应了声。
这是他第一次正眼看她,以前他和她哥哥顾怀璧打过篮球,顾千珏的五官和顾怀璧有六七分相似,狭长的桃花眼带着英气,并不似其他女孩那样柔软,但是别有一番韵味。
“走吧,上去玩玩。”
他说着,领她去了包间。
包间里,横排的沙发上坐满了男人,个个流里流气,见顾千珏进来,他们眼珠子滴溜溜落在她身上,挑起几分玩味之色。
顾千珏走进包间,发现没有女生,立刻感觉到气氛不对劲,往后退了退。
只听“咔哒”一声,钟新锁上了房间门,阴沉沉冲她笑。
顾千珏看见老熟人,立刻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她难以置信地望向梁修,梁修坐到了沙发边,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似乎不打算管她了。
“顾千珏,好久不见啊。”钟新端着酒杯走到顾千珏面前:“老朋友见面,喝一杯吧。”
“喝你个头啊,我要走了。”
顾千珏打翻了钟新手里的酒杯,转身要走,钟新从后面攥住了她的衣领:“走什么走,不是你自己哭着喊着,要跟咱们修哥玩的吗,怎么,是看不起他的这帮兄弟啊。”
“放开!”
顾千珏挣开他,转身对梁修说:“学长,我不知道你和这家伙是朋友,我现在就走。”
“想走,没这么容易。”钟新将顾千珏扔给身边的几个男人,冷声说:“把她衣服扒了!”
几个男人一拥而上,拉扯着顾千珏单薄的T恤,甚至还有手碰到了她的裙子。
“放开,别碰我!”她死命挣扎着,咬住了扯她衣领的男人的手。
那男人吃疼,一巴掌甩到了顾千珏脸上:“妈的!你属狗的啊!”
顾千珏结结实实吃了一巴掌,左边脸瞬间红肿了,但她感受不到疼痛,现在的情形让她害怕极了,她能感觉到今天晚上可能要完
“我哥是顾怀璧,你们敢动我他不会放过你们。”
“你哥就是那个怪物啊,看网上说还是个狼人是吧,那你叫他来啊。”
顾千珏挣扎着要摸包里的手机,钟新把将她的手提包踢到墙角,然后开了一瓶啤酒,直接倾倒在了顾千珏的头上,澄黄的液体浇了她一脸,呛得她直咳嗽。
“顾氏集团的大小姐是吧,老子经常在电视上看到你妈,还是个挺漂亮的女人。”钟新拍了拍她的脸,嘴角咧开一丝狞笑:“你也不赖。”
梁修终于开口:“差不多得了,别太过火。”
“你少管。”
梁修见钟新是玩真的,脸色沉了下来,站起身走过来:“人是我带来的,现在我要带她走。”
“梁修,你装什么好人。”钟新回头睨他,忽然笑了起来:“怎么,看上这丫头了?”
梁修见顾千珏半身的衣服都被扒坏了,被这帮男人按在沙发上,满眼恐惧。
他开始后悔了,本以为钟新只是教训教训她,没想到会玩这么大。
顾千珏绝望地瞪着他,似乎是恨上他了。
梁修沉默地扯开了周围几个男孩,利落地将自己的外套脱下来,搭在顾千珏的身上,准备带她离开。
钟新舔了舔下唇,想到那日被她侮辱的情形,一拳挥了过来,梁修猝不及防,往后几个趔趄,摔倒在地,稀里哗啦打翻了好几个空酒瓶。
“梁修,你爸欠老子爹的几百万,只要你给老子安分点,今晚之后老子就烧掉借条。”
“欠你的钱我会还。”梁修挣扎着站起身,朝着顾千珏跌跌撞撞走过去:“别碰她行不,别碰她。”
几个男人立刻将梁修钳制住,用绳子捆住了他的手,仍在了沙发上。
钟新重新将顾千珏拎起来,冷笑着对周围男人说:“来来,录视频,开直播,让网友们都看看”
顾千珏奋力地挣扎,还是被几个男人粗暴地按在了沙发上。钟新对她又是扇耳光又是揍肚子,终于把她打得没力气了。
梁修低沉地怒吼:“你他妈别碰她!”
“把他的嘴给老子堵上,妈的,败兴。”
男人抽了一大团纸巾揉进梁修的嘴里,梁修死命吐了纸巾,冲钟新大喊道:“她会弹钢琴!”
包厢入口左边台上,正好有一架白色的钢琴。
梁修挣扎着,急切说:“羞辱她,不是更爽吗,钟哥,把她扒了,让她弹钢琴,老子听说她还在维也纳演出过”
钟新舔着唇,拍了拍顾千珏的脸,回头笑着望了梁修一眼:“别说,你这小子还真会玩,行吧,让她弹钢琴。”
顾千珏涕泗横流,怨愤地瞪着梁修,如果眼神能杀人的话,梁修此刻恐怕早已经被千刀万剐了。
梁修被捆在沙发边,青筋暴起,全身都在颤抖。
顾千珏被钟新攥着头发,扯到钢琴边,打开了手机开始录视频,见顾千珏不动,他凶狠地扇了顾千珏一耳光:“弹啊!老子也听听维也纳演奏的水平。”
遭受了这样的暴行,顾千珏哪里还能弹钢琴,她抱着自己单薄的身子,瑟瑟发抖地哭着。
“快弹!”钟新又给了她一巴掌:“不弹老子弄死你。”
顾千珏立刻放下手,颤颤的指尖敲上了钢琴键,弹起了《梦中的婚礼》,因为极度的绝望和恐惧,她错了好几个键。
钟新拿着手机,狞笑着全方位地开始录视频。
梁修闭上了眼睛,不忍看她。
顾千珏嘴里哆哆嗦嗦,低声地叨叨着什么。
“她再说什么。”
“不知道啊。”
“好像在叫哥。”
“叫什么哥,钟哥不是在这儿么。”
顾千珏最后一个重低音的琴键猛地落下来,钢琴发出一声刺耳的惊叫。
她用尽全身力气,声嘶力竭地喊了声:“哥,救我啊!”
**
顾怀璧从噩梦中惊醒,猛地坐起身,跳到窗台边大喊了声:“顾千珏!”
无人回应。
他跳出窗外,三两步翻进了顾千珏的房间,现在已经凌晨一点,她的房间空荡荡,人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顾怀璧趴在院子里,身体肌肉开始猛烈地膨胀,衣服绷碎,不过几秒的时间,他抖擞着蓬松的鬃毛,嗅着空气中稀薄的一星半点气息,沿着几个小时前顾千珏离开的路径循去。
……
顾千珏哭着弹了三首曲子,钟新录视频也录得不耐烦了,索性扔了手机,将女孩从钢琴边拎过来,扔在了沙发上,准备要办“正事”了。
就在这时,梁修一口咬在了钟新的腿上,钟新疼得大叫,顾千珏趁此机会挣开他,朝着门口跑去。
之前有男人出去买烟,所以门并没有锁,顾千珏轻而易举地跑了出去,夜深了,走廊并没有多少人,顾千珏踉踉跄跄跑出去,尖声呼救。
几个男人立刻冲了出来,攥着顾千珏的头发,想将她拖回包厢。
就在这时,只听“哗”的一声巨响,窗边的玻璃忽然被撞碎,一头巨兽扑了进来,张开了满是尖锐獠牙的嘴,一口咬住了攥顾千珏头发的那男人的手,猛地一撕,手臂直接从那男人身上扯了下来。
那男人还没意识到怎么回事,右臂已经没有了,血肉模糊的那一块开始疯狂飙血。
“啊!!啊啊啊!!!”
“吵吵什么!”钟新骂骂咧咧地从包厢出来,看到眼前这血腥的一幕,彻底惊呆了。
巨狼环在女孩身边,用蓬松的毛发挡住了她的身子。
看到狼的那一刻,顾千珏急促地呼吸着,想哭,可是已经发不出声音了,她激动惶恐又不敢相信,艰难地爬到他身边,伸手去抓他
狼低下头,用额头拱了拱她的脸颊,他的心脏疼得都快要抽搐了。
这个张扬跋扈的小妹,这个喜笑随心的小妹,这个从来不怕他,总是跟在他屁股后面追得跌跌撞撞的小妹。
他第一次对她敞开心扉,为她开遍了满山野花,愿将世间最真挚的美好奉送
顾怀璧有多爱她,只有他自己知道。
顾千珏颤栗地抱住了她哥哥的脖子,终于开始放声大哭――
“哥,你怎么才来啊!”
她嚎啕的哭声将他的心拧成了一团。
狼心疼地舔了舔她的脸,将她脸上的泪痕舔舐干净,“嘶”的一声,扯下边上的窗帘,搭在了她的身上。
他回过身,深棕的眼眸里泛出冰冷的杀意。
钟新目瞪口呆地望着面前这只凶狠的巨兽,使劲儿揉了揉眼睛,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可是无论他怎么揉眼睛,巨兽都没有消失,反而朝他扑了过来。
钟新终于尖叫了起来,冲着窗户跑过去,爬上窗台。
狼眸子里燃着怒火,朝他猛扑过来,钟新走投无路,只能尖叫着从三楼的阳台跳了下去。
楼下也传来了不小的骚乱。
狼的嘴角沾染了血迹,嘴皮呲开,尖锐的獠牙足有十厘米长,锋锐如刃,泛着寒光。
走廊边,几个涉事的男人瑟瑟发抖地望着那只可怕的凶兽,跪下来连声道歉。
它朝他们扑过去,准备要将他们撕成碎片。就在这时,顾千珏声嘶力竭地喊了声:“哥!”
狼回头睨向她。
顾千珏苦苦哀求:“我想回家,哥,你带我回家好不好。”
几个男人蜷缩在角落里,抱着脑袋根本不敢看它,甚至还有人直接吓尿了,空气里传来一股子骚臭味。
狼凶狠地低啸了两声,终究不甘地回身,走到女孩身边,温柔地舔了舔她的手掌心。
顾千珏爬上了它的背,它驮着她走到窗框边,纵身跃下,离开了这魔窟一般的地方,迅速融入了黑沉沉的夜色中。
第44章
钟新侮辱顾千珏的全过程开了网络直播, 所以这几个少年的所犯下的罪行, 明明白白一清二楚。
甚至是已经摔断了一条腿, 可能在轮椅上度过余生的钟新,都没能逃过法律的制裁。
杜婉柔发了雷霆大怒,誓要追究到底, 要求法院从重判决。
同时,杜婉柔还请了最专业的电脑团队,封杀处理网络上那些关于顾千珏铺天盖地的不雅视频。
顾千珏将自己关在屋子里, 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任何人都不见,只有顾怀璧能够随时翻进窗户,时常陪在她身边。
她哭得眼睛都肿了, 整夜整夜地失眠, 精神被摧残折磨,整个人憔悴不堪、不成人形。
她不敢入睡, 总是要做噩梦, 梦见那天晚上的情形,醒来便开始尖叫, 叫她哥哥。
于是顾怀璧以狼的形态,整夜陪着她, 她若是被噩梦惊醒过来,他便舔舔她的脸, 让她安心睡。
哥哥在,谁都不能再欺负她了。
出事以后, 顾千珏拒绝了所有朋友的探视,唯独没有拒绝边边。
边边第一次在医院见到她,她抱着边边放声痛哭,说好后悔,如果当时听边边的话,离梁修远一些,就不会有后面的事情了。
而这件事的影响,远远不止顾千珏遭受凌虐那样简单,最让杜婉柔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警方开始调查顾怀璧。
当时狼冲进夜总会,撕下了一个男人的手臂,同时还将钟新逼得跳了楼,虽然没有人死,但当时有很多人都看见了那只体型巨大的恶狼,那些男人言之凿凿,说听到顾千珏叫那只狼“哥哥。”
救人的照片和视频也在网上被传得沸沸扬扬,薛青的那篇论证顾怀璧是狼的帖子也立刻火出圈,在各大网站和社交平台上被转载。
警方当然不相信这些怪力乱神的事情,但是很多视频画面上都出现了那只巨狼的身影,因此他们也不得不开始调查顾怀璧。
杜婉柔不会任由这件事愈演愈烈、发展到无可收拾的地步,她早在好几年前就已经斥巨资投入省动物园的基础设施建设,现在成了动物园的大半个股东,为的就是今天。
她让动物园方面发布申明,宣称动物园有狼走失,那只狼的体态外貌与照片里的狼几乎九分相似,只是体型比它小,不过照片拍摄都有角度问题。
动物园一口咬定照片里的狼就是动物园走失的那一只,这样的说法,至少在官方文件上能够说得通,接下来就是控制网络舆论的问题。
尽管有不少人言之凿凿地声明他们看到了狼,还说听到顾千珏叫那只狼哥哥,但是也有很多人不相信怪力乱神的事情,所以最后两帮人在网络上吵得不可开交――
“我们现在更应该关注的难道不是受害女孩,你们翻来覆去说这些子虚乌有的事情干什么,转移视线吗!”
“江城谁不知道他们顾家的二少爷是个怪物,现在又有这样的证据,结果居然还有水军洗地,果然是资本势力啊!”
“同意楼上,顾家就是仗着财大气粗,混淆视听。”
“我看那个女的也多半不是好鸟,你不去穿那么暴露去勾引男人,人家对你做什么吗!”
“围观楼上傻逼言论。”
“来了来了,果然又是受害者有罪论。”
“拜托各位做人有点良心吧,把关注焦点放在凶手身上好不好!”
……
现在整个江城大街小巷都在议论这件事情,杜婉柔为了保护女儿,给她办理了休学,准备让她出国,去英国的姨妈家里疗养一段时间,也正好能够散散心。
顾千珏出事,学校里大部分女生都对她的遭遇表示了同情。
最高兴的自然要属陈茵茵,当初顾千珏几次三番地奚落她,让她在同学面前没有面子,所以这一次顾千珏出事,她每天都会摆出一副小人得志的丑恶嘴脸,四处造谣生事――
“顾千珏一直都在追梁修啊。”
“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她是什么货色,大家都知道,出这样的事也不奇怪啊。”
有女生听不下去了,对陈茵茵说:“不好这样讲吧,顾千珏怎么说都是受害者啊。”
陈茵茵立刻夸张声势地说:“视频都被封杀了,谁知道她是不是受害者,说不定是她勾引梁修未遂,才故意这样说,我看那几个男生才是真的无辜哦,没办法,谁让顾家有钱,谁都惹不起呢。”
她话音未落,忽然有人从后面推了她一下,陈茵茵被推得一个趔趄,险些摔倒。
她诧异回头,看到满脸怒意的陈边边。
“你干什么!疯了吗!”
边边咬着牙,满眼怒意,沉声道:“说这样诛心的话,小心遭报应。”
陈茵茵第一次看到边边发这样大的脾气,她莫名心底有些发怵,但是周围这么多同学,她可不想被这么个小丫头吓住。
“我说错了吗,顾千珏是什么不要脸的货色,大家都知道!她跟梁修学长当众表白大家也是看到的,现在出了事能怪谁!我看就是她自己不检点!她就是个烂货!”
“啪”的一声,陈茵茵结结实实吃了一巴掌,脸都红了起来。
她看着边边,难以置信说:“你居然你居然打我!”
边边急促地呼吸着,看着陈茵茵丑恶的嘴脸,只觉得心里直犯恶心。
“你可以就事论事,但不能夹带私货,顾千珏是我的好朋友,我听到你骂她,打你又怎样!”
这还是边边第一次和谁正面杠上。
陈茵茵愤怒至极,尖叫着扑上来,和她扭打在一起,场面十分难看,但是边边根本顾不得这么多,她满心的怨愤找不到发泄的出口,陈茵茵正好撞她枪口上了,所以她也不甘示弱,又踢又踹。
陈茵茵结结实实吃了许多苦头,伤伤心心地大哭了起来,边边也被她剜伤了脸颊,却一言不发。
后来两个女生都被老师叫到了教务处,挨了一顿教训。
王玲也被请来了办公室,陈茵茵一看到王玲,委屈地抱住了她,声泪俱下地控诉边边是怎样对她“施暴”,把她打得流鼻血了。
看着女儿狼狈的模样,王玲心如刀绞,看向边边的眼神变得无比恶毒。
因为陈茵茵在陈文军跟前失了宠,所以王玲现在也摘下了面具,对边边的态度变得相当之恶劣。
“为什么要欺负妹妹!”她严厉的质问边边:“妹妹比你小,当姐姐的难道不该让着她吗!”
教务主任见王玲实在护短,于是解释道:“这件事,两个孩子都有过错,陈茵茵出言伤人,不对在先。”
王玲却管不了这么多,态度强硬地逼迫边边给陈茵茵道歉,还说如果她不道歉,就叫她爸爸来学校亲自管教她。
边边不想道歉,当然更不想因为这点鸡毛蒜皮的小事把爸爸叫过来。
“你可以给爸爸打电话,但你在打电话之前,也可以先问问你女儿到底说了什么脏话,如果爸爸过来,我会把她的话一五一十地告诉爸爸,如果爸爸觉得我需要道歉,我会道歉的。”
边边说完这句话,径直离开了办公室。
王玲气得身子直哆嗦,却又无可奈何,陈文军工作很忙,她不可能真的因为自己女儿受委屈,就把陈文军叫过来,而且即便叫过来,他也肯定是护着自己的女儿。
她只能作罢。
两个女生在操场上打架的事情,很快被潘杨那个藏不住话的大嘴巴传到了顾怀璧耳朵里。
黄昏时分,小区楼下,边边看到了顾怀璧。
少年站在树下面,短发干净利落,几缕刘海垂下来,遮掩了高挺的眉头。
路人经过他身边,会忍不住多看他几眼,他那英俊的五官绝不能细看,越发看得仔细,越会令人生出自惭形秽之感。
他漂亮得不似凡人,却生在这俗世人间,令人扼腕。
顾怀璧垂着眼睑,察觉到女孩走近,他才抬头看向她,看到她白皙的脸颊又一道细细的血痕,他的眉心蹙了起来,漆黑的眸色越发深沉。
女孩逆着光背对着夕阳,柔和的暖阳光包裹着她,细软的发丝掩住她柔和的脸庞。
顾怀璧很难想象,这样一个与世无争温婉可人的女孩,竟也会做出和别人打架这样粗鲁的事情来。
他情不自禁地伸手将女孩鬓间的发丝挽到耳后,动作温柔极了,眼神也温柔极了。
“你怎么来了?”
“来看看你这傻子”
顾怀璧指尖触到她脸上的伤口,嫌弃地说:“跟人打架还会挨打,没见过这么笨的家伙,以为谁都跟我一样,打不还手骂不还口?”
边边撇嘴,闷不吭声。
“以后不许跟人打架了。”
“说话,哑巴了?”
他惩戒地拍了拍边边的脑袋,边边这才闷闷开口:“不管是你还是顾千珏”
“什么?”
小丫头紧咬着下唇,眼神坚定而决绝:“你们都是对我很重要的人,谁说你们不好,我就要打她!”
顾怀璧脑海里浮现了高中刚入学那会儿,所有人都骂他怪物,厌恶他甚至欺辱他,小丫头也是这般毅然决然地护在他身前,坚定的眼神从来没有改变。
他托起她的下巴,看着她脸上被指甲剜伤的血痕,笑说:“都破相了。”
虽然他语气里带了嘲讽,但他的眼神却满是心疼。
边边嘟起嘴,不服气地说:“她也没好到哪儿去,还被我揍流鼻血了呢。”
“真行。”
顾怀璧凑近她的脸,闭上眼
这一次比过去任何时候都要认真,湿润柔软的舌尖将刺痛的感觉全部吞噬,只剩下丝丝舒服的凉意。
伤口也在他的温柔中,慢慢愈合了。
一开始,或许边边有些不能适应顾怀璧的某些“习性”,但是现在她习惯了,反而还生出些沉迷和眷恋的情绪。
“我知道她们总欺负你。”
他慢慢地说着,吻落到了她的眼眶上,促使她闭上了眼睛――
“边边,所有伤害你的人,我都不会放过。”
这样柔情蜜意的亲昵配合着这般阴寒的调子,让边边心底生出些许不安。
就在他吻上她眼睛的那一瞬间,只听“哐”的一声巨响,身后黑色轿车忽然刹车失灵,直直地撞上了对面的树干,整辆车前半部分弯曲凹陷,车窗玻璃全部破碎。
边边认得车牌号,这是她家的车!
开车的人是王玲,而副驾座坐的人是陈茵茵。
边边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那辆变形的轿车,想要跑过去查探情况。
顾怀璧却按住了她,将她护在怀里,伸手捂住了她的眼睛。
周围也有不少居民跑出来,围观这辆失控撞树的轿车,掏出手机拨打120。
王玲和陈茵茵虽然讨厌,但边边从来没想过让她们死啊!
边边奋力挣开了顾怀璧,跑到车边,透过碎裂的车窗玻璃朝里面望了望。
车里的安全气垫已经弹了出来,王玲和陈茵茵脸上有血,已经陷入了昏迷状态,不知死活。
她急促地呼吸着,回头望向顾怀璧:“你……!”
少年身形疏淡清远,面无表情地站在路边,眸子漆黑,眼底沉着浓浓的寒霜。
那一瞬间,边边仿佛不认识他似的。
她还能记得,小时候和顾怀璧偷溜出王府花园,站在山顶上,迎着温柔的晚风,他的眼神那样美好而纯净,对这个世界满是憧憬与期待。
而现在,他的眼神只有漠然。
边边朝着少年走了两步,他却转身离开,消失在了混乱的人群中。
第45章
王玲和陈茵茵同时住进了重症病房, 陈茵茵的伤势比王玲更重些, 但都没有生命危险。
王玲脸上缠着绷带, 言之凿凿说是刹车失灵了。
陈文军让4S的工作人员过来检查刹车,却发现刹车并没有失灵,车也没有其他任何问题, 多半是王玲将油门踩成了刹车,才造成这次严重的车祸事故。
但是边边知道,没那么简单, 这件事与顾怀璧脱不了干系。
顾怀璧做事向来不管不顾,随性恣肆,哪怕边边无数次警告他,控制自己的行为, 控制你的脾气。可是她悲哀地发现, 有些东西是深深地根植于他的骨血之中,无人能够改变他。
狂躁、暴怒、失控
这就是顾怀璧, 对于他的未来, 陈边边第一次感觉到无能为力。
她高估了自己的能力,更加害怕将来有朝一日, 会眼睁睁地看着那个少年走向命途深渊。
高三前的暑假,边边时常会过来, 陪顾千珏一起温习功课,晚上就和她在花园里捉萤火虫。
哪怕是最炎热的盛夏, 正常情况下,位于市中心的王府花园也几乎看不到萤火虫, 不过很奇怪,那天晚上,总有源源不断的萤火虫萦绕在周围草木花坛边,翩飞起舞。
顾千珏脸上露出了鲜少有过的笑容。
经历了那样可怕的事情,她的性子沉郁了许多,不再如过去那般爱笑爱闹了。
这一簇簇的萤火虫,令她心花怒放,开心极了,一直在念叨:“城里怎么会有萤火虫呢?”
边边捉了好多萤火虫,放进空矿泉水瓶里,她抬头望向不远处假山上的少年。
寒月之下,他身影冷清孤落。
城里没有萤火虫,所有的美好,都是他一手编织的童话世界。
“你知道吗?”顾千珏打断了边边的遐思:“暑期结束,我就要去英国了。”
边边知道顾千珏要走,她很舍不得她,紧紧攥着她的手:“还回来吗?”
顾千珏摇了摇头,转身抱住了边边的脖子:“回来,也应该是很久很久以后了。”
“那…很久以后,是多久呢?”
边边任由顾千珏抱着,泪珠已经不争气地掉了下来。
“可能…要长大以后吧。”
顾千珏望着漫天繁星,眼眶也红了:“长大以后,变成更厉害的顾千珏,任何人都不能欺负的顾千珏。”
边边抱紧了她:“我们永远都是好朋友。”
“笨蛋。”顾千珏抚着她的背,苦笑着说:“什么好朋友,我是你小姑子呀,我们是亲人。”
“最好最好的亲人。”
“嗯!最好的亲人。”
**
晚上十点,边边走出王府花园,一辆奔驰车停在门口,车窗落下,竟是杜婉柔,她对边边微笑说:“上车吧,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杜阿姨,不用您亲自送我。”
“没关系,我还有话要对你说,顺带送你回家。”
边边见杜婉柔的神情,的确像是有话要说,于是她坐到了副驾驶的位置。
杜婉柔将轿车驶了出去,路上,两人沉默了半晌,还是杜婉柔率先开口:“千珏要去英国了。”
“嗯,她跟我讲了。”
杜婉柔看了边边一眼,似不忍心,但还是说道:“怀璧,也会和她一起离开。”
边边呼吸一紧,难以置信地望向杜婉柔。
“事态的发展已经超出了我的掌控,我不知道还能保护他多久。”
杜婉柔摇了摇头:“他已经不是小孩子,我不能像小时候一样把他关在黑屋子里,不见天日,现在我已经控制不了他了,只能送他走。”
边边攥紧了衣角,一想到顾怀璧离开,她呼吸都在疼,全身都在疼……
“当初是你让我留在他身边,陪他一辈子。”
她低着头,刘海掩着黑漆漆的眸子,声音压得极低极沉:“现在你却要带他走。”
好舍不得啊。
杜婉柔看着边边这样,于心不忍,握住了她的手,悲恸地说:“是我太自私了,一切都是我太自私了,当初发生那件可怕的事,我就应该送他走,可是我舍不得,他是我的亲儿子啊。”
边边望向杜婉柔,沉声问:“顾怀璧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这个问题,我真的无法回答,因为我自己也无从得知。但是你刚来王府花园的时候,应该听过仆人说起过那件事,那件让所有人噤若寒蝉的事情。”
边边回想到刚去王府花园那一年,经常会听到大宅里的仆人提及三年前发生的事故,讳莫如深。
“那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顾怀璧有个双胞胎的兄长,名叫顾怀柔。”
边边睁大了眼睛,她竟从不知道顾怀璧还有一位兄长。
“那时候两个人每天几乎形影不离,我们都以为他们两兄弟之间感情很好,直到后来,发生那件可怕的事”
“可怕的事?”
“就在王府花园的小湖边,仆人们发现两兄弟的时候,顾怀柔倒在血泊中,他的食指被咬断了。”
边边捂住了嘴。
“怀璧抱着膝盖藏在湖边的假山下,他的嘴里、身上全是血,是他咬断了怀柔的手指。”
“你是说,顾、顾怀璧他…”
杜婉柔眼角渗着眼泪,情绪激动:“我真的不知道,也不能相信他会对自己的兄长做那样的事。”
“你问过他吗?”
“问过,可是他不说。”
边边知道,顾怀璧性格固执,他不想说的事情,任何人都不要想知道。
“后来我把怀柔送出国了,两兄弟也再没有见过面,从未有过联系。我一直告诉自己,一定事出有因,怀璧他不会轻易伤害别人,可是”
杜婉柔平复了心绪,望向边边:“发生了这么多事,现在我没有办法再自欺欺人,怀璧他很不稳定,我真的不知道还能护住他几次,我也不知道,下一次他发狂,会做出什么事来。”
“他不会的。”边边不住地摇头,无法接受顾怀璧要离开的事情:“我不会让他变成那样”
“边边,真的很谢谢你,谢谢你这么多年对他的包容和照顾,你是唯一一个能够走进他心里的女孩。可是这么多年,我每天都在担惊受怕,我怕他对你也做出…那样的事。”
边边握住了杜婉柔,声音里带了凄切的恳求:“他做的所有事,都是有原因的!你不要让他走,好不好!”
“边边,我是他的母亲,我比你更加不希望他离开。”
杜婉柔叹息了一声:“已经有人盯上他了,在暗地里调查他。我不知道他们想干什么,我必须送走他,这是为了他好。”
边边的手猛地攥紧了衣角:“是薛青吗,如果是薛青,我会想办法阻止他。”
“不是你的同学,也不是嘉德中学的任何人。”杜婉柔眸色变得冷冽了许多:“我查不出那些人的底细,但绝对是我们顾家惹不起的人”
边边想到之前和外公通电话的时候,外公说有人在调查顾怀璧在小镇上的事情,那时候边边没有放在心上,现在想起来,毛骨悚然。
连顾家都惹不起的人
“我计划安排怀璧和千珏一块儿去英国,护照签证我都已经托人办好了,但他还不知道这件事。边边,他不会愿意离开,我需要你的帮助,为了他,你会愿意帮忙的,对吗?”
“那他什么时候回来?”
“我没有办法向你保证。”
轿车停在了小区门口,边边头重脚轻地下了车,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样走回家的,仿佛每一步都是踩在淤泥里。
家里没有人,陈文军去医院照顾受伤的王玲和陈茵茵,屋子里漆黑一片,边边没有开灯,她靠着墙坐了下来。
黑暗中,开始捂嘴哭泣。
她不知道自己来势汹汹的初恋竟会这般泥足深陷,好舍不得,好舍不得放他离开啊。
那个总是捉弄她、却容不得别人碰她一根手指头的少年,那个笑起来张扬恣肆,凶起来能吓得人直哆嗦的少年,那个从豆蔻之年伴她至今的少年
她竟以为他们真的会这样吵吵闹闹相伴一生。
边边蜷缩在角落里,不知道哭了多久,直到手机铃声响起来,是陈文军打过来的。
她勉强平复了情绪,避免让陈文军听出异常:“爸。”
“茵茵的伤情恶化了,被推进重症监护室,今晚爸不回来了,你早点洗洗睡。”
“爸,需要我过来帮忙吗?”
“你帮不了什么忙,就乖乖呆在家里。”
“好。”
边边想到那日的车祸,又想到小镇上的血腥惨案,一桩桩一件件,令她后背生寒,冷汗直流。
或许杜婉柔是正确的,他应该离开了。至少,出去避避风头,留下来,他的秘密迟早会被公之于众。
她守了他这么多年,也护了他这么多年,舍不得他再遭受更多磨难
边边洗了脸,回到卧室,刚躺了下来,顾怀璧便发来了视频。
边边不敢让他看到自己哭过的模样,于是挂断了视频,很快,顾怀璧的电话又打了进来。
她知道,若是不接,今天晚上他会没完没了地“扰”她。
边边接了电话,带着浓浓的鼻音问他:“怎么了?”
“你哭了?”
“……”
“没有。”边边撒谎:“没哭,谁哭了。”
“别想骗我。”顾怀璧捂着胸口,忍受着心脏一抽一抽的疼痛:“你身上有我的血契,我能感受到你的情绪,你很伤心。”
“你”
边边有些急了:“你之前怎么不告诉我,血契还能这样用。”
“我说了你还能让我咬吗。”
“……”好吧,诚然不会。
如果她的情绪时时刻刻都能被他感知到,那岂不是一点私人空间都没有了。
“你不准再探知我的情绪了。”边边严肃地说:“尊重我的隐私。”
“但你要先告诉我,为什么哭。”
“我没。”边边钻进被窝里,揉揉眼睛:“刚刚做噩梦了,吓哭的。”
“吓哭?”顾怀璧半信半疑,揉着左边的胸膛:“那为什么会这么疼。”
他疼得都快要窒息了,疼得简直像是心脏被生生挖出来,然后全身血肉都被凌迟了一般。
“什么梦啊,搞得老子睡着都痛醒了。”
“就是梦见你被人抓走了,关进了动物园。”
顾怀璧无语:“傻逼。”
“顾怀璧,之前你说,我可以用血契对你提三个要求,你必须答应这三个要求,之前我用掉了两个,还剩最后一个,用完血契就会消失。”
顾怀璧嘴角扯出一抹清浅的笑:“笨蛋,那是骗你的,不这样说,你怎么能让老子咬。”
“……”
“血契永远不会消失,也没有什么三个要求的说法,你可以对老子提无数个要求,只要你开心,我都会答应你。”
“……”
亏得边边还掰着手指头数着,不要浪费掉每一个提要求的机会呢。
“那我现在要提要求了。”边边说:“你不能食言,要答应我哦。”
“嗯,我绝不食言。”
“顾怀璧,我希望你”
离开两个字,就像鱼刺卡在喉咙里,刺得她喉咙生疼,她强忍着上心底涌的酸涩,艰难地含着这两个字。
说不出口,眼泪却已经掉了出来,她捂住了嘴,无声地啜泣了一下,然后深吸一口气,不让他听出端倪。
顾怀璧却皱了眉:“你在搞什么?”
“没、没什么。”
“你是要疼死老子是吧?”他的手死死捂着胸膛:“老子都快得心脏病了。”
顾怀璧能感受到她崩溃的情绪,他能感觉到疼,深入骨髓的疼。
“顾怀璧,你唱首歌给我听吧,行吗?”
“唱什么歌,老子不会唱歌,你是不是又被欺负了?我现在来找你。”
“没有,没人欺负我,欺负我的人都被你送进医院了。”边边平复着翻涌的情绪,艰难地笑着说:“就是做噩梦了害怕而已,想听你唱歌,你唱一首,我就不怕了。”
“我不会唱。”
顾怀璧是真的不会唱歌,也从来没有唱过,他怎么可能会唱歌,一点都不酷。
“噢,那算了吧。”边边不会勉强他:“那我睡了哦。”
就在她要挂电话的时候,顾怀璧叫住了她,踟蹰地问:“那个,你真的想听?”
“嗯?”
“你想听,我就唱。”
她想要什么,他都会满足,哪怕是天上的星星,他都会想办法给她摘下来。
“想听什么?”顾怀璧已经打开了电脑,准备配着伴奏现学现唱。
“李克勤的《月半小夜曲》。”
顾怀璧搜出了这首歌,良久,他沉着脸问:“这他妈还要老子唱粤语。”
这他妈谁唱得来啊!
“你随便唱一下,我听着你的声音,我才睡得着。”
顾怀璧很喜欢小丫头说这样的话,很喜欢她这样腻腻地黏着他。
“那我开原声,试着唱几句,唱错了你别笑。”
“嗯。”
于是顾怀璧把音响开到最大,跟着调子唱了起来,他唱歌的声音真好听,可惜全然不在调上,粤语也完全是在囫囵吞枣。
真是难为他了。
边边听着电话里传来的凄美动人旋律,听着少年认真地找着调子,学着歌词,努力把这首歌好好地唱给她听。
“仍然倚在失眠夜,望天边星宿。仍然听见小提琴,如泣似诉再挑,为何只剩一弯月,留在我的天空。这晚以后音讯隔绝”
边边捂住了嘴,紧紧闭上了眼睛,任由眼泪肆无忌惮地留下来。
电话那端,顾怀璧紧紧捂住了胸口,唱歌的声线也开始颤抖,好疼,疼得快要死掉了。
但他还是专注地把这首歌完完整整地唱下去。
“人如天上的明月,是不可拥有,情如曲过只遗留,无可挽救再分别,为何只是失望,填密我的空虚。这晚夜没有吻别”
曲罢,他深呼吸,忐忑地问她:“好听吗?”
“好听的。”
她从来没有听过这么好听的声音,这是少年第一次开口唱歌,缠绵悱恻,只为了让她开心。
“你喜欢,我以后每晚都唱歌给你听。”
“好啊。”
不知道为什么,或许是野兽天生的敏锐的洞察力,让顾怀璧有些心慌,他嗅到了一丝不妙的气息,变得格外温顺。
“边边,我会乖乖听话了。”
“好啊。”
他揪着胸口的衣服:“那你别让我疼了,我快他妈疼死了。”
“好啊。”
边边努力深呼吸,嗓音微微有些沙哑:“阿怀,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我们一起面对,我不会让你一个人承担所有,我也绝对不会离开你。”
顾怀璧皱眉:“为什么忽然说这样的话。”
“没有,可能是因为夜里比较感性吧。”
他嘴角松了松,说道:“那说定了,一言既定,万山无阻。”
“万山无阻。”
第46章
那天下午, 暴雨毫无预兆地倾盆而下, 冲散了躁腾腾的炎热盛夏。
雨水冲刷着街道, 似乎要洗净这世界所有脏污与不堪。
薛青拥有了一台属于自己的笔记本电脑,他现在可以在家里上网查资料了。
暖黄的灯光下,他登录校园论坛, 打开了那个已经有百万浏览量的热门帖,可是系统提示他,帖子已经被删除了。
薛青眼角颤了颤, 漆黑的眸底蓄上了一层冷色。
不用想,一定是顾氏集团的人搞的鬼。
杜婉柔明面上与各大社交网站交涉,删除所有不利于顾怀璧的□□,暗地里请了最专业的电脑和黑客团队, 严厉把控着舆论风向标。
他那篇关于狼的帖子, 被删除是迟早的事情。
薛青阖上电脑,瘫软在电脑椅子里, 头重脚轻, 怔怔地出神。
之前的一切努力,付诸东流, 蚍蜉撼大树,可笑不量力。
这个世界, 谁有钱谁说了算,他一个无名小卒, 有几个人会认真听他说话。
他想要以一己之力扳倒顾怀璧,几乎是不可能的。
这时, 房间门忽然被打开,小舅全身湿透跑回来,慌慌张张像是被狗撵了似的,用力关上房门,还上了锁。
薛青回头望向他:“小舅,你怎么了?”
小舅抓起茶几上水杯,给自己猛灌了几口凉水,迫使自己冷静下来,然后对薛青道:“我找到了!我找到证据了!”
薛青皱眉:“什么证据?”
小舅从包里摸出一个U盘,神秘兮兮地递到薛青面前:“都在里面。”
薛青好奇地将U盘塞进笔记本电脑孔里,U盘里有一段十秒的视频资料,夜视的暗绿色画面里,能够清晰看到那个少年全身衣裳被崩裂之后,由人化兽的全过程,虽然最后化狼的形态只维持了一秒不到,狼便消失在了画面里。
但这段视频若是放出来,已经足以挑战这个社会最最敏感的安全底线。
“之前所有的视频被病毒入侵,莫名其妙全没了,这段视频是我请了我以前学电脑的朋友,帮我杀了毒,花了好几天时间,好不容易搞出来的。”
薛青眼睛里冒出了兴奋的光,望向小舅:“这就是证据,这就是扳倒顾怀璧的证据!小舅,他要完了,终于要完了!”
“扳倒顾怀璧?”小舅看着薛青,笑着说:“我和他无怨无仇,干嘛要扳倒他。”
“那你”
小舅眼底冒着光,兴奋地笑着:“我要把这段视频卖给顾氏集团的总裁,那个女人随便开个价,都够我吃一辈子了,我还去鬼屋当什么挨打的NPC啊。”
薛青急了:“小舅,你不能这样做,顾怀璧他根本不是人,是个怪物,咱们得报警啊!”
小舅一把夺过了薛青手里的U盘:“想什么呢!谁不知道顾氏集团的杜婉柔护犊子,我要是搞了她宝贝儿子,以后我还要不要在江城混啊!”
薛青的手紧紧地攥成了拳头。
……
那晚,小舅喝了点酒,开始做起了一夜暴富的春秋白日梦。
雨停了,薛青悄无声息地走到他身边,从他上衣口袋里取出了那枚U盘,顶着大雨出了门,连伞都没有拿。
而那一晚,顾氏的郊区别墅里正在举办一场欢送会,几个朋友聚在一起,送别即将去英国的顾千珏。
顾千珏的朋友不多,来的大部分都是边边和顾怀璧的朋友,顾怀璧还给顾千珏订了一个三层的巧克力蛋糕。
顾千珏喜欢吃蛋糕,而边边则喜欢吃巧克力。
边边亲自下厨做饭,顾怀璧像条狗似的环在她身后,时而嗅嗅她。
边边从锅里夹起一块盐煎肉递到顾怀璧嘴边:“帮我尝尝,好了没有。”
顾怀璧脸上露出嫌弃的表情:“老子不吃。”
“听话,尝一下。”
“这也太恶心了。”
边边脸色一沉:“你说我做的菜恶心?”
顾怀璧喉结艰难地滚了滚,想改口,但面子不允许,他心一横,拿起筷子夹了一块肉塞进嘴里,囫囵地咽了下去。
边边看着他这模样,真跟吃中药差不多了,都快噎着了。
“不喜欢别勉强了。”
边边拾起菜篮子里的西红柿,洗干净了递给顾怀璧:“搞不懂,好端端一只狼,怎么就不爱吃肉呢?”
“我喜欢白煮肉。”顾怀璧接住西红柿,咬了一口:“五分熟就行了。”
“我看你更想吃生的。”
“生的也挺恶心。”
“你真难伺候。”
顾怀璧嘴角微微挑了挑,掰着她的脑袋,将她拉近自己,轻声说:“我本人不难伺候,我兄弟比较难伺候,以后你会知道。”
边边眨眨眼,怀疑他在开车,想生气,又怕自己想太多,憋着一口气转身继续炒菜,才不搭理他呢。
顾千珏叫边边他们过来一起切蛋糕了。
客厅里,硕大的三层巧克力蛋糕精致有漂亮,散发着浓郁的巧克力甜香,令人垂涎。
过去,顾千珏想都不敢想,她那个高冷的兄长会给她买这么少女心的蛋糕,也从来不知道,原来他可以对她这么好。
那件事发生以后,肉眼可见,顾怀璧对人越发冷漠,做事的手腕也变得狠绝起来,再不留任何余地
但唯独对边边和顾千珏两个女孩,疼惜到了骨子里,仿佛此生的温柔全都给了她们,再也分不出一丝一毫给这个世界了。
顾千珏拿着刀子切开了蛋糕,给每个小伙伴都盛了一碗蛋糕。
顾怀璧扬言死都不吃,结果还是让边边撺掇着吃了两口,脸色冷得像是谁欠他了几千万似的。
忽然,顾怀璧手里的碗被他猛地砸向了窗玻璃,“哗啦”一声,正面落地窗玻璃都被他的力道震碎了。
周围小伙伴吓了一跳。
顾千珏嘟哝说:“干嘛呀,不吃就不吃呗,你发这么大脾气吓唬谁呢”
然而她话音未落,手里切蛋糕的刀子也跟着落了地。她看到落地窗外黑漆漆的草地上,站着一个少年。
少年依旧穿着白衬衣黑长裤,夜色里,他那白皙的脸庞显得明晰而干净,眸子掩在高挺的眉骨之下,泛着沉沉的光。
他单手揣在兜里,抬头望了顾千珏一眼。
顾千珏情绪激动,险些站不住,幸好边边扶着她。
梁修那低醇的调子唤出了她的名字,沉声说:“听说你要走了,我我想过来跟你道个歉,顺便也道个别”
他话音未落,顾怀璧三两步跨出去,一脚将他踹飞老远,重重落地,全身的骨头都像是被震碎了似的。
他咳出了几口血。
暴怒的顾怀璧还要上前,边边一把从后面抱住了他的腰,几个男孩见势不对,也跑过来拦住顾怀璧。
“怀哥,别冲动啊。”
“你这么搞会出人命的。”
……
顾怀璧看着面前的梁修,眼底透出刻骨的恨意,如果眼神能杀人的话,梁修已经被撕成碎片了。
尽管那晚他帮了顾千珏,但如果不是因为他,顾千珏根本不会遭受那样可怕的事情。
他可以不喜欢她,可以拒绝她,甚至可以让她滚远点不要打扰他。但他不能欺负她、伤害她。
顾怀璧深榛色的眸子里透出晶蓝的兽光,他两侧的獠牙已经渐渐生了出来,极度的愤怒让他有些失控了,如果不是身后女孩紧紧抱住他的腰,恐怕他早已经扑过去将他碎尸万段了。
这时候,顾千珏捡起了地上的奶油刀,对着草地上的梁修,战战兢兢走过来,颤声说:“你滚。”
梁修看着她,快速地解释:“那晚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他们会做那样的事,如果知道的话,我绝对不会叫你来。”
“顾千珏,真的对不起。”
顾千珏的眼睛已经红了,看见他,就会忍不住想起那晚的折磨:“你滚,不然我杀了你!”
周围几个少年也威胁说:“你快走吧,不然我们真的要动手了。”
“做了那样的事还敢过来,你到底还有没有廉耻。”
“烂人,快滚吧!”
……
梁修捂着腹部站起身,这时候,天上有飘起了淅淅沥沥的雨星子。
顾千珏看着他,眼睛红了一圈,眼泪很不争气地掉下来,颤声说:“你走,我这辈子都不想再看到你。”
梁修落寞的转身离开,走了两步,他忽然转过身,对着顾迁居双膝重重跪下。
这一刻,大雨忽然倾盆而下,淋湿了少年全身,雨水顺着他的脸颊滑落,他看着对面的女孩,满心亏欠与愧疚。
那是她曾经那般爱慕、奉若珍宝的少年啊。
顾千珏捂着嘴,也跪在地上痛哭。
顾怀璧见自家小妹这些日子好不容易平复的情绪又崩溃了,他怒不可遏,衣衫全部爆裂开来,化身为兽,带着一股凛冽的劲风,朝着梁修冲了过去。
边边猛地拉住他,却只拉住他衣角的碎片,耳边传来顾千珏的尖叫声:“哥!不要!”
这一声惨叫伴随着枪响,在所有人心头炸开。
狼吃痛,身子猛地向前一个俯冲,扑倒在地,前爪上方的鬃毛漫出了嫣红的鲜血。
不远处的树林里,埋伏着狙击手,哗啦哗啦的警车呼啸而至,薛青从警车里探出头,大喊着:“就是那只狼!他要吃人了,快射击啊!”
狼勉强支撑着身子站起身,本能地折返,想要回到两个女孩身边。
又是好几声枪响,子弹稳稳命中狼的身体,它被打得身子往边上趔了趔
他远远地望着她们,
边边的心开始疯狂下坠,她捂着嘴,难以置信地看这他,看着他满身的弹孔。
顾千珏声嘶力竭地惨叫:“不要伤害我哥哥,不要打他,我求求你们”
边边没有哭,她迈着沉沉的步子,走到受伤身前,缓缓张开双臂,挡在了它的面前。
薛青脸色一瞬间变得铁青。
“小姑娘,快离这野兽远点!”
“我们要射击了!”
“快离开他!”
身后,孤狼发出一声悠长凄冷的啸声,边边知道,他让她快走
雨下得越发猛烈,边边回过身检查他的伤势,他身上多处中弹,鲜血含杂着雨水,将他深褐色的鬃毛颜色润得愈深了。
他半条腿已经叩在了地上,强撑着身子不要倒下去。
边边全身颤栗着,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五脏六腑,生疼。
她伸手触到他滚烫的身体,脸上已经辨不出是雨水还是泪水了,她扶着他的身子,颤声说:“我带你去找医生啊,阿怀,你坚持住,坚持住好不好。”
狼鼻尖喷出白雾般的气息,看得出来,他的呼吸变得非常非常急促,他伸出舌头,舔了舔她的手。
她哭得呛了出声,他便将她脸上的眼泪全部舔掉,晶蓝色的瞳子满是心疼。
这时候,后面跟来的一辆捕兽的货车停在了他们面前,几个穿白大褂戴口罩的工作人员拿着电|击枪和安定针跑过来。
顾千珏率先冲过去,张开双臂挡在顾怀璧和边边身前:“不准你们动我哥!”
潘杨和陈舟他们几个男孩子见状,也一拥而上,挡在了顾怀璧身前,张开双臂:“你们要带他走,先过我们这关!”
“没错,你们不能带走他!”
穿白大褂的工作人员急切地说:“你们快离他远点!这太危险了!”
就在这时,夜色里,又有几辆黑色的轿车驶了过来,稳稳停在了顾怀璧身前。
几个衣着得体的男人走下车,其中竟然还有个金发碧眼的外国人,他们穿着黑色西服,宛如《黑客帝国》里的肃杀的正装,气场全开,把几个少年都看傻了。
他们每一个人,都生了一副好皮囊,五官都漂亮得没话说,跟电视上走下来的偶像天团似的,且每个人身上都带着一种冷冽的气场,生人勿近。
“迈、迈巴赫。”
潘杨认出来,为首的那辆车,竟然是辆迈巴赫!他只在汽车杂志上见过的顶级豪车!
拿着电击棍戴口罩的工作人员高声道:“你们是谁?快离开那里,很危险!”
“偶像天团”充耳不闻,经过工作人员身边的时候,较为年轻金发碧眼的外国小帅哥左手一挥,那个工作人员手里的电击棍忽然脱手而出,远远地飞了出去!
外国小帅哥只说了一个字:“uncourteous。”
无礼之徒。
“偶像天团”们走到了顾怀璧身前,几个男人单膝跪下,望着顾怀璧,恭恭敬敬地称了一声:“王。”
这一声“王”,听得周围几个少年惊呆了。
若不是真真实实的几个男人单膝跪下,身边还有辆拉风的迈巴赫和几辆超豪华奔驰,他们真的会以为眼前发生的这一切,是天团们在演戏。
狼的身上已经被鲜血染透了,奄奄一息地倒在地上。金发小帅哥匆匆走过来,从黑色皮箱里取出了一支针管,针管里有黄色的液体。
他要将液体推送进狼的前肢动脉里,边边见事情不对,立刻护住顾怀璧:“你做什么!你给他打什么!”
那男人操着并不流利的中文,温柔地对边边道:“我在救他。”
“我凭什么相信你。”边边夺过狼爪子,护在怀里,整个人挡在他的身前:“你走开,别碰他!”
顾怀璧危在旦夕,她无法相信任何人,尤其是这帮来历不明的家伙。
从迈巴赫车上下来,看着年龄最长的中年男人对边边说:“我们是他的族人。”
顾千珏也跑过来,挡在狼身前,大喊道:“什么族人,我不管你们是什么人,你们不能碰他,他是我哥哥!”
狼忽而间动了动,勉强支撑着身子站了起来,往后退了两步,将身畔的两个女孩也往后叼了叼,用尾巴将她们扫进自己身边,露出了尖锐的獠牙,发出威胁的低啸。
显然,他也非常不信任他们。
几个工作人员见狼忽然又站起来,立刻举枪要射击,金发碧眼小帅哥忽然回头,眼底闪过一丝精光,那些工作人员忽然七零八落全部倒下了,昏死过去。
少年们受惊不小。
这他妈是什么技能啊!
潘杨不可置信地问:“你对他们做了什么啊!”
那个英俊的金发帅哥咧嘴一笑:“没什么,催眠了,让他们好好睡一觉,醒来忘掉不该记得的事。”
边边知道,顾怀璧也有这样的能力,让别人忘记见过他的事。
潘杨感觉自己的三观都快被颠覆了:“妈也,你们是神仙吗”
他话音未落,身边几个男孩接连倒了下去,晕晕乎乎地睡着了。
“喂,怎么我们也”
他白眼一翻,也跟着睡了过去。
狼忽然爆出一声低啸,顿时狂风四起,山林呼啸
几个男人立刻跪下来,颤声说:“请息怒。”
金发男人将头埋得很低,战战兢兢解释道:“人类不应洞晓我族的秘密,就算是您的朋友,也只能让他们忘记。”
狼用尾巴圈住了身边唯一的两个女孩,用嘴衔住边边的衣领,想将她放在自己背上带她走,可是身子使不出半点力量,提不动她了。
顾千珏明白了她哥的意思,对边边道:“你跟我哥先走,我应付他们。”
“你能应付什么。”
顾千珏握紧了手里切蛋糕的刀子:“哎呀,不管了,他们要是敢做什么,我跟他们拼命!”
“小姐,不必如此。”那个英俊的金发男人望向顾千珏:“我们只是带他回去,为他疗伤,保护他的安全。”
“谁信你们啊,你们跟他无亲无故,你们凭什么保护他的安全!”
顾千珏浑起来也是相当泼辣的,冲金发帅哥比了比刀子:“滚开!不然我真的不客气了!”
金发男人和身边的中年男人对视片刻,身子忽然拱了起来,开始迅速膨胀,昂贵的西服被撕裂,很快,一头虎虎生风的白狼出现在两个女孩身前,抖擞着被大雨淋湿的毛发,水滴都溅到边边身上了。
边边傻眼了。
怎、怎么又来一头狼啊!
中年男人温和地对边边说:“现在你们应该相信了吧,我们是他的族人,他是我们的王。”
“我才不管呢。”顾千珏嘴角抽了抽,对“王”这个略带中二的词眼表示不屑:“反正他是我哥哥!”
中年男人眸子里透出包容的意味:“不,他不只是你的哥哥,也不只是我们的王。”
边边怔怔地望着他,他脸上透出高贵而清雅的神情,徐徐说道――
“他是自然的神明,是蓝天、泥土、森林与万物生灵之王。”
第47章
“他是自然的神明, 是蓝天、泥土、森林与万物生灵之王。”
严嘉树以无比神圣的表情说出这句话, 回头望向边边和顾千珏。
她们看他的眼神充满怜悯, 就像在看智障。
严嘉树:“……”
人到中年的他,深切地体会到,什么叫夏虫不可语冰。
他转头对金发帅哥说:“劳伦斯, 抹去她们的记忆,带王离开了。”
“没问题。”白狼重新变回了金发帅哥,微笑着朝她们走过来。
顾千珏连忙捂住眼睛:“你妈的!你先把衣服穿上啊!当街耍流氓啊”
劳伦斯耸耸肩, 似乎并不在意自己全luo的状态,严嘉树却让人重新拿来了西服西裤让他穿上。
“注意点,你是一位绅士。”
“好吧。”劳伦斯终于穿上了衣服,系上纽扣, 遮住了腹部的八块腹肌。
然而他还没走近, 身后的巨狼冲他发出长长的低啸,似在威胁他。
劳伦斯听见狼低沉的咆哮声, 立刻停住脚步, 恭敬而快速地说:“您必须立刻接受治疗”
狼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边边叼起来甩到背上, 同时又咬住了顾千珏的衣领,叼着她艰难地站起身想要离开。
边边紧紧抓住了他背上的毛, 却抓出了一手的血。他每走一步都分外艰难,鲜血滴落在雨水里, 将雨水都染成了红色。
身后,几个男人恳求道――
“您需要立刻接受治疗!”
“我们找了您十多年了。”
“您就跟我们回去吧。”
……
顾怀璧头也没回, 一步一步,歪歪斜斜艰难地朝着森林走去。
宛若穷途末路之时的最后挣扎,边边不忍见他这般流血不止,紧攥着他颈项的毛,眼泪吧嗒吧嗒地掉了出来,心疼地说:“阿怀,不走了,我们不走了。”
狼没有停下来,它不会停下来,没有人能逼他做不想做的事,也没有人能逼他离开自己最爱的人。
除非死神降临。
没走出五十米,他的身子宛若崩塌的山脉,轰然倒下。
边边没有摔着,顾千珏倒是摔了个大马趴,跌进水坑里。
劳伦斯连忙跑过来,不等所有人反应,立刻将那一管澄黄的液体注射进狼的身体里。
狼的呼吸变得越发急促起来,睁开眼睛,愤怒地望向劳伦斯。
“请息怒。”
劳伦斯将注入液体狼的体内,没两分钟,他的身体开始变化,慢慢地缩小,重新变回了人的形态,变回了那个英俊的少年。
他的身上伤痕累累,虽然鲜血已经止住了,但人却处于精神恍惚昏迷的状态。
边边将他抱在怀中,努力想要将他抱起来:“阿怀,我带你去医院。”
可是她怎么可能抱得动顾怀璧,就算顾千珏过来一起帮忙,都抱不动一米八的大高个儿。
严嘉树扬了扬手,几个男人立刻走过来,将顾怀璧带走。女孩们死死拉住他的手,急切地喊道:“你们要带他去哪儿!”
“不准带走我哥哥!”
他们轻而易举挣开了边边和顾千珏,将顾怀璧扶进了迈巴赫车里,关上了车门。
几个男人也先后上了车,黑色的奔驰车走在前面,为迈巴赫开路。
严嘉树上车前,看了劳伦斯一眼,示意让他善后。
大雨倾盆而下,两个女孩狼狈地坐在雨地里,顾千珏哭成了泪人,爬起来还想追上那辆渐行渐远的迈巴赫。
劳伦斯挡住了他,微微蹙眉,对她说道:“只有跟我们能救他。”
顾千珏死死攥住他的衣角,不准他离开:“混蛋!王八蛋,你把我哥还给我!”
“抱歉,我只能这样做。”
劳伦斯眉心微蹙,眸子里浮闪一丝幽蓝的光。
顾千珏松开了他,神情浮现一丝困惑,一丝费解,紧接着便昏死了过去。
“忘记吧,他不属于你们。”
神明不属于任何人。
边边艰难地站起身,怔怔地往前走了两步,看着渐渐消失在雨幕中的迈巴赫。
她望了望劳伦斯,而劳伦斯也正凝望着她,眼底闪过晶蓝的光。
她本能地察觉到不妙,转身想跑,劳伦斯要抹掉她的记忆,要抹掉她关于他全部的记忆。
她走了两步,脑子里回闪过一道白光,白光宛若电影倒带一般,闪回了她与他这么多年所经历的每一件事,每晚他们坐在假山上看过的月亮、他清浅的微笑、还有他吻她时那热忱而悸动的目光
而这所有的记忆碎片,都在她脑海里慢慢流失,她尽力想要抓住哪怕最后一点点细枝末节。
无能为力。
“求你了”
边边艰难地保持着最后一丝清醒,流着泪望向劳伦斯:“别让我忘了,我不能望了他,求你了。”
“抱歉。”
劳伦斯走过去,轻轻地抚过了女孩的眼睛,女孩终于闭上了沉重的眼皮,倒在了他的怀中。
他也听到了女孩唇畔最后的微弱呓语。
他纵是自然的神明,是蓝天、泥土、森林与万物生灵之王。
“但他只是我的阿怀。”
**
那晚,雨了整整一夜,似要洗净这夜里所发生的一切。
那件事被严嘉树善后得妥妥当当,在场的每一个人都被送回了自家家里,对于昨晚的事,以及关于狼的事,他们忘得一干二净。
不只是他们,那一场雨,似乎清洗了整个江城人的记忆。
关于怪物的传说终于被尘封,彻彻底底消弭在了这夜的雨雾尘埃中。
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了关于那个少年的音讯。
……
边边醒来的时候,躺在医院病房的床上,陈文军守着她,眼神里浮现担忧之色。
“醒了,饿不饿,想吃点什么,爸爸去给你买。”
边边摇摇头,感觉脑袋混混沌沌,又有些刺疼:“我怎么了?”
“可能是淋了雨,有些发烧,昨晚晕倒在了咱们家门边,幸好邻居发现了把你送到医院。”
陈文军歉疚地说:“都是爸爸不好,这些日子在医远照顾你王姨和妹妹,忽视你了。”
“爸爸也很辛苦。”边边懂事地说:“我没事的。”
陈文军下楼去买粥,边边穿好拖鞋走到病房窗边,看着雨后清亮如洗的街道,几缕潮湿微热的夏风从窗户缝隙里吹进来,她嗅到了雨后清新的泥土气息。
边边伸手捂住了左边胸膛,心里莫名有种空落落的感觉,像是丢掉了非常非常珍贵的东西,可她想不起那是什么。
边边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开机,却发现手机不知道为什么被格式化了,她心情一下子变得非常糟糕。
谁这么缺德啊!
陈文军回来,她问他:“老爸,你是不是翻我手机了?”
陈文军将青菜粥放在餐柜上,拆开保温盒,回头说:“没有啊。”
“我手机被格式化了,里面所有的电话号码,还有照片,全都没了!”边边泄气地说:“再也找不回来了!”
陈文军接过她的手机看了看,说道:“我没动你的手机,会不会是你昨晚发烧,自己不小心点错了。”
“没有啊,昨晚”
回想昨晚的情形,边边感觉脑子一阵炸裂般的疼痛,她竟然一点也想不起昨晚发生了什么事。
陈文军见她状态不好,连忙扶她躺下来:“格式化就格式化呗,现在这年头,找个人还不容易么,更何况你微信不是还加了那么多同学吗。”
边边叹了一口气,虽然麻烦,但也只能认了,不过又忽然想起来,手机是有云储存的,于是出院以后她回家,赶紧用爸爸的电脑登录了云储存,却发现云端的同步资料也没了。
边边彻底傻了。
怎么会这样。
不可能是老爸的操作,因为他没有她的登录密码,要删除掉云端的资料,只能由她亲自操作。
这时,杀毒软件提醒系统有严重漏洞,让她赶紧杀毒。
边边心里猜测,有可能是病毒把她的资料全部删掉了,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了。
边边登录微信,看到顾千珏发了一条朋友圈,照片里她穿着白裙子,站在飞机的机翼之下,狂风吹乱了她的头发,图片配的文字是――
“走了,山长水阔,有缘再见吧。”
边边的心脏忽然又被刺痛了,她哆哆嗦嗦给顾千珏发去了语音通话,顾千珏接了电话,那端传来空姐提醒关机的广播声。
“边边,我已经上飞机了。”
“你怎么就走了啊,都不跟我说一声,我来送送你啊。”
“送什么呀,你这小哭包,到时候哭哭啼啼的多丢人。”
顾千珏声音听着似乎很愉快:“行了,想我就找我聊天呗,咱们还是最好的朋友。”
“千珏,昨天晚上我发烧了。”
“那你要注意休息哦。”
“不是,我感觉不对劲,你还记得昨晚的事吗,昨天晚上我们在一起吗?”
“没有吧,我妈说昨晚我很早就睡了,因为今天一早的飞机嘛。”
“噢,这样”
“边边,我要挂电话了。”
“嗯,一路平安。”
……
边边挂了电话,一个人在沙发上坐了会儿,又翻了翻自己微信的朋友通讯,没觉出什么异常。
为什么心里总感觉好空好空,像是被人挖掉了很重要的部分,与她的血肉融合的一部分
陈文军给边边打电话,让她这几天就在家里好好休息,不要学习了。
这倒是提醒边边了,她回到卧室,拿出教辅资料开始看书复习,暑假之后就是残酷的高三,她必须好好努力,考上重点大学。
教辅资料被人用红笔勾了重点,不过边边一时想不起是谁勾的。翻开一页,边边看到有人用圆珠笔在页码的左下角画了一只蹲坐的简笔小狼。
边边看着小狼,嘴角情不自禁地扬了扬。
这是谁画的?好可爱啊。
很快,炎热的暑假终于过去,边边回到了学校,开始了紧张而枯燥乏味的高三生活,每天三点一线,全部的精力都放在了学习上。
平平淡淡的高三,平平淡淡的生活,平平淡淡的青春。
好像本该如此,但又不应如此。
有时候,边边从那一堆繁重的课业书本里站起身,走到阳台边,望向空空荡荡的塑胶篮球场。
球场上放着一个篮球,不知道是谁扔在那里,无人捡拾。
放学时,跟好朋友慧慧一起骑自行车路过王府花园,慧慧感慨,以前她总说想进王府花园看看,可一直没机会,现在顾千珏走了,她在也没机会进去逛逛了。
“边边,你跟顾千珏这么要好,她肯定经常带你进去玩吧。”
“是啊。”边边望向王府花园气派的石狮子大门,怔了怔:“但好像”
不是她带她进去的。
一个模糊的影子站在记忆深处的重重迷雾中,边边偏就是想不起来,到底是谁。
“你怎么了?”
“没什么。”
边边摇了摇头,将这些繁杂的思绪抛诸脑后,骑上自行车离开了。
……
六月,高考也在淅淅沥沥的梅雨时节如约而至。
边边发挥不错,考出了一个几乎可以任性挑选国内所有大学的分数,能考到这样的高分,除了边边自己的努力以外,还和那本画了小狼的笔记资料有关。
她不记得那本资料究竟是谁的,反正肯定不是她自己的,上面的字迹熟悉又陌生,也好像不是班上任何一个同学的字迹。
那本笔记资料相当厉害,复习期间帮她省了不少力气,不过这么厉害的复习笔记,她竟然完全不记得是谁给她的。
反正,写下这本笔记的家伙,脑袋瓜肯定顶用。
拿到分数以后,边边将所有的高三用书和资料笔记全部放进了杂物间的小箱子里,却独独留下了这本笔记,准备带到大学去。
为什么想要带走它,她自己也说不清楚,画着小狼的那一页纸被她摩挲了无数次,看着那只小狼,边边觉得心里前所未有的安稳。
陈文军整天拿着志愿书翻找着,要为边边找一所称心如意的好大学和好专业。
清华北大当然是他首选考虑的学校,就连班主任都不止一次找边边谈话,希望她能报考清北。
每年上清北的学生,学校都会给予丰厚的奖励,同时招生的时候也会加大力度宣传。
但是边边却选中了北方的一所重点大学A大,放弃了清北。
所有朋友甚至包括老师都不能理解边边的选择,但是边边有仔细地查过资料,A大的医学研究院在国内来说是无人能出其右。
该学院经常召开国际医疗技术研究交流,和国际上最先进的医疗技术接轨,资源的丰富性,国内没有任何一所医科大学能与之比肩。
而且这个专业报考分数要求也丝毫不比清北低,只是A大这所综合性大学的整体分数和名气比不上清北罢了。
边边想要学医,所以毫不犹豫填报了这所学校。
陈文军理解边边的选择,她的母亲是患肿瘤去世的,所以长大以后要当医生也成了她内心的执念。
然而陈文军不知道的是,边边之所以填报A大的医学研究院,不仅仅是因为妈妈。
她心里隐隐有某种情感涌动着,但又记不太清楚,好像答应过谁,她以后要当医生,治好他的病。
那个影子总是模模糊糊站在她记忆的迷雾中,看不真切。
应该是有这样一个人,令她刻骨铭心。
可他是谁,他在哪儿呢。
一年前那次高烧之后,她就感觉不对劲,记忆像是多出了许多无法填补的空白。
如果是她烧坏了脑子,那为什么周围人对此一无所知,为什么好像全世界都遗忘了他。
那天下午,边边在学校的电子阅览室里将自己的志愿一一填写,点击提交。
走出学校大门的时候,她看到薛青倚在墙边,等着她。
薛青穿这一件明亮的橙黄色T恤配黑短裤,头发剃成了寸头,眉宇高挺,五官清秀而英俊。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看见他,边边心里莫名就是一阵烦躁。
或许是因为这梅雨时节太过燥闷了吧,她简单跟他打了个招呼,加快步伐离开。
薛青却叫住了她:“边边,你志愿报了吗?”
“报了。”
“我也是报的A大,以后咱们又可以当同学了。”
“你怎么知道我报的A大?”
边边可不记得她告诉过薛青自己的志愿。
薛青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那个,校领导找你谈话好多次,很多人都知道你不愿意上清北,执意要念A大。”
“噢。”边边看了薛青一眼,平静地说:“你的分数可以上清北的,却报了A大,校领导肯定也要气死了吧。”
“是啊,他们也找我谈了好几次。”
“真是挺可惜,我是为了上医学研究院才报这所学校,你为什么要报A大啊?”
薛青深深地望了边边一眼,欲言又止了好几次,终于开口道:“因为你啊。”
一阵风过,树梢簌簌作响,薛青心脏扑通扑通直跳,脸红透了。
可是边边的心却出奇的平静,毫无涟漪,虽然是第一次听到薛青的告白,可她竟完全不惊讶。
“你这样做太傻了,我建议你现在去找找老师,说不定还能修改志愿。”
边边说完转身要走。
薛青立刻拉住她,急切地说:“边边,我的意思是我喜欢你。”
边边望了他一眼,将他的手拉开:“谢谢,但我不喜欢你。”
薛青的眼神看着很受伤,不仅仅是因为边边的拒绝,更因为她那副云淡风轻事不关己的态度。
“我是不是哪里不好?你能给我一个理由吗?”
不想和一个人谈恋爱,还需要理由吗?
边边几乎想都没想,脱口而出:“我有喜欢的人了。”
此言一出,薛青愣住了,就连边边自己都没反应过来,但若非要一个理由,她最想说的还是这个理由。
是的,有喜欢的人了,她一定有喜欢的人了,虽然她不记得很多东西。譬如那本笔记的主人,譬如那只小狼,又譬如她左手手腕上浅浅的牙印
每每看见,她的心都会泛起细细密密的痛感,那种感觉就像这燥闷的梅雨时节吹来的热风,无处宣泄的压抑和悲伤。
人为什么会悲伤,是因为爱啊。
她一定忘了某个人,那个人,一定一定是她的挚爱,是她的珍宝。
“你骗人,你没有喜欢的人。”薛青不肯相信,这三年来,他们在同一所学校,边边是他暗恋的女孩,她有没有喜欢的人,他能不知道么?
“就算不喜欢我,你也不用骗我吧,我们不是朋友吗。”
“我没有骗你。”边边敛着眸子,眉眼温柔:“我有喜欢的人了。”
薛青的心跳似乎漏了半拍,这般温柔的神情,却不属于他。
他咬咬牙,不甘心地问:“他是谁,叫什么,是我们学校的吗?”
“我、不知道,我好像把他弄丢了。”
倏尔,女孩抬起头冲他笑了笑,漆黑的杏眼流露出某种虔诚的笃定――
“但是没关系,我一定会找回来的。
第48章
七月, 边边顺利拿到了A大医学研究院的录取通知书, 而陈茵茵没有发挥好, 本科落榜了,本地在就近念了一所职业学校。
嘉德中学念书的学生,百分之九十九都上了一本线, 但也有十多二十个落榜的学生,陈茵茵便位列其中。
因为女儿落榜的事情,王玲整天跟陈文军闹, 说要不是他这一年来对陈茵茵的关心变少,她至于整天闷闷不乐,高考落榜么。
不过这话说得真就冤枉陈文军了,自从陈茵茵和王玲出车祸入院以来, 他对她们的照顾可谓是尽心尽力, 有时候因为工作压力大,或许态度会稍稍冷一些, 没有过去那么亲热了, 但他却从没有亏待她们母女俩。
王玲却越发敏感,总觉得陈文军对她们的态度变化, 是不是因为在外面有人了。
因此免不了三天一大吵、两天一小吵,她还拉着陈茵茵一起哭闹, 陈文军都没有做声。
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消亡, 终于,在那个炎热的盛夏, 陈文军将一纸离婚协议书递到了王玲面前。
王玲彻底傻了。
所以边边甚至都还没来得及去念大学,陈文军就和王玲光速离了婚。
暑假,边边回老家住了小半月,外公外婆的身体都还硬朗,糕饼店的生意一直很好,外公还总说,要让将来的外孙女婿来学他的糕饼手艺。
边边听着这话,总觉得很熟悉,但是她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后来边边在墙转角见到了傻子阿松,阿松动作机械,眼神呆滞,但是看到边边的时候,他眼睛里还是透出了兴奋的光芒。
边边将热腾腾的桂花糕拿给阿松,两人坐在门槛边分食。
“狼呢?”阿松问边边:“狼没有回来吗?”
“什么狼啊?”
阿松神情呆滞,目光困顿:“阿怀啊。”
“阿怀”
“你好喜欢阿怀的。”阿松戳了戳边边的脑袋:“傻了呀。”
“唔”
阿松拿着桂花糕走远了去,边边喃着这两个字,不知道为什么,心脏莫名地疼了疼。
她好喜欢阿怀的。
九月初,边边北上,来到了北城的A大,A大位于市郊的大学城里,不过好在通了地铁,所以去市区也比较方便。
军训刚结束,边边的名声便在A大的高校论坛和微信群朋友圈传开了。
起因是她在军训结业演练中担任举旗手,被拍下了一组列队举旗的照片,照片里女孩穿着宽松的迷彩服,戴着鸭舌帽,半张脸被掩在阴影中,却不知回头对谁笑了一下。
十八岁的陈边边,倾城的美貌已然初见端倪,尤其是那嫣然一笑的清丽神采,瞬间击中了无数直男心。
别说直男了,就算是女孩子,看到那张照片,都忍不住会多看两眼,然后心里生出向往
她太美了,眼里眉梢间仿若闪动着耀眼的光芒,令人怦然心动。
这张微笑的照片迅速在网络蹿红,被称为是今年新生军训最美旗手。
边边什么都没做,就成了A大当之无愧的校花以及网络红人。
边边不喜欢这样的关注度,所以平日里在学校低调得不能再低调了,在所有女孩子都学着化妆打扮的时候,她通常都会戴鸭舌帽或者口罩,将自己的容貌严严实实地遮掩住。
美貌或许可以给她带来某些虚荣的快感,或者人际交往的便利,但绝大部分时候,它带来的祸端恐怕会更多些。
而且,她现在只想沉下心来好好学习课业知识,不想被外界过多打扰。
尽管如此,跟她告白的男孩还是络绎不绝。
宿舍楼下,三天两头能见男孩的花式表白,送花的、摆蜡烛的、弹吉他的招数层出不穷。
边边把这些话讲给大洋彼岸的顾千珏听,听得顾千珏直乐呵。
视频里,她穿着一身时髦的裙装,走在大街,笑着打量着边边的脸蛋:“哎呀哎呀,是比高中漂亮了不少,不过也没有换脸啊,为什么高中那会儿没几个男生追你啊,去了大学倒是一树一树的烂桃花?”
边边上哪儿知道去啊。
“嘉德中学管束严格呗。”她漫不经心道:“那会儿谈恋爱被抓住了,学校会棒打鸳鸯,勒令一方退学的。”
“那也抵不住青春的躁动啊,我身边就好几对地下情侣呢。”
所以两个人想了半晌,也想不明白为什么边边高中的时候没人追。
边边站在走廊边,远眺着宿舍对面的操场,忽然问道:“高中那会儿,我好像有喜欢的人。”
顾千珏像是听见什么惊天大八卦:“我去,你丫藏得够深啊,连我都不知道你还有这心思,快讲讲,是哪家公子啊?”
“我不记得了。”边边皱着眉头:“还想问你来着,你记不记得我高中那会儿,对谁动过心啊?”
“哇,你也太迷糊了吧,连自己喜欢的人都不记得了,你确定是真爱?”
边边也不知道怎么说,心底的那种空落落的感觉,好难形容。
“就是感觉曾经好喜欢好喜欢一个人,是那种已经融进血肉里的喜欢,可是忽然有一天,他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顺带着把我的血肉也挖走了一大块。”
顾千珏嘴角抽抽:“你这形容也太血腥了吧,说得像是拍电视剧似的,难不成你失忆了?”
“我觉得有可能啊,所以才问你嘛。”
“我真不记得你和谁谈过恋爱啊,可能是初中的事儿吧,那会儿我们还没认识呢。”
“可能吧。”
她感觉,那个人一定在她心底藏了很久很久,久到夜里每每梦见那个模糊的轮廓,都会翻来覆去疼一次。
“话说,既然这么受欢迎,你就捡个顺眼的,谈场恋爱呗。”
“谈什么恋爱啊。”边边叹息了一声:“我们医学生课业太紧张了,根本抽不出时间。”
“不是抽不出时间,是根本不想谈吧。”
顾千珏一眼就看除了边边的心思,苦口婆心劝道:“别辜负这大好的青春时光啊。”
“大好青春,就要奋斗啊少女。”
“嘁,得了吧。”顾千珏对她说:“你知道女人趁着年轻,最应该做什么事吗?”
边边摇头:“做什么?”
“疯狂做ai啊,少女!”
“……”
边边果断挂了视频,不想再听顾千珏的瞎扯淡。
后来边边索性对所有上门告白的男生直说,自己有喜欢的人了。
于是这位自带热度的校花已经名花有主的事情,一夜之间又传遍了整个校园,所有人都在猜测,能够将高冷女神陈边边攀折的男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其实边边只说了自己有喜欢的人,并没有说那人是自己男朋友,但是这些迷弟们本能地觉得,这么漂亮的女孩喜欢的男生,不可能不答应当她男朋友吧。
很快,边边和医学院的校草陆衍学长谈恋爱的事情,传得是有模有样,有鼻子有眼。
实际上,边边和陆衍真的不是很熟。
陆衍在学生会工作,大一接新生报道,他被安排成了边边的接待学长,两个人这才认识。
大一上医学课的时候,边边初次接触真正的尸体,跑出去干呕了。
陆衍作为老师的助教,走过来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帮她顺气,安慰她以后会慢慢习惯就好了。
后来几次在食堂遇见,两人也会坐在同桌吃饭,聊聊课业方面的事情。
交际仅限于此,之所以陆衍会被传成是边边的男朋友,一则因为边边很少和男生交往,陆衍成了她为数不多有交集的男性朋友。
二则,这位男神学长也真是帅得没有天理,他皮肤非常非常白,白里看不出一丝一缕红血丝,五官相当之精致,瞳色是漂亮的浅咖色,眉宇高挺,带了些些混血的味道。
那会儿《吸血鬼日记》这部美剧在女生中挺火的,女孩们都觉得陆衍的眼睛像吸血鬼日记里的男二号,会放电、会勾人。
他的长相和陈边边也很匹配,俊男靓女,天生一对嘛。
边边承认,陆衍又高又帅,学业也好,性格也温柔,各方面完美得无可挑剔,是任何一位女生都愿意下嘴的“菜”。
可是她偏偏就是没感觉。
曾经有过惊艳一瞥、有过怦然心动,也有过刻骨铭心边边真的对其他任何男生,都提不起任何兴趣。
同时,她也更加坚信,自己肯定有喜欢的人。
那天下午,边边在实验室遇到了陆衍学长,学长穿着白大褂,戴着口罩,站在靠窗的桌台边专注地做实验。
阳光透过落地玻璃窗倾洒在他的身上,将他整个包裹在暖意融融的冬日日光里,他的皮肤白得像是在发光,深棕色的瞳子宛若玻璃球一般通透。
他的手很细很长,手背上漫着青色脉络,每一个动作都优雅得宛如贵族。
他对边边招招手,让她过来,和他一起观察细菌在显微镜下的形态。
边边看显微镜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他的手,好冰凉!简直像是从冰箱里取出来的冻肉。
她没有观察细菌,反倒是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学长,你是不是病了,你的手”
陆衍将手挪到身体两侧,笑了笑:“没事,我体温低。”
“还是去校医院看看吧。”
“嗯,有时间我会去。”
**
晚上闲聊的时候,边边对室友讲了今天在实验室发生的怪事。
“陆衍学长皮肤的温度好低,冰凉冰凉的,吓了我一跳,不知道还以为是在摸尸体呢。”
她经常现在经常摸尸体,陆衍身上的温度,跟刚从冷冻馆里提出来的尸体的温度,不相上下。
“哇,你居然碰到陆衍学长了!”
睡在边边对面铺位的女孩赵棠棠难以置信地说:“听说这位学长有洁癖,平时跟人总保持距离,男生都没有接触过他呢,除了尸体以外,你应该是我们学校唯一和陆衍学长有过肌肤接触的人了吧!”
赵棠棠说着兴奋地跑过来摩挲边边的手,要和男神学长间接接触。
对面的许崎吸吸鼻子,嫌弃地说:“难怪一进屋就是一股子恶心的死人味儿,原来你碰了他。”
边边知道,许崎一直都不喜欢陆衍,不,不是不喜欢陆衍,而是极度讨厌,总说他身上有死人味。
每次边边和陆衍碰见,说了几句话,或者一块儿去食堂吃了饭,回寝室许崎总会问一句:“你又见那个活死人了?”
“你能不能和那个活死人保持距离啊!”
“我都要被熏吐了!每天闻尸体还不够,还要闻他的死人味儿!”
“尸体好歹被冷藏了这么久,味道没那么重,那家伙身上的腐臭味啊卧槽,简直能熏死一条狗啊!”
……
抱怨之后,许崎就推着边边去公共卫生间洗澡,一定要洗得干干净净接受“检阅”了才能进寝室。
边边对此相当之费解,不止边边,全寝室都对许崎的迷之嗅觉感到费解。
陆衍那么帅的男神学长,她居然说他身上有死人味儿!这到底是道德的沦丧还是人性的扭曲啊!
这还罢了,许崎的怪异之处远远不止于此,她那鼻子就像是狗鼻子似的,整天在她们身上嗅来嗅去,谁下午去吃了麻辣烫、谁晚上去泡吧蹦迪、谁最近来大姨妈了她全能闻出来!
许崎性子开朗直爽,有什么说什么,对陆衍的极度厌恶是明明白白挂在脸上,她也不止一次地警告边边,一定要少和陆衍接触。
寝室的姑娘都不能理解许崎对陆衍的讨厌,也问过她原因,而她的回答好像总是在开玩笑――
“他不是人。”
寝室里,许崎贴着一张保湿黑面膜,一本正经地对其他三个姑娘说:“他来自地狱,是撒旦的仆人,身上散发着腐朽的死亡气息,跟他多接触,身上带了腐朽的死人气,会倒霉。”
三个女孩听得一愣一愣的,严重怀疑许崎是被医学院耽搁的文学家,还有点当神棍的天赋。
反正她们从没闻到陆衍身上有任何味道,他就是那种看起来干干净净的男孩子,除了皮肤苍白和体温低这一点像死人外,三百六十度全方位观察,他都是当之无愧的男神。
英俊的长相,富足的家族企业,出手阔绰,打扮有品。
对此,许崎总是鄙夷地冷哼――
“呵,女人。”
没错,偏偏大部分女人就喜欢陆衍学长这样的精致boy,他手上随便一块腕表都是六位数起,无论脚上锃亮的黑皮鞋,还是身上合体的订制款衣服,品味价格都不会低。
许崎非常看不起陆衍,总说他装逼。
“不,不是他,是他们家族都爱装逼,真是天生的劣根性,活太久,闲着无聊没事做,就喜欢搞这些形式主义。”
赵棠棠平日里就喜欢搜集八卦,说到陆衍的家族,她自然比谁都了解:“听说陆衍家是做珠宝古玩生意的,就四六街古玩市场,听说一半店面都是他们家开的,有钱得不得了呢!”
许崎说:“虽然他们家族的人都挺浮夸,但不得不说,还是有点眼界见识。”
“许崎,你对陆衍和他的家族的生意为什么这么了解啊?”边边好奇地问:“你们两家人,很熟吗?”
“不熟,我爸建筑工地搬砖的。”
一开始,边边以为许崎开玩笑,后来有次周末,许崎邀请几个舍友妹子们去她家作客,妹子们发现,她爸居然真的是建筑工地的搬砖工人。
但是许崎家非常大,套四的大平层还带空中花园,精装修,原木家具看着价格不菲,空中花园种了郁郁葱葱的绿植,宛如置身森林一般。
许崎对妹子们解释:“我爸力气大,精力好,砖搬得比别人多,还经常喜欢出去送送外卖跑跑出租,所以赚得也多,马上就要和别人合伙做建筑生意,自己当包工头了。”
妹子们参观完许崎的家,都对自己爸妈产生了严重的怀疑。真是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搬砖搬得好,在寸土寸金的市中心,也能住上这么豪华的宅子啊!
许崎的爸爸今年四十岁,完全没有中年男人的油腻感,是个肌肉猛男,胳膊上的肌肉块加起来能有边边三个胳膊肘这么粗。
而许崎的妈妈是位温柔娇小的幼儿园老师,很爱笑,说话声音也很小,依偎在她爸身边,简直跟美女与野兽似的,把三位姑娘的少女心都苏爆了。
许崎也很喜欢跟女孩们八卦他们家的事情。
“我爸当初为了娶我妈,跟家族决裂了,跑出来自立门户,不然我还能当个富N代呢,听说我爸家族是有矿的,陆衍他们家族跟我爸的家族产业比起来,那就是就是小巫见大巫”
“为什么你爸家不同意他和你妈呀?”
“嗯这个不能说,反正我爸对我妈挺好的,他是全天下最厉害的男人,赤手空拳出来闯荡,没几年就让她过上好日子了。”
边边点点头,挺羡慕许崎有这样一对恩爱的父母,如果当初她妈妈没有过早离开人世,现在她和爸爸应该也很恩爱吧。
吃饭的时候,边边发现,许崎爸爸总是在吸气,好像是在嗅着什么,时不时地抬头看看边边,眼神里透出疑惑。
许崎妈妈问:“老公,你在闻什么?”
许崎爸爸回答:“没什么,许崎,叫你的同学多吃点肉,看这一个个瘦的。”
于是许崎给边边和赵棠棠她们一人夹了一个大鸡腿。
吃过饭以后,许崎爸爸把许崎叫到房间里说了什么话,出来以后许崎脸色就怪怪的。
趁着赵棠棠她们在玩体感跳舞机的时候,许崎单独把边边带到露台边,掀开了她的左手袖子,看着那个浅浅的牙印,目瞪口呆――
“卧槽,你真的有血契!”
边边眨巴眨巴眼睛,问许崎:“什么血契?”
许崎抓起她细瘦的胳膊肘,紧张地问她:“你对我们到底了解多少?”
“你在讲什么啊,我不明白。”
“这个牙印,这不是人咬出来的吧,难怪我爸说你身上味道不对呢,你是不是认识嗯认识我们的人?”
许崎很想很想直接问边边是不是认识狼族的谁谁谁,但是她又不敢直接问,毕竟狼族的存在,于人类而言,是绝对的秘密。
所以她急不可耐又小心翼翼地试探她。
“快说说,你这个牙印哪来的。”
“我不知道啊,我不记得了。”边边费解地看着许崎:“你到底想说什么,你是不是知道这个牙印的来历,你刚刚说的血契又是指什么?”
许崎蹙眉:“不是我问你吗,怎么反倒成你问我了。”
“我不记得了。”
边边真是一点都不记得这个牙印的来历,别说她不知道,她周围朋友们甚至包括陈文军,都不知道这个印记是怎么来的。
“不记得了。”许崎喃着她的话,忽而间像是明白了什么,看向边边的眼神都变了。
“我去”
“你去什么去?”
许崎说摇着头,低声喃喃道:“给你种了一生一世的血契,又给你消除了记忆,这特么是什么虐恋情深。”
边边忽然有些生气了,甩开她的手:“许崎,你要是再给我打哑谜,我就不理你了。”
许崎见边边身上既然有血契,索性也不瞒她了:“告诉你吧,这个印记是狼留下的,但狼族不会轻易给人种血契的,除非他愿意抛弃家族,认你为主,与你终身厮守,才会给你留下这个印记。”
边边听得一愣一愣的,感觉许崎像是在讲童话故事。
“能得到狼的青睐与忠诚,陈边边,你真的是个超级幸运的女孩啊!你想要月亮他都会摘给你的!”
边边困惑地说:“为什么我都不记得了。”
“人是不会忘记自己所爱之人的,只是暂时想不起来了而已。”
许崎拍了拍边边的肩膀,坚定地说――
“相信我,就算全世界都遗忘了他,你也不会忘的。”
第49章
许崎在征求了老爸同意之后, 把家族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边边, 毕竟边边身上有血契, 对于狼族而言,这就是自家人。
“百年来,狼族与人类共生共存, 但是狼族的存在对于人类而言,是绝对的秘密。因为人类的神经很脆弱啦,他们要是知道有狼族存在, 肯定会被吓疯掉。当然啦,人类接受不了狼族,更不可能接受陆衍他们死人族的啊哈哈哈哈,他们是比我们更加不见天日的种族。”
“死、死人族?”边边背后都渗出鸡皮疙瘩了:“你说陆衍师兄, 真的不是活人啊。”
许崎嫌弃地说:“他怎么可能是活人, 老远就闻到一股子坟墓里带出来的腐臭味,恶心死了。”
边边虽然半信半疑, 但还是感觉毛骨悚然, 尤其是她平时和陆衍一起吃饭学习,有时候两个人还做实验到深夜。
太渗人了吧!
许崎继续道:“我们狼族子系遍布全世界, 族人众多,毕竟我们繁衍能力强嘛, 性yu旺盛,生生不息, 不像陆衍他们死人族,性冷淡”
边边嘴角抽抽, 她发现了,许崎虽然讨厌陆衍,但是三句话不到就会带陆衍出场。
这不是宿敌就是真爱啊。
“我们狼族经营家族企业,很团结的,比你们人类团结多了,也没那么多勾心斗角,所以每个姓氏家族都还算比较有钱啦。靠山吃山,老派的长辈们都做稀有金属矿业生意,不过最近几年不是新兴产业出现吗,年轻一点的族人也开始尝试搞新能源技术,总之呢,我们守望相助,一家有困难,另一家都不会坐视不管的。不过像我爸,因为执意要娶我的人类妈妈,家里族长不同意,所以就成孤狼了,自己出来搞事情,不过家里叔叔伯伯还是会暗地里帮我爸的。”
“那真是很好哦。”
“可不是,我们跟陆衍他们死人族可完全不一样,他们生性狡诈自私,使阴谋诡计,相互倾轧内斗,比你们人类更可怕。俗话说,团结就是力量,他们死人族这方面可比不上我们狼族,生意做得也没我们大。除了喜欢意林楸古玩以外,听说他们最近还想搞什么生物科技,笑死了,这么前沿的技术,他们一帮老骨头睡了几百年,脑子还能好使么。咳咳,当然,陆衍是个例外。”
“小崎,我发现你对陆衍师兄好像特别关注啊。”
许崎惩戒地拍了拍边边的后脑勺:“我关注他是我因为讨厌他!”
“是么?”
“肯定啊,不然我还喜欢他啊,我告诉你哦,他们死人族不生小孩,所以没有繁殖欲望,性冷淡,不喜欢做ai!”
边边:“……”
谁想知道这个啊。
许崎东拉西扯,讲他们家族的发家史,顺带diss陆衍死人族,最后,终于讲到重点了。
“种下血契,无论隔着万水千山,你的所有情绪,对方都能感知到。”她摩挲着边边手腕上的牙印:“所以你已经是名花有主的人了,不要随便答应其他男孩的告白哦,不然对方可能会被揍得很惨很惨。”
边边乖巧地点了点头,她本来就没有谈恋爱的心思。
“他为什么会离开我,还消除我的记忆?”
“这个嘛”
许崎无奈地说:“狼是很忠诚的,死都不会离开自己的爱人,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他死了。”
此言一出,边边的呼吸都骤停了几秒,然后开始大口喘息,尖锐的刺痛细细密密地满眼至全身,眼睛顷刻红了。
“他死了”
“哎哎,你别哭啊。”许崎立刻抽了纸巾给边边擦眼泪:“我是乱讲的,你别哭,我错了我错了,呸,我这臭嘴。”
边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忽然这般难受。
那人在她心里分明不过一个模糊的影子,可只要一想到他或许不在这个世界上了
她心都碎了。
“他没死,我真是开玩笑的。”许崎只好说:“狼死了,血契会消失的,你的印记没有消失,说明他还活着呀,你好好想,总有一天,你会想起他的。”
“真、真的吗?”
“当然。”
边边放了心,只要他好端端地活着,能不能想起来都没关系,只要他好好的。
许崎不敢再触碰这个话题,她看边边的反应就知道了,她在被消除记忆以前,一定经历过一段特别刻骨铭心的感情,以至于哪怕记忆消失了,但是感情却还留存着。
人是不会忘记自己的所爱,只是暂时想不起来了而已。
许崎拆开话题,对边边道:“跟你讲哦,上周老爸和几个家里叔叔喝夜啤酒的时候,我听见他们在讨论狼王的事。”
“狼王?”
“狼王是我们族里流传了百年的传说,以前我一直以为这只是个神话呢,说他不仅仅是我们的王,他是万物生灵之王,是神明啊。”
“真的假的?”
“我哪儿知道啊,我们许家算是族里的外围啦,接触不到最核心的情报,就当八卦听听咯。不过,如果狼王真的回来了,我们整个狼族的产业都是他的,哇,他绝对是世界上最有钱的人!”
“这么厉害啊?”
“当然,你都不知道狼族多有钱!加在一起想都不敢想,天命之子啊!”
“你都说他是神明了,神明会在乎这些铜臭金钱嘛?”
“神明只是比喻,比喻你懂不懂啦。”许崎敲敲边边的脑袋:“就是说他很厉害的意思。”
“噢。”
许崎一有空就逮着边边,给她讲家族里的事,她本来就是个挺八卦的女孩,偏偏这些事又不能对人类讲,边边算是自家人,所以她兴致高涨,可劲儿给她讲。
说来也奇怪,分明是这般天方夜谭的事情,可是边边居然非常平静地接受了。
如果换了赵棠棠她们,知道自己的室友不是人而是狼,恐怕会疯掉吧。
**
那天晚上,边边和许崎在实验室做实验到九点才回宿舍。
实验大楼位于学校东南区最偏僻的角落,距离学生活动区还有几百米的距离,会经过非常狭窄僻静的一条小道,小道一侧是爬满了藤蔓植物的老旧办公楼,另一侧是围墙。
以前边边不敢独自走这条路,幸好许崎陪着她。
A大校园非常大,而且树多,都是枝叶繁茂的参天老树,以前时不时也会发生一些外来人员在僻静处猥xie女同学的事件,后来学校就在这条阴森小路上安装路灯了。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今天晚上这条路上的路灯,没有亮。
边边摸出手机想要打开手电筒,许崎牵着她:“没关系,我能看见,你跟着我走就行。”
于是她安心地跟在许崎身边,走了几步,许崎忽然停了下来。
边边顺着许崎冰冷的目光望去,看到前方小路上,站着两个西装革履的男人。
边边的心猛地一提,本能地想到了之前的女生被猥xie事件,全身都紧绷了起来,防备地望着对面那两人。
而许崎的脸色,却越来越难看了。
“完了。”
边边哆哆嗦嗦地问:“怎、怎么了?”
“是死人族。”
“啊!”
“除非变身,否则我可能干不过他们。”
边边知道许崎平时力大无比,一个人能提四个水瓶,身手也还不错,打篮球的时候,男生都打不过她。
“那你变身啊。”
“变不了,我妈是人,我算半狼,从来没有变过身。”
“……”
这是假狼吧。
那两个西装革履的男人缓步朝着边边和许崎走过来。
“你要不尝试一次啊?”
许崎也是拼了,上前一步,大叫一声:“我变!”
一阵萧瑟的秋风过,她还是她。
眼看着那两个男人越来越近,边边攥着许崎的衣角:“要不还是跑吧。”
“别想了,不变身我是跑不过死人族的,你更跑不过了,他们时速能追K字头的火车,当然,我们狼族变身后时速追D字头或G字头的动车和高铁。”
“这、这个时候你能不能别炫耀了。”边边都要哭了:“他们会不会只是路过啊,咱们给他们让路可好?”
许崎咬紧牙关,迎上了这两个西装革履的男人:“让路?我们狼狼从不给死人让路。”
边边:“……”
这该死的骄傲。
“狼族和血族几百年井水不犯河水,你们有何贵干啊!”
那两个男人对许崎的发问充耳不闻,他们走到许崎面前,露出了尖锐而锋利的獠牙,一左一右朝她猛扑过来。
许崎一把将边边退出去,然后一跃而起,敏捷地跳开,攀爬着周围极有韧性的藤蔓植物,躲避这两人的追击。
许崎一边躲闪,一边回头大喊道:“陈边边,他们是来干我的,你快走!”
边边知道自己待在这里不仅帮不了许崎,还会拖累她,于是踉跄着跑开:“我我去叫人!”
她刚跑出实验楼小道,便看见对面教学楼里,陆衍和几个男同学慢悠悠走了出来,手里拿着篮球,朝操场方向走去。
“师兄!快跟我来!”边边顾不得什么,扑过去抓着陆衍就跑。
陆衍察觉到不对劲,连忙问:“怎么回事?”
“来不及解释了,许崎有危险!”
陆衍立刻朝着实验楼跑过去,速度飞快,穿行在林木间似乎毫无障碍,分分钟就把边边甩远了。
绝大部分时候,1v1单练,纤弱阴柔的血族不会是强壮的狼族的对手,然而许崎虽然是狼,不过她还有一半人类血统,对付一个成年的血族男人都够呛,别说是两个男人一起上了。
分分钟她就被两个男人擒获,按在地上,他们露出狭长的獠牙,准备咬入她的动脉。
千钧一发之际,陆衍冲过来,毫不留情一人给了一脚,那两个男人被他踢飞了出去。
他们迅速起身,本能地选择反击,却发现站在他们面前的人,是陆衍。
两个男人迅速单膝跪下,低着头,畏惧地唤了声:“先生。”
此刻的陆衍完全没有了平日里温和待人的谦谦君子模样,他表情冷沉,眼神泛着阴森的寒光――
“谁允许你们对狼动手。”
两个男人面面相觑,对视一眼,默了半晌,其中一人正要开口,另一人忽然抢白道:“先生,这串儿狗总是对您出言不逊,我们教训教训她。”
许崎立刻炸毛了:“你他妈骂谁串儿狗!”
“人狼混血,可耻。”
“哎奇怪了,你们死人族管太平洋的啊,管这么宽!可耻也耻不到你们死人族头上!”
“你平时怎么骂人的,别以为我们不知道!”
陆衍挑起下颌,眸光闪动,已经看出这两人是在撒谎,但他现在并不急于戳穿他们。
“向许小姐道歉。”他冷冷道:“再有下一次,我会活埋了你们。”
他们知道,陆衍并不是随便说说,家族里,他绝对是说到做到的狠角色。
“是,我们知道了。”
两人拉拉扯扯跟许崎道了歉,快速消失在了夜幕中。
陆衍回头,对许崎伸出了手,想拉她起来。
他的手真是漂亮得没话说,指节颀长,白皙的手背上漫着淡青色的血管脉络,她听说他弹钢琴一流,还拿过国际上的奖项。
她撇撇嘴,拍开了陆衍的手,站起身理了理凌乱的衣裳。
“听说你们死人族最讲绅士风度,看来也是言过其实了,刚刚那两个人,跟小流氓似的。”
陆衍笑了笑:“不是谁都讲礼貌,譬如我称你为学妹,你就应该叫我一声师兄,而不是一口一个死人。”
许崎反应了半晌,才发现陆衍是在拐着弯儿骂她没有礼貌,她憋红了一张小脸,想要反驳,又无从辩驳,她在学校里从来不避讳地骂陆衍,大家都知道。
算起来,这还是她第一次和陆衍讲话呢。
她忿忿地低声说:“你也可以骂回来。”
陆衍认真地解释:“我从不骂人。”
“伪、伪君子。”许崎看他一眼,撇嘴说:“你们死你们血族都是伪君子。”
陆衍笑得霁月清风:“小狼,你对我们的误解很深。”
许崎的脸“刷”的一下,红透了,他居然叫她小狼,这称呼,也太太气人了!
“你你不准你这样叫!”
“学妹也不能叫,名字也不能叫,那我叫你什么,串儿?”
许崎眼睛睁得大大的,心脏跑的时速都快超高铁了。
而陆衍依旧笑,清雅的笑容里又带着某种淡淡的邪恶感。
“你你你你轻浮!”
“要不要我送你回宿舍。”
“不必!”
许崎红着脸,擦了擦脸上擦伤的血迹,大步流星地离开:“边边,你在哪儿!”
边边气喘吁吁地跑过来:“你没事吧!”
“没事,我把他们打跑了!别怕。”
“你把他们打跑了?”边边有些怀疑地望了望对面身长玉立的陆衍:“真的吗?”
“你不相信我啊?”
“不是。”
“气死了,回宿舍啦,对了,今天发生的事不准告诉寝室其他人。”
“哦,好。”
边边乖巧地挽住她的手,和她一起离开了实验楼小径。
回到寝室,边边从医药箱里找来创可贴,贴在了许崎的侧脸上。
“怎么搞的,脸上都是伤。”赵棠棠走过来,脱下了许崎身上的外套:“衣服还有泥。”
“摔了。”许崎毫不犹豫地说:“天黑路滑,摔跤了。”
“肯定是你平时骂陆衍师兄太多,遭报应了吧。”
边边诧异地望向赵棠棠,惊叹道:“聪明啊!这都被你知道了。”
赵棠棠洋洋得意说:“那当然了。”
许崎翻了个白眼,坐回自己的书桌边,用力拉上帘子。
赵棠棠对边边吐舌头,低声说:“惹她生气啦?”
边边解释:“跟你没关系,惹她生气的另有其人。”
**
自从那日陆衍警告了那两个血族的男人之后,许崎过上了几天安稳日子,没人再敢来骚扰她。
边边不止一次问她,真的不要把这件事告诉你爸妈么,许崎说:“我爸是个暴脾气,他要是知道有血族的家伙对我做什么,兴许会跑去拆了血族他们老巢。”
她大义凛然告诉边边,狼族和血族维系了这么多年的和平不容易,怎么能因为她毁于一旦呢。
边边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如果两族的和平这么重要,血族的人又怎么会如此冲动,仅仅因为许崎骂了陆衍就对她出手呢。
不过这也不是她应该考虑的问题。
边边向许崎提议,咱们应该请陆衍师兄吃个饭,感谢他那晚的出手相助,但许崎坚决拒绝。
“我们狼狼绝不请死人吃饭,这是原则问题!”
“但是人家好歹帮了咱们呀。”
“他帮我,哼,他还说我是串儿呢。”
许崎又气闷又委屈:“我虽然是半狼,但他也太侮辱人,哦不,侮辱狼了。”
边边偷笑:“陆衍师兄应该不是那个意思,更何况,比起你骂人家死人来说,串儿好像也没什么吧。”
“陈边边,你到底站那边啊!你是不是看他帅,你你就动心了啊,别忘了你有血契,你永远是我们狼家的人!”
边边眉头拧了起来:“扯我干什么啊,再说,我可没讲陆衍帅,说他帅的人,从始至终都是你自己吧。”
“我”
许崎语滞,越发气闷,别过头去,气得像个热腾腾的烧水壶。
“行吧,不过感谢一下总没问题吧,道个谢,或者送个礼物。”
“不送不送!我们狼狼绝不给死绝不给血族送礼物。”
许崎虽然明面上拒绝,但边边不止一次看到在她上课的时候,偷摸用手机搜索:给送男生礼物,应该送什么好。
或者:男生喜欢什么样的礼物?长得帅的男生喜欢什么礼物?男生家里很有钱,应该送什么礼物?
边边:……
有天下课,陆衍走出教学楼,看到花园边的紫色绣球花OO@@地攒动着,他微笑着走过去:“小狼,找我有事?”
许崎一脸不爽从花丛里走出来,递给陆衍一个帆布小袋:“喏,送你。”
陆衍惊喜地打开口袋,赫然发现竟然是两袋新鲜血液!
惊喜变成了惊讶,他脸上的笑意也渐渐消失了。
“你”
“我们狼狼有恩必报,你收下这个,我们从此两不相欠。”
她转身就走,不过走了两步,又退回来,不爽地对他说:“我以后不会骂你了。”
“许崎。”
这是陆衍第一次如此正经地叫她的名字,他看着她,那双漂亮浅咖色眸子闪动着微光:“这是人血,哪来的?”
“你别管了。”
“你从学院偷的?”
“不是,我没有,我跟人买的!”
“跟谁买的,学院不会把这么珍贵的血液卖给你,这不合规矩。”
“我问别的师兄买的,可以了吧!”许崎有些委屈:“花了我两个月零花钱呢,你你还跟审犯人一样。”
陆衍语气稍稍和缓:“别人也没有权利把这东西卖给你,这违反规定,你找谁买的,我帮你还回去,顺便把钱要回来。”
许崎气得眼睛红了一圈,她知道血族嗜血如命,但人血对于他们而言是相当珍贵的东西,不是谁都能搞得到,所以近些年,不少血族开始吃素,喝动物的血。当然,体质也大不如喝人血的时代。
许崎好不容易给他弄到这两袋新鲜血液,他居然这样不识好人心。
“我以后再也不会送你礼物了,我我讨厌你!”她将帆布口袋推到他手里,揉着眼睛,哽咽着转身跑掉了。
陆衍微微怔了怔,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
她哭了。
一开始,他只觉得这只小狼性格刚烈,还挺有趣,逗她生气蛮有意思,但是他没想弄哭她啊。
**
边边注意到,一贯爱笑爱闹的许崎最近好像变了一个人,变得沉默,好像多了许多心事,同时也开始注重打扮自己。
以前她从来不喜欢往脸上抹东西,这点时间意亮艘欢鸦妆品摆在桌上,没事儿就看美妆视频,逛街的频次也多了起来。
对此,边边和赵棠棠都不明白是怎么回事,恋爱经验的室友苏秋阳故作深沉地说:“我们迟钝炸毛姐的青春期,终于开始了。”
原来是有喜欢的人了啊。
整个大一时光,妹子们都在挖掘许崎喜欢的人到底是谁,但是没有结果,她虽然平日里性格大大咧咧,但是感情方面的秘密,藏得很深很深,很难触碰。
大二上学期刚开学,开学典礼前夕,边边和许崎在食堂吃饭,听到身后几个女孩讨论经管院新来的交换生。
“斯坦福大学的交换生,上午来报道的时候,他坐的什么车吗!”
“迈巴赫!”
“我去!这也太太炫了!”
女孩捂着胸口,激动地说:“不止有钱,而且长相也已经无法用‘帅’字来形容,‘帅’字配不上他的美颜盛世,能看到这种颜值的男孩子,真的此生无憾啊。”
“太夸张了吧!是美国人吗?”
“不是不是,标准的亚洲人长相呐!据说他会十六国语言,二十岁,已经念到斯坦福的硕士了。”
“他是哪家公子啊,开迈巴赫,至少国内应该是首富级别的人物吧。”
“他叫顾怀璧,以前没听过这个名字呢。”
边边忽然顿住脚步,望了她们一眼。
赵棠棠问:“你怎么了?”
边边微微蹙眉,心头莫名划开一道涟漪
“没什么,走吧。”
第50章
经管院新来的交换生引爆了整个A大校园, 成为了开学季最热门的话题。
当然, 并非所有女孩都对这位充满传奇性色彩的交换生充满兴趣, 譬如陈边边,又譬如许崎。
边边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学霸。
而许崎, 一个心有所属的雌性猛兽,对其他任何雄性生物都失去了兴趣。
所以当赵棠棠兴奋地赶回寝室,说今天下午在经管院阶梯教室有一场分享交流会, 从斯坦福大学过来的交换生顾怀璧也会参加。
寝室三个人,都没给出令她满意的反应。
许崎拉上帘子继续看她的美妆视频,苏秋阳和她微信里的十个男朋友在线聊骚,而边边坐在床上, 抱着她厚厚的医学书啃。
“你们就一点都不想去看看吗。”
边边:“没兴趣哦。”
苏秋阳:“等我先在十个男朋友里选一个踹掉, 再考虑他。”
许崎:“有什么看的啊,我们学校帅哥还不够多啊, 他能有陆衍帅吗?”
赵棠棠:“……”
可能还是比陆衍要帅一个维度吧。
赵棠棠好说歹说, 终于把人美心善的边边拉到了经管院,陪她一块儿去听交换生交流讲座。
边边戴上了口罩和鸭舌帽, 陪赵棠棠来到阶梯教室。
阶梯教室已经人满为患,女孩们好不容易挤进去, 已经没有了位置,她们终于在最后排靠墙的角落站定了。
教室后排里三层外三层挤了不少女孩子, 都是过来看顾怀璧的。
交流会已经开始,前排的讲台前坐了七八个交换生, 都是来自不同国家的名牌大学。
边边踮起脚,终于望见了坐在正中间的少年。
漆黑的短发干净利落,穿着白衬衫,领口的扣子随意地开了几颗,露出颈部一片白皙的皮肤,隐约可见那双漂亮的锁骨。
所有的交换生都神情严肃地准备着自己的交流稿,唯有他,懒懒散散地靠在椅子上,正闭眼打瞌睡,瘦削冷白手臂随意地搁在课桌上。
看到他的那一刻,不知为何,边边的心跳仿佛是停顿了两秒,一股欣喜雀跃的情绪漫上心头。
全身的血液都像是回流到了大脑,于是她的脸蛋开始迅速充血。
边边望了望周围的女孩,她们的脸上无一不是红扑扑的。
这大约是看见帅哥的正常反应。
顾怀璧是真的惊艳,就算是闭着眼睛打瞌睡的模样,都美得像是一件艺术品。
几个交换生纷纷讲了自己的学习经验和对本专业的看法,轮到顾怀璧发言。
全场女生期待地望着他。
身旁金发的劳伦斯戳了戳他的手腕,他缓缓睁开了那双深榛色眼眸,不满地扫了劳伦斯一眼:“干什么。”
“轮到您发言了。”
顾怀璧懒懒散散接过话筒,正要开口随便说点什么,就在这时,他鼻翼微动,忽然嗅到了什么,抬头朝着边边所在的方向望去,瞳孔微微收缩
边边全然没注意到顾怀璧的目光,她正低头给许崎发短信问今晚吃什么。
“雪儿,顾怀璧好像在看你!”前排有女生对瑞雪儿说:“他真的在看你。”
瑞雪儿是经管院的系花,在边边未入学之前,A大当之无愧的校花也是她,不过后来边边一进校门,校花的名头就被她夺走了,为此瑞雪儿还挺心有不甘。
不过她也不得不承认,陈边边真的比她好看太多太多。
瑞雪儿羞怯怯地望了顾怀璧一眼,发现顾怀璧好像真的是在往她所在的方向望,她脸颊立刻烧红了。
“快别乱讲呢。”
“咱们这儿除了你,他还能看谁啊。”
瑞雪儿回头望了一圈,边边立刻压低了鸭舌帽檐。瑞雪儿已经超级看不惯她了,她可不想在她面前刷存在感。
有句老话叫“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边边真的不想得罪任何人,偏偏她这张脸,生来就会让全天下的女人嫉妒。
顾怀璧朝她们所在的方向,怔怔地望了几乎有一分钟之久,以至于整个阶梯教室的同学都纷纷回头,想看顾怀璧究竟在望谁。
瑞雪儿的脸蛋都红透了,兴奋又窃喜,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不住地扒拉着自己侧边的头发。
边边也以为他在看瑞雪儿,还带了些看热闹的兴趣,想着可能会见证一场一见钟情的告白。
果然,顾怀璧已经站起身,大步流星地朝着教室后排她们所在的方向走过来。
瑞雪儿激动得不知所措,就在她站起身迎向顾怀璧的时候,顾怀璧却径直错开了她。
瑞雪儿的脸由红转白只用了一秒钟。
顾怀璧走到边边面前,停下了脚步,边边完全懵逼,还在望瑞雪儿。
面前的少年认真地望着她,倏尔,嘴角绽开一抹浅淡的笑意,仿佛山间融化的白雪。
他笑起来的模样,太暖了!
边边见他笑,也礼貌地对他笑了一下。
而下一秒,少年竟直接揽过了她的腰,扯下她的口罩,低头吻住她。
“想死你了。”
他一边低声说,一边用力咬她的唇。
边边猛地睁大眼睛,看着少年近在咫尺的英俊五官,心脏都要爆了。
他在干什么!他到底在干什么!
不只是边边,整个阶梯教室的每一个同学都目瞪口呆地望着面前这一幕,尤其是那些真心诚意来听交流会的直男们,此刻心已经碎成了玻璃渣。
这个流氓交流生,一来就把全校男生心目中的女神给亲了。
边边思维迅速回聚,一脚踩在顾怀璧的脚上。
少年闷哼一声,显然吃痛不已。
边边推开顾怀璧,脸颊绯红,愤愤地望着他:“流氓!”
这个不知道哪里来的流氓,居然把她的初吻都夺走了,是可忍孰不可忍。
气愤的边边拉着已经呆成木头人的赵棠棠,快速离开现场。
劳伦斯见居然她伤了顾怀璧,眼底浮现盛怒,正要追她,顾怀璧扬手挡住了他。
倏尔,他摸了摸自己酥麻的脸,居然笑了。
周围人看着高冷男神嘴角浮现的笑意,完完全全就是一副痴汉舔狗的模样,女孩们心都碎了。
**
第一次见面,陈边边被顾怀璧强吻的新闻,又立刻登上了校园论坛头条,无数直男痛心疾首,大喊女神被玷污;而女孩们却并不这样觉得,肯定是陈边边这“小婊砸”先对男神放电。
最后两方各执一词,在网上吵了起来。
自己的好朋友被轻薄了,许崎当然义愤填膺,打听到顾怀璧在图书馆的会议室和几个朋友讨论事情,当天晚上,她拉着边边气势汹汹地冲到了图书馆会议室,一脚将会议室的大门踹烂了。
“顾流氓,滚出来给我朋友道歉!”
这只小母狼发起火儿来,边边压根拖不住她。
然而,就在她踹开大门的那一刻,小母狼安静了,不止安静了,她直接跌坐在地,吓得瑟瑟发抖。
边边连忙扶起她:“小崎,怎么了?”
“我我爷爷。”许崎望着长桌最后排的那位老者,都快哭了。
会议室里,顾怀璧坐在长桌尽头,而两面,分别坐着十来个西装革履年龄不一的男人,其中还有不少两鬓斑白的老者。
这他妈一屋子狼,而且还都是辈分比许崎大很多的狼,许崎被吓得腿都软了。
老者见自家孙女竟然这般放肆,也被吓了一跳,连忙起身对顾怀璧说:“爷,息怒,小女没有教养,求爷不要和她一般见识。”
顾怀璧扬了扬手,示意无妨。
许崎睁大了眼睛,不敢相信爷爷居然管这个年纪相当的少年叫“爷”。
魔幻了。
老者猛拍桌板,回身怒斥许崎道:“还不快跪下认错!”
许崎虽然在学校家里一贯放肆,但在爷爷面前,她温顺得就跟小奶猫似的。
族里讲究长幼有序,且爷爷一贯不喜欢她,所以她也从来不敢忤逆。
爷爷叫她跪,肯定有理由。
许崎腿软,跟着就跪下来,边边硬拉着不让她跪:“这都什么年代了,他又不是太子皇帝,凭什么跪他啊!就算长辈,也没有叫人说跪就跪的,总要讲道理吧!”
边边说完,还恶狠狠地瞪了顾怀璧一眼。
顾怀璧面无表情地环顾了周围人一眼,顺着她的话道:“这都什么年代了,还搞封建这一套,以后都不跪了。”
几个男人诧异地望向顾怀璧,不明所以,怎么这小丫头一句话,几百年的规矩说变就变了。
只有劳伦斯嘴角抽了抽,盘算着将来族里可能多半还是王妃说了算。
顾怀璧和族中的长老们在开会,许崎被爷爷训斥了一通,拉着边边哭丧着脸退出了会议室,同时还将踢坏的大门重新搬回来,嵌在门框里,虽然歪歪斜斜透着风,但好歹还是能挡上一挡。
许崎拉着边边一路狂奔,跑到距离图书馆几百米开外的操场上,这才气喘吁吁地回头对她说:“没想到我今天,居然能见到这么多族里的元老级人物,妈呀,死而无憾了。”
边边见她刚刚来垂头丧气,这会儿又开始兴奋起来,心说这小母狼的情绪起伏还真是难以预测啊。
“国内有名望的家族元老都过来了,包括我爷爷在内,还有那个严嘉树,他可是族里管事的人,全世界各大家族元老都听他的话,我在爷爷书房见过他的照片,今天居然也能见到他本人。这种级别的人物还能让那个顾怀璧坐上座,还叫他爷”
许崎忽然猛抽一口气,一惊一乍的调子把边边都吓了一跳。
“靠!强吻你的那个顾怀璧,他不会就是我们的王吧!”
边边眨眨眼睛,没什么表情,这些事,左右和她没多大关系。
只有许崎一个人在那儿自嗨:“嗷嗷,他们真的找到王了,我有王了,嗷嗷,我们狼狼再也不会被欺负了!”
边边见她真的开心得恨不得躺在草丛里滚两圈,她弱弱地问:“那个你不是说帮我出头,叫他道歉么。”
许崎突然卡壳,眉头皱了起来:“嗯~~~~~~”
她“嗯”了半天,没有“嗯”出个所以然来,边边看她刚刚怂成那副模样,多半是没下文了。
“算了。”
边边没有为难自己的好友,用手背揉了揉嘴,舔着唇下那块破皮的伤口:“我就当被狗啃了。”
许崎叹了一声:“王还真是过分,怎么能做这种事嘛,我帮你道德谴责他。”
“不、不必了。”
……
后来边边给顾千珏视频聊天的时候,说到了这件事。
顾千珏义愤填膺,说这家伙胆子也太大了,叫他等着,下次她回国,肯定帮她好好教训他。
边边试探性地问顾千珏:“你还有兄长么?”
“有啊,我有一个哥哥,现在在澳大利亚做生意,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那人也姓顾”
边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把顾千珏和他牵扯到一起,但心里就是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怪怪的。
顾千珏说道:“我哥一直在澳大利亚,很少回国的。”
“那你还有别的兄长吗?”
“没有了,我就只有这一个哥哥,叫顾怀柔。”
“那个人叫顾怀璧,怀璧其罪的怀璧,跟你大哥的名字有点像噢。”
“巧合吧。”顾千珏说:“我就只有一个大哥啦,这还能有假。”
“也是。”
边边挂了电话,一个人走到阳台边,趴在窗外边,抬头望着悬于夜空的一轮圆月。
今夜的月光,格外冷清。
寝室正对面是一片绿化林,远处树丛OO@@地攒动着,边边注意力被吸引过去。倏尔,树林恢复了宁静,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她重新望向月亮,莫名又想到了白日里强吻她的那个少年,心里涩涩的。
**
中午,边边和许崎走出实验大楼,迎面便望见顾怀璧清瘦的身影。
他穿着一件深色的长袖卫衣,黑裤子勾勒出他长得逆天的腿,懒懒撒撒地倚在柱子边,单手揣兜里,斜望着花台边盛开的一朵绣球。
许崎老远就嗅到他身上散发的强大雄性信息素的味道,整个人变得敏感又躁动。
边边本来还想说指望能在许崎身边避一避,没想到许崎反倒跟个小兔子似的,畏畏缩缩躲在边边身后,怂得没眼看了。
边边只好给自己带上口罩,又从书包里抽出鸭舌帽戴上,希望能蒙混过关,别让他看到。
然而她都还没走近,顾怀璧便已经朝她走了过来,榛色的眸子眼神变得深长而柔和。
边边立刻防备地往后退了两步,又使劲儿拉了拉许崎,将她拉到前面当“挡箭牌”。
许崎根本不敢看顾怀璧的眼睛,哆哆嗦嗦问:“那个请、请问你您想干什么?”
边边觉得许崎这也太客气了吧,还“请问”,还“您”连敬语都用上了。
她只好自己亲身上阵,瞪着顾怀璧,故作凶狠地说:“流氓,你走开!不然我、我叫老师了!”
顾怀璧见小丫头这奶凶奶凶的模样,喜欢极了,又朝她走近了些,低哄道:“别怕,我不做什么,跟你道个歉,那天我不该咬你。”
他加重了“咬”字,嘴角绽开笑意,露出清清浅浅的酒窝,好看极了。
边边都感觉自己心都快融化了,他真是好看啊!笑起来有种春暖花开的感觉。
虽然他嘴上说道歉,但是看他这态度,完全没有道歉的诚意,反倒玩味地舔了舔薄唇。
边边有些恼了:“那你快让开,好狗不挡道!”
许崎连忙扯了扯边边的衣袖:“你别别骂他!这太放肆了。”
边边压低声音对许崎说:“你到底帮谁呀。”
顾怀璧转向许崎,说道:“你先退下,我有话跟她说。”
“是。”
许崎听话地转身要走,边边死死攥住许崎的手:“怎么这样啊。”
许崎用力将边边的手扯开,低声说:“亲爱的,我不能不听他的话,这是命令,那啥我不走远了,我就在边上,不会有危险的,放心,啊。”
边边哭丧着脸,都快哭了,这家伙也太不靠谱了吧。
许崎走了两步,又硬着头皮退回来,战战兢兢对顾怀璧说:“您不要欺负我朋友哦,不然,就就算您是王,我也不会坐视不管的!”
顾怀璧狭长的桃花眼睨了边边一眼,柔声说:“放心,我舍不得欺负她。”
疼她还来不及。
40-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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