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崔脆脆睁开眼睛时, 发现自己睡在一间陌生的房间中, 她刚起身正要看看这是哪,便见到黄米躺在沙发中呼呼大睡,旁边耳耳蹲在茶几上舔爪子。
是了,昨天晚上她来参加黄米生日宴会,这里应该是游轮上的房间,不知道黄米昨天晚上玩到了几点, 连床都不睡就趴在沙发上。崔脆脆弯腰摸了摸耳耳,转身喊了喊黄米, 要她去床上睡。
黄米迷迷糊糊跟着她的声音, 哐的一声躺在了床上。
这是一间大套房, 崔脆脆大概打量了一眼, 便找到了洗漱间。
刚洗漱完出来,黄米已经彻底醒了过来, 坐在床边盯着出来的崔脆脆。
“你还记不记得昨天你干了什么?”黄米黑着脸问。
崔脆脆一顿, 眼睛又恢复了以往干净空散:“昨天?不是和你一起过生日?”
黄米:“呵呵……你仔细想想。”
昨天晚上把人扶进来后, 黄米打算让崔脆脆在房间里好好休息,谁料到她拉住自己不让走,讲了一晚上人生哲理, 还是用英语说的!
一旦黄米有离开的迹象,崔脆脆就开始剖析黄米这些年在她心中的形象。
“我笨?还喜欢当冤大头?”黄米一想起昨天晚上崔脆脆的话,就气得要死, 她昨天都给气睡着了!
崔脆脆捧了杯水坐在沙发上一小口一小口啜着, 间或抬起无辜的眼睛问:“你在说什么?”
岂有此理!
黄米和她说不通, 从床上起来,朝客厅走过来,狠狠摸了一把耳耳的脑袋,趁它还没抓过来,立刻收回了手。
“你是不是根本沾不得酒?”黄米抹了一把脸,“不能喝酒还要喝酒,昨天晚上差点没被你烦死。”
“我沾不了酒?”崔脆脆没明白黄米什么意思。
“你昨天发了一晚上酒疯。”黄米忽然想到一件事,“你之前在高思工作的时候没喝过酒?”
金融这行不可能不沾酒,无论男女,个个强势的要命,而且同水平中女性比男性还要厉害。
崔脆脆想了想:“喝过,刚进去的时候和领导一起出去陪客户,那时候喝了一次,第二天领导也没说我喝醉了。”
黄米眯起了眼睛,不敢信:“一年半你就喝过那一次?”
还真是这样,崔脆脆点头:“领导说女孩子酒量不好就别喝算了,一般让我开车。”
哪家领导会这么好说话,还酒量不好就不喝,黄米虽然没进这行,也知道金融业内人士的好酒量都是练出来的。怕是高思领导也见识过醉酒后崔脆脆的威力,才不让她喝酒。
昨天晚上且不说崔脆脆像和尚念经一样不停叭叭叭,黄米差点没被她给看崩溃,那一双澄澈干净的眼睛黑亮黑亮看着你,仿佛所有的心事都被她看了个一干二净。
“你以后别沾酒,真的。”黄米苦口婆心劝道,“就算不为你自己,也得为我们着想。”
崔脆脆将将喝完半杯水解渴,脑子里还没转过来,她到现在都没有觉得自己喝醉了酒,没有头疼也记得她走进了船舱,碰见了那个说认识叶医生的人,再然后……她就和黄米一起进房睡觉了?
“……好像是有些事记不清了。”崔脆脆顿了顿,想起那次和领导一起喝完酒,第二天领导看着自己脸色确实有些复杂,不过她一直以为是自己任务完成的好,那是一种肯定的眼神。
“算了,你以后记着别喝就行。”黄米去洗了把脸出来,“我送你回去。”
路上黄米还在说崔脆脆。
“昨天晚上我本来要叫你一起去找人的。”黄米朝后视镜看了一眼,“就上次在商场停车场溅了你一身泥水的绿发男,我昨天在游轮上好像看到他了。”
“这么久了你还记得?”崔脆脆都快忘记了这件事,诸如此类的倒霉小事她经历过太多,要每一个都记住的话,根本记不过来。
黄米打了半圈方向盘转到另一条道上:“上次我让人去查了牌照,对不上人,估计是借给了谁。”
本来想打电话问车主,毕竟都是一个圈子的人,问几个朋友就要来了联系方式,不过后来工作一忙就给忘记了,还是昨天看见那头绿发才重新想了起来。
“昨天刚好见到就想了起来。”黄米叹气,“我怎么觉得给你的那道符完全不起作用。”
大四的时候,黄米去西城玩,正好路过一个有名的寺庙,特地给崔脆脆请了一道符,希望能给她去去霉气,就是崔脆脆微信头像上的那张符,现在看来似乎没什么用。
崔脆脆虽然总是倒霉,但对这种东西其实不太信,只不过拒绝不了黄米的心意。
“还好,我觉得有点用。”为了不让黄米纠结,崔脆脆强行扯关系,“上次去S大,本来有一堆饭菜箱子要倒在我身上,后来被叶医生拉开了。”
黄米注意力偏了:“你去S大干什么?”
崔脆脆低头揉了揉耳耳才开口:“吴老师说聚聚,应该是赵学长请他帮忙找我。”
黄米好歹和崔脆脆一起上课上了四年,第一反应就是:“赵远志?”
赵远志也是他们这个圈子里内,不过隔了五岁,两家生意也完全不沾边,黄米和他不熟。
“嗯。”崔脆脆不想说太多。
提起赵远志,黄米第一反应不是崔脆脆和他搭上关系,而是:“你前面说谁拉开了你?”
崔脆脆抬头不解看向黄米:“叶医生,你应该不认识。”
黄米脸上突然闪过兴奋:“你说的叶医生是不是叶空青?”
见崔脆脆点头,她猛得一拍方向盘:“我怎么会不知道他!”
大学里想混日子学生可以过的十分舒适,黄米作为舒适区的大学生,除了和朋友到处玩,当然少不了的谈论校园男神。其实大学那么多专业,还有不同的校区,什么级草、系草太多了。
但S大总有两个人能在每一年新生入学时血洗一遍论坛,再重封男神之位。
一位是宫寒水,一位是叶空青,两个都是医学院的14级学生,导致每年开学都是医学院的学生高光时刻。
黄米早见过宫寒水,对他的颜就算吃也免疫了,没什么新奇感。但叶空青不一样,她只见到照片,和仅存了几个视频,都能窥见天神的俊美。通过以前的帖子可以知道赵远志和叶空青玩的好,两人除去上课的时间,基本都在一起。
论坛流传:只要有叶空青的地方,赵远志一定就在附近。
甚至曾经一度有人怀疑他们两个人的关系。
所以黄米才有了上面这一问。
“小米,冷静点开车。”崔脆脆不懂她激动什么。
黄米冷静不下来:“脆脆,你什么时候认识了叶空青?他是不是帅出天际?!我当时舔他的脸舔了大半个月,都没出去。”
崔脆脆听见黄米的话,第一时间脑海中浮现的不是叶医生的脸,而是他的手。
——手指骨节分明,冷白修长,五指上浅浅浮了青色的经络,凸显出主人的所蕴含的力量,而指腹温热。
“……叶医生人很好。”崔脆脆说不出来叶医生有多好看,反正她觉得他是个好医生,只要不大晚上在马路上拿着刀。
……
省中心医院。
“叶医生今天不是轮休?”神外同事见到叶空青先是一愣,后反应过来,“陈教授叫你来的。”
叶空青点头:“刚好今天没事。”说完朝陈冰办公室走去,他今天轮休,本来没有手术,估计导师应该从其他医生那边匀了过来。
见叶空青走远,旁边看着电脑的护士回过头和医生八卦:“陈教授压得也太紧了,都没有了正常休息时间。”
他们外科经常一台手术站几个小时,长的十几个小时都有,有时候凌晨三四点就要到医院上班,能得到一天完整休息时间是特别珍贵的事。
医生摇头:“好几年了,从叶医生一进医院开始就是这样,我记得有一年最狠,整整八个月陈教授都没让叶医生休息过,也只有年轻人熬得住,要我早就撂担子不干了。”
医生也是人,每一天高强度工作,弦绷得太紧,如果不松一松迟早会断。
护士恍然大悟:“是大前年的事吧?听说叶医生就是那时候开始正式成为主治医生,能单独上手术台。”
医生靠在护士柜台上,随便写了几段病程记录,头也不抬道:“对,就是那一年,叶医生从此之后是这个。”
医生放下笔,竖起一根大拇指。
叶空青敲门进了办公室,陈冰正在看病历,听见声音,敲了敲桌子:“坐。”
等了大概十多分钟,陈冰才终于看完了自己手头里的病历,抬头道:“待会去347看一个病人,我刚刚接手的,他托人找我做手术。”
叶空青没有出声,等着陈冰继续说话。
“你知道规定,我现在年纪大了,不能上台,而且那个病人情况复杂。”陈冰点了点桌子上的一本病人资料,“我把他拦给了你。”
“什么时候做手术?”叶空青没废话,直截了当问道。
“急什么?”陈冰示意叶空青拿起病人资料,“先看看再说,这样我和你一起去347。”
叶空青手里拿着病人资料还没看,先和陈冰去了347。
347在三楼套间,每天费用不菲。
叶空青进去后,先打量病床上的男人,国字脸,眼中精光闪闪,年龄大概在五十岁,罕见的没有这个年龄段的啤酒肚,看手臂上的肌肉周向,应该是个常年健身的人。
在叶空青打量的同时,病床上的男人也在看他:“叶医生有什么要问的,可以亲自问我本人。”
第22章
叶空青微微抬眼:“我不查户口。”
347的病人爽朗笑出了声:“叶医生这么严肃?”
“三叉神经上的一个肿瘤?”叶空青低头翻开病历快速扫了一眼, 问站在旁边的导师, “神经梢瘤?”
陈冰点了点头:“还不确定是恶性还是良性。”
叶空青握着病历的食指动了动:“需要做个活组织切片。”
347的病人靠在病床上:“陈教授说我需要做手术,你们不确定情况就要动刀吗?”
“是。”叶空青目光落在床头柜的手表和平板上,瞥开眼道,“只有动手术后才能确认。”
“大概要多久恢复,我只请了一周的假。”347病人并没有表现出对手术的惧怕,相反只担心术后恢复占用的时间。
叶空青望向347的病人, 淡淡道:“何先生,如果是正常的神经梢瘤, 大概四到五周就能出院, 但我并不能确定开颅后真正的情况, 一切要等手术时才能确认。”
“听叶医生的。”何莫禹笑着看向陈冰, “陈教授的学生比陈教授还要严肃。”
……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病房,叶空青落在陈冰后面, 陈冰忽然回头:“不问为什么?”
神经梢瘤手术不难, 神外哪个医生都能拉过来做。
叶空青面色依旧如常:“他既然有能力请到老师帮忙, 就没有为什么。”
陈冰对叶空青的态度感到满意,给他解释一番:“何先生在我们医院来检查脸部,说脸一直疼痛, 后面医生建议他做个核磁共振,怀疑三叉神经出了问题。医生把他的病历送到我们神外后,何先生就找到我这里来了, 手术不难, 你帮他做完手术, 以后也算认识。”
叶空青不置可否,神外的确可以接触到很多人物,但作为外科医生除了上手术台以及术后查看病人情况,他向来不会和病人有过多的接触。
“何先生在一家公司快升到中国区的总经理位置,那公司你随便在网上查都能查得出来很多消息,叫高思。”陈冰这次完全是想给自己学生拉关系,做医生的也不能太死板,能结识这么一个人物,对自己有好处。
叶空青微扬眉尾,最近这个名字出现频率似乎有些过高。
陈冰以为叶空青知道这家公司的规模,了解自己的苦心,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听老师话,老师不会亏待你。”
……
手术室那边准备好后,叶空青便穿好无菌服,准备进手术室。
何莫禹虽然对手术不在意,但他希望有最好医生来动手,所以才找上陈冰。叶空青的年龄摆在那,他表面看着听医生的话,实际上还是不太相信叶空青,因此这次手术的一助是陈冰,有他坐阵,何莫禹才总算放下心被推入手术室。
叶空青按照惯例将病人头颅打开,在显微镜下观察脑组织,眉宇逐渐紧锁:“大面积脑白质病变,不是神经梢瘤。”
陈冰站在旁边一起观看:“看着也不像是胶质瘤或者脑膜瘤,会不会是肉芽肿瘤?”
叶空青盯着病人脑中弥漫性的脑白质病变看了许久,将里面一个组织夹了出来,才点头:“有可能。”
陈冰接过组织切片,递给旁边的护士:“送去病理科。”
“也有可能因为年纪大了”陈冰看着脑组织道,“没有肺结核的迹象。”
叶空青放下手上的镊子,看向自己的导师:“老师,病人有没有做RPR检测?”
他话音刚落,整个手术室有一瞬间陷入了沉默当中。
“你……是怀疑?”陈冰深深吸了一口气摇头,“没有。”
叶空青也没有太过惊讶,重新换了一把手术刀。
……
何莫禹醒过来时已经回到了病房,感觉还不错,没有太过于疼痛,他慢慢坐了起来,觉得陈冰的学生水平应该还行。
正想着,那位叶医生便推门而入,手上拿着一个病历本。
“恭喜,不是恶性肿瘤,我们已经将其切除干净了。”叶空青说着上前观察病人的头部状态,没有渗出过多的血迹,便低头在病历报告上写了几段话。
何莫禹在商界摸爬打滚这么多年,眼看就要站在金字塔尖,他偏了偏头看向站在对面的叶医生:“我怎么觉得……叶医生还有其他话没讲出来。”
叶空青写完最后一个字才抬头:“我们在做切片检查时又给何先生做了RPR检测,发现你患有无症状梅毒,已经末期。”
何莫禹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像是听见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你说什么?”
叶空青合上病历本,淡淡道:“RPR检测也叫快速血清反应素试验,何先生脑子有大片脑白质病变,再根据检测结果可确诊为三期梅毒。”
见叶空青眼神中带着不容置疑,何莫禹使劲搓了一把脸,依然还是难以相信,喃喃道:“我结婚十几年,一直没背叛过我老婆。”
叶空青诧异挑了挑眉,他在手术室率先反应过来要做RPR测试,不过是想起对方的职业。拜赵远志的普及,他知道金融界的人有多爱在外面彩旗飘飘,在某方面而言算是高危人群。
“从你脑白质病变的程度来看,并不是在结婚期间感染上的。”叶空青看着病床上的男人,五十岁还能有这种状态,确实人生赢家。
何莫禹脸色白了白,结婚前?那时候他正值壮年,三十多岁人一边顶着压力不择手段往上游争,一边四处留情,用此排解压力。
“那我现在是不是有传染性?”何莫禹一直以来运筹帷幄的表情瞬间崩塌,像是想起什么急忙问道。
叶空青摇头:“没有传染性。”
何莫禹重重松了一口气,半晌才重新问道:“那我是不是要重新做手术。”
对病人该说的还是要说,叶空青道:“不必要,我已经帮你把病变的肿块切除,以后不用再手术,但智力会受损。”
何莫禹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智力受损?你的意思是以后我会变傻?”
叶空青依然摇头:“何先生的病情已经得到了遏制,以后没有其他问题一般不会出事,但由于你已经是梅毒末期,这么多年对脑部的损伤不是我们所能估计的,或许最近何先生能察觉到自己记忆力有所下降。”
该说的都说完了,叶空青也没有在病房内多停留,直接便出去。
至于导师说的那些话,被叶空青选择性忽略。他来医院学习的是医术,救治的是病人,其他一概不在自己的考虑范围内。
……
事情的发展超出了何莫禹的预料,他很快就能上升到高思中国区的总负责人,谁知道他在医院的事比对手捅到上面去了,说自己智力会一直退化,到时候极有可能给高思带来巨大的损失。
要知道高思内部的竞争激烈,一个头脑不清醒的人绝对不可能呆在里面。
术后第三天,何莫禹接到了上面给他发的邮件,很简单的话语,却让一个五十岁的在高位多年的男人红了眼眶。
他被辞退了。
高思比所有人想象的更狠,没有任何退步的举措,不单不再考虑何莫禹为总负责人,还将他的所有职务给卸了,理由很简单——高思不养废物。
“我为高思工作了几十年!”何莫禹猛地将平板摔在地上,嘶哑着声音喊道。
妻子刚从外地赶回来,拉住他的手也不知道怎么安慰。
何莫禹喘了许久,才慢慢安静下来,这会气得头一直跳动的疼,只能被妻子扶着躺下休息。
就这么颓废了三天,何莫禹终于只能接受现实,躺在病床上发呆。到了他这个年纪财富早就积累够了,他更看重的是自己所取得的成就和名声。谁能料到十几年前做的荒唐事,导致现在他被炒鱿鱼。
“我手机呢?”何莫禹哑着声音,问自己妻子。
手机昨天晚上也被何莫禹摔坏了,妻子还没有来得及买新的,只好问他:“你要手机干什么?先用我手机?”
这几天何莫禹一下子苍老了许多,原先身上还带着年轻人的拼劲早就消散,他借着自己妻子的手坐了起来,下意识道:“我让助理买了新的。”
房间里一下子安静下来,何莫禹也反应过来,嗤笑一声:“忘记了,我已经没有了助理。”
妻子对丈夫的遭遇感到心疼,但又无可奈何,只能在后面默默支持:“我现在帮你去买个新的。”
何莫禹摇头:“不急。先借你手机我用一用。”
妻子不是金融这个行业的,两人工作领域从来没有重合过,除去父母亲戚,两人手机里都有的联系人只有一个。
接过妻子的手机,何莫禹翻到了要找的人,直接拨了过去。
“喂。”清清脆脆的女声中带着简单的疑问。
何莫禹握着妻子的手,笑了一声:“半年不见,连师父都不喊了?”
“……”崔脆脆愣了愣,停下继续敲键盘的手,拿起桌子上还连着耳机的手机,一看屏幕,果然是师父,“我……刚刚没看来电提示。”
“你师父也被高思辞退了。”何莫禹原本心中还觉得不平,说出来的这一刻却觉得也不过如此。
崔脆脆握着手机半天没发应过来,等她反应过来,人已经猛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师父,你是不是在开玩笑?”
她师父在这行的地位可以这么说,只要提起高思,外人第一个想起的就是何莫禹,他就是高思的活招牌。高思把他辞退,不就等于自断其臂?
何莫禹听见崔脆脆还愿意叫他师父,心里稍微得了一丝安慰,叹息道:“当初我没能留下你来,就该想到自己在公司的地位不行了。”
第23章
眼看着要登上顶峰, 却因为一次手术,被人从最高处扯下, 任谁心中都不会好受。
何莫禹呆在医院像是已经看开了样子, 甚至让妻子重新去工作,不需要留下来照看他,实际每天晚上都睡不着。
叶空青早上过来按例查房时,见到何莫禹下意识皱了皱眉, 脑部损伤不是手术带来的,而是多年的梅毒导致脑部病变, 这位病人不听医嘱好好休息,反而挂上了两个黑眼圈。
“你很幸运, 情况发现的早, 对寿命不会有太大影响。”叶空青警告道,“若不能按照医生要求恢复,到后面对你的身体才是不可逆的伤害。”
何莫禹闻言笑出了声:“叶医生, 我都五十岁了,还怕什么死不死的, 脑子不好使才可怕。要是我变傻了, 宁愿去死。”
叶空青没有回复他这一句,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想法, 他只要保证对方在住院期间不出任何问题。
“按时睡觉, 我会让护士过来提醒, 这是你们套间应该有的福利。”叶空青丢了一句便离开病房。
很久没有受到冷脸的何莫禹愣了半晌才缓过来, 这叶医生和他的老师似乎不太一样。
何莫禹住院第四天, 妻子被他打发回去了,上午崔脆脆拎着水果过来看他。
“师父,你……”崔脆脆放下水果篮,进来看着苍老了不少的何莫禹内心复杂。
高思的何莫禹被劝退岗位,这件事在整个业内引起了巨大的震动,崔脆脆即便已经不在这行内,只要稍微进入业内的网站论坛翻一翻都能知道个一清二楚。谁也没有料到最后何莫禹竟然以这种方式退场,尤其以最难堪的方式离开。
感染梅毒,导致脑子智力受损,即使正常人说出去都会难堪,何况是在以高智商高情商著称的金融行业,能在里面搅得风起云涌的,哪个不是头脑顶尖的人物。
“到这边来坐。”何莫禹白天又是一副看开的模样,指了指病床旁边的椅子,“难为你还愿意来看我。”
“师父,你身体有没有事?”崔脆脆一上来就直截了当问道,对他被劝退的事提都不提。
何莫禹也不是一天两天知道崔脆脆的个性,当初他把人从S大给挖过来,又亲自带她,没少被崔脆脆的直言直语给哽住。
“身体没事,手术已经做完了。”何莫禹对上崔脆脆比对自己妻子要轻松,在妻子面前他还要压制自己情绪,不让她担心。现在在崔脆脆面前脸上颓气顿生,但人看着也生动了不少,“你师父渴了,帮我削个苹果。”
崔脆脆依言从水果篮里削苹果。
“你师父我这两年想过好几次未来退休后的日子,想着等坐到那个位子后就退休,和你师娘一起去四处旅旅游,或者开个小书店。”何莫禹接过削好皮的苹果,拿在手里也不吃,“怎么也没想到最后下场是这样。”
“嗯,现在刚好可以去旅游,去开书店。”崔脆脆从水果篮中挑出一个个头大的橘子,低头道。
这个时候不安慰他,反而顺着他的话说下去,要不是崔脆脆是自己一手挖来的,何莫禹都怀疑她是对手给他安插的钉子,专门给他找不痛快。
“师父,再不吃,苹果要黑了。”崔脆脆对何莫禹的眼神视而不见,专心剥手里的橘子。
好不容易积累起来的怨气一下子给泄了,何莫禹摇着头,拿起苹果咔嚓咔嚓吃了起来。
等何莫禹吃完了一个苹果和橘子后,崔脆脆才道:“师父要想待在这行,换个公司也完全可以。”
‘何莫禹’这三个字的分量有多重,这行人没人不知道。原先何莫禹没有弱点,在这行几十年,不说只手通天,但他要做什么,谁能拦得住?
只是高思竞争太厉害,优秀的人才源源不断进来,底下一片中高层等着上面的人掉下来,好上位。何莫禹自己最初带出来的徒弟吴德,才华头脑无一不是顶尖,结果对方看上了何莫禹屁股下的位子,借着对何莫禹的了解,十年钻营,一点点挖空何莫禹的资源。
“不了。”何莫禹是要面子的,不然也不会内部只发了一封透露让他换个岗位的邮件,他直接辞了职。“我再出去,别人要笑我了。”
本来人都五十岁了,在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自然要圆滑,不计手段,这点气还是能够受的。但那天何莫禹只觉得自己几十年兢兢业业的工作,将高思在国内的地位一步一步带到现在,高思高层竟然连犹豫都没有,手术才几天就发邮件过来。
“等我出院了,就去开个小书店,以后过着清闲的日子,就当提前养老。”何莫禹对着崔脆脆笑了笑,不断试图开解自己。
崔脆脆目光落在何莫禹的脸上,嗯了一声,她师父只差一步就能登上最高位,结果突然跌入泥底,这么要强的人……说不难受一定是假的。
“我觉得师父你没有变傻。”崔脆脆忽然道。
何莫禹皱眉:“我怎么就傻了?你这是什么话?”
崔脆脆摸了摸耳朵,有些心虚:“投行论坛上说你傻了,所以高思只能让你离开。”
“胡说!”何莫禹气得拍床,“我只是脑损伤,对记忆力有所影响,但手术之前就已经造成了,到了我这个年纪谁还不会记忆力变差?”
何莫禹气得大喘气好一会,崔脆脆起身给她师父摸背,好让他冷静下来。
“吴德好手段。”何莫禹咬牙切齿道,不但能逼自己走,还要给高思留个好名声。
“这些不都是师父您教给我的吗?”一个梳着大背头,穿着高定西装,脚踩锃亮手工皮鞋的男人站在门口带着笑意道。
崔脆脆见到来人不由皱了眉,显然也不喜他。
“我们小师妹怎么总见到我就是这副模样,师兄我……也不欠你的。”男人慢慢走进起来,带着高高在上的目光。
“吴德,这是我的病房,出去。”何莫禹冷冷道。
被叫吴德的男人带着攻击一笑:“啊,差点忘记这是师父您的病房了,真不好意思。”他特意在‘病’字加重了音。
“吴德,我也不欠你的。”何莫禹面无表情,而放在病床的手已经紧握了起来,“我担不起你一声师父。”
“师父怎么不欠我的?”吴德歪头冷笑,“师父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挡住我上升的位子,要不是你,我至于花这么多年才走到现在的高度?”
崔脆脆对这位初代师兄一直看不上,奇怪看了他一眼:“你自己能力不行,为什么要怪在师父身上。”
闻言,吴德转头冲崔脆脆嗤笑一声:“我从来没有想过师父有一天会收你这样的人,半点心机不会,在高思待了一年半,别人稍微一诬陷,就能被高思封杀,师妹你是我这么多年见过最单蠢的人。”
“吴德,我们的事别牵扯其他人。”何莫禹听不得吴德将崔脆脆扯进来。
男人摸了摸自己手上的机械手表,凉凉道:“师父,以前我一直不知道你看中了师妹什么,现在结合你的病来看,原来你对她是有这种心思,所以当初才要一力保她?”
这是什么荒唐话?!
何莫禹被吴德的荒唐无耻所震惊,一时间之间气得头疼,捂着伤口处大喘气。
“师父。”崔脆脆连忙要按铃,被何莫禹拦住了。
“我没事。”
吴德挑了挑眉:“还真是‘师徒情深’。”
崔脆脆直起身,伸手捏了捏自己的耳尖,放下手面向吴德:“师兄,师父没当上总负责人,你也当不上的。要蹦跶炫耀得当上负责人才有资格,不然我会以为你是为了吸引师父的目光,一天天地干出这种事,师兄还没长大,没断奶?”
高思的确还没有下达总负责人的命令书,但在高思除了他还有谁能上去?无论是能力还是资历,何莫禹一走,最好的选择就是吴德自己。
何莫禹自从崔脆脆捏了自己耳尖起,就靠在病床上不再说话,那是崔脆脆发起攻击的标志性动作,能进高思并且待上一年半的绝没有单纯的人。
崔脆脆不动心计,完全因为她有能力光明正大解决。
“我不当,难不成师妹你当?”吴德好笑地望着崔脆脆,他讨厌何莫禹的自以为是,高高在上,而这位‘师妹’更是深得何莫禹真传,眼里从来没有他。
如果说讨厌何莫禹是日积月累的嫉妒和不甘,那对崔脆脆,吴德从第一眼开始就极其厌恶。
“你还不够资格。”崔脆脆一字一句道,“师兄,你还不够资格坐上总负责人的位子。”
原本快要将春风满面挂在脸上的吴德唇边的弧度渐渐落了下去。
他虚了。
崔脆脆这个只在高思干过一年半的人,当年离开的背后有好几只推手,吴德就是其中一个。她太过耀眼,没有老江湖的老辣油滑,但根本就是算无遗策。
给出一组数据,普通人看到的是一条线,像吴德和何莫禹能看出这条线拓展成的平面,而崔脆脆眼中却变成了一个三维立体模型。这也是为什么高思内部那么多人希望崔脆脆离开的原因,甚至谁都给她抹上一笔,狠狠踩在脚底,恨不得她永远起不来。
如果给她时间成长,再加上何莫禹当时的姿态,未来高思会落在谁手上不言而喻。
“你什么意思?”吴德心中莫名涌起不安,他和高思高层接触过,那边分明一直很看好他。
第24章
吴德站在病房里, 只觉得崔脆脆面目可憎,却又想试探出她知道什么。
崔脆脆见到何莫禹的眼神, 重新坐了下来, 刚才攻击的气势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师兄且等等看。”
到底是千万年的狐狸,吴德心底再虚,也只慌张了一会,很快就收敛住自己的情绪, 嗤笑一声:“虚张声势。”
他这次来的目的不是崔脆脆,而是何莫禹, 吴德就想让他这位‘好师父’过的不舒坦,言语中全是对何莫禹的挤兑。
偏偏这行说话笑里藏刀, 多言外之意, 吴德每句话似乎都在关心何莫禹的病情,实际上每个字都在往何莫禹肺管子上戳。
“脆脆,你出去给我买瓶水。”何莫禹扭头对旁边要开口说话的崔脆脆道。
看了一眼旁边的饮水机和水杯, 崔脆脆还是站起身出去买水,离开前还见到吴德对自己冷笑。
省中心医院很大, 崔脆脆绕了好几圈才终于找到一个饮料自动贩卖机, 弯腰拿起一瓶矿泉水, 慢慢往回走。
刚走到347病房门口, 崔脆脆便听见里面有道压低声线的男声在训斥着什么。
“……什么人都要放进来?”
崔脆脆一走进去便发现说话人是认识的叶医生, 他应该是查房, 穿着白色长大褂, 修长的脖子上挂着一块牌子, 神色冷淡对着旁边的护士说着话,但一旁的吴德脸色也不好看。
许是察觉到有人进来,叶空青眼神冷漠看了过来,在见到崔脆脆时有些微愣,转瞬间像是想起什么,又去看了一眼靠在病床上闭眼捂着胸口的何莫禹。
“师父?”崔脆脆朝叶空青点了点头,穿过几人走到何莫禹床边,将水放在床头柜上。
“我没事。”何莫禹睁开眼睛:“护士,麻烦帮我把人请出去。”
叶空青还有其他查房的任务在身,没有在这里待太久,临走前多看了一眼坐在病床旁的崔脆脆。
两人在这两个月间似乎见了好几次面,不过S市最好的医院就在这里,碰上也不算什么稀奇。
崔脆脆不知道何莫禹和吴德谈了什么,只知道在人走后,她师父的心情肉眼可见的差了下去。
“之前为什么说吴德当不上总负责人的位子?”何莫禹看向崔脆脆,他被高思高层排除出去,剩下的那些人,只有吴德能打,资历也足够强,最好金融学院的博士出身,正值壮年,才四十一岁。
就连何莫禹都下意识认为接下来一周后的人选必定是吴德。
对上自己的恩师,崔脆脆也没有隐瞒的意愿,低头抚平裤子上的褶皱:“吴德三个月前成功收购了盛隆。”
“对。”何莫禹点头,这让高思那边总公司对吴德起了兴趣。
“他在第一线能发挥更大的作用,至于掌控大方向的人……”崔脆脆随便列举了几个人的名字,全是高思分部有名的人物,“另外,高思总部的‘太子爷’今年在公司实习满了两年。”
高思是一家家族公司,太子巴伦·普拉亚势必要继承这份产业。实习期一过,拿底下分公司练手是一贯的传统。崔脆脆更倾向于高思高层会留着吴德冲锋陷阵,再拿出一个人和‘太子爷’一起空降。
“这是中·国。”何莫禹第一反应是不相信,高思在各个国家都有公司,但他们这边绝对是属于水平偏上的那种,尤其这些年中·国发展迅速,很多海外公司都想过来分一块蛋糕,只不过被高思全部挡了回去。
拿国内高思练手?何莫禹绝对不信。
“你有什么根据?”何莫禹比知道自己被拿到即将到手的总负责人时,脸色还要难看。
如果真的是这样,他替整个公司的人感到悲哀,他们这么多年兢兢业业为了什么?为的就是保住高思这个牌子,结果上面把他们看成可有可无,随时可以抛弃的棋子?
崔脆脆没有再说话,而是把自己之前手机里存下来的一些照片递给何莫禹。
照片信息不多,应该是从官网上拍下来的,无非是高思海外其他几家公司的职位微调,就在官网的小角落里。像高思这种超级大公司,职位调动太正常了,就是国内高思每个月都有人事调动。但何莫禹先听了崔脆脆的猜测,再来看这些调动,背后不禁陡然一凉。
“还有一个不算证据的证据。”崔脆脆探过身往下翻了翻,找到一张照片。
这张照不是特别清楚,像是谁在宴会上随手拍下的。
“……这是盖伦?”何莫禹在那张照片中找了很久,才在最右下角找到了高思的‘太子爷。’
“嗯。”崔脆脆点头,“你再看他旁边。”
何莫禹闻言看去,照片不是特别清楚,但仍然可以分辨出盖伦旁边站着一个亚裔模样的中年男人。
“这是?”何莫禹抬头望着崔脆脆,显然不知道这个亚裔男人是谁。
崔脆脆抿了抿唇才道:“M国那边最顶尖的中文老师,很多名流要学中文时会请他过去。”
何莫禹握着手机,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盖伦总不会突然因为兴趣开始学习中文,要学早学了,还用等到现在?再加上那些职位的调动,何莫禹甚至都不能欺骗自己崔脆脆猜错了。
崔脆脆这根本不是猜,分明拿出了确凿的证据,只不过到现在为止谁都没有发现而已。
“你……”何莫禹脑子快炸成了一片,他既想替国内高思的人控诉,又自豪于崔脆脆的敏锐,恐怕总部还不知道国内已经有人看穿了他们的计划。
“师父,现在退下来挺好的。”崔脆脆认真想安慰何莫禹道,“国内高思迟早要倒,只不过是时间问题。”
高思挡住国内太多公司的发展前景,一个海外公司霸占了国内市场几十年,现在整个国内公司想要有起色,必须先让高思退出中·国。现在何莫禹的退场,再加上总部打算拿这边公司练手,无一不在加速大厦倒塌的速度。
“嗯,脆脆你先回去,今天也耽误太多时间了。”何莫禹像是忽然想通了,“师父我现在还算是在最高峰退下的,比其他人好太多。”
崔脆脆仔细看了看何莫禹的脸色,觉得他真的不生气了,才起身离开。
只是她到底低估了高思在何莫禹心中的地位,何莫禹在高思奉献了一辈子,早已经和高思融为一体,分不开了。
在崔脆脆离开的四个小时后,何莫禹被送入抢救室。
病人刚开颅做完手术不久,又突发性脑溢血,叶空青匆匆赶来时,何莫禹已经检查完头部,被推进手术室,等待手术。
“联系家人。”叶空青站在外面对跟过来的护士道。
“没有。”护士为难道。
何莫禹填的联系人号码是他自己,没有留下其他人的号码,他妻子本就从出差的地方赶过来,被何莫禹重新打发走了,并没有人联系得到她。
叶空青一顿,认为或许导师知道,便拿出手机给陈冰打电话过去,没人接。
病人无意识签字,必须要家人或亲属来签字,而且这次手术风险比上次大太多,现在颅内情况复杂,通知家属也让他们有个心理准备。
叶空青想起了今天在病房内碰见的崔脆脆,她或许知道。
“崔脆脆?”叶空青打的语音通话,一接通便问道。
崔脆脆正在家中浏览高思官网页面,接到叶空青的电话有些吃惊,但还是应道:“嗯,是我。”
“病人何莫禹,你能不能联系到他家人?”叶空青也不废话,直接了当道,“病人现在在手术室,需要有人过来签字。”
崔脆脆看着电脑屏幕,脑子有一瞬间空白,她无意识站起来:“我师父他出了什么事?”明明手术已经完成,他都已经开始恢复。
“突发脑溢血。”叶空青对着手机那头的人道,“能不能联系家属过来签字?”
崔脆脆已经在下楼了,站在电梯里道:“师娘出差去了,今天晚上可能赶不过来,我能不能过去签字?”
“需要征得家属的同意。”叶空青听见了手机里传来的车喇叭声,“你将病人家属的号码发给我。”
“好。”
崔脆脆招手上了一辆出租车,坐在车上先给叶空青发了号码过去,再给师娘打了电话过去,先说明情况。
“我现在订机票回去。”何莫禹的妻子万万没想到他还会进手术室,整个人都懵了,“脆脆,他不能等到我回去签字,你帮师娘签。”
“好。”崔脆脆眼睛有些红,她并不觉得这事和她没关系,本来师父都好好的。
崔脆脆一下车便朝手术室那边奔去,最后在手术室前见到了叶空青。
他站在那边在和另外一个麻醉医生说话,应该在讨论病人手术的问题,见到跑过来的崔脆脆后,便将手里的签字表递给她。
“护士确认好家属同意你签字。”叶空青从胸前口袋拿出一只笔递给崔脆脆。
病人家属签好字或者委托人签好了字后,叶空青才能做手术,他拿过签字表,准备去换手术服。
“叶医生。”崔脆脆喊住了他,见叶空青回头,她问道:“我师父会没事吗?”
叶空青定定看了崔脆脆一眼:“不出意外不会有事。”只不过手术中的意外太多。
崔脆脆脸色发白,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前后一天都没有过去,她就不应该来看她师父。像她这种倒霉的人,沾到她的人也容易倒霉。
叶空青拉上口罩,只余一双漆黑如墨的眼睛:“我会尽最大的努力不让病人出事。”
第25章
崔脆脆又一次站在手术室外, 脸色苍白。
等待的时间是漫长的,尤其当里面躺着的人是自己恩师。崔脆脆对何莫禹的感情很深, 因为是他引领自己进了这一行, 并让她对这一行真正产生兴趣。
大二崔脆脆被选上去学长学姐公司拉赞助,他们去了一家学长开的公司。当时人去了不少,能说会道的学生更多,崔脆脆排不上用场, 出来站在门外角落里玩手机。
崔脆脆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活得没有目标,浑浑噩噩, 手机是她摆脱现实的一种手段。
里面没谈多久,学长就被下属喊了出来, 是何莫禹过来谈收购的事。对创办了几年的小公司而言, 能被高思收购是一件荣事,学长估计太激动,何莫禹抛出去的几个问题都没答出来。
彼时的何莫禹意气风发, 最是鼎盛时期,修剪得当的眉宇一皱:“你们S大出来的学生也不过如此。”
这话, 崔脆脆不爱听。
她蹲在角落里抬起头道:“他答不上来为什么怪我们学校学生?”
两方都没注意到外面角落还蹲在个人, 听到声音, 学长眼睛扫过来, 看到崔脆脆脸更黑了, 哪有人这么说话的?
何莫禹挑眉看向崔脆脆, 指着对面的学长道:“你的意思是你们比他强?”
崔脆脆站了起来:“一个人的问题不能怪到学校身上。”
何莫禹当即也不管什么收购, 本来今天不过是用来调节心情的, 站在原地和崔脆脆对问起来。
一个觉得自己基本掌握了大学该学的东西,不自傲但自信,结果被问的裤衩子都掉干净了;另一个今天闲着来收购小公司,却临时碰见个有意思的人,双方心思各异。
崔脆脆最后被问到哑口无言,沉默下来反思:是不是S大的学生真不行。
不是她自己狂,她代表了绝大多数S大学生的水平。
学长最开始脸色还不好看,到最后神情复杂看着崔脆脆,又扭头对何莫禹道:“学长,这大二的学妹太年轻。”
……学长?
崔脆脆有点没反应过来自己听到的,愣愣看着何莫禹。
“忘记说了,我也是S大的。”何莫禹冲崔脆脆笑得张狂,“才大二,学得还可以。不过你既然提前掌握了这么多知识,不顺便了解一下国内的几家大公司和代表人物?连我是谁都不知道,该好好反省了。”
“……”崔脆脆当时很羞愧,她不知道对方是谁,但现在看来绝对是业内领军人物,她有点班门弄斧的感觉。
这些何莫禹不在乎,他要了崔脆脆的联系方式,后面有空就和她联系,慢慢将崔脆脆带上这条路上。后面更是在毕业之际,直接对崔脆脆发出邀请——去高思。
……
叶空青从手术室出来,拉下口罩:“病……你师父已经暂时脱离了危险。”
崔脆脆重重松了一口气,抬手揉了揉发涩的眼睛:“谢谢。”
就在手术中的这两三个小时间,她在脑海中模拟了无数场景,每一种最后都以叶空青走出来对她说很抱歉,他尽力了的场景结束。
“先不用谢我。”叶空青神情严肃,“需要等他醒过来之后,才能知道这次突发脑溢血对他造成的伤害。”
手术只是拯救回何莫禹的性命,并不能弥补之前所受到的伤害。
崔脆脆愣在原地片刻后,才道:“人……没事就好。”
叶空青望着她微红的眼尾,稍稍移开了目光:“最糟糕的情况是瘫痪,但抢救及时,如果肢体不能动弹也只是暂时的。”
“还是要谢谢叶医生。”崔脆脆认真道。
“脆脆,莫禹呢?”一个头发有些凌乱的中年女人从走廊跑过来,神情激动。
崔脆脆转头看去,是师母。
“师母。”崔脆脆上前扶住她,“师父手术已经做完了,医生说脱离危险了。”
见到两人扶在一起说话,叶空青也不再停留,他还有其他的事要忙。
何莫禹是第二天上午十一点才醒过来的,他一醒崔脆脆就发现了。
“师父,你有哪不舒服吗?”崔脆脆站起来靠近问道,“师母回来了,她刚刚出去吃了饭。”
昨天晚上崔脆脆被师母赶回去休息,刚刚来换了班。
何莫禹盯着病房内的天花板看了许久,才道:“让你们担心了。”
不过短短一天时间不到,何莫禹似乎又老了好几岁,所有的精神气全消失,连最开始的愤懑也不见了。
“莫禹,你醒了?”师母手里端着打包的饭菜过来,一进门听见声音,差点把手里的饭菜给打翻,还是崔脆脆过去接住才没掉在地上。
何莫禹没想过让妻子和崔脆脆这么胆心,只是有些事脑子控制不住去深想。
他微微扭过头,吃力道:“抱歉。”
“和我说什么抱歉,你应该对脆脆说,大晚上的吓我就算了,她一个人在手术室外等你做手术,你看你这个师父当的。”妻子握着何莫禹的手,有些生气道,“工作没了就没了,你以前挣的钱够我们花一辈子,你还想要何莫禹名声多高?”
崔脆脆站在旁边,想起叶医生昨天的话,便按了铃:“师父,你让医生再给你检查一下。”
护士最先过来,先给何莫禹检查一些最基本的功能,换了吊瓶,叶空青便到了。
叶空青翻了翻何莫禹的眼皮,用笔照了照,再把被子全掀开,抬起他的四肢。
“有没有感觉?”叶空青一直在观察何莫禹的脸色,动手捏了捏他的右腿。
何莫禹感觉自己双臂和左腿都被抬起来了,只有右腿没动,再听见叶空青的问话,察觉到不对,挣扎着要坐起来看。
“别乱动。”叶空青一把按住人,扭头对跟在后面的实习医生道,“病人右下肢麻木。”
“叶医生,麻木什么意思?”何莫禹紧握着拳头问道。
叶空青只是医生,不负责安慰人,该说的还是要说:“突发脑溢血造成右下肢偏瘫,由于病人不算高龄,早做康复训练,即可恢复八·九成。”
脑溢血某种意义上就等于中风,大部分病人即使救了回来,很多也会有失语流诞、瘫痪的症状,何莫禹底子强,年纪不算高龄,加上抢救及时,这才只是右下肢偏瘫。
一时间病房中只有叶空青让实习医生记下的声音,何莫禹躺在床上紧紧闭着双眼,妻子握着他的双手不放开。
检查结束后,叶空青也没了理由呆在病房内,他还有几个病房需要查看,临走前对何莫禹的妻子道:“病人家属应当尽快陪着病人进行康健,现在情况不算严重。”
在叶空青眼中,只要不死,不是彻底瘫痪就还有希望。
“我只是脸上轻微疼而已……”何莫禹闭着眼睛喃喃道,“就被检查出脑子里有肿瘤,再到现在残废……我做错了什么?”
何莫禹是何等骄傲的人,他有着最顶尖的头脑,在国内最繁华的金融中心运筹帷幄,谁见到他不投来羡慕崇敬的眼神。
但现在——
他瘫痪了。
崔脆脆站在旁边自责,她认为何莫禹后面的突发情况和自己有关,正因为她说的那些话才会导致师父情绪激动,而造成突发脑溢血。
她倒霉便算了,还要连累周围亲近的人倒霉。
“什么叫瘫痪了,你没听见刚才那个医生说你只要尽快及时康健就能好的。”妻子握着何莫禹的手道。“待会下午我就给你联系复健中心,等你头上的伤好了一点,咱们就过去复健。”
何莫禹偏过头不说话,他一时之间还接受不了这个打击。
短短不到一周的时间,经历了两次手术,一次手术掉了总负责人的位子,一次手术变成了残废,谁也接受不了。
“脆脆,你先回去。”师母扭头让她走,“我先陪你师父冷静一下。”
崔脆脆抿唇:“好,晚上我再过来。”
刚一走出医院门,崔脆脆便接到黄米打来的电话,她在电话那头很兴奋:“脆脆,我终于知道那头绿毛男是谁了,过几天有个宴会,他肯定过去,我要他好看。”
崔脆脆‘嗯’了一声。
“……脆脆,你怎么了?”黄米敏锐听出不对,“不是又在哪倒霉了吧?”
黄米没有太紧张,毕竟脆脆倒霉是倒霉了点,可以说是她这辈子见过最倒霉的人,但好在一般不会危及生命。
“我没事,我师父出了点事。”崔脆脆从心底里泛起了一股不愿意和黄米再来往的想法,她不想连累任何人。
“师父?那位吊炸天的何莫禹?”黄米蹲在单位厕所里,忽然想起来前几天父母在饭桌上谈论的人,“他被卸任了是吧。”
“嗯。”
黄米轻轻眯了眯眼睛:“脆脆,我怎么觉得你语气不对呢。”
崔脆脆站在车流如织的大马路上,因为前一个月才刚刚修理好道路,这边很宽敞明亮,行人来往神色匆匆。
“师父本来快好了,但是因为我多话,又进了手术室。”崔脆脆每说一个字都觉得自己心口又沉重一分。
黄米打断她后面的话:“脆脆,你师父是你师父,别扯上我啊。我警告你,千万别学那些小说里什么离开你就是对你好的桥段,不然我追你到天涯海角。”
“你倒霉是你倒霉,你师父倒霉是他心理素质不行,别扯在一起。不过……”黄米话锋一转,露出了好奇的本质,“你师父被你什么话给气得进了手术室,说出来让我听听。何莫禹都能被你气进手术室,脆脆,你不得了啊!”
“……我挂了。”崔脆脆黑着脸挂掉电话,但心中压力却莫名得了一丝减轻。
晚上八点,崔脆脆到了何莫禹病房前,还未推门进去,便见到她师父在师母的搀扶下,一点点走着路。
何莫禹右下肢完全用不上力,走了一段路后,两人没注意直接跌倒。何莫禹坐在地上愣了许久,突然将玻璃茶几上的东西全挥下地,花瓶还有其他东西噼里啪啦碎完了。
师母从来被何莫禹捧在手心,没见过这种状况的他,一时间被吓住,站在旁边掉眼泪。
崔脆脆立刻推门进去,扶起何莫禹。
“我已经是残废了。”何莫禹发泄完后,咬牙道,“我何莫禹是个残废!”
崔脆脆将人扶上床:“师父,叶医生说只要你积极复健就能好,何莫禹从来不会放弃。”
“那是高思的何莫禹。”何莫禹冷笑一声,“离了高思,何莫禹什么也不是。”
崔脆脆垂下眼,盯着床单上那一点洗不掉的黑色污渍道:“师父说反了。”
“离了何莫禹,高思才什么也不是。”
第26章
关上病房的门, 崔脆脆从三楼慢慢走到楼道门口,背靠着墙有些站不稳。
不过几天, 她亲眼看着何莫禹身上消失的一些东西, 当时随口丢出来的话只想刹刹吴德的威风,未曾料到她师父将高思看得这么重。
也是……师父在高思工作奋斗了一辈子,见证并带领高思的兴盛,任谁也接受不了自己亲手带出来的公司, 在总部眼中只不过是一家可以随时抛弃的公司。
崔脆脆闭上眼睛,仰头靠着墙壁, 白皙修长的脖颈显得那么脆弱。
叶空青在二楼拿了个文件,刚一走出三楼楼道口便见到这场景, 原本匆匆而过的脚步顿了顿。先是有好友日复一日的耳旁念叨, 再后来几次见面,崔脆脆处境都不太好,任谁都会印象深刻。
大概是察觉有人在自己面前停住了脚步, 崔脆脆睁开眼睛看向来人,神色清淡的叶医生正站在自己对面。
“叶医生。”崔脆脆有些局促, 刚才不经意透露出的脆弱被她迅速收敛起来。
叶空青手握着文件, 身上不再是绿色的手术服, 而是一袭白大褂, 更衬得他身材修长。
“你师父情况不严重, 只要坚持复健, 恢复不是问题。”叶空青顿了顿, 还是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 “他心理素质不太好。”
一开始叶空青见到病床上的何莫禹,典型的成功人士,即便是知道自己要做手术,依然从容不迫,言语间带着上位者的味道。谁料到后面手术都做完了,还闹出脑溢血来。
“……”崔脆脆皱了皱眉,“师父只是付出了太多心血。”
崔脆脆没有否认叶空青那句‘心理素质不行’,如果上网去查看何莫禹的资料,便会知道这位国内金融界的大鳄人生可以说从一出生便金光闪闪,除去职业生涯中遇到吴德站反队,其余时间一直都顺风顺水。
甚至连吴德公开和何莫禹断了师徒情分,何莫禹依然是高高在上的何莫禹,谈笑间接过吴德所有的攻击。
这样的人一连串事情夹杂在一起,自然会比普通人反应更为剧烈。
“师父会好起来的。”崔脆脆带着笃定道。
叶空青见崔脆脆身上带着罕见的攻击性,诧异扬了扬眉尾,他还以为对方是个没脾气的人:“所以你在难过什么?”或许是这几天手术太过密集,导致他对其他事情多了些情绪。
崔脆脆没有察觉到两人如今说话已经少了陌生感,一直对黄米说不出口的话,对着叶空青说了出来,她小声道:“和我走得近的人都容易倒霉。”
就是黄米也被她连累过好几次。
这话说得太过玄学,叶空青一时间有些怔忪,片刻后他竟然轻轻笑出了声,低沉带着磁性的男声在空荡的楼道口处明显有着愉悦。
除去第一次见面叶医生扫过来的冷漠眼神,后面几次见面崔脆脆并没感受到他的冷漠,但也从来没有想过能见到他如此……俊美清隽的脸上带着明显的笑意,甚至连眉宇间都有着愉悦。
叶空青难得外露情绪,不过几秒的功夫便平静下来,他手掌虚握放在唇边挡了挡,放下手便又是那个冷静持重的叶医生。
“所以你头像上的黄符是用来辟邪的?”叶空青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笑出声,只是联想到对面的人去寺庙中求符祛霉运的场景,莫名……有意思。
“……嗯。”崔脆脆被笑得有些难为情,微微垂下头,露出细白的颈子。
叶空青忽然上前一步,伸手碰了碰崔脆脆的手。
两人都是一惊。
崔脆脆吃惊于叶医生的动作,还以为自己手上有什么东西,而叶空青纯粹吃惊于自己将刚才脑子一闪而过的想法做了出来。
叶空青难得有这么失控的时候,他压下心中的情绪,将话说完:“和我走的近的人都幸运,分你一半。”
这话一半真一半假,其他人的幸运怎么会与他有关,即便有他也不信,但叶空青确实一直都是世人眼中运道好的那个人。
崔脆脆有些不自在看向其他地方:“谢谢你。”
两人站在楼道口一时间沉默无语,直到叶空青被迎面来的护士长叫走。
……
复健不是一件轻松的事,何莫禹又向来要强,脑部的缝合伤口甚至还没完全好,就在病房中试图走动。
何莫禹的情绪很不稳定,有时候很精神乐观,但三番五次站不稳后,总有崩溃的时候,他这么骄傲的一个人,如今连路都走不稳,情绪不好再正常不过。
崔脆脆的工作时间自由,她便经常来医院看望何莫禹,在高思空降一位太子爷和一位新中国区负责人第二天吴德曾来347病房,被何莫禹妻子打发走了。
一周前趾高气扬的男人,如今比起刚手术恢复的何莫禹脸色竟好看不到哪里去。
崔脆脆带着自己煲的汤走进347时,何莫禹正坐在病床上,看着电视新闻。
高思突降中国区负责人这件事引起不少轰动,铺天盖地的新闻,这件事惹起国内很多人不满,明明是中国区负责人为什么不是中国人。
电视上是总部官方发言人的采访,对方并不在乎中国市场上的反应,对抗议毫不表示,冲镜头笑了笑:“公司是我们的,任命谁当这个负责人也是我们自己的事。”
很嚣张的话,但从逻辑上并没有任何问题。
崔脆脆看着何莫禹握着遥控器的手背上青筋暴出,有一种错觉——下一秒她师父就会把遥控器砸在电视屏幕上。
好在何莫禹一直到播放下一条新闻时,都没有将遥控器扔出去,只是闭上眼睛喘一口气。
“就这样吧。”何莫禹睁开眼道,“我也老了,以后没我的事了。”
崔脆脆坐在旁边认真道:“师父不老。”
何莫禹难得露出这些天的真心笑容:“五十岁,该退休了。幸好有你这么个徒弟,以后给师父挣回脸面。”
说起这个,崔脆脆又沉默下来。
“怎么,还不想出来?”何莫禹冷哼了一声,“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当初怎么想的,不出来别人就不记得何莫禹带出来的徒弟被高思封杀了?”
崔脆脆当初负责私银这块,正好碰见个客户是某豪门的情妇,后面事情爆发,非但情妇被收拾了,崔脆脆也被上面给点名批评,那豪门的正室家族势力也不小,压着给崔脆脆上眼药。何莫禹力保下崔脆脆,以他的势力自然能做到。
崔脆脆调查过该客户的资料,只不过被人算计了,资料掺了假。
自从崔脆脆的霉运一个接着一个,最后扯进了一件贪污案子中,没有证据证明她贪污,但也没有证据证明她没贪污。
何莫禹没能保住她。
因为崔脆脆自己把资料弄丢了。
“我名声不好。”崔脆脆低头看着地板,“背上贪污的名声,谁愿意找我?”
出来只会连累其他人。
何莫禹皱眉,这点倒是真的,在这一行只要有贪污的名声就仿佛被钉在了耻辱柱上,任何一个正经从业公司都不愿意和这样的人扯上关系。
当初崔脆脆明明手里头有证据,偏偏关键时刻把U盘给掉了,里面全是备份数据。
“算了,再等等。”何莫禹心里发愁,当时出事后他已经利用自己的势力,尽量将这个消息压到最小,再等一段时间,等人遗忘的差不多之后,再有人去查也只能查到只言片语。
原本想着等个一年,自己当上中国区负责人,便将崔脆脆带出来,没想到现在自己也变成笑话,她出来身上恐怕又背着一个污点。
等到能够出院的那一天,何莫禹第一件事就是要去高思收拾自己的东西,崔脆脆也在旁边,她主动要求陪着过去。
“行,你也一起去。”经过这么一段时间的调整,何莫禹总算恢复了一些当初的神采。
高思公司还在那个金融中心最显眼的建筑里,一走进大门,何莫禹便受到各种目光。
没有像以前走专用电梯,何莫禹带着崔脆脆走进了普通员工上下楼的电梯。
“好多年没有坐过这个电梯。”何莫禹四处打量,“和我坐的也没什么太大的区别。”
崔脆脆一心扶着何莫禹,她问道:“师父,要不要找人来搬行李。”
和普通员工不同,何莫禹在37层楼有一大间办公室,他在里面办公了几十年。
“没必要弄那么大的阵仗,两个箱子就够了。”何莫禹洒脱一笑,“其他全扔了。”
两人来到37层,办公室里已经有人在。
是吴德还有刚空降过来的总负责人。
“师父,你好了?”吴德已经恢复了原本的模样,似乎重新振作起来。
何莫禹挑眉:“我以为你应该离开了高思,看样子是我高看你了。”
吴德脸扭曲了一秒,立刻道:“师父,过来收拾东西?要不要我帮忙,刚好我要搬进来。”
崔脆脆扶着何莫禹,不着痕迹在他背上拍了拍,害怕何莫禹情绪过于激动。
“不必,我怕弄脏了我的东西。”何莫禹昂首走到办公桌前,将桌面上的照片收了起来,再坐在沙发上,比站着的两人人更有主人气势。
“脆脆,你帮我把第二个抽屉和右边柜子里的东西装起来。”何莫禹杵着拐杖,看也不看两人。
崔脆脆应了一声,拿起收纳箱将里面的东西一一装进去,都是些名贵手表和袖口,估计是她师父平时放在这备用的。
见崔脆脆收拾好了,何莫禹也站了起来:“其他东西我不要了,如果贵公司没有人清理,或许我可以帮忙请人来清理。”
“这点钱我们还是出得起。”一道口音不太标准的年轻男声在门外响起。
第27章
年轻男人一身笔挺高定西装, 面容英俊深邃,一双天蓝色眼睛, 十足的异国长相。
高思的太子爷——盖伦·普拉亚。
“那就麻烦了。”何莫禹立刻接过话道, 他并没有和办公室里这几个人纠缠的心思,既然决定离开,自然不会多说其他的事。
只是盖伦显然并不打算就这么让他们走,或者说让崔脆脆离开。
“好久不见, 脆脆。”
大概是盖伦学习中文的时间不长,语音语调中总有些怪异, 但这一声‘脆脆’却字正腔圆。
何莫禹微微眯了眯眼睛,看向旁边搀扶着自己的崔脆脆, 听巴伦的语气, 似乎两人认识,但自己可从来没有听脆脆说过。
崔脆脆礼貌性的朝对方点头,并不惊讶对方会记住自己。
当初学校选拔崔脆脆去参加一场国际比赛, 她第一,盖伦第二, 崔脆脆之前能得到那张照片, 也是因为那时候关注了巴伦的社交账号。
“我听说你之前也在高思工作过?”盖伦眼神中带着一股说不出的意味, “或许你可以考虑重新回来, 这个权力我还是有的。”
崔脆脆淡淡看向对面的年轻男人, 或许职场历练就是要磨练人, 两年未见, 对方无论的气质还是打扮都完全变成了真正的金融人士, 再看不出当初因为失去第一的头衔,便会满目浮躁,看着她的眼神都带着杀气。
“谢谢,不用。”崔脆脆直接拒绝,搀扶着何莫禹一起走出去。
其实如果对方不是高思的太子爷,或许崔脆脆早将人给忘记了,毕竟她在大学时期参加的比赛数不胜数,如果每一个第二名都要记在心中,是不可能记得过来的。
盖伦眉骨动了动,最后还是带着绅士风范弯腰退开,请他们出去。
一进电梯门,何莫禹便扭头问:“你和盖伦认识?”他去过总部多次,都没见过这位太子爷,而且感觉两人似乎还有渊源。
崔脆脆点头也没摇头,只是道:“以前比赛见过一面。”
何莫禹撇了撇嘴:“刚才他那话说的可不止是见过一面的感觉。”
崔脆脆想了想道:“大概是因为他觉得我抢了他的第一?”
语气无辜到让何莫禹侧目,他盯着电梯上的显示屏:“脆脆,有时候我觉得你挺狂妄的。”
明明整个人看着平和无比,还透着一股莫名其妙的佛性,但说出口的话就是这么张狂。
崔脆脆觉得自己很冤枉:“我说的是真话。”
“嗯嗯,是盖伦太差劲。”何莫禹被自己徒弟弄笑了,“你这么厉害,不能缩在家里做什么翻译。”
“师父?”崔脆脆听出何莫禹言外之意。
何莫禹哼笑一声:“前几天我还在担心,说什么没人敢要你,原来之前赵远志就来找过你。既然他敢要你,你也就被躲着了。”
事情当初没有处理好,崔脆脆身上就永远沾着污点,一旦她步入大众的眼底,以前的事被翻出来只是时间问题。既然木已成舟,又有赵远志这边要人,倒不如直接出去。
“当初的事没法解,除非能找回那个U盘。”何莫禹叹气,“是我想岔了,总不能让你因为这事一辈子不出来。”
原先想她等段时间,不过既然赵远志已经找上门来了,崔脆脆正好借此机会重整旗鼓也不算坏事。
崔脆脆拧眉:“赵学长找您了?”
何莫禹点头:“昨天上午来看我,和我谈了谈你的事,他说不介意,知道你不是那种人。”
赵远志的公司绝对是除了高思的最优选,背后有赵家支撑,赵远志本身实力不错,靠着S大出身,笼络了一批同校的人才,差不多是近几年发展势头最迅猛的公司。
“我想想。”崔脆脆依然没有立刻答应。
她其实对金钱的欲望不大,能够自己生活,有结余捐给院长那边,每天在家还不用想今天会不会倒霉。
唯一割舍不下的只有站在金融中心地段,面对那些数据并将它们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澎湃心情。那些曲线在崔脆脆心中如同最完美的积木玩具,可以搭建出无数种可能。
“你的事我也不多插手,但师父这辈子算晚节不保。”两人走出那栋金光大厦,何莫禹转身看着上面‘高思’的牌子,无奈笑了笑。
“师父,我去。”崔脆脆当即道。
何莫禹嗤笑一声:“你看你,哪天师父真把你卖了,你还得在后面数钱。”
崔脆脆只是见不得她师父颓废的样子,当初那么一个骄傲不可一世的人,更何况她内心深处也想要再重回这个地方。
何莫禹摇头叹气:“罢了,你啊,要真回来了,就给我好好争气。到时候别人会说看,崔脆脆是何莫禹的徒弟,果然名师出高徒。”
……
赵远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鹅鹅鹅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叶空青刚下夜班回家,洗澡出来点开赵远志的语音,便听到这一连串张扬如同鹅叫的笑声。
皱了皱眉,叶空青随手给对方发了一段语音:“我建议你去脑科拍个CT或者去精神科看看。”说完便将手机扔在沙发上,坐下擦干头发上的水珠。
赵远志:【光听声音,叶哥你的声音还是比较好听的,一听你说什么话,伤人!不过今天我高兴,就不计较了。】
赵远志上面一个语音还是正常说话,接下来一个又是狂笑不止。
叶空青听见满屋子全是赵远志的笑,空出手直接点开头像,将人拉黑。
赵远志消息发不过去,干脆打电话过来:“哈哈哈哈哈哈哈,叶哥,别、您先别挂。”刚一说完,又是一阵大笑。
叶空青将手机放在玻璃茶几上,开了免提:“有事说事。”
两人相处方式常年如此,叶空青对赵远志的拖沓性格十分不耐,但每次对方不厌其烦找上门来说话,依然会听下去。
赵远志笑了好一阵,才终于恢复正常语气:“叶哥、叶神,你绝对想不到发生什么事了。”
叶空青将头上的毛巾扯下来,因为动作过大,浴袍微微有些散了,光洁的胸膛露了出来,他语漫不经心道:“崔脆脆答应去你公司了。”
“……”电话那头的赵远志忽然安静下来,片刻后佩服道,“要不说您是我哥,这您都猜出来了。”
何莫禹在他手里手术的,新闻铺天盖地讨论高思空降国外负责人,再者这几年能让赵远志笑成这副模样的事,无非是将崔脆脆招揽到公司。
叶空青靠在沙发上,长腿分开,仰头闭目休憩:“你去347以为我不知道?”因为仰头而特别明显的喉结,随着说话不停上下滑动,在暖黄的灯光照耀下显得暧昧。
“哎,反正她师父给我打电话,说脆脆松了口。”赵远志在电话那头得意道,“这世上就没我做不到的事,媳妇都给我熬成婆。”
什么比喻。
叶空青心中对赵远志的话无语,眼睛却懒得睁开,今天在手术台连轴站了一天,他确实有些累。
“提前恭喜你。”叶空青想起崔脆脆的模样,怎么也想象不到对方在金融行业工作的场景,她更像……
叶空青的思绪难得卡壳,一时间想不起来崔脆脆适合什么样的工作形象。
赵远志在电话那头乐呵:“知道为什么我老找你说脆脆吗?因为叶哥你从小到大运气就好,我想沾点好运气,嘿嘿。”
叶空青缓缓睁开眼睛:“运气?”
赵远志长长‘昂’了一声:“你都没发现吗?和你作对的人最后下场都不好。”
其实家庭条件出身好的人,一般人生路上都不会有太大的波折,一帆风顺正常的很,但人在一起总有个高低之分。赵远志很早就发现他叶哥宛如头顶光环,无论谁的目光都会被吸引过去,做什么事都能成功,和他反着来的人都没有好下场。
叶空青无端想起那天在医院楼道口低头说自己运气差的崔脆脆,他扬了扬干净好看的眉:“嗯。”
“嗯?”赵远志自己说了叶空青运气好,一见到他不反驳反而奇怪起来,“你……怎么还嗯起来了,你同意我说的?”
叶空青是个坚定的无神主义者,从小如此。
赵远志对这一点清楚的不能再清楚,否则对方也成不了一个极其优秀的外科医生。他刚才说完就等着叶空青反对自己说的话,结果对方居然同意了?
“在概率上你说的不错,我的确比其他的运气好。”叶空青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唇边的弧度深了深。
如果赵远志在这里,估计又要发出疑问,他叶哥什么时候有这么人情味的笑了。
“是、是吧。”赵远志潜意识觉得不太对劲,但出于对叶空青绝对的盲目崇拜,他认为叶空青说的是概率学问题,而不是单纯运气。
……
崔脆脆在同意去赵远志公司的前一天还接了翻译的单子,她和赵远志还没见面,只是在电话里谈了谈,因为赵远志临时出国,两人来不及见面。
赵远志怕到嘴的鸭子飞了,急急忙忙给崔脆脆来了个视频电话。
“本来想搞个正式的见面。”赵远志无奈笑道,“反正赵学长在你面前也没有了面子,你就将就一下。”
“没关系。”崔脆脆并不多在意形式,她其实了解分析过赵远志的公司,只不过当时是站在对手的立场分析。
“行,那我先发些资料,让你了解了解咱们公司。”赵远志也不是拖沓的人,爽快给崔脆脆发来一大堆文件资料,“等我回去,到时候我们出来吃个饭,就当学长请学妹,刚好那几天我叶哥休息,让他一起来,你们应该早就认识吧?”
第28章
赵远志说请吃饭, 结果在国外各种会议开下来,一直拖到了十月初,正好赶上国庆放假, 同时冷空气移向S市, 一号晚上温度一下子降到了十六℃。
“不如我们去月关山泡温泉?”赵远志一回国就给崔脆脆打电话, “这个天气不泡温泉有点可惜了。”
“好。”崔脆脆无所谓到哪, 左右是个迎新饭局, 以后赵远志是她的顶头上司, 这点面子还是要给足的。
月关山在S市郊外,最出名的是山顶上的空中餐厅, 其次才是温泉浴,因为温泉是酒店的套餐。
二号下午,崔脆脆自己开车去的月关山, 车是何莫禹前几天送的, 说师父得给徒弟的礼物,庆祝一下她重新找到东家。
不算豪车,但开出去在金融街上绝不会跌面子。崔脆脆拒绝不了,她师父的意思很明白, 他别的没办法帮, 但撑这点面子还是要撑的, 否则崔脆脆就是看不起他这个师父。
慢吞吞开到月关山脚下, 崔脆脆在接客大厅直接坐着电梯上了山顶, 一出来远远看见赵远志坐在大厅沙发上等着。
赵远志戴着一副墨镜, 嘴里嚼着口香糖, 衣着休闲,红蓝格子外套加上牛仔裤,单脚搭在大腿上,在那抖脚,十足的闲散公子哥气派,半点不像个大公司的老板。
“哎,脆脆,这呢。”赵远志也瞅见崔脆脆了,立刻起身招呼她过来,热情无比。
崔脆脆过去和他一起坐在了沙发上,听着赵远志说还要等人来,
“叶哥这个点都没来,不会跑医院去了吧。”赵远志看了看手表,下午六点,有些着急。
自从叶空青去医院工作后,经常性放他鸽子,赵远志不由怀疑自己又一次被放鸽子。好不容易都有空,他甚至为了请他叶哥出来,都没叫上公司其他人。
崔脆脆看着大厅里人来人往,想了想道:“也有可能堵在路上了。”刚才她来的时候,背后似乎堵了一大片。
赵远志一拍脑袋:“只记得我们有空,差点忘记现在是国庆,最近来月关山游玩的人特别多。”
月关山的空中餐厅和温泉酒店也只在S市少数人口中流传,更多市民过来是为了月关山半山腰上的风景,上面有个大型的植物园和一片清湖,很适合一家人过来拍照游玩。
“我打个电话问问。”赵远志先给崔脆脆开了瓶果汁,再拿出手机和叶空青联系。
叶空青接的很快:“路上堵车,大概还要一个小时。”他才刚出城就被堵得动弹不得。
赵远志:“那我们先去湖边逛一圈,你到了给我们打电话。”
好在月关山还有的玩,不至于坐在酒店大厅干等,赵远志对这里熟门熟路,带着崔脆脆朝山下走去。
两人越往下走人越多,全是国庆出来玩的一大家子。
路过植物园的时候,赵远志墨镜都被挤歪了,他气喘吁吁从人群中挤出来,回头看着同样狼狈的崔脆脆,一脸愧疚:“给忘记国庆这茬了,下次学长带你去其他地方。” 原本计划好一起看看湖,吃个饭,再去泡温泉,简直完美,结果忘记自己能有空,别人也能有空。
“这里也挺好的。”崔脆脆远远看着那边的清湖,天已经开始暗了下来,湖边的灯光还没亮起来,远边的晚霞映在湖中央,微风拂过水面,波纹粼粼,飒然又唯美。
两人慢慢朝湖边走去,崔脆脆忽然看向不远处亭子内的两个背影,皱了皱眉,她觉得其中有一个人特别像黄米。
“看什么呢?”赵远志顺着崔脆脆目光看去,‘咦’了一声,立刻朝那边的人打起了招呼,“郑朝晖。”
听见声音,亭子内两人都回过头来,崔脆脆诧异望着熟悉的脸:“小米?”
黄米原本脸上没什么表情,一见到崔脆脆马上笑了起来:“脆脆,你怎么也来这鬼地方?”
旁边的男人朝黄米扫了一眼,不咸不淡道:“既然黄小姐认为这里是鬼地方,不知为何还要约我来这。”
还能为什么,自然是让你不好过,黄米心中暗暗翻白眼,嘴上却软软道:“来之前,我也没想到这里人这么多呀。”
“对,我也没想到今天人这么多。”赵远志仿佛找到了知音,瞬间和黄米唠嗑上。
崔脆脆目光在对面叫‘郑朝晖’的男人头上停了一会,才重新移向黄米。
这几个人平时虽然没有交集,但都认识谁是谁,黄米和赵远志寒暄完,就拉着崔脆脆在边上说话。
“脆脆,你今天来这干什么?”黄米摸了摸手臂,她今天穿得一条长裙,袖子只到了手肘处,现在风一吹冷的要命,那绿毛男居然一点都不懂绅士风度,刚才见她缩手缩脚,居然还特地裹紧了自己的外套。
“我之前答应去学长公司,刚好出来吃个饭。”崔脆脆穿得多,里面一件带帽卫衣,外面还有牛仔外套,看着像个学生,她脱了外套递过去时小声问,“那个人是不是上次……”
黄米一看才崔脆脆就知道她在想什么,立刻否认:“不是我找他麻烦,我只是被抓过来相亲的。”
谁知道相亲对象是这个绿毛男。
在市区的时候还嘻嘻哈哈像个混混,一到这里来脸忽然变了,沉的能滴出水来,要不是崔脆脆两人突然出现,她真被吓住了。
那边赵远志正在和郑朝晖进行许久未见的客套寒暄。
“我前段时间就听说你回国了,一直没时间请你出来玩。”赵远志眼睛不由自主盯着郑朝晖的头发,当年出国的时候这位还是和他叶哥并称的根正苗红,现在这品味……
郑朝晖懒散靠在亭柱上,修长的手指拿着打火机一开一合,让人忍不住被明明灭灭的红光吸引。
“我都回国两三个月,该玩的都玩腻了。”郑朝晖有一张英俊深邃的脸,即使顶着一头绿毛,穿着破洞衣服,靠在柱子上看着不着四六,也依然好看。
“……挺好。”赵远志突然词穷,这位家庭情况复杂,在S市这个圈子里是出了名的,现在一回来必定是带着腥风血雨,就是不知道怎么和黄家大小姐扯上了关系。
当初好歹也是好朋友,现在情况有点尴尬。
黄米拉着崔脆脆过来:“你们今晚也要去上面吃饭,能不能带我一个?”
“黄小姐不愿意和我一起用餐吗?”郑朝晖懒散站了起来,唇边勾起了一抹不太良善的笑,“之前不是说好了。”
有好友在身边,黄米胆也不怯心也不虚,挺直腰杆:“说好了不能后悔?我和你相亲又不是结婚,事事还得听你不成。怎么着,你还想打我?”
郑朝晖眼睛暗了暗:“黄小姐这是说什么话。”
黄米双手叉腰,名门淑女风范早不要了:“你看看你这么凶,看谁都像要打谁的样子。”
“……哈哈哈哈,当然可以,两位能一起过来当然好。”赵远志忽然插进两人中间笑道。
最后两位男士走在后面,黄米拉着崔脆脆在前嘀咕了一路。
原来前段时间她姑妈说要给她介绍对象,黄米没怎么放在心上,她姑妈向来疼她,之前也介绍过一次对象,都是往圈内尖子里挑,这回黄米自然还是要抽出时间来见一见面的。
谁知道一见面是这么一个人,也不知道姑妈在想什么,黄米打定主意明天回去一定要好好问问清楚。
“我还没找上他麻烦,他倒先找上我了。”黄米还是气不过,尤其之前郑朝晖那副阴阴沉沉的样子,川剧都没他会变脸。
正巧几人走到大厅时,叶空青从电梯内出来,他第一眼便落在了郑朝晖身上。
一个一米八几的高大男人,顶着一头绿发,无论在哪都能吸引所有人的注意。
“叶哥,你终于来了。”赵远志朝叶空青挥手,怕他认不出旁边的人,又介绍道,“这是朝晖,好多年没见了。”
“好久不见。”叶空青伸手要和郑朝晖握手,对方却只是扯了扯唇,拍下了他的手。
“用不着这么正式,出来吃个饭而已。”拍掉叶空青的手后,郑朝晖双手抱臂站在原地,脸上一派吊儿郎当。
叶空青倒没什么太大的情绪,对郑朝晖点了点头便自然收回手。
“卧槽,你看他那样子,咋不上天呢?”黄米嫌弃地摇头,后面突然一口大碴子味,惹得崔脆脆侧脸看去。
黄米控制好自己的情绪,低头咳了一声:“最近科室进了个新同事……东北的。”
五个人在空中餐厅一起吃了顿饭,期间赵远志和黄米说话最多,整个桌子上只能听得见他们俩的声音,到最后两个人齐齐后悔为什么没有早点认识。
黄米坐在崔脆脆左边,叶空青在右边,靠近玻璃窗户,而另外两人坐在对面。
和赵远志越说越起劲,黄米手一扬,不小心将手边的酒杯打翻,酒杯口直直对着崔脆脆扑来,那里面还有一小半没喝的红酒。
叶空青反应极快,左手越过崔脆脆的腰,冷白修长的手指精准无误捏住高脚杯的杯座,快荡出来的红酒重新被装回了酒杯中。
一时间桌面上有些安静,黄米是被自己给吓住,刚才差点将红酒打翻在崔脆脆身上,至于赵远志纯粹被他叶哥这一手天秀动作给震惊了。
“谢谢。”崔脆脆甚至自己都没反应过来,低头望着突然出现的叶空青的手,又扭头看了一眼他小声道。
叶空青‘嗯’了一声,将高脚杯重新放回桌面上,低声道:“小心一点。”只是这话不知道是对崔脆脆还是黄米说的。
因为姿势缘故,现在崔脆脆像极了被叶空青揽在怀里,两人贴得极近,磁性低沉的声音仿佛贴着她的耳朵说出来的。
好在叶空青离开的也极快,崔脆脆才不至于失态。
“脆脆,对不起,你没事吧?”黄米顿时束手束脚起来,看了看红酒杯,拉着崔脆脆有点自责。
要这一杯酒倒下去,虽然不会真造成什么伤害,但她不就成了让脆脆倒霉的凶手?
崔脆脆摇头,那杯红酒半滴都没落在她身上。
“真亏了叶学长。”黄米松了一口气,探头对坐在里面的叶空青道,“不然脆脆又倒霉碰上这种事。”
说完黄米立刻想起了当初在停车场的事,马上抬头朝郑朝晖瞪过去,这绿毛男也是让脆脆倒霉的人。
崔脆脆听见黄米说倒霉,不由自主想起之前在医院楼道口叶医生说将运气分给她的话,忍不住扭头看向旁边的叶空青。
叶空青正好也抬眼望过来,两人目光相互碰上。
第29章
吃完饭后不宜立刻去泡温泉, 为此酒店专门设立了玩乐的场所,一行人去了棋牌室。
“斗地主还是24点?”赵远志拿了一副扑克过来问。
五个人,崔脆脆先举手说自己不会。
“先玩几把24点吧, 脆脆你在旁边先学学, 待会在一起玩。”说起来黄米还没和崔脆脆玩过牌, 在学校都忙着其他的事。
几人都无异议, 崔脆脆挪了一张椅子过来, 坐在旁边看, 规则不难,大概一轮她便差不多看懂了。
玩了几把下来, 黄米将牌收了起来:“脆脆,你上来。”
叶空青率先站了起来,将位子腾给崔脆脆:“你们玩。”
刚才几把都是叶空青赢了, 几个人也就没有反对的意见, 看着他和崔脆脆换了个位子。
“嗯……三个同专业的了。”黄米忽然道,她扭头看向郑朝晖,“你什么专业的?”
郑朝晖懒懒撩起眼皮:“你姑妈没和你说?”
说了,但是黄米没注意听她姑妈都讲了什么, 纯粹过来敷衍长辈的。
凉凉嗤笑一声, 郑朝晖还是说了一句:“金融。”
黄米都快习惯这个阴阳怪气的男人, 看着一桌子人觉得很巧合:“那我们一桌人都是这个专业的了, 那就来看看谁厉害。”
玩扑克牌也是要讲究技巧的, 黄米认为经过刚才几盘预热, 她可以发挥自己的实力。
一把、两把、三把……
“那个位子风水是不是比较好?”赵远志看着崔脆脆问道, 怎么他叶哥赢完脆脆赢?
“大家轮流坐吧。”崔脆脆站起来和赵远志换。
赵远志也没客气,直接换了过来,结果一桌人都轮流完了,赢的那个人还是崔脆脆。
“你真第一次玩?”郑朝晖也忍不住问,输给叶空青就算了,这个人一向什么都要做到最好,这崔脆脆又是什么情况?
崔脆脆点头:“以前没碰过。”
会玩扑克牌得有契机,要么家人玩,要么朋友玩,这样自己才会玩,否则接触都没接触过怎么会玩?崔脆脆大学以前生活中心除了学校就是孤儿院,后面大学也从来没有机会和意愿接触过。
“不行,换个打法。”此时黄米展现出坑友的风范,势必要让崔脆脆输一次。
叶空青依然在旁边看着,顺带给崔脆脆仔细讲了讲新玩法的规则。
看着叶空青耐心给崔脆脆讲规则的场景,郑朝晖诧异微挑了挑眉,目光移向旁边的赵远志,试图从他脸上看出什么,结果他低头在洗牌。
最开始崔脆脆出牌还带着生涩,然而到了后面又开始了虐菜的路程。
赵远志和黄米:“……”
“要不你换叶医生上来?”郑朝晖淡淡看着黄米道。
黄米朝郑朝晖瞪起了眼睛:“你怎么不下去?”
郑朝晖眼角撇了撇她手上的牌:“你总垫底,不是你下去谁下去?”
就在黄米要暴起时,郑朝晖又添了一句:“你不想看他们两个人一起打?”
黄米目光在崔脆脆和叶空青之间打转,想!她当然想!叶空青不用说,浑身上下透着大佬的气息,崔脆脆既然也这么厉害,高手之间对决谁不想看呢?
当即黄米从位子上利落下来了。
傻子——郑朝晖抬手挡住要扬起的嘲讽弧度,却没有察觉到自己眼中的阴霾散了不少。
这盘目的就是崔脆脆和叶空青的输赢,赵远志和郑朝晖就是陪打。
“三个A。”赵远志犹犹豫豫出了三张牌。
叶空青和崔脆脆再一次对上目光,两人相视一笑,同声说:“不要。”
啧。
郑朝晖舌尖顶了顶右侧脸颊,看样子,时间长了谁都会变,连叶空青都不意外。
这一盘时间格外漫长,因为叶空青和崔脆脆出牌时间慢了下来,至于另外两位基本放弃挣扎,有什么就出什么。
……
“我赢了。”叶空青忽然将手里的牌翻开压下,对着崔脆脆道,声音里带着棋逢对手的愉悦。
崔脆脆一愣,看了看自己手里的牌,再去看叶空青摊开的牌面,果然输了。
“你第一次,不熟练正常。”叶空青上半身微微朝后仰,“下次我不一定能赢。”
“嗯。”崔脆脆低头伸手将桌子上的牌收起来。
两人与周围的人之间总萦绕着一股透明的膜,但赵远志几个人都没注意,因为他们准备去泡温泉了。
原本赵远志打算三个人一起泡泡温泉,顺便拉近一下距离,为了让崔脆脆觉得熟悉,他才拉叶空青过来的,当然也有顺便邀好友出来玩的意思。
不过现在碰上了黄米,她们两个女生要一起泡,原先订好的两个温泉房便男女分开。
三个男人凑在一起,水面上还有放好的饮料,叶空青没有碰,他难得出来一次,一下来便靠在鹅卵石边上闭目休息,温热的泉水确实很能解乏。
“我听说最近你家不太平?”赵远志递给郑朝晖一杯果汁,“都是朋友,有事招呼一声。”
郑朝晖抬眼看去:“你把我当朋友?”
赵远志用杯子碰了碰郑朝晖的杯子:“你这话说的,当初高中的时候我们不玩的挺好?”
不知道想起了什么事,郑朝晖眼中冒出了戾气,扬眉望着赵远志,语气也差了起来:“赵公子应该是和所有人都玩的好吧。”
这话赵远志就不爱听了,他在水中转过身,朝向叶空青:“叶哥,高中我们三个不是朋友吗?”
叶空青在一片雾气迷蒙中睁开眼睛,听见赵远志说话后并没有立刻回答。
一时间温泉里只有水流声和淡淡的硫磺味道。
郑朝晖嗤笑一声:“看来只有赵公子你自作多情了。”
“左右你人生的人不是我们,没必要冲我们摆脸色。”叶空青说话总是利落干净,没有半个字含糊,同样也直接的很。
郑朝晖反而低头安静下来,片刻后道:“说的也对。”
赵远志不太高兴:“姓郑的,再叫一次赵公子,以后别来往。”
三个人在高中交情是真不错,赵远志除了和从小玩到大的叶空青走的最近,剩下就是郑朝晖,可惜高三下学期他突然离开,以后再没了联系。
“刚才那位是你女朋友?”郑朝晖绿色头发被温泉蒸汽打湿,湿哒哒垂了下来,这会面容平静,倒有点回到高中三人在天台放风的场景。
一滴水珠顺着叶空青的睫毛往下滑落,他眨了眨眼睛:“不是。”
郑朝晖不知道想起了什么:“那是远志的女朋友了?”有意思,当初赵远志什么都要跟着叶空青,现在反过来了。
赵远志听完半天后才反应郑朝晖在说什么,他翻了个白眼:“脆脆是我千求万求过来的人才,什么女不女朋友的,郑朝晖我记得你以前对这种事完全不感兴趣。”
叶空青淡淡朝郑朝晖扫了一眼,便裹着浴巾站了起来,跨出温泉。
能在毕业多年后,踏入社会站在繁华金融圈,私下还保持一些孩子气的人大概也只有赵远志,叶空青不太在意郑朝晖的多番试探。
“她很厉害?”郑朝晖问赵远志。
“废话,不厉害我能惦记了两年。”赵远志也爬了上去,顺便拉了一把郑朝晖,“今天算是一个私下迎新。”
郑朝晖身上的冷漠和刺头消了不少,和赵远志并排坐在一起:“你私下迎新还要带着我们叶医生过来?”
“叶哥帮我搭了好几次线,脆脆对他比对我熟,再说都是校友,出来聚聚怎么了。”赵远志拍了拍郑朝晖肩膀,“你都没说和黄学妹的事呢。”
这边在谈论两个女孩子,黄米那边也没闲着,拉着崔脆脆在谈隔壁的男人。
“叶医生真不愧是多年校草中的校草。”黄米一脸感叹,“真好看!”
崔脆脆回忆起叶医生第一个场景倒不是他的脸,而是叶医生的手——干净修长、冷白如玉。
“其实仔细想想另外两个也不错,那个绿毛要没了头发,估计还挺英俊的。”黄米别的不好说,人还是诚实的。
黄米拉着崔脆脆说了一会话,温泉边上的手机响了,是她姑妈。
她姑妈来查岗的,正好也让姑妈看看那位被她夸出天际的男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脆脆,我先去找郑朝晖。”黄米握着手机,披了件浴袍朝隔壁走去。
隔壁温泉房是赵远志订的,比黄米订的要大一倍,一进来黄米便见到坐在椅子上的叶空青和啜果汁的赵远志。
“大志,郑朝晖呢?”黄米拿着响个不停的手机问。
新得绰号的赵远志朝温泉一角指了指:“那边泡着呢。”
郑朝晖听见声音,也朝这边过来。
黄米打开她姑妈的视频,皮笑肉不笑:“姑妈,我们在泡温泉。”说完极有心计地将摄像头往郑朝晖头上怼,势要她姑妈看清楚那头绿毛。
只不过郑朝晖原本嚣张显眼的绿毛早打湿塌了下来,再加上温泉房内灯光昏黄,根本看不清。黄米姑妈目光焦点全在郑朝晖一张英俊的脸上和光裸结实的胸膛上。
“咳……你们好好玩。”黄米姑妈只说了这一句,便匆匆将电话挂掉。
黄米:“……”
来都来了,黄米和赵远志又是停不住嘴的人,叭叭就说上了。
叶空青睁眼看了看那边说得正起兴的三人,拿起手边的手机,想了想还是直接站了起来,朝隔壁温泉房去。
原本想叫人一起过去,但叶空青刚进去便发现里面太安静,崔脆脆靠在石壁上睡着了。
正要喊她别在温泉内睡,叶空青余光落在温泉外边干燥的地面上,顿时一凝。
第30章
黄米离开这间温泉房十多分钟, 因为温度湿热,米色地板一时半会不干,导致叶空青甚至能看到她走出来的一条水印痕迹, 而另一边明显是崔脆脆的位子, 没有任何脚印, 意味着她没有上来过。
一般泡温泉的时间一般最好不超过半小时, 否则皮肤毛细血管过于扩张, 导致会出现昏迷状况。
叶空青长腿跨进温泉中, 朝崔脆脆方向游去,果然对方已经昏昏沉沉睁不开眼睛, 他顾不得太多,直接揽着人往温泉边上走。
将人抱出温泉,叶空青从崔脆脆的位子上拿过一条大浴巾快速裹住全身, 再抱着她到温泉隔间的长椅上, 手掌垫在她的脖颈下方,轻轻按压。
离了高温度的温泉房,这里干燥通风,很快崔脆脆便拧眉醒过来, 一睁眼便见到正上方的叶空青。
“……叶医生?”崔脆脆捂着头坐起来, 由于泡温泉的缘故, 原先雪白的脸颊如今有两团红晕, 眼睛也湿漉漉的。
虽见到崔脆脆醒过来, 但叶空青脸色并不太好看, 甚至有些冷漠:“不能一直泡在温泉里的道理还要别人再给你讲一遍?”
崔脆脆头现在还有些晕, 她刚刚只是泡在温泉里想事情而已,结果走神忘记时间,没能及时出来。
“对不起。”崔脆脆第一次见到叶医生冷漠的神情,无措地绞了绞手,仰头望着站起来的叶空青,“小米呢?”
“她在隔壁,走吧。”叶空青刚才莫名起的无名火已经被压下去,恢复之前淡漠的神情。
崔脆脆立刻站起来,只是人还没有完全好,眼前一黑朝前直直倒去。
叶空青还没有转身离开,正好在崔脆脆对面,迅速伸手揽住她。
叶空青刚才下水将人捞起来时,原本身上裹着的浴袍早扯下,上半身一直光裸,这会崔脆脆直接砸在了他胸口处,等清醒过来,鼻尖萦绕的只有对方身上清淡如雪后的气息。
“抱歉。”
崔脆脆手忙脚乱后退要离开,被叶空青伸手按住:“别动。”
叶空青满眼无奈,甚至不知道该说什么,跟从医生的本能,将人迅速拉去旁边的洗脸台,拧开水龙头。
这时,崔脆脆才从洗脸台上的镜子看到自己被撞出鼻血。
叶空青利落将崔脆脆鼻子上的血清理干净,拿了两张纸巾打湿,放在她鼻头上:“按住。”
崔脆脆依言乖乖按住,一连串的事让她手脚僵硬不敢乱动。
见她按住了打湿的纸巾,叶空青才腾出手接凉水轻轻拍在她的额头上。
两人面朝洗脸台,叶空青半拥着崔脆脆,掌心不停接水轻轻拍打她的额头,见她手里的纸巾被血染红,另一只手便抽了纸巾过来打湿重新换掉。
这时有个走错房间的客人,刚一踏进外间便见到两人亲密的动作,外加‘诡异’的声音,马上红着脸退出去。
叶空青听见声音,扭头淡淡朝外扫了一眼,低头拿下崔脆脆手上的纸巾:“好了,没再流血。”说完他松开崔脆脆,将洗脸台处的纸巾扔进垃圾桶内。
崔脆脆向来知道自己倒霉,但没想到这么短的时间内要在叶医生面前不断出糗,平时心态再好,现在也有点崩,不由低头沉默下来。
叶空青也由得她站在这里冷静,等到崔脆脆抬头和他说谢谢时,他清淡点了点头,之后便走在她附近,有意无意护着对方。
隔壁温泉房里三个人依然在说话,叶空青看着黄米和赵远志,心中有些不太愉快。一个说是好友,要将人拉进一间温泉房,后面却又跑进了他们这里,不顾崔脆脆。另一个明明要给她接尘迎新,但现在和其他人说话说得正起劲。
赵远志莫名觉得后背一凉,往后一看发现他叶哥带着脆脆过来,心下一松,再不来他快撑不住了。
就在叶空青一离开,他和黄米两人还没说完几句话,黄米和郑朝晖就杠上,赵远志拉都拉不住,劝谁被谁怼。
“过去吧。”叶空青伸手拉住崔脆脆的手腕,以防她踩在地板上滑倒。
崔脆脆被他温热指腹握住,一惊,下意识抬头看向叶医生,却只能看到他干净完美的下颌线。
这两人一进来,黄米和郑朝晖纷纷收敛起来,各自靠在椅子上不再言语。
赵远志:“……”今天还能再乱一点吗?
……
晚上十一点,金融街上依旧灯火通明。
盖伦从临时办公室下来,走到37层视察装修工作。
这间办公室采光极好,空间又大,给吴德纯粹为了安抚人心。
何莫禹的东西都收拾在右边的角落里,说实在的,盖伦对这位比吴德兴趣更大,可惜……何莫禹主动离开。
盖伦走到那张堆满各种杂物的办公桌上,随手翻开一个文件,上面有何莫禹留下的笔记。或许不算笔记,十二页A4纸只有一段用红笔圈了出来,写了短短几句话,但足见何莫禹经验之老道,眼光之毒辣。
“可惜……”盖伦摇头放下文件,正要翻其他的文件,吴德从门口进来。
吴德也是来看他办公室进度的,没想到能见到太子爷,立刻上前打招呼。
何莫禹和吴德是典型的金融精英人士,无论是华贵的高定西装,锃亮皮鞋,昂贵的手表,还是精神极佳的相貌和灵活的头脑,这两人极为相像,唯独一点。
何莫禹心中有一条底线,他有自己的骄傲。
吴德没有,从他一踏进这行,唯一的目标便是做人上人,其他一切都需要为此让路。
盖伦和吴德寒暄了几句,便想要离开,离开之前却不妨踢到什么东西。他低头一看,是个银色的U盘。
盖伦挑了挑眉,弯腰将U盘捡了起来。
“这是……”吴德见到U盘心中莫名一跳。
“或许是何留下来的。”盖伦目光落在办公桌上的电脑,这是何莫禹没有带走,吴德也不想要的废弃电脑,已经做了清除,一打开电脑界面空空荡荡。
盖伦将U盘插进去,用电脑打开,旁边吴德不由自主站了过来。
电脑屏幕上很快将U盘上的文件夹显示出来,几十个文件夹,随便打开一个,里面数据完美的让盖伦对这U盘的主人好感顿生,果然不愧是在中国区占据市场将近一半的领导人。
然而在他退出来后,往下滑看到的一个文件夹,成功让盖伦愣住。
盖伦来高思第一件事不是认识高思高层,也不是整理查看高思近年来的财务分析报表,反而找了人事了解崔脆脆当初为什么离开。
“这是崔的U盘?”盖伦联系起当初人事说的话,看着电脑旁插着银白色U盘。
吴德脸黑了一瞬,但也只有一瞬,他弯腰看着电脑屏幕上那熟悉的报表:“大概是,不知道怎么在何莫禹的办公室中。”
盖伦仔细将那个文件夹的报表看了一遍:“这算当初的证据,我拷贝一份明天开会的时候说清楚。”
吴德嘴上的笑凝了凝,提醒道:“崔脆脆已经不是我们公司的人。”
盖伦拷贝一份发到自己邮箱中,取下U盘无所谓道:“只要她还在这行,我就得还给她一个说法。”盖伦来中国除了时机合适,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来见这位当年的对手,他要光明正大赢一次。
“你有她的微信吗?”盖伦起身要离开之前还向吴德问了崔脆脆的微信号。
吴德:“……有。”
盖伦成功给崔脆脆发了验证消息后,转身出去就给崔脆脆打了电话。
那次比赛的时候,他就有崔脆脆的电话号码,只不过没有联系过。
这时候崔脆脆已经在酒店房间准备休息,床头柜上的手机突然响起来。
“崔,晚上好。”
崔脆脆听着对面怪异的中文腔调,问道:“盖伦,你有事?”
盖伦走进电梯,按了自己楼层,接着拿起U盘放在自己眼前:“你有东西落在了高思。”
崔脆脆下意识皱了皱眉,以为盖伦想找她麻烦:“我离职时所有东西都交接好了,并没有掉东西。”
“U盘,你当初掉的U盘在何、莫禹的办公室里被我发现。”盖伦走出电梯,“我加了你的微信,麻烦通过,拍图给你。”
听见U盘,崔脆脆有一瞬间走神,等回过神后她问电话那头的盖伦:“明天我去高思拿?”
盖伦没同意:“明天我没空。”
崔脆脆站了起来,走到窗户旁看着月关山外面:“你可以放在公司一楼前台,我明天下午去拿。”
“NO。”盖伦握着U盘很奇怪道,“崔,你还是小孩子吗?前台人来人往,万一有人拿走你的U盘,该找谁?”
盖伦认为只有自己交给崔脆脆才是最安全的。
崔脆脆:“……我记得高思一楼前台有两个摄像头。”
盖伦冷冷笑了一声:“所以呢?如果有人吃掉你的资料,你的U盘完全无用。”
吃掉?是删除吧。
崔脆脆被这中文给弄得头晕:“那你什么时候有空,我去找你。”
盖伦满意地点头:“后天中午你来找我。”
挂电话前,盖伦还嘱咐崔脆脆记得通过他的验证。
崔脆脆一晚上没有睡好,躺在床上回忆半年前的事。那U盘她一直都有随身携带的习惯,里面放了许多资料,但凡重要的报表和计划书全导进去,为的就是防止电脑出问题,而且有时候电脑不方便带,一个U盘却随身携带,也没人能碰,只是到底关键时刻还是不见了。
她回忆起刚才盖伦的话。
……在师父办公室发现?
20-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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