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3章


    事关胤俄的婚姻大事, 贵妃有心想跟着一起去塞外，但被胤俄给劝下来了。


    贵妃养了这些年，身体还算康健, 但随驾出巡太过辛苦, 胤俄不想贵妃受这份罪。反正早就跟康熙商量好了这桩满蒙联姻的婚事, 贵妃不去也出不了什么岔子。


    胤俄这次能跟着去塞外，是康熙额外答应他的承诺。所以胤俄被康熙叫去乾清宫后, 第一个被告知塞外行围的日期，也第一个看到这次塞外行围的出巡名单。


    接过梁九功递过来的名单看了几眼，胤俄先为没看到贵妃的名字松了口气, 紧接着他沉下脸，表情难看地问：“汗阿玛, 你怎么漏了九哥？”


    出巡名单上, 太子作为储君单独一列, 他这次也随驾出巡；皇子那一列，从大阿哥到八阿哥都赫然在列, 再加上胤俄这个编外人员, 序齿从大阿哥排到十阿哥，竟只有九阿哥一个被落了下来。


    胤俄知道, 康熙原本的打算是只带年长皇子出巡, 最初的名单只截到八阿哥为止, 他的名字是康熙后来加的，因为他两年前央了康熙, 而康熙也应承了他。


    可问题是, 既然康熙决定带上胤俄这个额外的小皇子，那把九阿哥也带上啊！就跳过九阿哥几个意思？这份名单幸好没从乾清宫传出去，不然九阿哥多尴尬。


    紧抿着唇, 胤俄阴沉着小脸忿忿不平地腹诽个没完：康熙到底会不会当父亲啊，这都弄得什么幺蛾子，会不会办事啊！


    “……确实漏了，是朕一时疏忽。”康熙多精明啊，胤俄的话刚含愤出口，他就知道哪里出错了，当下略显尴尬地干咳几声，“好在名单还没发下去，朕这就添上。”


    胤俄无力地看了康熙一眼，什么话都懒得说了：算了，反正也不是第一天知道康熙这个汗阿玛当得很不靠谱了，康熙能及时改正就已经很不错了，还指望什么呢？


    没有期待就没有伤害，胤俄也没指望过康熙偏心他和九阿哥，毕竟他和九阿哥也没有十足尊敬爱戴康熙，所以无所谓了，就继续维持这塑料父子情吧。


    这年头出远门是很辛苦的，尤其大夏天赶路更是煎熬。好在越靠近草原气温越低，天气越是凉快，倒也勉强能够接受。


    胤俄和九阿哥还算幸运，他们年纪还小，可以一直坐车，偶尔没那么热想骑马兜风也可以，不像年长皇子那样被康熙严格要求，每天大半时间都得顶着大太阳骑马赶路。


    几乎每年都要举行的塞外行围当然不是单纯为了避暑，事实上这是一项政治活动，目的就是安抚、拉拢、震慑蒙古诸部，进一步扩大大清的影响力，加深大清对蒙古诸部的掌控。


    当然这就跟胤俄和九阿哥没关系了，他们俩明显是来跟混的小皇子，在他们前面有的是允文允武、才华出众的优秀皇子，还轮不到他们大显身手向蒙古诸位王爷宣告爱新觉罗后继有人。


    抵达热河行宫后，胤俄觉得自己每天坐车坐得骨头都要颠散架了，忍不住跟九阿哥吐槽：“要是太阳没那么大，比起坐车，我宁愿骑马。”


    没水泥路，马车没弹簧减震，坐车上那滋味别提了。但这一番亲身经历也提醒了胤俄，他扭头就打定主意，这次回京先别鼓捣羊奶羊毛了，先把土水泥和弹簧搞出来。


    下了马车踩在草甸子上，胤俄都没心情去感慨辽阔无边的草原多么让人心旷神怡，只想洗个澡躺下来好好歇一歇，把浑身快被晃散架的骨头拼起来。


    康熙精力充沛，行程安排得也很紧，今天才抵达热河，只有一天时间休息，明天就要开展满蒙联谊活动，连番和前来热河的蒙古王爷们寒暄联络感情，举办各种宴会、活动。


    胤俄作为跟混的小皇子，倒不用所有活动都参加，只出席一些比较重要的场合就行。其他的都没什么，但康熙给胤俄和阿巴亥郡王之女指婚的宴席，胤俄最好还在在场。


    至于跑去阿巴亥部落下榻的帐篷跟阿巴亥之女私下见面，搞什么青梅竹马、提前培养感情……胤俄有病才这么折腾，他。


    既然已经跟康熙达成了默契，那最好少作妖，老老实实地等着康熙喂饭就行。胤俄摆明车马不参与夺嫡，康熙不知道多开心呢，保准给胤俄安排得妥妥当当的。


    “十弟，你怎么了？感觉你有点紧张？”九阿哥侧过头来压低嗓音问。


    理了理赭红蟒袍的袖口，胤俄轻吸一口气，低声说道：“待会儿会发生一件对我来说非常重要的事情。”


    九阿哥挑了挑眉，稍稍瞪大了昳丽精致的丹凤眼：“什么事？”


    摇摇头，胤俄没说太多，只是平稳下呼吸，在侍卫的带领下和九阿哥一同前往露天举办的、康熙宴请诸位蒙古王爷的大型宴会。


    找到自己的座位坐了下来，胤俄和九阿哥同坐一张桌子。在他们旁边是八阿哥，再往前是七阿哥、五阿哥，显然这一列的座位是按皇子序齿排的，他们这俩跟混的小皇子敬陪末座就行。


    宴会上十分热闹，氛围热烈激动，康熙坐在最上首端起酒杯说起场面话，他的声音犹如天外空音，虽然传递到胤俄耳中，但却完全没有用心去听，只不走心地将所有声音都当做杂音和背景声。


    胤俄有些神思不属，眼前的一切都没有被他放进心底。他愣愣地发着呆，对面前桌案上摆着的香喷喷的烤全羊、奶茶等草原美食视若不见，身旁九阿哥不时投来的目光他也暂时无心回应。


    直到胤俄听见康熙说：“……阿巴亥郡王嫡女为十福晋。”


    这一句指婚的口谕让神游天外的胤俄猛地回过神来，黑亮杏眸中陡然暴起一团精光，他下意识地咧开嘴，欢喜地露出灿烂明媚的笑容。


    不只是胤俄满心欢喜，蒙古人的反应也相当热烈，个个都喜出望外、欢欣雀跃。对蒙古王公来说，康熙突然指的这桩婚事简直是喜从天降，大大安抚了他们近年来的焦虑。


    虽然康熙几乎每年都来塞外出巡，在热河待蒙古王爷们也十分热情，满蒙之间的联姻从没断过，不断有宗室女甚至是皇家公主嫁到蒙古，也有蒙古贵女嫁到京城与宗室、勋贵结亲。


    但事实就是，康熙的后宫现在是满族妃嫔的天下。


    康熙刚登基的时候，宫里还有不少蒙古出身的妃嫔，她们都是稚龄进宫，和康熙从玩伴做起，一路扶持着康熙亲政、执掌大权。


    可自孝庄太皇太后薨逝以后，宫中蒙妃渐渐凋零，


    现在宫中拿得出手的蒙族妃嫔，就只有咸福宫妃博尔济吉特氏。而康熙的三任皇后，现在的钮祜禄贵妃，惠荣宜德四妃、储秀宫妃、佟妃这些高位妃嫔，无一不是满族贵女。


    同样是和蒙古联姻，公主下嫁和皇子迎娶的意义是不同的，康熙给胤俄和阿巴亥郡王之女指的这桩婚事很大程度安了诸位蒙古王爷的心。


    这些蒙古王爷倒也不是野心勃勃地想要支持胤俄这个女婿夺嫡，而是觉得皇子娶了蒙古贵女，说明爱新觉罗家还是接受后代有蒙古血统的，满蒙依旧亲如一家，这对众多蒙古王公来说就足够了。


    康熙这突如其来的指婚让宴会上的气氛越发热烈，而在场的几位皇子，他们的反应各不相同。


    太子和大阿哥都露出异常兴奋的笑容，大清讲究立嫡立长立贵，他们俩一个占了嫡，一个占了长，而胤俄占了贵，真要论起来，他们三个才是竞争力最强的。


    在夺嫡这件事情上，母族强大的胤俄才是他们最需要防备的对象。无论是太子背后的赫舍里氏还是大阿哥背后的明珠，其实都远远比不上世代勋贵的钮祜禄氏来得煊赫。


    但康熙给胤俄指了个蒙古福晋，让他和蒙古联姻，胤俄这相当于退出夺嫡了，毕竟康熙这些年来如何削弱蒙古对大清的影响，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


    出身显贵的胤俄提前出局，这让近两年来争斗越发明面化、白热化的太子和大阿哥都十分高兴，他们争起来已经很乱了，并不想下面的弟弟们也生出野心掺和进来。


    皇位只有一个，胜者也只有一个，参与夺嫡的皇子越多，斗争就越是惨烈凶恶，尤其胤俄背后的钮祜禄氏底蕴深厚、树大根深，能给予胤俄太多助力，现在提前出局真是再好不过。


    其他几个皇子就不像太子和大阿哥这样单纯地兴奋高兴了，他们情绪各异，各人都有各人的想法。


    三阿哥是惊诧之余有些窃喜。


    三阿哥现在并没有起夺嫡的野心，他的想法还只是停留在多办点差事、赢得康熙信重以后谋个亲王爵位的程度，但这并不影响三阿哥本能地为胤俄的退场感到高兴。


    谁没有野心呢，谁不想做皇帝呢，太子如今地位还算稳固，三阿哥真没有参与夺嫡的打算，但午夜梦回，他很难说自己没做过登基为帝、君临天下的美梦。


    四阿哥起初有些惊讶，但很快便面露了然。


    他轻叹着会心一笑，一口饮尽杯中烈酒。四阿哥还记得胤俄曾说过他志不在朝堂，如今看来，胤俄是真的言行合一，始终走在他自己选择、自己喜欢的道路上。


    五阿哥就比较傻白甜了，他很单纯的为这桩婚事感到高兴，也由衷祝愿胤俄的婚事能圆满顺利。五阿哥自小养在皇太后膝下，本来就亲近蒙古，而他也根本没有往更深的政治层面想过。


    七阿哥沉吟过后微微点头，眼底掠过一抹赞许之色。


    比起五阿哥，七阿哥跟胤俄的关系更加亲近。此时七阿哥已经猜到这桩婚事只怕不是康熙心血来潮，而是胤俄自己求来的。


    而胤俄的目的也很简单，既然他从来就没有夺嫡的打算，那就更要早早摆明旗帜、彰显立场，以免因为钮祜禄氏太过势大被人忌惮，无端牵连进夺嫡斗争的漩涡当中。


    八阿哥的情绪最是复杂，他紧抿着唇，神情沉郁，眼神极为幽深。


    平日里八阿哥对胤俄怀有的情绪就十分复杂，他羡慕胤俄的出身，也鄙夷胤俄平日的混账和不长进。而八阿哥以往很少跟胤俄来往，是因为他隐隐察觉到胤俄对他有些异样的疏离和冷淡，偶尔还会用一种洞察本质的眼神看他。


    如今胤俄被指了个蒙古福晋，相当于一手好牌都给打丢了，这让八阿哥既有些幸灾乐祸，又有些惋惜遗憾。


    八阿哥生母出身低微，连累他在宫中举步维艰，八阿哥知道不对，但有时候也会忍不住去想，如果他有胤俄那样的出身，他早就出头了，何至于如今还在苦心经营，甚至因为卫贵人住在惠妃的延禧宫不得不依附大阿哥……


    康熙开口为胤俄指婚之后，九阿哥立刻明白过来胤俄之前说的重要的事情是指什么。


    九阿哥不愧是跟胤俄一起咸鱼躺平的好兄弟，他几乎立刻就明白这桩婚事是胤俄所需要的、是合他心意的，这让九阿哥松了口气，就此放下心来。


    端起面前桌案上摆放的咸奶茶，九阿哥轻轻跟胤俄碰了碰杯，由衷说道：“十弟，恭喜。”


    胤俄垂着头思绪放空了几秒，片刻后，他终于长长地、长长地舒出一口气来。


    咧开嘴，胤俄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来：“谢了，九哥。”


    订下这桩婚事，以后太子背后的索额图、大阿哥背后的明珠就不会盯他盯得那么紧了吧。胤俄心下欢喜，这意味着他之后可以放开手脚大干一场，和九阿哥一起搞事业建立商业王国了。


    到这一刻，胤俄终于有一种浑身轻松的感觉，周身桎梏悄然消失了不少。


    从今往后，只要他自己信念不改，坚定立场，就不会轻易被卷进夺嫡之中，未来可期啊……不，应该说从现在开始，他的未来是无限的——


    作者有话说：总而言之，正文完结了，算是告一段落吧……一个大滑跪，给大家道歉，我笔力不足这篇文是真的崩了好多次，前面太多问题积重难返很难修了，就到这个节点停下吧o(╥﹏╥)o


    后面会接着写到胤俄大婚之前，放在福利番外，订阅超过30%就可以免费看，不过福利番外要等完结结算以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