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与江大相距20公里的远航集团总部18楼总裁办公室，戚睿之也在看着刚刚的聊天记录出神。


    那句“我会忍不住想你”已经被戚睿之眼疾手快地撤回，聊天记录里只留下一个“ruiz已撤回一条消息”的提示。


    但一定被小寒看到了。


    戚睿之心想。


    刚才那句话他几乎想也不想地脱口而出，等理智落后一步跟上，他才发觉自己说了些什么。


    这样直白的情绪表露，很不像他。


    他一直知道迟梦寒很粘他。


    刚谈恋爱的小男生对恋爱对象有一种雏鸟似的依恋，他又比迟梦寒年长许多，对他算得上是有求必应，这种依恋情绪会被无限放大。


    但他不知道自己竟然也在依恋迟梦寒。


    就像他自诩在这段关系中是提供更多依靠的一方，可他在不知不觉中也在向迟梦寒寻求依靠。


    如果不是今天那句短暂脱离理智说出的那句话，他不知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发现自己在这段关系中的表现已经逐渐失去控制。


    他这种人天生会把一切事情都看得很简单，恋爱也不外如是——两个人各付出一点爱相互温暖，时间到了之后一拍两散。


    至于更长久的关系，他并不渴望，甚至发自内心地抵触。


    可他没有料到的是，享受对方爱意的同时，也意味着默许对方在自己身上留下痕迹。


    他潜移默化地把迟梦寒带给他的痕迹尽数吸收，方惊觉自己身体里已经有属于迟梦寒的一部分。


    就像他现在带着薄荷冷意的苦艾酒信息素。


    两条原本相交而过的笔直的线，突然开始有了缠绕。


    意识到这些，戚睿之觉得有些棘手。


    他手撑着额角，隐约觉得曾经困扰自己许久的头痛又有了去而复返的趋势。


    他似乎太自作聪明。


    ……


    迟梦寒的好心情一直持续到开播前。


    他这次开播其实还有一个原因。


    之前说过，迟梦寒是星流最早的大肥猫，但不是唯一的大肥猫。


    这意味着在他之后出现了许多模仿者。


    只不过那些人的审美没有迟梦寒好，做出来的虚拟形象没有cookie精致，直播间的人气自然而然不如cookie高。


    迟梦寒对这些后来出现的模仿者都保持着一种颇为容忍的态度，因为虽然他不需要靠直播赚钱，但直播却是许多人赖以谋生的手段。


    况且小动物虚拟形象不可能被他独占。有其他人在他的启发下捏出来扁嘴小黄鸭、睿智小金毛的形象，他对此都感到欣慰，甚至会随机回复、交流经验。


    但最近星流崛起了一个新主播，明摆着要蹭迟梦寒的热度，不仅虚拟形象和cookie高度相似，就连名字也差不多——它叫bookie。


    bookie不仅在用虚拟形象直播，还开了个小号用来发布自己的现实日常，是位颇为帅气的alpha。


    很快吸引来一大批粉丝。


    一开始还会有热心网友指责它模仿cookie，但随着bookie越来越火，它在网络上的声势开始逆转：


    「像cookie怎么了？小猫不都长这个样子嘛。星流只有它一个能用小动物当虚拟形象吗？」


    「是因为cookie退网了所以粉丝才要来到处撒野吗？」


    「cookie不肯发现实照片是因为见光死吗？」


    甚至还有一部分不明所以的路人和bookie新粉，反而认为cookie才是抄袭者。


    这件事小文姐跟他提过一嘴，他本以为这个bookie是小打小闹，还反过来安慰小文姐这种事儿他见得多了。


    但浏览过后才发现完全不是这么回事儿，bookie和他一部分粉丝的所作所为已经超出了他的容忍限度。


    他保存了bookie的直播切片跟cookie的虚拟形象进行对比，发现已经不是像不像的问题了——bookie的虚拟形象直接在cookie的基础上进行改色，把黑白变成了橘白。毛发甚至轮廓都跟cookie完全重合。


    给迟梦寒气笑了。


    他先是整理了一下完整的证据，在平台投诉入口进行举报，又联系了律师，打算给对方发送律师函。


    弄完这些，已经到了预定的直播时间。


    这次直播除了他的老粉，还有些被“真假cookie”事件吸引来的路人，甚至还有一部分bookie的粉丝。


    r哥依旧不在，但其他的榜一姐姐和榜一大哥用礼物把直播间刷成满屏特效。


    迟梦寒艰难地从特效的缝隙中找出几条弹幕来解答：


    「为什么这么久没开播…这个之前有说过嘛，我谈恋爱去了，想多留出点时间来陪他。」


    「也不是我男朋友粘人啦，相反是我比较粘他哈哈哈。」


    「直播盛典？这个我会参加，这是很早之前就定好的，我不会违约的。」


    「对，r哥好久没来了，他可能现实生活比较忙吧。」


    「哇哇哇感谢拽猫守护神送出的璀璨流星，谢谢守护神姐姐。」


    有关bookie的事情迟梦寒本来想等举报结果出来之后再谈，但是弹幕里不断有人问起，他也不能视而不见。


    「哦…那个叫bookie的主播是吧？这件事我已经知道了。你们等一下哦。」


    过了一会儿，头顶问号的奶牛猫变成了迟梦寒的电脑投屏：


    「看得到吗？」


    迟梦寒把他今天整理的一部分证据拿来展示，其中就有二者虚拟形象的对比图。


    「这完全就是在我形象的基础上进行改色嘛，胡须、瞳孔、毛流的走向都跟我一模一样，这已经不算是模仿，而是抄袭了哦。」


    「我已经向平台提交举报了，看平台会如何回复吧。」


    「律师函也已经发了，大家放心。不要去跟对方争执哦，大家不要为了我吵架。」


    迟梦寒安慰着情绪激动的粉丝，同时提醒他们不要去对方直播间进行辱骂。


    一场直播下来，迟梦寒累得话都不想多说。


    下播后，他打开后台私信，发现r哥中间上线过一次，回复了他上次的留言：「不会觉得你是恋爱脑，但记得保护好自己，付出多的人会多受伤。」


    迟梦寒挠了挠头，有些不懂。


    他总觉得r哥把恋爱这件事看得很悲观，就好像认定谈了恋爱的人一定会受伤一样。


    可是如果彼此都爱得有所保留，那对方爱上的也只是自己想展露出来的那一部分而已。


    人总不能保留一辈子。


    迟梦寒对r哥的看法并不认同，但他也不打算跟r哥争辩这些。从r哥对他包养对象的态度就看得出r哥跟他持完全不同的感情观。


    他把最近发生的事情又跟r哥叙述了一下。因为怕r哥担心，所以他没有提到bookie的事，他相信自己能处理好。


    留言的最后，他顺便关心了一下r哥的感情生活：


    「怎么样，r哥跟恋爱对象相处得还好吗，有没有对对方动心？」


    「如果动心了就要努力去追，不要总想着用物质补偿人家。万一对方对你付出的是真心，可很难用钱来填平哦。」


    之后，他又进粉丝群跟粉丝聊了会儿，随即关掉电脑。


    他迅速洗完澡，对着浴室镜子露出一个笑容。


    镜子里青年微挑的桃花眼眼尾晕着薄红，冷白色的皮肤也被热气熏蒸上一些诱人的粉色，纤长的睫毛垂落，显得无害又甜美。


    但当他抬眼时，眼神却闪烁着藏不住的锐利审视。


    不在戚睿之身边，他刻意隐藏过的攻击性都尽数显现出来。


    迟梦寒收起笑容，鼓了鼓脸颊，再看向镜子时就又变成了那个戚睿之熟悉的青年。


    好像还差点儿什么。


    他把有些凌乱的湿发抓出造型，确认自己不管哪个角度都好看得无懈可击，才给戚睿之发去了视频申请。


    等待接通的间隙，他的心跳都变快几分。


    ——怎么办，一想到要跟戚睿之通话，负面情绪就一扫而空，内心只剩雀跃。


    通话很快被戚睿之接起。


    戚睿之还穿着白天那件衬衫，只解开两粒扣子露出精致的锁骨，看起来刚回家不久，眉宇之间有淡淡的疲惫。


    “怎么不把头发吹干？”戚睿之一上来就注意到他还湿着的头发。


    可惜他注意到的不是迟梦寒精心抓好的发型。


    迟梦寒不可置信地对着屏幕里的自己看了好几遍。


    没错啊，出水芙蓉。


    “…你不觉得我今天格外好看吗？”


    “好看。”戚睿之从善如流：“所以怎么不把头发吹干？会容易头痛。”


    “……”美男无语。


    迟梦寒认命地拿来吹风机开始吹头发。


    等待的间隙，戚睿之给自己倒了杯酒。


    “怎么在喝酒？”迟梦寒皱眉。


    他上次见戚睿之喝酒还是他信息素紊乱发作的那天，除此之外，跟他在一起的这些日子里，戚睿之滴酒不沾。


    “不舒服吗？是不是信息素紊乱又发作了？”


    其实在接通电话之前，戚睿之已经喝过几杯。


    在酒精的作用下，他的大脑变得有些迟钝。


    屏幕里的青年露出焦急的神色，眼里的关心不似作伪。


    戚睿之终于意识到，喜欢上这样的迟梦寒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


    是连他也逃脱不掉的宿命。


    但他对此无计可施。


    再等等吧。


    等一年的时间过去，他再想办法抽身。


    戚睿之安慰自己。


    至少现在的他，完全抵御不了来自迟梦寒的、汹涌得快要将他淹没的情感。


    “没什么。”


    戚睿之说道。


    “只是有些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