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睿之第二天早上醒来，才发现昨天若有似无的头痛不是错觉。


    四肢百骸的游走性疼痛变得更加明显，是他再熟悉不过的、信息素紊乱即将发作的前兆。


    自从跟迟梦寒在一起，他的信息素就日渐稳定，就算中间离开迟梦寒单独去出差，也没有再犯的征兆。


    现在只是刚分开一天而已，这紊乱发作得有些莫名其妙。


    联想到那天季雨良说他体内的类omega腺素分泌过量，戚睿之觉得这不是什么好的预兆。


    他揉了揉额角，跟季雨良预约了下午的检测。


    洗漱完毕后，戚睿之开始选择今天要穿的衣服。


    只不过他伸向正装的手微微一顿，犹豫了一瞬后，拉开了休闲区的柜门。


    ……


    “呦，今天怎么穿成这样？”


    下午戚睿之刚一迈进季雨良的办公室，季雨良就发出了一声惊叹。


    身后的辛洋对季雨良的反应已经见怪不怪，因为他早上刚接到戚总时，也是同样的反应。


    也不怪季雨良觉得诧异。平日里把西装焊在身上、就连休息日也穿休闲西装的戚睿之，今天破天荒穿了件黑色的连帽外套，下身搭了条牛仔裤，看起来休闲随性。


    如果他没猜错的话，是某个潮牌这一季的主推款。


    他之前怎么没发现戚睿之的穿衣风格跨度这么大。


    “很突兀吗？”可能因为穿衣风格有所变化，戚睿之今天也放松了些许，靠在转椅上双腿交叠，扫视了一眼身上的衣服。


    他一时兴起换了套搭配，没想到从司机到辛洋，再到公司员工，每个见到他的人都对他投来隐晦又明显的目光。


    如果不是今天只工作半天，他差点就要把休息室的备用西装给换上了。


    “挺帅的。”季雨良上下打量他：“就是跟你平时穿衣风格不太一样。”


    平心而论确实不错。戚睿之身材好，长相也不怎么显年纪，如果忽略掉他身上久经沉淀的气场，穿上休闲装看起来就像青春男大。


    “嗯哼。”戚睿之有些懒散地回应。


    寒暄过后，季雨良恢复工作状态，询问戚睿之的情况。


    戚睿之的身子稍稍坐直，眉头不自觉皱起：“现在身上有点痛，是信息素紊乱要发作的前兆。”


    季雨良也有些纳闷，按理说戚睿之跟迟梦寒呆在一起，信息素被安抚过后会逐渐平稳，紊乱症状会发作得越来越少，直至好转才对。


    他招来助手替戚睿之抽血，随即送去做检测。


    十几分钟后，助手送来了检测结果。


    季雨良查看过后，面色有些严肃——


    原本迟梦寒的信息素进入戚睿之体内后，会相应产生类omega腺素，二者结合，能够保持戚睿之信息素水平的相对稳定，他的信息素也能够相对正常地释放。


    但现在结果显示，戚睿之血液中的hpg指数异常上升，这意味着他体内的类omega腺素超量分泌，对alpha信息素呈现出倒需求。


    简而言之就是，他需要的信息素越来越多。


    戚睿之听过后神情冷淡，没什么特别的反应。


    他大脑一片空白，不知道该用什么态度去应对这种情况。


    他刚刚接受自己对迟梦寒产生了依恋情绪，现在检测结果告诉他，他的身体也对迟梦寒产生了依赖。


    所以以后要如何离开他。


    戚睿之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问道：“所以，有没有办法用他的信息素制作特型抑制剂？”


    季雨良思索了一瞬，才回答他：“可以，但是比较难。信息素从体内被提取出后都会相应失活，对你这种情况，可能需要极大量的信息素来制作抑制剂，对供体来讲损害也比较大。”


    “不过如果是他那样的高等级alpha，提取一次之后能用很久，每个季度虚弱个几天对他来说应该也无大碍。”季雨良又补充道。


    供体…迟梦寒？


    光是联想到一起，戚睿之都觉得对青年来说是种亵渎。


    季雨良也有些感叹：“我本来以为跟他待在一起对你来说是件好事，起码能缓解你的信息素紊乱，没想到现在却对他产生了依赖性。”


    季雨良跟戚睿之算得上是一起长大，比旁人更了解他的过往，也知道他定下的一年之约绝不只是空话。


    他曾经也以为戚睿之那样冷心冷情的人会非常坚定地不对任何人献出感情，但他好像见证了戚睿之越陷越深的进程。


    他作为局外人都能想象到把感情连根拔起会有多痛苦。


    他叹了口气。又让助手替戚睿之多抽了两试管的血液样本。


    他觉得戚睿之的类omega腺素变化还存在疑点，因此准备把样本送往m国更权威的机构进行检测。


    “…及时止损。”


    告别之际，季雨良只能这样劝道。


    “嗯。”戚睿之还是没什么表情，出门时顺手把纸质报告塞进了碎纸机：


    “不要告诉他。”


    戚睿之回到车内，并没有让司机立即启程。


    他仰靠在后座，一言不发，前排的辛洋从后视镜中也很难看出他的表情。


    沉默在封闭的车厢内弥漫开来，久到辛洋以为戚睿之睡着了。


    再有一小时小迟先生就下课了，他犹豫着要不要出言提醒戚总，却发现他又恢复了以往挺直的坐姿。


    “走吧。”


    除了声音些许沙哑，戚睿之现在几乎看不出异样。


    虽然信息素紊乱有发作的征兆，但戚睿之昨晚已经跟青年约好，傍晚要去学校接他回家。


    怕青年会担心，所以戚睿之并没有选择佩戴他送的抑制环，而是选了这件外套。


    路上，戚睿之把身上的外套拢了拢。


    被熟悉的味道包裹住，身上的隐痛都仿佛减轻许多，纷乱的心绪也短暂镇定下来。


    到江大之后，时间还早。


    戚睿之突发奇想，让司机把车停在停车场，自己跟辛洋步行去往教学楼。


    “戚总…”辛洋担心戚睿之会被认出来。


    戚睿之摆摆手，捞起衣服自带的兜帽戴上。宽大的兜帽把他的侧脸很好地隐藏在阴影中，单看身姿，跟校园里的普通学生没什么两样。


    迟梦寒平时上课的教学楼是c国目前最大的教学楼，又被分成东西南北四个区域，戚睿之不确定迟梦寒会从哪里出来，所以在教学楼前的雕像处驻足等待。


    而此刻的教室，吴瑄发现迟梦寒不停在看表。


    “好了寒哥，我已经知道你买到定制款的caltio了，不必暗示得如此明显。”吴瑄打趣道。


    他也是个识货的，知道迟梦寒戴的这块表绝不是该品牌市面在售的普通款。


    “什么呀。”迟梦寒愣了几秒钟才明白吴瑄的意思，他小声解释：“不是我买的，是我对象送给我的。”


    一提到戚睿之，他原本有些不耐的眉眼荡起柔和的涟漪：“因为他今天要来接我，所以我才急着下课啦。”


    “真的假的？”吴瑄一听也来劲儿了：“能让我见见嫂子吗？”


    上次校园论坛那件事还是让迟梦寒心有余悸，校园里人多眼杂，戚睿之那张脸又太有辨识度，他担心戚睿之一露面会被认出来。


    他认真想了一下：“等改天我单独约你出来见面吧，学校里人太多，他…呃…有点害羞？”


    吴瑄大为震惊：“嫂子…嫂子性格还挺内向。”


    迟梦寒正要开口说些什么，下课铃声却在这时响起。


    于是吴瑄眼睁睁地看他飞快消失在自己面前，连那声“拜拜”都只说了一半。


    马上要走出教学楼，迟梦寒却意外地被人叫住。


    他回头，一个娇小可爱的男性omega气喘吁吁地向他跑来。


    虽然迟梦寒很急，但多年的教养还是让他停下来礼貌询问omega：“请问有什么事吗？”


    omega扶着膝盖停了下来，细瘦的脊背随着呼吸剧烈起伏：“我想问你…校园…校园论坛的帖子是真的吗？”


    迟梦寒心下了然：“是真的，我已经有恋爱对象了。”


    omega气都没喘匀，闻言睫毛垂落，呼吸变得更加急促，声音也带上一丝哭腔：“我已经喜欢你很久了，所以…所以我真的没有机会了吗？”


    “抱歉。”迟梦寒有些不知所措，只能保持尴尬却不失礼貌的微笑——他不太擅长安慰失落的omega。


    他试探性地问道：“你还好吗，需要叫你朋友过来陪你吗？”


    omega摇摇头：“我没事。”


    迟梦寒松了一口气，正打算跟omega告别，却被对方踮起脚尖一把抱住。


    “嘶…疼疼疼。”omega的脑袋正好磕到他的下巴上，疼得他眼泪都快出来了。


    omega也被吓了一跳，想说的话又憋回肚子里。


    “抱歉抱歉，是这里吗？”他仰头查看迟梦寒的伤势。


    “没事儿。”迟梦寒巧妙地避开omega的手，他随手揉了两下，着急想往外跑：“我先走了啊，拜拜。”


    戚睿之在教学楼外远远看到的就是这一幕——精致漂亮的青年被娇小可爱的omega喊住后对对方露出温柔微笑，两人拥抱、接吻，最后omega抬手抚过青年的脸。


    在旁人看来，真是再和谐养眼不过的画面，以至于已经有人为此驻足停留。


    虽然戚睿之知道拥抱和接吻大概率都是omega主动为之，但还是阻止不了他心里升起郁气。


    陌生的灼热感窜上他的胸膛，把阴郁迅速晕染开来，身上却是前所未有的冷。


    几秒钟之后，戚睿之才明白这股酸涩痛苦的浪潮名为“占有欲”。


    他插在口袋里的手下意识地收紧。


    为什么…


    为什么不推开对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