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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页别把落魄对照组捡回家[快穿] 60-70

60-70

    第61章 一见如故 ……他是这么跟你说的。……


    不夜墟的拍卖会, 进入之前都要提前验资,验资完之后才会发放请柬,所幸有万能的系统在, 虽然无法对大的剧情进行什么干扰, 但是伪造两份请柬这样小小的任务,还是没问题的。


    进去之后倒是不用再遮掩,虽说要验资, 但大家进去到底也是各凭本事,未必就有那么严格。


    此处形形色色什么样的人都有,乌泱泱挤在一起,只能看见高矮胖瘦不一的人头, 就算刚刚可能还看见熟人,眨眼间就会淹没在人.流之中。


    这倒是个好理由, 靳言可以嵌进江凛的指缝间, 紧紧扣着江凛的手,江凛推拒了两下发现挣脱不开,只能由他去了。


    就是像有些不好意思似的,耳朵上的颜色一直没消下去。


    狄绍跟在他们身后,更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装作没看见。


    系统办事难得贴心,竟然还给他们安置了三楼的包厢, 被人引着往上走, 但就在隔壁包厢门口,走廊上却有几个人推推搡揉,要把一个衣衫褴褛的老妇人往外赶。


    那老妇人目光炯炯,精神倒是很好,就是身上穿的破破烂烂的, 手里还死死攥着一个布袋子,看上去鼓鼓囊囊的,不知道里面装了什么。


    她脸上的皱纹并不重,只是不可避免的多长了些斑,花白的头发被几个人高马大的男子扯得散乱,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哭大喊起来:“我是……我是来找我女儿的,你们凭什么把我赶出去?”


    能上楼的都是贵客,几个侍卫模样的人也十分为难,再让她继续这样大吵大闹下去,惊扰了楼上的客人谁都担待不起。


    为首的侍卫只好心一横,厉色道:“别再跟这不要脸的老婆子掰扯了,一个泼皮无赖还想留在这里,直接打断腿,扔出去!”


    侍卫们也早就不耐烦了,眼看就要真刀真枪地往这老妇人的腿上招呼,却听一道饱含灵力的温冷声音突然传来,阻止了他们的暴行:“等等。”


    靳言走到他们面前:“我认识她,她跟我们一起。”


    那老妇人也是一脸惊异,似乎没想到会有人帮她,但还是慢吞吞从地上站起来,准备欢欢喜喜跟着他们走了。


    靳言不至于有善心到这种程度,这本就是属于江凛机缘的一部分,场景和时间有所变化,但是纠纷大差不差,尤其是这老妇坚持说自己是来找她女儿的,她这位女儿大概率就是……


    正这般想着,便听身后一声冷嗤:“嘁,果真是没见过世面的,这么个脏兮兮的老乞丐也往回捡,也不怕沾了什么脏东西,反倒被害死!”


    这声音十分陌生,靳言转过头,便见一男子身着靛蓝外袍,腰上配着镶着一圈金边的宝剑,若是丢到五大三粗的军营里,或许能称得上一句俊朗,可惜很明显胸无点墨,只让人觉得气质嚣张。


    更重要的是,靳言乍一眼看过去,总觉得这眉眼之间,似乎在哪里见过。


    那人见他不说话,他以为他被自己的气势所惊,更加得意洋洋,他上前一步,开始大肆嘲笑:“哟,这不是被剑尊逐出师门的大师兄吗?”


    说到一半,他似乎陡然像想起了什么似的,“哦,我忘了,既然都已经逐出师门了,也就担不起我这声大师兄了哈哈哈哈哈——”


    身后几人也是新面孔,靳言从未在无妄天见过,大约能看出来是这人的狗腿子,话音落下,他们明显是以为自己踩着了靳言的痛处,一群人大声哄笑起来。


    实际上靳言并没有丝毫被嘲笑到的感觉,他沉默几秒,发出会心一击:“……你是?”


    世界上最大的侮辱,就是你以为你可以拿着对方过去的经历嘲笑他,但其实对方根本就不认识你。


    蓝袍男子果真恼怒至极,刚想又生气,似乎又想起什么,阴笑了几声,还想挽尊:“我告诉你,我叫吴观,是剑尊新收的养子,与剑尊一见如故,以后还会继承你的位置,成为宗门里的大师兄。”


    靳言淡淡看着他,纵使是平日里情绪淡漠惯了,听到这句话,眼眸中的嘲讽或者是同情也不由一闪而过:“……他是这么跟你说的。”


    一见如故。


    的确是一见如故。


    靳言终于想起了为什么这人乍一看去会有几分眼熟。


    原来是在某一个瞬间里,这人竟与江凛有三分相像。


    不,或许更准确的说,大概是与福玄那位白月光,陈颂今,有几分相像。


    靳言不曾见过这位传闻中的白月光,但既然是在江凛满脸血污的情况下也能看出几分相像的人,加上原文中的描述,大概也能描摹出一个意气风发、一心匡扶正义的少年形象。


    世间之人谁能不爱这般少年,福玄为此动心也实属正常,但在人死多年之后还有这般执念,自我感动般寻找着一个又一个替身,利用自己的威望,施舍一点好,享受着这些人对他的拳拳真心或者感激涕零,也不过是满足自己的欲望而已。


    这样的人,最爱的也根本不是记忆当中的陈颂今,而是他自己吧。


    因为这种姿态太过理所当然,所以即使靳言自认为已经是自私之人,也本能地产生了几分厌恶。


    这个所谓养子的悲剧结局已经注定,靳言不想同他争辩,更不想要劝解,他侧过头,拦住凤眸深沉的身边人:“……江凛,我们走吧。”


    江凛身上的魔气丝丝缠绕,已经隐隐有跃动攻击的趋势,靳言并不想他为一个注定痛苦悲惨之人而伤神,或是在这复杂的地域里惹上什么麻烦,因此安抚地摸了摸江凛黑茸茸的脑袋。


    江凛那双凤眸里也隐隐跳动着几分幽暗的火焰,同他身上的魔气一样,这人敢这般羞辱靳言,他恨不得把对方狠狠鞭笞一番,以解心头之恨。


    所以温冷的触感会落到头顶,是江凛始料未及的,他蹙着眉头斜睨靳言一眼,烟里的余焰还未消散,很快就被靳言捕捉到,总觉得眼中一烫,心上也跟着烫了一下。


    不过是几句轻飘飘的咒骂之语而已,江凛竟然会生气到这种程度。


    果真是这种生动的性子……


    靳言淡淡垂眸,看着他,总感觉想做些什么的欲.望似乎愈加强烈起来。


    真漂亮。


    连生气发怒之时都这么漂亮。


    若真哭起来,会不会更加勾人?


    可惜还有碍眼的人在旁边。


    见无人理会,尤其是靳言竟然一副视他如无物的模样,那个怒火就只有往头顶冲,他居然直接冲上前,拦住了靳言的去路:“你们不能走!”


    这样直接阻拦看上去有些胡搅蛮缠,吴观快速环视一周,迅速找到了下一个攻击目标。


    见到衣衫褴褛的老妇人,吴观眼前一亮,迅速指向她的方向,开始了新一轮的大肆评判:“要进去可以,不能把这个老乞丐带进去,谁知道她身上有没有什么瘟症疫病,若是这样的人都可以进厢房中,岂不有损此处拍卖会的容姿?!”


    真假参半的拍卖会还谈什么容姿,如果不是罗掌柜放出的消息属实,此处根本不会聚集如此多各门各派之人,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不过就是用来为难靳言一行人的借口罢了。


    只是不等靳言有什么反应,一丝魔气就从江凛手上蔓延开来,迅速缠住了吴观的一条腿,只听一声惨叫,伴随着皮肉焦糊的味道,还耀武扬威阻拦的人就倒在了地上。


    根本没有想到他都放出了自己的名号,靳言这群人还敢动手,他捂着自己的右腿,痛苦地哀嚎,被他的狗腿子抬走之余还不忘放狠话:“你们给我等着!等我义父来了……等!等拍卖会结束,我一定要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他不知道,魔气的攻击可不比灵力,灵力更讲究快、准、狠,就算是疼也疼得干脆利落,疼一会儿也就失去知觉了,魔气却不一样。


    既然为了怨与恨而生,便天生就邪气,带着腐蚀性,它会钻进你的骨头,慢慢地啃咬,就算是一时用什么方法止住了,多年以后,都还有可能会做右腿疼痛的噩梦。


    毕竟魔气这东西,连修炼者自己如果一个不慎走火入魔,都随时有可能会被反噬,就更别提被攻击之人了。


    所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江凛大抵是天生就要修魔之人。


    暂时没有功法都已经能攻击人,那若是有了,突飞猛进,甚至一夜实力暴涨,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靳言突然想起来,在原文当中,魔修这条路,似乎只有江凛一个人真正走通了。


    毕竟传承和功法之所以能流到江凛手中,也是因为前人走火入魔,控制不了如此强大的力量,所以暴毙而亡了,不是吗?


    他转过头,看向眼神幽暗的江凛,已经可以预见江凛成为魔尊之时的辉煌。


    届时,如果江凛真对自己动了杀念,大概靳言会真的没了还手之力。


    所以只是“喜欢”,是远远不够的。


    还需要更加长久的依赖,需要更爱他,再爱他一些才行。


    至于这一点里到底掺杂了多少私心,靳言现在还根本意识不到。


    江凛做这些完全发自于本能,几乎不受他自己控制,思绪回神才感受到身旁的目光,这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


    靳言再怎么说也是从无妄天中养出来的,不可能对魔修不厌恶……


    江凛突然有些不安。


    他想,谁会真的喜欢性格狠戾、无情凶残之人呢?


    毕竟靳言自己被人嘲笑了,也没有伤害对方的意思,明显是还在顾及和福玄之间的师徒旧情。


    想到这种可能,江凛垂在身侧的手不由得攥紧,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


    ……未来有一天,靳言也会用那种异样的、厌恶的目光,看着他吗?


    这样的想法没有持续太久,因为靳言牵住他的手,让那些还未消散的魔气顺着手臂慢慢往上爬,留下了几道鲜明的红痕。


    看着这如同伤口一样的痕迹,江凛莫名有些慌乱,他越是想收回那些肆意弥漫的魔气,这些东西就越不听他的话,反倒游走得更快。


    江凛这次是真的想挣脱开靳言的手了,但靳言并没有给他这样的机会,只淡淡瞥他一眼,就继续紧扣着。


    江凛变得更加焦灼,但似乎又没有什么办法摆脱这种局面,毕竟他对魔气的控制还不是很自如,甚至还本能地想要吞噬更多,更多……


    毫无疑问,那样也会对靳言造成更大的伤害。


    到最后,江凛彻底慌不择路,喉咙都涩然了许多:“靳言,你……你要咬我一口吗?”


    只是江凛不知道,在靳言眼中,他不久之前还凌厉非常的凤眸,在急切的逼迫之下,已经又蒙上一层水光了。


    波光粼粼,诱人深入。


    与此同时,拍卖会,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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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2章 探索 “别,别用力了……”


    铃声摇响, 靳言四人被催促着进入厢房。


    门内两个小空间连在一起,一个是素雅的普通雅室,摆着香炉小几之类的东西, 推开门出去, 玉面屏风挡着,不知这屏风用了什么法术,从外面看不见里面的人, 往下看却能尽览台上的风光。


    江凛在其中一张椅子上坐下,他们之间瞬间隔着一张不高不矮的雕花方桌,只是正常的陈设,两人之间的距离仍被隔开了。


    第一件拍品已经被端了上来, 靳言的心思却不在此。


    似乎总是如此不合时宜的场合。


    靳言素来是个很有耐心的人,就算一件事起初没有什么起色, 但只要认定这件事能让自己活下来, 他就会充分利用目前所能利用的所有条件,一点点把百分之一的可能,变成百分之九十的把握。


    无论做出什么样的选择,最终肯定是,一切皆利于他。


    但现在稍微出了点意外。


    没有耐心, 江凛都发出这种邀请了却不能做什么,心里的渴望变得愈发焦灼, 虽然面上不动声色, 但这只是因为还有其他人在。


    还有其他人在啊……


    靳言垂下眸,伸出手,在桌子底下,再度牵住了江凛的手。


    江凛心头一惊,眉心因为紧张微微蹙起, 还未消下气的热气又往脸颊上冒,略略侧过头去,到底没有阻拦剑修的动作。


    靳言这时候似乎比江凛更加难耐,大拇指灵活地钻进江凛掌心,不断摩挲着那些细小的伤痕,心中想的却是,找不到合适的机会……


    很想亲江凛。


    除了柔软的嘴唇,还有那具身体其他的地方。


    他都还没有探索过。


    可惜还是没有合适的机会。


    靳言把目光投向台上的拍品,余光却把江凛的每个细小的动作都尽收眼底,包括想挣扎的,想从他指缝间溜走的手。


    靳言自己得不到,同样也没有给江凛这个机会,他几根修长的手指用力夹着江凛的指缝,指尖趁人不注意就滑到了那些痕迹上,爱抚似的,力道很轻,江凛只感觉掌心痒痒的,心里好像也跟着发痒。


    江凛终于转过头,快速舔了下嘴唇:“……别,别用力了。”


    靳言有一些微微的惊诧,他是没有想到,江凛的声音有一天竟然也会变得这么小的。


    还是因为自己的原因。


    但越是这样,似乎就越有诱惑力,靳言正准备再拿这只手做点什么,江凛却突然放弃了挣扎,似乎在看着台上的东西发怔。


    靳言也跟着看过去,看模样,竟然是半块虎符,不过原本是虎符,现在能到这拍卖会上,肯定就不只是这么简单了。


    台上的女人还在按照安排激情介绍着:“……这一块虎符可不简单,本来也只是一个普通物件,但诸位猜怎么着?”


    “上面竟然有凤尾花的独特印记和残余的力量!这凤尾花可不只百年难得一见,恐怕三界上下也就只有那么一株,是唯一一位飞升的大能所种,若能服用,便能从内而外改变一个人的体质,让修炼再无任何瓶颈,乃是三界第一奇花。”


    “若能寻着这个印记找到它的本体,其中价值不言而喻,各位自行斟酌。起拍价五十高等灵石,开拍!”


    听上去这花的确珍贵,对于天赋不好或者根本就没有天赋的普通人来说,几乎是逆天改命的存在,但对靳言这种修炼天赋高的人来说,就并没有那么大的用处了。


    天赋再好也需要时间的沉淀,就算是毫无瓶颈,也只不过是晋升的时候轻松一些,时间不够,修为注定比不上那些活了几百年的老妖怪。


    更何况,这拍卖的并不是凤尾花,而是一条明确的线索,相当于手上握着藏宝图,但就算是直接寻着印记,真要得到那花,恐怕也要耗费许多时间和精力。


    靳言并没有看出这虎符有什么特别的,很显然他和江凛都不需要,但看着江凛的神情,他还是道:“喜欢这个吗?”


    “要拍下来……”


    听到熟悉的声音,江凛才恍惚间从梦中惊醒,盯着那精致小巧曾经象征权力的东西沉默了许久,才低声道:“不用了。”


    声音却跟着哑了许多。


    前尘往事而已,他……他已经不会在意,也不必再提及。


    这声音一下子就变了,刚才还好好的,现在不光整个人的状态都变了,那双凤眸中血光跳动,连泛着粉的脸颊都瞬间变得煞白,丝丝魔气以他为中心,慢慢往周围蔓延,彰显着江凛不平的心绪。


    靳言微微皱了下眉,从座位上站起,见江凛垂着头不知在想什么,又半跪在他面前,握住了他的手:“江凛,你在哭吗?”


    “……没有。”江凛的声音又低了几分,他轻吸一口气,唇边忽然扯起一抹自嘲的弧度,“没有哭。”


    有什么好哭的呢?


    只不过知道了他曾以为永远找不到的真相,而这个真相,比他想象当中更残酷一些而已。


    凤尾花的确对人有用,蕴含着极为强大的能量,能让人从此修炼飞升再无任何瓶颈期;但只有很少一部分人知道,这种花生长在龙族的禁区,对于龙族而言,是这个世界上最毒的药。


    半株花就足以抑制龙族的能力,让龙的特征都消退,而一整株花的力量,看上去轻飘飘的,实则会让一只龙死亡。


    所以为什么这半块虎符上只剩下了一些残余的力量,因为其他的力量,都用来对江凛的身体造成伤害了。


    只不过江凛并不喜欢天天把这等重要的东西带在身边,才免遭死于非命的结局。


    所以那个女人临死之前才会把虎符给他。


    因为她想杀了他。


    因为她要他死。


    他的亲生母亲,生怕他死的不够彻底,在临终之前还要把他往地狱推上一把,只是为了保护另一个看上去更加健康的孩子。


    那他呢?


    他不是她的孩子吗?


    就因为他多了两个角,一条尾巴,他就不是她的孩子了吗?


    为什么?为什么他总是成为被抛弃的那一个呢?


    江凛想不通。


    他的指尖抖得更加厉害,连带着身体也微微发抖,前尘往事裹挟着浓重的恨意,那些阳光永远照不到的腐烂之处,开始把阴暗把当成养分,疯狂地滋长起来。


    它们希望能把江凛养成一个怪物,便先如同怪物一般钻进他的骨头缝,啃食着这具千疮百孔的身体。


    时间从不能抹去一切,它只能让过去被隐藏,让滔天的痛苦看上去若无其事。


    靳言再迟钝也该察觉到不对了,他捧起江凛的脸颊,看见他喜欢的瞳孔微微涣散,血光充盈,如同一面扭曲的镜子,倒映着自己的身影。


    靳言的动作微微一顿。


    这是……心魔。


    早在吸收那些精血的时候,江凛漂亮的眼睛就已经闪过一闪而过的血光,只不过因为他本身的眸色笼罩着一层淡淡的红,所以不易察觉,容易被忽略。


    没曾想,那些怨气一抓到机会就卷土重来,还想让江凛走火入魔,好占据这具难得一见的身体。


    靳言立即在指尖聚起灵力,刚想帮他驱散那些怨气,就被江凛抓住了手腕。


    江凛涣散的瞳孔重新聚焦,他死死盯着跪在地上的剑修,那双血色弥漫的眼眸里,头一次露出了几分偏执:“靳言,你不会丢下我的吧?”


    靳言喉头轻动,微垂下眸,掩去眸中的深色:“嗯。”


    至少在江凛替他死之前,靳言不可能离开。


    但现在的江凛显然觉得这些还不够,他蹙了蹙眉头,虽然被心魔迷了神志,说出这些话时依旧十分艰难:“靳言……”


    他低头唤他,“我想……”


    想你亲我。


    靳言看懂了。


    不管是为了帮他驱除心魔还是什么其他扯淡的理由,这一刻,靳言都不愿意再去想了。


    他凑过去,碰了碰江凛的唇,大手抵在江凛在后脑勺上,让他不能往后退,慢慢吻咬着,吞咽着这种美味。


    江凛的眼神又逐渐涣散起来,却不是因为心魔,而是因为面前这个冷淡的剑修。


    “抱住我。”


    “腿,盘上来。”


    靳言把江凛抵在纸窗上,半掩的两扇门“砰”地一声,合上得严严实实。


    躲在雕花窗后面还想八卦一下的两人:……


    或许是因为怕掉下来,江凛的双腿缠得很紧,哪怕隔着衣物,也能隐隐感觉到大腿.根蓬勃的肌肉,靳言被推拒惯了,还有些不习惯,但吻得更深一些更久一些,似乎就习惯了。


    魔气的肆意让江凛桀骜不驯的眉眼赤红得更厉害,竟然偶尔也能显出几分媚态。


    虽然完全不可能出自于江凛的本心,但靳言还是被这一闪而过的昳丽神态勾得眸光幽深,大手一路往下,托住江凛的腰,又见江凛似乎被吻得神志清醒了几分,想挣扎,轻轻在他的臀部上打了一下。


    江凛便不动了。


    魔气渐渐消退,江凛抱着剑修的脖子狠狠咬了一口,然后就把头死死埋在靳言脖颈,热气从头窜到脚,连藏在靴子里的脚趾头都似乎害羞地蜷缩了起来。


    这种姿势……


    这种姿势。


    哪怕只是亲吻,也太奇怪了些……


    江凛只在那种风月本子上看到过,是常被人看成勾栏作派的小倌娼.妓,故意勾引人才会如此,江凛从未想过,有一天似乎自己也会沦落到这种地步。


    还是两个男人之间。


    再继续下去可就不知道要发生什么了,魔气褪去,江凛的腿慢慢放下来,又用力推开了靳言。


    他蹙着眉,目光闪烁,耳朵通红,声音沙哑:“够了……”


    “亲够了,”江凛心脏狂跳,嘴唇嫣红,却偏过头强装镇定,“不是还有正事吗?”


    靳言当然是有些不满的,但他还是低低“嗯”了一声,目光落在愈发漂亮的人身上,把这些账都记在了心底。


    对脾气不太好的小龙,对亲爽了就跑这种事,总归该有些惩戒措施……——


    作者有话说:感谢倚雪归的5瓶营养液,感谢星海下的风景的2瓶营养液,感谢76094401和真的吗(^v^)的1瓶营养液[星星眼],感谢[眼镜]


    第63章 贪婪 爱本来就是一种贪婪的东西。……


    拍品中规中矩, 并不算多,更多人都是为了压轴的几件拍品而来,等得有些百无聊赖。


    江凛似乎还没有从刚刚的亲密当中缓过神来, 怔怔看着一件件拍品如流水般走过, 时不时蹙起眉头咬牙切齿一番,大概还在懊恼刚才被靳言一勾引,就让人趁虚而入了。


    虽然明明他自己也很喜欢的, 但胸口就是憋着一股气,好像承认自己喜欢这样,就会落了下风似的。


    靳言很喜欢观察江凛的这些小动作。


    而无论是引诱还是逼迫,让这样的人说出真心话, 总是别有一番动人风姿的。


    所以靳言只是沉默地窥视着,用余光安静地捕捉, 见江凛恨得牙痒痒, 在不自觉当中,马上都要把嘴唇咬出血了,靳言方才及时出声:“……江凛。”


    江凛这才从沉浸式的懊悔当中回过神,睨身旁淡定的剑修一眼,心里那把火烧得更旺了。


    阴沉沉甩去一记眼刀, 继续在心中自己气自己。


    靳言发现自己似乎真领会了他的意思,莫名觉得有几分好笑, 刚想再说两句什么, 最后一件拍品便已端了上来。


    在众人期待的目光当中,一把古朴的鞭子静静放置在柜子中,灰扑扑的,看上去饶有年头,十分陈旧, 又实在朴素。


    更重要的是,它的外观和寻常鞭子看上去并没有什么区别,甚至还不如初学者买的那种灵鞭美观,总让人有一种期待落空之感。


    “这就是楼主和罗掌柜说的压箱底的宝贝?看上去也不怎么样嘛。”


    不只有一个人有这样的疑问。


    现场陡然安静几秒,都等着楼上的几位出价,却无人应答。


    见此场面,已经有人率先哈哈大笑起来:“哎呦,今日真是笑煞我也!还以为是什么难得一见的东西,结果是个哄三岁孩子的把戏。”


    “我说在座的都是聪明人,倒是被那酒鬼哄了一遭,随便从杂物堆里掏出来一个东西,再给它编一个离奇的身世,便说它是什么稀世珍宝,竟然真的用这种噱头把大家骗了过来……无非就是看那些大人物不缺钱,想从他们的口袋里再捞一笔金罢了——”


    很显然,这也是在场大多数人的心声。


    谁料,身旁灰头土脸的老婆婆看到这件平平无奇的武器,却激动了起来:“这个,这个……是好东西嘞!”


    毕竟许久未下山,靳言也看不出个所以然,问道:“你认得出这条鞭子?”


    “我……我不认识,”老婆婆慌忙摇下头,怕对方不信,又连忙说着,“但我见我女儿拿过的嘞,我女儿收藏的都是好东西,不会有错的!”


    虽然还不能完全确定这位老妇人口中的女儿到底是谁,但凭借敏锐的直觉,加上对剧情的推断,靳言还是决定拍下了。


    左手边的玉牌经过特殊处理,靳言指尖轻点:“一百块高等灵石。”


    “一百块高等灵石,还有没有要跟这位买家竞争的仙家?”


    场面一度尴尬,好在拍卖员很专业,始终保持着礼貌的微笑:“一百块灵石一次。”


    “一百块灵石两次。”


    “一百块灵石三……”


    眼见即将一锤定音,拍卖员眼中的笑容都多了几分真心实意,谁知就在这一秒,隔壁的包厢却传来竞拍的声音:“等等,我们出两百块灵石!”


    靳言瞥向隔壁,看不到对面的人影,但只听声音,也能猜到是那位想要替代他成为大师兄的可怜兄台。


    那位名为吴观的“新宠”未必真的看上了这个鞭子,只不过以他心中对靳言的敌意,就算是自己看不上的东西,也想让靳言的愿望落空罢了。


    想通了这些,接下来的竞争也就理所当然。


    若是平常物件倒也无妨,靳言本身不是物欲很强的人,但这件东西对江凛来说至关重要,非拿下来不可。


    靳言淡淡伸出一根手指:“两百零一块。”


    “三百块!”


    “三百零一块。”


    “四百块!”


    “四百零一块。”


    “五百块!”


    “五百零一块。”


    ……


    两个厢房就如同杠上了一般,不断加价,而且靳言还永远只加一块钱就压得死死的,把吴观气得脸都绿了。


    要不是还在拍卖当中,吴观恐怕真的会冲到隔壁厢房门口破口大骂。


    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徒!


    最后两人相争,一直加价到一千零一块,福玄终于出声阻拦,才让靳言拍了下来。


    说起来好笑,但一千块高等灵石的价格其实已经很昂贵,如果换成普通人的金银,可以是一家人一年的开销。


    见状,江凛也终于忍不住问:“你有那么多灵石吗?”


    谁知靳言竟然真的诡异地安静了几秒,淡淡回答道:“没有。”


    江凛:?


    江凛:“没有你还拍?”


    靳言依旧淡定:“会有的。”


    似乎想到什么,他垂下眸:“况且,你需要这个。”


    江凛不知道他哪里来的歪理,连这种事都能往自己身上扯,但还是有些说不出话来。


    也不怪江凛对他的说法不信任,拍下的物品可都是要当日把灵石付清的,江凛实在想不到,还有什么能在短短几个时辰之内凑齐这么多灵石的方法。


    他摸遍全身上下,那些贵重的东西似乎早就遗失在了被追杀的路途中,根本不可能还留在身上,最后摸到了脖颈上的金玉坠子。


    这枚坠子曾经是父皇母后在他生下来之前给他准备的见面礼,只可惜,在他生下来当天发现是怪物的那一刻,这坠子便被砸到地上,永远缺了一角。


    即使如此,无数能工巧匠聚集在一起设计雕刻出来的金玉坠依旧足够名贵,用来抵一大部分灵石,还是没问题的。


    想到这里,江凛毫不犹豫把坠子扯下来,强硬地塞进了靳言掌心。


    掌心的触感略显生硬,还带着一点江凛的体温。


    靳言微微一怔,下意识抬起眼看向他,却见江凛似乎是觉得尴尬,舔了两下嘴唇。


    “拿去抵债吧。”江凛收回手,不自觉移开眼,“别再做这种冲动的事。”


    靳言其实心里面自有一番计划,也正好借这件事验证他对这老妇人身份的猜测,一举两得。


    但面对江凛的举动,剑修却并没有反驳。


    他静静看着面前别扭的人,冷淡的眸子渐渐深了。


    这个世上怎么会有江凛这样的人呢?


    明明出生在最贫瘠的土壤里,可桀骜不驯的外表下,依旧藏着一份全心全意,一颗不溺于利益算计的真心。


    靳言自问,如果他经历江凛所经历里的一切,遭遇最悲惨的少年时期,被自己的亲生母亲所怨恨,那颗生下来就浸泡在利益大染缸的心,一定不可避免会变得更阴沉、扭曲。


    算计,算计,任何人都只会是他的一颗棋子,是自我利益攫取的一环,只有这样才会觉得安心。


    但江凛不同。


    他虽然充满戒心,他虽然始终处于一种不安的状态,但他还有一颗炽烈的真心。


    任何坚不可摧的寒冰碰到这样的真心都会被融化的,甚至会被炙烤,会觉得手心滚烫。


    喉头轻轻滚动,靳言想要做些什么,厢房的门却被轻轻敲响。


    “刚刚拍下最后一位卖品的客人,是在这个厢房里吗?”


    来了。


    帮靳言他们付清账单的人。


    听到熟悉的声音,老妇人眼睛一亮,难得手脚利落了一回,精神矍铄地跑过去,抢先狄绍一步开了门。


    门外竟然站着一群紫袍人,只有中间的人与他们不同,明显穿着自己的私服,三十岁左右,是一位身材高挑的女子。


    她左半边脸带着半张面具,鲜艳的衣袍被半掩在鎏黑色的披风之下,如果不是站在最中间的位置,反倒显得低调得很。


    一看到她,老妇人瞬间目露惊喜,高兴又亲热地抓住她的手:“哎呦,囡囡你可算是来了,你不知道,来的路上老身我忘了带你给我的令牌,刚刚就被一群人拦了下来,竟然说老婆婆我是乞丐,要打断我的腿,真是气死老身了!”


    “幸好有这几位年轻公子出手相助,不然……”说到这里,老妇人叫唤几声,难免有些嗔怪,“哎哟哎哟,你就只能在街上捡到瘸腿的老婆子咯!”


    老人的衣服被拉拽已经有些衣衫褴褛的意思了,这女子身份地位明显高于周边所有人,倒也不嫌弃,安抚地摸了摸老人的脑袋,安慰着:“抱歉,干娘,是我疏忽了,但下次您来之前也要提前告诉我一声才是。”


    她声音动听,态度从容,“楼里的事物繁多,难免有顾及不到的角落,知会一声,我也好去接你。若是真的被打断了腿,就算我把他们的腿也都打断,恐怕也无济于事了。”


    安抚好老妇人,女子转过头,对着靳言的方向一抬手:“多谢几位公子出手相助,在下凤唳楼谭钰,不夜墟的大部分产业我都有所涉猎,日后若有帮得上忙的地方,几位可尽管来找我。”


    这话其实还是说得谦虚了,靳言看过剧情,可知道这不夜墟其实就是谭钰一手扶植起来的,哪里是产业有所涉猎,实际上就是这里的主人。


    在原文当中,江凛也是在阴差阳错当中救了谭钰一命,这才成了不夜墟背后真正的主人,但其实平日里,这些产业也还是归谭钰打理,江凛对这些东西并不是很感兴趣,也不是很擅长,更像是挂名的老大。


    靳言一开始就猜测这老妇人定是背后有什么贵人才对,心里约摸有几个人选,但没想到这女儿竟然直接就是谭钰,倒是又省了一笔功夫。


    猜测得到验证,靳言倒也不用客气:“不瞒楼主,我们现在确实有个忙需要你帮。”


    谭钰眉头微挑,想着大概是处理跟他们对着干的人,已经准备好了雷厉风行的手段:“但说无妨。”


    谁曾想,下一秒,靳言却道:“我们没钱了。”


    谭钰:……


    狄绍:?


    江凛:?!


    靳言依旧异常淡定,明明自己一行人已经是一群穷鬼了,但他姿态之坦然,语气之淡漠,仿佛对周围人的震惊毫无所察:“刚刚拍下最后一件卖品,现在囊中羞涩,恐怕付不起灵石了。”


    谭钰愣神几秒,反应过来对方在说什么,忍不住笑出声来:“没关系,这倒是小事了,我最不缺的就是钱,至于这神鞭就当我们交个朋友,赠予你们的礼物好了。”


    说罢,她拍了拍手,笑意当中逐渐夹杂了几分幸灾乐祸:“罗掌柜,这就是你要找的有眼光的知心人,你们先聊聊吧,我还有事要忙。”


    话音落下,只见一群紫袍人当中,晃晃悠悠走出来一个白净小生。


    他穿的倒是素净,长得也素净端正,若非身上还有未散尽的丝丝酒气,一点也看不出是那个传言中的酒鬼。


    此刻走出来,盯着面不改色的靳言,罗掌柜眼神中顿时带上了几分幽怨。


    说好的知己一逢相见恨晚呢!


    说好的高山流水遇知音呢!


    都是穷鬼都没关系,人穷志不能短,那么大一个恩情,竟然就拿来换钱了!可恶!可恨!


    气归气,罗掌柜还是抱着一种猎奇的心理准备跟这几个人聊一聊。


    说不定刚才只是穷途末路的选择呢。啊啊啊。呵呵。


    罗掌柜泪牛满面。


    罗掌柜面无表情。


    靳言对此一无所知,他正在被江凛讨伐。


    江凛凤眸斜睨,掐了他的手臂一把:“把我的坠子还我。”


    这点痛对于他来说跟挠痒痒差不多,靳言淡定拒绝:“不可以。”


    靳言顺势牵着他的手,几乎把他的整只手都包裹在掌心里,摩挲着修长指节间那些细小的伤痕,见江凛又有要缩回去的意思,又攥得更紧。


    “已经给我了,江凛……”他低声说,“不能要回去。”


    不知是在说坠子还是在说人。


    但不管是金玉坠还是江凛,靳言都只会牢牢握住而已。


    靳言就是这样十分淡定、连吃带拿的人。


    又或许,爱本身就是一种贪婪的东西——


    作者有话说:我回来了(心虚)


    这一次我一定勤奋更新,拿回我失去的一切。


    太完美主义了,不要再完美主义了谢谢。短时间内写作水平不会有跃迁式成长的,太追求完美反而会让你无法动笔,不可以。完成大于完美!(这个女人又在警示自己,请屏蔽我的碎碎念)


    第64章 主人 别看他的狼狈与慌张。


    罗掌柜一屁股坐在梨花木椅子上, 几个人谁也不说话,开始大眼瞪小眼。


    唯一真正淡定只有造成这种局面的始作俑者,还能低头呷一口菊花茶, 却发现难喝至极, 最后默默吐出已经干枯的菊花瓣。


    没人说话就只能一直僵持下去,罗掌柜的心情更加不妙,只能主动开口:“你们为何要买我的鞭子?”


    江凛也正在疑虑, 为什么靳言说这东西是为他而买的,亦转头盯着他,目光询问。


    靳言总不能说是剧情使然,你们两个命中注定要追随江凛, 这种话已经对江凛用过一次,大概也只会对江凛才有用。


    想了想, 靳言道:“我不喜欢这件东西, 所以不知道。喜欢它的,是江凛。”


    江凛眼中浅淡的疑虑顿时变成大大的疑惑,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又“被喜欢”了,在这个时候说自己也不喜欢显然只会让局面更加尴尬,只能轻轻蹙起眉头, 给了靳言一记眼刀,然后乖乖点头。


    真可爱。


    靳言想。


    总而言之, 在这一方面, 江凛还是比靳言要靠谱得多,虽然他也不知道这东西有什么稀奇的,但以他皇室子弟的见识,两人还是相谈甚欢,让罗掌柜由忧转喜, 真心地把江凛当成了知己。


    这个世界上还是存在有眼光的人的!


    罗掌柜认为自己不虚此行,招招手,那古朴的灵鞭便被抬了上来。


    看上去确实太过平平无奇,甚至可能还不如初学者买的一件普通武器,罗掌柜心情好了,身上的酒气都跟着散了许多,面含微笑对江凛道:“把你的血滴上去试试。”


    江凛心中虽然有疑虑,但迟疑了几秒,还是划破指尖,把血滴了上去。


    龙血滚落,触到鞭身的刹那,整条颜色暗沉的长鞭骤然泛起一层赤金流光。


    仔细一看,这才发现鞭身上竟然还有一道道古朴的纹路,碰到主人的鲜血,便有如活物般游动,将龙血尽数吸纳。


    灵鞭微震,发出一声清越嗡鸣,古朴的颜色褪去,显露出火红的本体,周围浮光跃金,华丽至极。


    罗掌柜像是喝醉一般,嘿嘿笑起来:“不错不错,此鞭名为赤血鞭,曾经在坍塌秘境当中封存百年,也总算遇到他的归属咯。”


    江凛只觉掌心一热,那鞭已自行跃入他手中。


    血脉相连之感油然而生,仿佛这条灵鞭本就是他身体的一部分。


    靳言在一旁静静看着,明白这就是剧情的不可抗力。


    龙血启灵,神兵认主,这条看上去不起眼的长鞭,总算是回到了它命定的主人手中。


    但靳言记得,原剧情当中,应该不止这些才对,刚想发问,这条灵鞭忽然再次剧烈地震动起来,鞭身上燃烧起剧烈的火焰,即使是旁观者也能感受到其上过度炽热的温度。


    江凛本能地想松开,谁知这鞭子这时候却霸道至极,燃烧的焰火刹那间烧成漩涡,产生一股强大的吸力,就要把江凛吸入其中。


    说时迟那时快,在江凛消失的前一秒,靳言抓住他的手腕,被一起吸了进去。


    是意料之外的场面,狄绍瞪大眼睛,难免有些担心:“掌柜,这是怎么回事啊?仙长,仙长他们……不会有事吧?”


    罗掌柜依旧是一种微醺的状态,摇头晃脑安慰道:“放心,这是有灵识的武器认主必经的过程,他们不会有事的。”


    的确没什么事,只是差点掉在岩浆之中罢了。


    幸好靳言反应快,御剑把江凛拉了上来。


    靳言环顾四周,很快意识到这是赤血鞭营造出来的幻境世界。


    两人脚下的黑色石台仅容立足,岩浆还在一波一波朝他们袭来 ,热浪扑面,空气因过高的温度而扭曲变形,可谓一句险象环生。


    见状,江凛微微蹙起了眉头。


    这条赤血鞭着实有些调皮,靳言不再多话,言简意赅道:“是赤血鞭营造出来的幻境,需让器灵发自内心认你为主,方能出去。”


    话音未落,场景骤然变幻,四处峭壁的岩崖变成富丽堂皇的宫殿,赤红的宫墙巍峨,不由让人心中胆寒。


    但这样的场景,对江凛来说,却是再熟悉不过的。


    这是那一天……


    是江凛实在太饿了,偷偷去厨房找剩菜剩饭吃,却差点被烧死的那一天。


    江凛蒙着一层血色的瞳孔微微震动,低下头,垂落在身侧的手慢慢攥紧。


    靳言敏锐地察觉到江凛的状态似乎有几分不对,但这段剧情完全超出原文之外,他也无法预测,只能用手指安抚地压了压江凛有些乱掉的碎发,低声唤道:“……江凛?”


    江凛却仿佛听不见他的声音一般,站在原地发了一会儿愣,鬼使神差朝后面小厨房的方向走去。


    周围幻影里的人似乎看不到他们两个,走过去也视他们为无物,依旧自己做自己的事。


    他们很顺利地来到厨房门口,江凛却不知想起了什么,在门口怔忪了几秒。


    推开门,一个十来岁模样的瘦弱少年蹲在角落,他穿着并不合身的衣服,两个龙角恹恹地缩着,连一条小龙尾都瑟缩在腿上,从远处看,就像只有巴掌大小的小老鼠似的。


    他似乎太饿了,狼吞虎咽地啃着手中冰冷发硬的馍馍,鼻子上脸上不知什么时候都沾上了煤灰,甚至有点看不出原本的容貌。


    即便如此,靳言还是一眼就认出,这是曾经的江凛。


    一个长着龙角龙尾的小怪物,一个爹不疼娘不爱、经常被奴仆们戏耍殴打,连饭都吃不饱的小可怜。


    靳言的眸光微微垂落,心里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只能再度把江凛柔软的发丝放在指尖摩挲了两下。


    他早知道,江凛拥有一个足够凄惨的曾经,是不堪回首的悲惨,以至于就算后面登上高位,那些看上去位高权重的幸福光景也似乎短暂如哑了的焰火,连绚烂的一刻都不曾拥有。


    江凛不曾拥有幸福。


    在他的回忆里随便翻一翻,全都是灼热的疼痛。


    但偷吃冷硬的饭菜,只是开始而已。


    急促的脚步声走近,江凛从怔愣当中反应过来,突然意识到了接下来的画面。


    “别……”江凛挣扎了一下,抓着靳言的衣袖,声音瞬间沙哑了起来,“别看,靳言……”


    别看他的狼狈。


    别看他惨淡灰暗、甚至还夹杂着一丝血色的过去。


    但已经来不及了。


    那人来得太急太快,就像带着一阵风,一脚踢在瘦弱的少年肚子上,又拽着他的衣领,狠狠打了几把,把苍白的小脸都打得青紫,嘴角也渗出血来。


    “……我让你偷东西!我让你偷东西!”


    “小杂种,娘娘没在你出生当天掐死你就算已经算对你不薄,你现在还敢偷东西,真是不要脸!”


    “谁允许你用你的脏手碰那些干净食物的,你碰了,倒给狗狗都不吃,难道给我们吃吗?!!”


    那人狠狠揪着他的头发,把少年像死狗一样拖到煮沸的锅边,舀起一勺滚烫的水,直淋淋泼到了他的背上。


    瘦弱的少年只死死咬着牙,红着眼眶,发出像小兽一样的呜咽。


    是了。


    这就是江凛长大之前的所有时光,一天又一天,这样悲惨的生活,总是在不断上演。


    如果不是半龙半人体质的强悍程度不同于普通人,在这种折磨之下,江凛大概早就死了。


    江凛心中又燃起滔天的恨意,如同野草一般一点就燃,他眼里的血色,迅速增长到了一种可怕的程度。


    心魔嗅到良好时机,又高高兴兴跑出来,如同深渊的恶魔一般在他耳边引诱:“去杀了他吧……”


    “去杀了他吧,我亲爱的孩子,杀了他,你的过去就不会再这么悲惨,你会有新生,会有新生……”


    “你会有新生的!亲爱的孩子……”


    江凛如同昏了头一般,拿起旁边劈柴的斧头,就要往那人头上砍去。


    但斧头砍下来之前,一只温冷的手握住了他的手腕。


    靳言把他抱进怀里,低头吻了吻他那双因为仇恨而格外漂亮的血红色眼睛,低声道:“都是假的。”


    靳言说:“江凛,都过去了。”


    “这样的事不会再发生,你不需要对回忆动手,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我会一直……一直陪在你身边的……”


    于是斧头落了地,感受着周围令人安心的气息,江凛怔怔看向面前的剑修,眼眶变得和那个孩子一样血红,喉咙里的嗓音微微颤抖着,以至于哑不成音:“那你……那你别看……”


    靳言低低“嗯”了一声,阖上双眼,把他抱得更紧:“好,我不看。”


    不知过了多久,悲惨的曾经轰然一声炸开,像碎片一般消弥无声。


    他们又回到岩浆所在之地,一道赤红鞭影瞬间破空抽来,挟着万钧之势。


    靳言抓着江凛侧身避过,鞭风扫过石台,碎石四溅。


    但那鞭影却如活物,在半空一折,再度袭来。


    江凛终于恍若从梦中醒来,他不退反进,徒手抓向了鞭身。


    掌心与鞭身接触处冒出青烟,皮肉焦灼,江凛仿佛根本没感受到疼痛似的,站在原地,纹丝不动。


    鞭身剧震,火焰翻腾,似在挣扎,掌心的龙血却一点点浸润其中,真正与它融为一体。


    这条骄傲的灵鞭挣扎片刻,终是缓缓伏低,退去要把人烧化的灼热,化为温顺流光,没入江凛掌心。


    四周景象霎时模糊一片,再睁眼,两人已回到原地,赤血鞭静静缠绕在江凛腕间,温和得好像刚才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江凛身上的力量却陡然暴涨,甚至涨到一种可怕的程度,已经隐隐有赶超福玄之势,又在瓶颈之处,慢慢停了下来。


    这是来自上古传承的力量。


    也是江凛通过灵鞭的考验,真正的认主了。


    原文当中的认主其实比这要更艰难得多,江凛在这段惨淡的回忆里足足困了二十三个日夜,才勉强脱离出来。


    这也是为什么靳言一定要和他一起进去的原因。


    靳言知道,如果他不进去,单靠江凛自己,他甚至可以在痛苦这二十三夜过后,裹挟着心魔一起,一举达到魔尊实力的最巅峰。


    也无非就是经常要再度遭到心魔的折磨罢了,对靳言的计划其实并没有什么影响,甚至更方便靳言控制江凛,让江凛依赖自己。


    但似乎有些舍不得。


    靳言垂下眸,目光落到两人紧紧牵在一起的手上,又想起瑟缩在角落的少年,心里淡淡想:


    一只漂亮又可怜的替死鬼,对他更好一些,也无可厚非吧……


    第65章 双修 要试试吗?


    对灵鞭认主这件事最高兴的还是罗掌柜, 他喜滋滋盯着江凛瞧了又瞧,越看越觉得满意,终于神秘兮兮地掏出了最后一件附赠品, 塞到了江凛手中。


    这是一部完整的魔修功法, 江凛抖落了两下,就如秋叶一般,掉落了几片不知道有什么用的残页。


    见江凛似乎没注意到, 靳言本能地弯腰将残页捡起,本以为是无关紧要的东西,余光扫到其中内容,却顿在了原地。


    只见上面用古朴清晰的字迹写着两个大字——“双修”。


    下面甚至还贴心的配上了几幅图画, 画上两人逐渐痴缠在一起,动作暧昧亲近, 再傻也该知道他们在做什么。


    靳言难得沉默了几秒, 正准备默默把残页折叠起来,藏进手袖里,却被反应过来的江凛抓了个正着。


    靳言性格冷淡,平日里表情也少,现在虽然依旧神色淡淡, 一副没什么太多情绪的模样,但江凛就是觉得似乎有点不同了。


    他那双凤眸微微眯起, 狐疑地盯着面前的男人看了几秒, 还是朝他伸出手:“……什么东西,给我看看?”


    靳言瞥了他一眼,没说话。


    江凛吃软不吃硬,靳言不想让他看的,他就越是心痒要看看, 蹙着眉头直接把残页从靳言手中抽出来,低头一看,脸色黑如锅底,又似乎烧得慌。


    偏偏靳言还像没事人一样,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凑到他耳边,低声道:“要试试吗?”


    “不可能!”江凛气呼呼把残页塞回书中,面色瞧着阴沉,不知想到了什么,心虚地舔了下嘴唇,说到后面,声音都低了许多,“想都别想……”


    靳言伸手拨弄几下他的发丝,没有回答。


    经此一遭,几人也算是满载而归,也算是托了这灵鞭的福,出门的时候竟然没有遇到一个人阻拦。


    罗掌柜心情好人就变得特别好,顺便附赠了狄绍一套解除鬼修怨气影响的方法,只是看狄绍尴尬又有点害羞的表情,似乎这解决方法,也不怎么正经的样子。


    入夜。


    江凛一回来就又开了一间房,也不等靳言说什么,拿着钥匙就上去,“砰”地一声把门锁上了。


    靳言再怎么对情感不擅长也该知道,他这是在躲自己。


    只是不巧,江凛新开的这个房间,就在靳言隔壁。


    靳言没有阻拦江凛,兀自盯着紧闭的房门看了几秒便回到自己的房间,在床上坐了一会儿,总觉得有些太过安静了。


    月上树梢,靳言面不改色翻窗进了江凛的房间。


    只是江凛似乎没有躺在床上,反倒是浴室的方向传来了奇怪的动静。


    没有人告诉江凛,这里的隔音并不算好,极端安静的情况下,靳言身在这个房间中,甚至能听到浴室里江凛不算平稳的呼吸声。


    靳言安静地等了一会儿,江凛却始终没有要出来的意思。


    江凛似乎,一个人在里面待得太久了。


    因为福玄也在此处,靳言并不放心,走上前,在门上敲了敲:“……江凛?”


    无人应答。


    一个人在里面待了那么久……


    靳言半垂下眸,敲的力度又重了许多。


    “……江凛,在做什么?”


    江凛似乎被吓了一个激灵,竟然有点结巴:“没,没做什么。”


    声音很大,听上去更像虚张声势了。


    靳言皱了下眉,在门口又等了一会儿,江凛的呼吸声实在奇怪,靳言眸光微黯,推门而入。


    眼前的一幕,即使淡定如靳言,也怔在了原地。


    江凛在给自己……


    “别,别看了……”


    靳言的眸子一下子变得深邃起来,他第一次没顺着江凛的意思,走过去,扶住他的腰,低头亲了亲他的眼睛,轻声夸赞:“好乖。”


    大手探进衣摆,这个人的背是像大雪一样斑驳的白。


    然后门被“砰”地一声关上,江凛咒骂的声音断断续续传出,不知过了多久,嗓子便沙哑了。


    发哑的嗓音一直维持到第二天也没有转好,走路姿势也变得有点奇怪,连狄绍都听出了几分不对劲,目露担忧:“江公子……你的声音听起来不太对劲,身体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吗?”


    江凛:……


    江凛嘴唇紧抿,摇了摇头:“没有。”


    转头看见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他阴沉着脸,红着耳朵,这下彻底不理会靳言了。


    不知出于什么原因,靳言今天也不在状态,一路上走神了许多次,有一次甚至差点撞上了门檐,若非狄绍及时提醒,恐怕额上也要多上一块青紫了。


    今日本是江凛正式修炼的第一天,奈何昨夜靳言一不小心就做得狠了些,现在的走路姿势甚至都隐隐有些一瘸一拐的。


    只不过江凛向来是个好面子的人,佯装无事,若不仔细观察,暂时看不出来罢了。


    但这种“含羞带怯”的状态,即使江凛脸色不太好,也比平日里看上去好接近许多,竟在路上被一个大胆的姑娘拦了下来:“公子,我见公子长相惊为天人,气度不凡,可能知道公子名讳几何?”


    是笑嘻嘻的一张脸,姑娘笑颜如花,看上去甚是可爱。


    能在此处混得光鲜亮丽的人都不简单,这姑娘看着面色单纯,身上叮叮当当挂的东西不少,看上去就像一个酷爱打扮的富家商女一般。


    但她的背上却背了一个大斧头,至少有几斤重,有成年男子手臂那么粗,她背起来轻轻松松,看上去毫无压力,若真操持起来,大概一斧头就能抡飞一大片人。


    见她与江凛搭话,靳言脚步一顿,目光落到两人身上,本能地走过去,想伸出手,把江凛与她拉远一些,但不知这姑娘悄咪咪凑到江凛耳边说了什么,江凛竟然眉头一松,久违地露出了一点笑意。


    不是那种明嘲暗讽的冷笑,是真心实意的弧度,虽然转瞬即逝,依旧被靳言敏锐地捕捉到了。


    靳言的手就此顿在原地。


    似乎……任何人都能比他更容易让江凛高兴。


    第一次的亲密其实并不太顺利,靳言再怎么样也是第一回做这样的事,他能看着末世的男男女女关系混乱也无动于衷,真要自己来,却难免动作青涩。


    更何况,江凛昨夜蹙紧的眉头就没松开过,就像是在忍痛一般,生理性的眼泪从睫羽里沁出,到最后,连骂都骂不出声了。


    但他还是允许靳言试了一次又一次。


    有了修炼法门,江凛的修为将成倍数增长,很快就会让所有人望尘莫及,离最后的结局,便也只差一步之遥。


    一开始就是一场骗局。


    只是靳言开始犹豫,他开始觉得,自己似乎拿不稳这颗真心了。


    他并不能让江凛觉得幸福,甚至连高兴也很难做到。


    越是亲密反而越让他品出一种患得患失的滋味,因为太亲密了,已经超出了靳言所能控制的范围之内。


    靳言垂下眼,开始善妒起来。


    若江凛跟旁人在一起,会更幸福吗?


    但不可以啊。


    纵使江凛跟他在一起时觉得痛苦,也要好好地依赖他,依赖这种痛苦才行。


    痛苦总有一天会变成幸福的吧。


    靳言淡淡地想着,终于重新伸出手,把江凛重新拉回了自己身边。


    看着他们二人亲密无间的姿势,巨斧姑娘眼珠贼兮兮地转了一圈,非常识趣地告辞了。


    江凛对靳言的心思一无所察,那温冷的气息又环绕上来,大手牵上他的手,手指再一根根插.进指缝,越扣越紧,越紧越扣,不留一点缝隙。


    他还是觉得有几分别扭,挣了几下没挣开,到底没有继续拒绝。


    不夜墟也算是寸土寸金之地,虽然鱼龙混杂,但依旧统一对魔修保持着一种不齿的态度,所以江凛还是得躲着点修炼。


    他们几个穷鬼就不要考虑能找到什么好地方修炼了,一起到达了罗掌柜倾情提供的场地。


    这是一片空旷的雪原,一眼望不到头,飘雪时更显苍茫。


    不知罗掌柜到底给狄绍介绍个什么法门,一到此地,狄绍神神秘秘说要自己修炼就先告辞了,又只剩下了靳言两人。


    靳言静默片刻,主动松开手,任由江凛练习。


    正如原文所说,江凛仿佛是天生的魔修,悟性极高,漫天风雪中,黑红两股气息交缠在一起,靳言便能看见江凛身上的力量越来越强,只是不可避免的,怨气也跟着越来越重。


    这是江凛的必经之路,靳言眸光微动,并未阻拦。


    直到血红的光混杂着漆黑的魔气,慢慢结成茧的形状,将江凛托举到半空中,几乎要封住江凛呼吸的出口,靳言才一剑斩破,接住了他。


    靳言垂眸:“……江凛?”


    听到熟悉的声音,江凛的神智缓缓清醒,他紧攥靳言的衣摆,慢慢睁开眼,不由唤道:“靳言……”


    好疼。


    魔修之路比想象当中更难走,成倍的力量不要钱地往身体里钻,修炼的速度完全超出正常人所能承受的范围,纵使天才如江凛,也无法消解这种痛苦。


    这些,靳言都知道。


    所以他才会在昨天半强迫地与江凛双修,以为两人承受能稍作缓解,没想到似乎没有多大的作用,反而让江凛更难受了一些。


    靳言垂下眼,安慰似地用嘴唇碰了碰江凛的眼角。


    看来若想缓解痛苦,还得找全那些残页。


    正思忖之际,忽然从不远处传来一声阴阳怪气的嘲笑:


    “远远看着如此浓重的魔气,我当是谁呢,还准备看看需不需要为民除害,除魔卫道,没想到,原来是你啊,大,师,兄——”——


    作者有话说:感谢琅华的10瓶营养液,感谢真的吗(^v^)和孤舟探景的1瓶营养液


    第66章 荒谬 你以为他为什么要救你?


    听到这挑衅般的话语, 靳言抱着江凛,眼皮都没有多抬一下,只是用掌心遮住了江凛的眼睛。


    见靳言不理人, 吴观心有不甘, 更不想在福玄面前丢人,气愤得一脚就要踢过来,却被靳言稳稳握住了脚腕, 再只需要借力往前一推,吴观便直接摔了个狗吃屎。


    吴观气得又冲过来,又被打飞。


    再冲过来,再被打飞。


    幸好这是冰天雪地, 地面看上去还算干净,不然吴观恐怕会更加狼狈。


    这样尝试了不知多少次之后, 福玄终于有些不耐烦了, 出手阻拦了他继续找死的行为,打量着雪地里的两人,目光不善。


    魔气给身体带来的冲击还未消散,江凛此刻腿脚发软,只能迷迷糊糊倚在靳言身上, 倒比平日里看上去乖巧许多,也让他与靳言看上去更加亲密无间。


    福玄倒是没有把靳言放在眼里, 他只是觉得奇怪, 靳言做大师兄时虽然饱受爱戴,看上去人缘不错,实际上因为他那冷清的性子,依旧与人隔着几分疏离,独来独往的, 从不见与谁有这等亲近。


    受视角的限制,福玄只能勉强辨认出靳言抱着的是个男人,这便更奇怪了,他从不曾听说自己的这个徒弟有什么断袖之癖,那靳言怀中这个男人,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或者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福玄总感觉,靳言这怀中之人,似乎有几分眼熟,让他想起了……


    罢了。


    想到那道桀骜的身影,福玄摇了摇头。


    怎么可能呢?


    是他亲手派人挑断那人的手筋脚筋,丢到奴隶堆里去的,教训都还没有吃够,又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


    更何况他现在有了新的替身,那个人脾气太烈,正好多磨一磨性子,回来也能乖巧些。


    想到这里,福玄又不爽了起来,他大肆嘲笑道:“靳言,本尊还以为你找到了什么好去处,没想到竟是和魔修厮混在了一起,如此不知羞耻、品行低劣,怪不得不敢在本尊的不夜墟待下去,也算是有自知之明。”


    见靳言不理会他,福玄心中的厌恶更深,或许还夹杂着恼羞成怒,冷哼一声:“既然如此,那本尊今天就替天行道,让你和这小魔修都都死无葬身之地!”


    大概是怕靳言还有什么阴招,福玄并未草率出手,而是集中所有力量直接释放出来自于更高境界的威压,朝地上的两人袭去,连他身后之人都被牵连,忍不住一片扑通跪下。


    看上去平静,实则空气都已经凝滞,几乎都要被粉碎。


    靳言的五脏六腑都仿佛遭到挤压,抱着江凛的动作却一动不动,纵使口中已经有了腥甜的铁锈味,嘴角渗出鲜血,却不动声色动用自己所有的力量,为江凛撑起了一个狭窄却安全的空间。


    但以他如今的修为,面对这种威压,根本撑不了多久的。


    而一旦他撑不住了,江凛恐怕今天注定会死在这里。


    余光瞥向福玄的方向,靳言能把福玄的心思洞悉得明白。


    又扫见这位剑宗旁边的“新人”,靳言的眸子不自觉幽深了许多。


    他握住江凛苍白得连青筋都分明的手,心里陡然升起一种微妙的薄怒。


    他突然觉得,福玄这一生未免活得太轻易了。


    他精心算计费尽力气才可能博得一丝生的机会,福玄却这样不珍惜,不仅轻贱自己的命,也这样轻贱他人的命。


    那位莫名其妙被牵连至死的大师兄做错了什么呢?


    只是想回馈一份微薄善意的江凛做错了什么呢?


    他虽然来自异世,但所求并不奢侈,只是活下去而已,又做错了什么呢?


    这是一种微妙又容易被忽视的感觉,大概靳言在笼子里见到江凛的那一眼就已经埋下,只不过他的情感本就偏淡漠,又克制惯了,一时难以察觉。


    但几次三番,碰见福玄,碰见那些和福玄一样的人,这种感觉早就已经开始层层堆叠,直到再度被打量又恰巧能捕捉到福玄那种轻蔑心思的这一刻,终于破土而出了。


    靳言头一次这样想。


    为什么要替他死的人是江凛?


    凭什么?


    凭什么他和江凛一定要死,而这个轻贱他人性命的人就能畅快一生轰轰烈烈还能被后人永远记住?


    像他们这样没有光环的普通人,每日朝不保夕,只为喘一口气,好好活下去,凭什么到了最后,却要为一场莫名其妙甚至根本不曾存在过的风月情事陪葬?


    这般想着,靳言原本淡漠的眸子已经漆黑得可怕。


    这是……道心不稳的迹象。


    谁都没有看见,原本夹在那本书中的几张残页,竟然无火自燃了起来。


    直到这火焰蔓延,燃着了靳言雪白的衣角,突然变成一场肃杀冬风里的大火。


    靳言在这场无名大火里抱紧江凛,犹觉不够,手臂的力道又加重了许多,像要把江凛嵌进自己身体那般用力,带着极其浓烈的占有欲。


    这种占有欲不仅是身体上的,而是对江凛这个人的生命,甚至即使是江凛的死,也该属于靳言自己。


    他已经无法把江凛拱手让人。


    是他一步步引导江凛获得本就属于他的机缘,却让江凛误以为那是他给予他的,是他自私自利,霸占了那些本不属于他的、来自于江凛的恩情,是他……占据了江凛那颗自以为腐烂其实依旧炽烈的心……


    他的确是骗子。


    他骗了江凛。


    江凛恨他也可以。


    但只可以恨他。


    只可以……恨他。


    既然江凛不能替他去死了,那福玄就去死吧……


    因为种种原因,靳言两人都没有细看,不曾翻开那残页的背面,但如果他们从头到尾把那几页读完了,就会发现,残页上写,魔修之所以寥寥,是因为这是为毫无退路之人准备的。


    怨、憎、悲、痛、惧,这是魔修力量的来源,所以最快提升修为的方法便是杀人掠夺之法,不仅能抢夺他人修为化为己用,还能吸收其中怨憎,进一步增强实力。


    这注定许多魔修都会因为受不了这种痛苦而走火入魔,能好好活下来的魔修并不多,甚至可以说是苛求般的少。


    于是写下这本书的人提供了一种方法,那就是双修。


    并不像普通修士那样轻易,甚至于,如果正道修士与魔修相结合,只会让魔修更加痛苦罢了。


    只有一种特殊的情况,能让修炼不那么痛苦,那便是两人皆堕入魔道。


    两人皆入魔,再双修,便能达到阴阳调和之功效,缓解这种修炼的苦痛,甚至能……逆天而为,修改命格。


    鲜艳跃动的火焰渐渐变成漆黑的,像黑雾一样朝周围蔓延,一把剑破空而来,裹挟着极其诡异的力量,只听几道不起眼的、刺入血肉的声音,待黑雾再次散去,靳言一身魔气,眸色比深渊更加浓黑,粗壮的剑身带着黑烟,已经狠狠刺入福玄心口。


    “你……”


    “你……”


    福玄没想到自己有一天竟然会死在自己肆意掌控的蝼蚁手下,眼睛一点点瞪大,知道无回天之力,突然癫狂地笑起来:“你的蛊毒未解,骤然堕魔……以为杀了我,你还能活几日?”


    靳言面不改色拔出自己的剑,又往福玄的心口捅了一剑。


    福玄虽然知道自己必死无疑,但死也要给靳言找不痛快,他握住靳言的剑身缓缓反拔出来,下一秒,直接闪身到江凛身边,把自己的剑对准江凛的脖颈:“既然尔等今日用此条贱命也要我死,那便同我一起陪葬吧!”


    说时迟那时快,或许是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胁,江凛骤然睁开眼,躲过了这个攻击。


    当然,就算他不睁开眼,靳言的手也已经握在福玄的剑上,纵使掌心血.血流如注,靳言依旧紧紧握住,狠狠甩飞了出去。


    与此同时,福玄也终于看清了江凛的面庞。


    福玄的瞳孔无限放大,但今日受的刺激已经够多了,很快他就反应了过来。


    原来是这样。


    原来靳言竟下山救了江凛。


    福玄捂着自己的心口,在临死之际,还要放声狂笑,扰乱心神:“江凛,别以为你赢了!你以为……你以为,靳言为什么要救下你,接近你?”


    “不是因为他对你有什么想法,而是因为你傻,你好骗,你的真心就跟狗一样,永远会被利用,哪天你死在他手里,才会知道你自己有多廉价……”


    歪打正着,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竟然真的说对了。


    但靳言的剑没有给他更多时间。


    轰然一声,福玄朝后倒下。


    如此荒谬。


    本应至少还能再活三十集至少还能施展结局大阴谋的主角剑尊,竟然散尽气运,就这么死了。


    江凛用力摇了摇头,不知是还没有从模糊的状态中醒过来,还是听到了这些话,神思不属地在想什么。


    其余人看见这惨烈的场面,都吓得屁股尿流,一眨眼就跑得没影了。


    只有吴观脸色惨白地跪倒在地,像失了心魂一般,慢慢爬到福玄的尸体旁,一句话也说不出。


    一道绿光一闪而过。


    在这一刻,666终于明白,为什么看上去这么优秀靠谱的宿主,任务会失败那么多次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宿主宿主宿主你!在!做!什!么!!!”小绿球大声尖叫起来,在靳言身边蹦来蹦去,急得就像热锅上的蚂蚁,“这后面本来还有一大段剧情的,现在全!没!了!更何况,杀了主角,你也会死的,你也会死的,知不知道!”


    靳言低低“嗯”了一声,收剑入鞘,看着如同没事人,实则脚步虚晃,往前走了一步,便吐出好几口血。


    看着靳言这般模样,666都快要哭出来了:“宿主,你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


    靳言低下头,看着萦绕着浓重黑气的掌心,沉默了几秒,道:“……系统,我想让江凛幸福。”


    既然魔修之路太过痛苦,那靳言替江凛走。


    这样痛苦就会变成幸福了。


    小绿球不能理解:“可是这样贸然出手,你会不得好死的……”


    靳言好半天没答它的话,他抱起意识不清的江凛,幽深堕魔的眼眸闪过一丝光亮:“我可以……为江凛走一次死路。”


    剑修堕魔,就相当于多年修为只化作一整招,剩下借的全是江凛的力量,很快就会回散,但那些怨憎却会留在靳言身上,如此一来,江凛修练时便能不再经历疼痛。


    靳言本也不知道那些残页竟然能有如此大的能力,但现在,他知道了。


    意外之喜。


    福玄死了,在真正的威胁面前,他认清了自己的心。


    江凛真正再醒时已是七日之后。


    男人坐在柔软的床边,白衣胜雪,神色依旧淡淡,瞳孔的颜色却格外幽深。


    江凛一睁眼就看见这如深渊一般的眼睛,是熟悉的眉眼,他却总感觉,靳言似乎有哪里不一样了。


    明明是一样的白衣,却似乎更加危险,平添一丝鬼气。


    江凛从床上坐起来,不由蹙了蹙眉:“我们这是在哪儿?”


    “在一座新宫殿。”靳言揽着他的腰,把头轻轻搁在他的颈窝,眉目半垂,“在我们的家。”——


    作者有话说:深夜的一章。可能有点乱七八糟。


    写剧情还是容易烂烂的,下次不写了,大家凑合看一下。


    感谢倚雪归的5瓶营养液,感谢白刺玫的1瓶营养液,感谢。


    第67章 沾湿 我们做吧。


    靳言身上的气息比以往冷得多, 不再是那种温冷的,而是如千年玄洞般阴冷,贴在皮肤上, 大多数时候是掌心融化的雪, 但偶尔,也会让人想起黏腻的蛇。


    江凛不由瑟缩了一下。


    靳言仿若无察般把他的手尽数包裹在掌心,淡声道:“你怕我……?”


    江凛眉头微蹙, 摇了摇头。


    他只是有几分疑虑而已。


    他的记忆有点模糊,只记得自己疼得迷迷糊糊,中间大约是感知到危险短暂清醒了一段时间,但那些怨气缠着他久久不散, 他很快又坠入一片黑暗。


    他觉得自己应该是记得些什么的,但一回想就觉得头痛不已, 便不再去想了。


    靳言也没有给他时间去想。


    靳言紧紧揽着他的腰, 咬了咬江凛的耳尖:“那我们做吧。”


    江凛瞳孔一缩,不知道靳言这又是发哪门子的疯,他才刚醒来,还没搞清楚发生了什么,就又要被按在床上.操一顿……


    这……也……太丢脸了……


    江凛很快就没有什么多想的心思了。


    靳言实在太缠人了。


    还不是那种黏糊糊的缠绵, 而是不动声色的,不显山不露水的, 顶着那张无比淡漠的冰山脸, 连做的时候,都只有耳根后会有一点薄红。


    偏偏这一点薄红,天天在江凛眼前晃,每次江凛想要把人推下去,靳言就会静静看着他, 握着他的手捧着自己的脸颊,冷淡的眸子半垂,又漂亮又动人,江凛哪里受得了这个,稀里糊涂就又同意了。


    反正江凛是第四天下午才彻底意识清醒的。


    身上已经被洗干净,还算清爽,江凛面色稍霁,坐起身时才察觉出几分不对,下床刚走了两步,膝盖一涩,差点直愣愣跪在地上,幸好靳言来得及时,江凛才堪堪落入一个温冷的怀抱。


    大概因为隔着几层衣物,怀中的温度还是一样的,只有脸颊无意间蹭到靳言脖间的皮肤,才确认了前几天醒来的时候的感觉不是错觉。


    靳言的身休,真的阴冷了许多。


    直觉告诉他这并不是什么好征兆,江凛下意识用掌心的温度再试探了一下,就算靳言体温天生比旁人低一些,这也绝对不是正常修士会有的温度。


    太过冰冷,就像一具尸体,一具死物,他不由蹙了蹙眉心:“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吗?”


    掌心灼热,就和江凛这个人一样,靳言定定看着他,轻轻蹭着他的脸颊,揽着他的腰,大手熟练地滑到衣摆中,摩挲着他在江凛身上留下的痕迹。


    “没有发生什么。”靳言轻声说,“你恨的人,我已经帮你杀了。”


    “帮我杀了?”


    江凛微微一怔。


    所以福玄,已经死了?


    但福玄可是能撑起一个宗门的剑尊,每天想杀他的人不计其数,能伤到他的人都寥寥无几,靳言纵使修炼天赋异禀,到底差了几百年的修行,怎么可能轻易杀得了他……


    江凛越发觉得不对劲。


    福玄死了?


    真的死了。


    怎么死的?


    靳言杀的。


    靳言……怎么……杀的……?


    江凛的头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


    很快,模糊的意识缓慢回笼,那些如同雾一般的记忆也渐渐清晰。


    怀中人的身体剧烈颤抖起来。


    靳言还以为又是他疼得厉害了,微微皱眉想去吻他,江凛却冷颜厉色地推开他,指尖颤抖着,想搭上靳言的脉搏。


    靳言躲了一下没躲掉,江凛紧握住他的手死死不放,靳言眸光微动,知道这件事瞒不了多久,终于由江凛去了。


    摸着靳言的灵脉,江凛心跳如鼓,瞳孔震动。


    本该排斥他的灵海平静无波,毫无反应。


    因为没了。


    那些蓬勃的内力,十数年的修为,全都没了。


    曾经丰盈无比的灵脉,现在形容枯槁,比普通人还不如。


    “你的灵力呢?”


    江凛突然暴起,他攥着靳言的衣领,一双眼睛通红,明明是质问,却又带着几分哽咽,“我问你,你的灵力呢?”


    “你他妈跟我这个邪修待久了待忘了吗?你是无妄天的大师兄,哪天腻了我了,随时都可以回去的,你怎么能堕魔?你怎么能走这种邪魔歪道?!”


    福玄扬言跟靳言断绝关系时,江凛都不曾有如此激烈的情绪,那是因为在他内心最深处,他和靳言这样众星捧月的天之骄子,根本不是一路人。


    他天生是个废物才走的这一条路,但靳言不是。


    靳言不是……


    靳言不是废物……


    向来凌厉的凤眸水光氤氲,一片赤红:“……你是傻子吗?!”


    “大好的名声和前途都不要了,跟我这种邪修厮混在一起,还自以为是替我报仇,疯了啊……!!!”


    一滴泪掉下来,接着就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怎么也憋不回去,江凛只能抬起袖子粗暴地擦着脸,可惜眼泪越擦越多,怎么都擦不完,更是狼狈极了。


    靳言怔在原地,难得有些无措。


    江凛会有这么大反应,是靳言不曾料到的。


    他自己都不怎么在乎的东西,倒让江凛在乎得要死,在床上也只肯掉一两滴生理性的眼泪,现在却会为了他,红了眼眶。


    “别哭……”


    靳言捧着他的脸,轻轻吻掉那些泪水,“别哭,江凛……”


    江凛一掌甩开他,泪眼朦胧里看着靳言比平日里苍白许多的颜色,又开始心疼,最后抱着靳言的脖颈狠狠咬住,失声痛哭,“王八蛋……”


    江凛声音哽咽,“你是不是就是成心要看我这副模样,成心……想让我难过……”


    靳言说不出辩解的话。


    他本就是个骗子,想骗江凛替他去死,碰到这般炽热的真心才栽了,连对江凛的喜欢都掺杂着几分自我利益的计算,不够纯粹。


    就算是现在,他也似乎正在利用江凛的心软,让江凛真正爱上自己。


    他甚至利用江凛昏睡的这七天,打造好了一座足够漂亮华丽的牢笼,只要江凛知道真相之后,表露出任何想要离开他的迹象,他都会把江凛好好锁在自己身边,直到江凛对他的身体产生依赖为止。


    他从来不是什么纯白的大雪,为达目的,他完全不择手段,也不在乎自己要付出什么代价。


    但这不能怪他。


    是江凛的纵容,才会让他走到今天这一步。


    这都是江凛的错。


    靳言垂下眸,把江凛抱进自己怀里,任由泪水打湿肩膀,轻轻抚弄着江凛的发丝,无声安慰着他。


    圆圆鼓鼓的紫色蛊虫终于被江凛的眼泪吸引,从靳言的身体里跑出来,靳言本来想将它直接碾为齑粉,眸光忽然动了动,指尖点了点,不动声色取出它其中福玄的气息,把自己的气息缠绕了上去。


    于是蛊虫又带靳言的气息,摇摇晃晃,无声消失在了江凛的身体中。


    靳言目光幽暗,他半垂着眼,吻了吻江凛发红的眼睛,发红的鼻尖,最后落在江凛饱经.蹂躏的嘴唇上:“……江凛,我们做吧。”


    江凛正伤心得不行,还没缓过神来呢,就被靳言堵住了嘴。


    江凛“唔”“唔”挣扎几声,刚伤了心神,哪还有力气挣扎,吻着吻着又被靳言按在桌上,抬起了腿。


    新的泪水无声滴落,龙尾无力地垂落在地,恹恹沾湿。


    ……是很好的结局。


    靳言想。


    江凛永远都别想离开他——


    作者有话说:感谢白刺玫的营养液[星星眼]


    第68章 回来 从没遇到过这么嚣张的。……


    昏暗狭窄的巷子里, 两侧水泥墙高耸,墙面斑驳发灰,透着一种潮湿的霉味。


    这是城市的犄角旮旯, 天光稀薄, 很容易就因为巷道狭窄而被遮住,黑暗在这里悄然滋长。


    唯一的光线是巷口那盏的灯,可惜年久失修, 比正常的白炽灯要暗上好几个度,忽明忽暗,轻而易举就让这条狭窄的小巷,变成了恶意的深渊。


    “咚”地一声闷响, 衣衫单薄的男生被几个人推搡到地上,额头狠狠撞上墙角, 暗红色的血液从额角缓缓流下, 剧烈的疼痛,让他短暂陷入了昏迷。


    但这群人依旧不肯放过他。


    为首的寸头混混抓着他破旧单薄的毛衣,把他从地上扯起来,一巴掌扇在了他的脸上。


    “优等生就是不一样,什么地方都能睡着, 我们还等着跟你交流交流感情呢,你就这么昏过去了, 我可不太满意啊?”


    一个有眼力见的跟班在旁边叫嚣:“我们老大让你说句话呢, 别在这装聋作哑,我们不过是打瘸了你一条腿,又不是把你的舌头也拔了,不过是方家的一个私生子,装什么装……”


    “说话!”


    地上的人依旧没什么反应, 跟班脾气本就不好,一见他这副死样子就火了,正准备去踩他那条受伤的腿,地上的男生却突然一反常态地抓住他的脚腕,干脆利落地向后推去。


    力道大得惊人。


    睫毛很长的人,在眉眼低垂时总是容易显得阴晦怯懦,但同样的,这种样貌,也更容易遮掩住自己真正的神情。


    在几人未曾察觉的时候,男生原本的怯懦已经悄悄被另一种气质所替代,他抬起眼,缓缓从地上爬了起来。


    这几个人欺负他早欺负惯了,哪里能容忍得了他的反抗,小跟班更是怒上心头:“方玉,你找死!”


    一拳重重朝他打过来,却被男生稳稳接住,掌心稍稍用力,便听得见骨头碎裂的声音。


    小跟班的胳膊,竟然就这样被他硬生生扭断了。


    刚才还嚣张不已的人瞬间惨叫出声,疼得跪倒在地上。


    方玉半垂着眼,冷漠地旁观着他的惨状,也彻底激怒了这一群常年霸凌欺负他的人。


    他们像疯狗一样把方玉团团围住,每个人脸上都是相同的愤怒,让他们本就普通的面容显得更加扭曲。


    很显然,他们打算群殴了。


    方玉抓住其中一人的手腕,正准备让这位也感受一下胳膊脱臼的疼痛,却正准备用力之时,听到了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于是他突然松开手,任由那人一拳打在他的肚子上,又把他打倒在地。


    在倒地之前,方玉在心中默默数着数。


    三。


    二。


    一。


    “你们在干什么?!”


    本该落到身上的拳脚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亮到有些刺眼的光线。


    低调奢华的迈巴赫停在巷口,车灯照亮整条巷子,凶神恶煞的一群人扭头去看,却差点没吓破了胆子。


    一个助理模样的人率先下车,打开车门,剪裁精良的西裤包裹着一双修长的腿,一个男人弯腰从车上走了下来。


    华丽的外套随意地敞开,衬衫解了三颗,隐隐能看见里面的风光,模样更是极为出挑的俊美,眉眼轻压,就带着十足的不羁和压迫。


    他这副模样就像是刚约会完又出现在这里,却没有一个人敢出声调侃,甚至让空气都诡异的寂静了起来。


    这带来的不仅是压迫感,男人的目光漫不经心一扫,几个小跟班的腿哆哆嗦嗦,都快要跪下去了。


    废话,这可是裴夜,裴氏集团的总裁,裴家的当之无愧的掌门人,最顶尖的财富都集中在他手里,二十岁时就以雷霆手段清扫了裴家上下,谁敢调侃他,那就是不想再在这座城市继续混下去了。


    裴夜甚至懒得多看他们一眼,下了车就倚在车边,背风点起一支看着就格外昂贵的烟,姿态娴熟而放松,直至猩红的烟灰落地,也没有一个人敢出声。


    刚才的喊声是助理喊的,但这显然是裴夜的意思,寸头刚被拂了面子,不在方玉这里找回场子怎么行,他还是有些不甘心,主动赔笑道:“……这,裴总,不知道哪阵风把您吹来了,您要在这里休息,我们肯定马上就走!”


    “就是我们还有一点家务事没有处理完,怕脏了您的眼,就先带着这小子走了,您看……?”


    裴夜这才转过头睨了他一眼,薄薄的烟雾模糊了他俊美的轮廓,他那双向来勾人的含情眼夹杂着一丝冷意,连语气都变得危险无比:“我还以为我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这一句话就让寸头的冷汗都快流下来了,他连连赔礼道歉,刚才还气焰嚣张的,现在就带着一群人落荒而逃。


    裴夜这才没再忍着被烟呛到的痒意,连连咳嗽了好几声,把他并不怎么感冒的香烟掐灭,走到方玉面前,把自己的外套披到了他身上。


    裴夜打量着他,很快就发现他的左腿受了伤,不由皱了皱眉,问道:“能走路吗?”


    方玉点点头,其实他的腿已经没问题了,但他还是刚站起来就一个趔趄,一头栽进了裴夜怀中。


    是熟悉的香水味,温暖的气息环绕着方玉,他装作十分不经意地蹭了下裴夜的脖颈,甚至靠着裴夜站起来的时候,嘴唇又十分不经意地擦过了裴夜的脸颊,最后还要乖巧地道歉:“……真抱歉,裴总,你放开我吧,我自己一个人可以的。”


    裴夜这才发觉方玉竟然比他还要高上一些,但看方玉这副模样,并不像是能自己一个人回去的,他好人做到底,还是把方玉扶上了车。


    方玉乖乖坐在裴夜身旁,不一会儿就“犯了困”,裴夜很快就感觉到有人靠在他肩上,他稍稍有些僵硬,侧过头,刚好能看见方玉恬静的睡颜。


    方玉当然不可能在这种情况下睡着。


    他刚从时空管理局回到这里,心里还有许多未曾处理好的情绪。


    在裴夜看不见的地方,绿色小光球噗噗噗围绕着他们飞了一圈,不由疑惑道:“宿主,我们这次的任务是回来改变你的命运,你为什么要倒在未来的攻二怀里呀?”


    “没有为什么。”方玉依旧阖着双眼,“我回来了,裴夜,就必须是我的。”


    小绿球乃大惊,瞪大了它的Q版电子眼,哇哇哇,以前的宿主还会信口胡诌,说是为了任务什么的,现在这个宿主回到了自己的世界,竟然就这么嚣张!


    666没遇到过这么嚣张的,它决定先静观其变。


    车里的灯是暖黄色的,照在方玉脸上,有一种莫名温暖的氛围。


    他的五官已经长开,轮廓清晰,却还夹着几分学生的干净和青涩,睫毛纤长,轻轻扇动,像是小扇子一般,能扇到人心里。


    纵使此刻脸色苍白,唇无血色,碎发凌乱,却也难掩天生的好容貌。


    这小孩,实在俊俏。


    裴夜这般想着,看到方玉额头上的血迹,不由皱了皱眉头,下意识拿手指抹去,做完之后才陡然意识到这个姿势似乎有些太过暧昧。


    而且这孩子似乎还是个学生,秉持着不能做禽兽的理念,裴夜还是收回手,吩咐道:“刘特助,送他回方家。”


    熟睡中的方玉却仿佛听到了他的声音,恰好在这个时候醒来,握住了他的手。


    他半垂着眸,掩去眼底的深色,苍白的面色让他看上去更加可怜:“裴哥,我今天没办法回去了,可以暂时留在你家吗?”


    明明是偏冷的音色,但被刻意压过之后,却显得干净又乖顺,勾得人心里痒痒。


    裴夜微微一愣,刚想要拒绝,方玉却恰如其分地抬起眼,裴夜撞进一波格外明亮的碧湖,拒绝的话瞬间梗在嘴边。


    算了,都上了他的车了,再送回方家似乎也惹人误会。


    他在这个圈子里的名声其实很差劲,虽然大家都畏惧他的权势,却也在背地里骂他是个滥.情货色,他自己倒是不在意这些,但他身边这位毕竟还是个学生,注意一些也好。


    方玉又不是第一次跟他相处,早把他这些心理烂熟于心,他清楚裴夜身体的每一个部分,熟悉裴夜的一切习性……也包括,最喜欢哪一种类型的男人。


    这些思绪也只不过眨眼即过,在温暖的光线下,方玉露出一个乖巧的笑容,真心实意道:“裴哥,谢谢你。”


    裴夜莫名其妙像被这笑容烫到了一般,骤然收回目光,他斟酌了一番用词,还是道:“方少爷,我们似乎是第一次见。”


    所以为什么要喊得如此熟稔?


    闻言,方玉声音低了几分,亮晶晶的眼睛也低落下去,睫毛微微颤动:“抱歉,裴哥,如果你不喜欢我这么叫,我以后,就不会再这么喊你了……”


    心中却勾了勾唇。


    怎么会是第一次见呢。


    在那一世,方玉死的时候,只有裴夜这个跟他有过一段时间不正常关系的人,愿意替他收尸呢。


    只可惜最后裴夜也死了,眼巴巴替他的那位白月光主角而死,跟方玉这个被虐待至死的私生子毫无关系,也真是惹人嫉妒呢……


    不过幸好,他回来了。


    这一次,他不会再重复那样的错误,不会再走错路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明明不是自己的问题,裴夜不知道怎么就拒绝不了这个小孩。


    看着方玉略显脆弱的神情,他不由自主就顺着安慰了起来,“你喊什么都可以,裴家和方家也算是世交,喊一声哥,倒也没喊错。”


    方玉达到目的,见好就收,他默然点点头,没再继续得寸进尺,只是再度朝裴夜露出一个乖顺的笑容:“裴哥,你真好。”


    看到这笑容,裴夜总觉得心里有些怪怪的,似乎……总有一种挥之不去的熟悉感。


    到底是在哪里见过……?


    在裴夜不曾注意过的地方,方玉不动声色嗅了两下披在身上的西装,从熟悉的香水味里捕捉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清香。


    方玉摩挲着西装最上面的一颗纽扣,眼眸渐渐蒙上了一层阴翳。


    所以裴夜今夜,又和谁约过会了呢?——


    作者有话说:是双洁。不管是前世还是现在,身心都是只有对方,放心。[眼镜]


    第69章 浴室 裴夜被淋得浑身一颤。


    方玉乖乖跟着裴夜回了家。


    裴夜不会照顾人, 走到哪都是别人捧他,约会也是别人顺着他的心意,偌大的大平层, 甚至连间客房都没准备, 以至于把方玉带到家之后,裴夜才意识到这个严重的问题。


    方玉睡哪?


    裴夜皱了皱眉,把人带回来了, 总不能让他睡沙发吧?


    瞥见裴夜略显为难的神情,方玉暗自勾唇,他今晚非要跟着裴夜回来,正是因为知道, 裴夜常年住的房子,不是衣帽间就是收藏室, 除了主卧, 根本没有其他能睡的地方。


    他走到裴夜身边,微微一笑,很懂事体贴地道:“裴哥,你不用为难,我什么样的地方都住过, 沙发、地板,哪里都可以, 只要你今晚愿意收留我, 我就已经很开心了。”


    裴夜眉心一松,看着方玉懂事温顺的笑容,喉头微微滑动,怎么也升不起戒心。


    方家家大业大,在裴夜接手裴家之前, 甚至比裴家更加强大。


    许多年前,方家父母的婚姻是源于利益的联姻,一个是方家大少爷,一个是阮家大小姐,双方都是家族里最受宠的那一个,结婚了也并没有什么感情,但双方的家族却是强强联合,如日中天了许多年。


    家族的鼎盛来自于他们的婚姻,但方家夫妻之间却是貌合神离,一个一心投身于工作,大半年也不见回来一次;另一个则花天酒地,情人床伴一箩筐,两个人四只手都数不完。


    他们对婚姻的忠贞并不看重,阮小姐对方大少爷水性杨花的习性也毫无波澜,她只有一个要求,就是不管方大少爷情人再多,都不能搞出孩子来,家族的继承权,只能属于他们两个生下来的孩子。


    方大少爷没什么远大的志向,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就是酒囊饭袋一个,所以没什么好不同意的,开始的几年也确实相安无事,但情人太多,总是容易出意外的。


    一次酒后乱.性,一个籍籍无名的陪酒女怀上了他的孩子,方大少爷知道之后大发雷霆,立即让她吃了堕胎药,可没成想,吃了几次堕胎药,这个孩子依旧顽强地活了下来,成了方家唯一的私生子。


    这个私生子,正是方玉。


    陪酒女的作息常年颠倒,虽然长得美,身体却很差,方玉出生之时难产而死,只留下了方玉这个年幼的孩子,孤身一人活在这世上。


    孩子都生下来了,也不能扔掉,但方家也不想养,于是方玉在贫民窟里长大,十四岁才被允许领回去,认祖归宗。


    方玉在方家的生存环境可谓是极其恶劣,所有人都觉得方玉上不得台面,于是高中时期的方玉被整整霸凌了三年,言语上的侮辱,虐待殴打,这些都是常有的事。


    这种情况一直延续到大学,方玉的腿被他们硬生生踩断,他终于再也忍受不了,把这个情况告诉自己的生身父亲,但在醉酒中的父亲哪里分辨得了是非,甚至扇了他一巴掌,嫌他打扰了自己的聚会。


    所以其实根本没人会喊方玉一声少爷,私生子这个身份太不光彩,唯一有可能干涉这些事的父亲,对他只有忽略和厌烦。


    方玉就在这样充斥着极端恶意的污泥里长大,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能开出什么样的花呢?


    这些都是随便查一查就能查到的消息。


    裴夜其实戒备心很强,从方玉上车的那一刻,他的主要资料就已经投放到了裴夜手中,裴夜一一扫过,却没想到这个在学校里光鲜亮丽的优等生,背后竟然还有这样的境遇。


    裴夜不是那么有同情心的人,但这一刻,看着方玉唇边温吞的弧度,他不由自主便生出了几分心软。


    或许是室内的光线比车里面的光线更明亮一些,方玉的发丝看上去格外柔软,裴夜指尖发痒,又瞧见他额头上的伤,轻轻在他头顶摸了两下:“我先叫医生给你额头上的伤包扎。”


    是家里的私人医生,帮方玉头上和腿上的伤口都检查了一下,头上就是正常的磕伤,只需要上点药包扎一下就好。


    腿上倒是奇怪,看伤口该是今天留下的,骨头照理来说也应该受了伤,却并没有骨折,就好像被人打断,又因为某种原因很快地愈合了似的。


    人体的愈合速度远远不可能达到这种程度,医生甚至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带来的这个简易的检测机器不够精准,刚想跟裴夜反映一下这个问题,抬头撞见方玉的笑眼,突然浑身打了一个寒颤,忘了自己该说什么。


    最后只给腿上和额头上的伤包扎了一下,留下了三天的药。


    一圈绵白的纱布缠在男生额上,让方玉整个人看上去更加乖巧。


    他的余光瞥向镜子中的自己,干净、单薄,还带着一点默然无声的反抗,一种强撑这说自己没事的脆弱,每一种气质,简直都是为裴夜量身定做。


    他不动声色扯了扯唇,再抬起头看向裴夜时,眼里的光亮就变得十分纯粹:“那……哥和我一起睡也可以。”


    “反正我们两个都是男人,睡在一起也没什么,不是吗?”


    这点光亮就像是有一种独特的魅力似的,明明不是那么明亮的,甚至有一点晦暗,但裴夜看见了,心头却像被什么撞了一下,鬼使神差就点了头。


    等他反应过来自己答应了什么,懊恼之余,心情又有几分复杂。


    方玉似乎对他风流成性的名声一无所知,不知道他每天都会换约会对象,更不知道……他喜欢男人。


    ……所以才会毫无防备地提出这样的建议吗?


    不等他思考完,方玉又顶着那幅温驯的笑容凑近了一点:“裴哥,我的身上都是血和泥,可以借用一下你的浴室吗?”


    “就在卧室里,”裴夜纠结了一下,还是决定先应对眼前的局面,“我带你去。”


    裴夜:“但你的伤……”


    方玉微笑着摇了摇头:“没关系的,医生刚才跟我说,这些伤口都不深,小心一点就好了。”


    其实医生根本没说过这种话。


    但猎物到了门口,哪有不咬上一口的道理呢?


    裴夜家的浴室很大,花洒浴缸一应俱全,裴夜有些不放心,他站在花洒底下,还是教了一遍怎么使用,难得耐心:“……你会用了吧?”


    方玉故作疑惑,按下按钮:“是这样吗?”


    哗地一声,冷水猝然倾泻。


    裴夜毫无防备,被淋得浑身一颤。


    温冷的水流瞬间淋透他的衬衫 ,水珠顺着好看的锁骨滑下,掠过胸前淡粉,划过紧窄腰腹的流畅线条,最终没入西裤之中。


    氤氲水汽中,他的身体微微起伏,背脊沟壑线条优美,腰肢不自觉收紧,胸前大片雪白更加一览无余,若是仔细观察,甚至连皮肤都因为养尊处优,而被冷水刺激得一片薄红。


    柔韧而曼妙。


    配上俊美不羁的眉眼,真是好看极了。


    方玉眸光半垂,明显有些手足无措。


    他着急忙慌想抹掉裴夜身上的水珠,却发现怎么抹都抹不完,只能帮裴夜解开扣子,想扯掉他被淋得湿透的衬衫,一边连连道歉:“抱歉,裴哥,我不知道这个会这么敏感,都淋湿了……”


    裴夜也没料到会有这种情形,他平日里放荡不羁惯了,除了正经场合,衣服领口常年扣不上,总是看上去稍微一扯就能掉了,但在一个学生面前这样,裴夜还是难得察觉出了几分窘迫。


    别把乖小孩带坏了……


    裴夜有些狼狈地把湿透衬衫的扣子扣上两颗,狼狈地后退几步,耳根微微发红:“没事,你会用就行,我……我先去换身衣服。”


    半脱不脱,其实扣上也根本遮不住什么,倒让裴夜的风光显得更加旖旎暧昧,诱人深入。


    再继续下去就有些过火了,方玉温和的眼眸微微暗沉,伸手接住裴夜身上的水珠,指尖轻捻两下,微微一笑:“裴哥,你真好看。”


    若是在风月场上,这必定就是在调情了,但对面前的人,裴夜想不到这里去,只是难得有几分不自在,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微瑟缩了一下,匆匆忙忙走出了浴室:“你先用吧——”


    待裴夜彻底消失在视线之中,方玉唇边的弧度才一点点落下去,他阖上门,神色淡淡,哪里还有刚才一点温驯的模样?


    花洒打开,冷水肆无忌惮地冲刷着身体,腿上包扎好的伤口又被淋湿,慢慢散开。


    方玉伸手把带着血迹的纱布抽了下来,随意地扔进垃圾桶,伤口又重新渗出血珠,随着冰冷的水流,又一点点被冲刷干净。


    裴夜还在反思自己怎么会对一个小孩胡思乱想,胡思乱想了半天,连衣服都忘了换。


    水珠一点点滴在真皮沙发上,直到裴夜身上的温度都一点点冷下来,浴室才传来方玉带着一点笑意的声音:“裴哥,你好像没有给我准备合适的衣服……”


    裴夜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匆匆忙忙退出来,确实还没有把其他东西准备好,就把方玉关在了里面。


    裴夜打开衣柜,幸好助理早就为他准备崭新的睡衣和盒装内裤,他拿上这两样东西敲了敲浴室的门,门一瞬间就开了,一只修长的大手伸出来,精准无误地抓住了他的手腕。


    清新的水汽从门缝钻出来,裴夜莫名其妙又想到刚才的场景,他舔了下唇,稍稍用力挣开方玉的手,把东西塞到了这只手中。


    浴室门这边,方玉笑意盈盈看着门外的身影,没再继续折腾裴夜,他把衣服穿好,正好是半透不透的雪白睡衣,很心机地留了两个扣子没有扣上。


    氤氲的水汽中,方玉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柔顺的黑发,受伤包扎的额头,就像一个真正干净的男大学生一样,好看而纯白。


    只可惜在这纯白面料的映衬下,脖子上被掐出来的乌青、身上的伤疤都变得更加明显,方玉极其轻微地皱起眉,很想遮上,似乎又想到什么,勾起唇着低声喃喃:“哥会喜欢这幅样子的吧……”


    第70章 同眠 哥要好好保护自己啊…………


    两人的身材其实差不多, 睡衣大致是合适的,虽然跟方玉平常的衣服相比还是略小了一些,裤腿也短了半截, 反倒让方玉看起来更有青春气息了。


    裴夜心神不定, 正想抽两根烟冷静冷静,烟还没点着呢,转头看见方玉, 在原地足足呆愣了半分钟,嘴唇含着的烟和手上打火机掉到地上都没发现。


    擦。


    这小孩怎么这么好看?


    方玉适时露出一个温软的笑容,笑意盈盈,那双眼睛里似有光亮在流动, 干净修长的手白得发光,在他面前晃了晃:“裴哥, 你怎么了?”


    裴夜这才恍然回过神, 他仓皇地收回目光,猛地从沙发上站起来:“没,没事儿……”


    心脏这跳动快得不正常,见过无数俊男美女都无动于衷的“情场高手”裴总,快步走到露台, 真得抽根烟冷静冷静,这才发现自己把打火机落在了房间里。


    转头回去拿, 却正撞上一个散发着淡淡香气的怀抱。


    裴夜抬起眼, 是方玉笑着摊开手,掌心放着刚刚掉落到地上的打火机:“哥是在找这个吗?”


    但不等裴夜接过,方玉突然猛烈地咳嗽了几声,咳得面色惨白,裴夜手忙脚乱, 又是给人顺气,又是递水的,生怕方玉真有什么事。


    方玉这才止住干咳,半垂着眸:“我从小就身体不好,闻见一点烟味都会难受,不过是哥的话,也没关系的……”


    假的。


    只是裴夜本来没有烟瘾的,后来却不知什么原因染上了,最终得了肺癌,所以就算不为白月光而死,裴夜最后大概也活不长了。


    但既然他回来了,就要让裴夜早点戒烟才行。


    这招果然有效,裴夜当即把手里的一包烟扔到一边:“行行,哥以后再也不在你面前抽烟,成吗?”


    只是不在他面前吗?


    方玉的眸光被遮掩在纤长的睫毛之下,微微晦涩了一些,但抬起眼望向裴夜时却依旧温驯。


    “裴哥,”方玉弯着笑眼,摸了摸裴夜生茧的指节,轻声唤他,“你真好。”


    方玉是不是真的觉得他好裴夜不知道,他只知道一直到他洗完澡,这双笑眼还在他面前晃啊晃,挥之不去一样,让人心痒。


    裴夜又想去摸烟了,但瞥见不远处安静的身影,还是把那包烟扔进了垃圾桶里。


    方玉听到朝他走过来的脚步声近了,这才把手上的书放回原位:“裴哥在看这本书吗?”


    裴夜瞥了一眼,封面五彩斑斓的,明显是一本科幻童话,他当然不会看这种书,大概是最近有个什么产品跟这有关系,助理整理时候不小心夹杂进去又带回来的。


    裴夜随口回道:“应该是谁落下的。”


    “……落下的?”方玉眼中笑意更深,却始终不达眼底,他摩挲着这本平平无奇的书,指甲一不小心就在上面留下一个划痕,“裴哥原来还带其他人回过家啊。”


    这话听起来有些奇怪,但面对方玉,裴夜并没有多想,裴氏集团那么大个企业靠他支撑着,前些年为了工作,回家落脚的时间并不多 。


    平日里这栋房子都是由跟了他许多年的助理和阿姨在整理,裴夜也对他们比较信任,这段时间回家落脚的时间才多了一些,偶尔在家里也需要处理工作,有这种东西遗落在家里也很正常。


    这个话题不了了之,方玉也知道有些事不能操之过急,没有继续追问,只是等他躺在床上,才发现裴夜转身朝门外走去。


    方玉慢慢坐了起来:“裴哥。”


    室内只点了一盏小夜灯,光线昏暗,他安静地看着不远处的身影,辨不清神色:“不是说好要一起睡吗,哥在担心什么呢……?”


    他轻轻笑道:“哥也和他们一样讨厌我,连躺都不愿意跟我躺在一起吗?”


    可惜裴夜这个时候没有回头,不然他一定能看见方玉眼里一闪而过的寒光,配上唇边不走心的弧度,就像捕猎的猛兽一样危险。


    裴夜知道自己似乎很难拒绝这个小孩的要求,方玉的声音一出他就僵在了原地,总感觉自己这个时候再继续推拒会给这小孩心上留下不可磨灭的阴影。


    他犹豫了几秒钟,终于还是干咳一声,出去拿了杯水,又走了回来。


    “睡吧。”裴夜有些紧张地舔了下唇,躺在他的另一边。


    并没有出现什么意外情况,方玉的呼吸很快渐渐平稳,裴夜这才慢慢放下心来,也安心睡去。


    然而裴夜不知道的是,在他睡着过后,身旁呼吸平稳的方玉却缓缓睁开眼,穿着拖鞋下了床。


    他站在靠近裴夜的床边,无声凝视着毫无防备的男人,目光一点点掠过他身体的每一寸,就这样站了不知多久。


    裴夜连睡觉扣子都扣不整齐,稍微动一动就能看见一大片风光,方玉皱了皱眉,俯身帮他好好扣上,眼中的戾气一闪而过。


    他坐在裴夜床边,指尖摩挲着男人俊美的面颊,慢慢滑到他的脖颈,稍一用力就掐出一个红痕来,裴夜在睡梦中感受到这点疼痛,阖着双眼蹙了下眉,又因为转瞬即逝,很快松开了眉心。


    “裴哥,”方玉淡淡笑道,“我记得,你是很能忍痛的人。”


    不管是身体还是心理上的疼痛,都很能忍。


    真可爱。


    方玉垂着眼。


    只可惜所有人都会把目光投向你,所有人都会觉得你可爱的,真是让人嫉妒……


    要学会好好保护自己啊,哥。


    因为学校还有未解决的麻烦,方玉没有跟导员请假,他早早地起床,给裴夜做了早饭,然后才赶地铁去了B大。


    他当然可以拜托裴夜的助理送他去学校,但方玉了解裴夜的性格,所以他一定要自己去,还得略显辛苦地赶路去,这样才能在裴夜的心里留下一个锚点。


    以后还会有许多这样的时刻,许多的锚点汇聚在一起,直到裴夜无论做什么都会先想到自己,这才是他与裴夜更好的开始。


    平平无奇的课程结束,今天一天只有上午有一节课,方玉的舍友恰好与他不是同一届,课程安排都不一样,平常大家同时待在宿舍的时间也比较少。


    但正因为这样,反倒减少了许多宿舍矛盾,至少大家看上去都是正常人,自己干自己的事,方玉在宿舍内倒是没有遭受过什么霸凌。


    舍长是比他们都高一届的学生,见方玉回来,他还有些担心地问了一句:“方玉,你昨天怎么没有回来呀?”


    方玉知道他是好心,朝他温和地笑了笑:“昨天我朋友来找我,在外面玩得有些晚,所以在他家借住了一晚。”


    “那就好!”舍长拍了拍胸脯,松了一口气,“对了,今天上午有一群人来宿舍找你了,是跟我同届的一群人,他们看上去凶神恶煞的,我印象当中对他们的风评好像也不怎么好……你跟他们关系好吗?不会是来找你麻烦的吧。”


    方玉换衣服的动作一顿,唇边泄出一点笑意,看着温和,实则森冷无比:“是吗?”


    看来昨天的教训还没吃够,今天就又上赶着来找死了。


    方玉一双笑眼眯了眯,漫不经心地道:“我昨天不小心摔破了额头,可能他们也知道这件事,所以来关心我吧……”


    能来这所大学读书的学生大多数家境都不错,舍长也是这样,他出生在一个富裕温暖的家庭,像霸凌这样的事件几乎不会出现在在他的生命里。


    要是别的人或许就察觉出不对了,但舍长面对方玉的说辞,却没有多思考,心里还想着或许是自己以貌取人了,点点头,戴上耳机打游戏去了。


    这样的事对曾经的方玉当然是很棘手的,没有任何一个人会帮他,他也没办法向别人求助,因为一旦向别人求助,就立即会暴露他是私生子的身份,也许会收获同情,但更多的,却会收获更多异样的目光。


    这些方玉久已习惯了,但有些人留着不处理,始终是个麻烦。


    可惜方玉想解决这些麻烦,却难得一整天相安无事,直到入了夜,方玉走在一条僻静的小路上,终于感受到后面有人在跟着他。


    方玉扯了扯唇,很刻意地走进更偏僻的小商店,买了一些东西出来,就又被堵在了小树林里。


    还是熟悉的面孔,寸头得意洋洋:“还以为你和裴总真有什么关系,没想到今天就被赶了出来,果然你这种私生子,走到哪里都只会惹人厌烦……”


    “昨天有裴总英雄救美,我倒要看看今天,还有谁会帮你?”


    话音落下,寸头招招手,一群头发染得五颜六色的男人就又围了上来。


    方玉含笑看着他们的表演,从塑料袋里拿出一圈纱布,在手上缠了几圈,在那些拳头快要挥到自己面前时,更快地打了回去。


    一拳接一拳,拳拳到肉,不过几分钟的功夫,地上就倒了一大片。


    要是这群人真的打架厉害也就算了,方玉不至于傻到不懂两拳难敌四手的道理,但缘于上一辈子的经历,他知道,这群人都是花拳绣腿,看着唬人,实则早就被酒色掏空了身体,只是欺软怕硬的墙头草而已。


    一群小弟都被撂倒,小寸头气得不行,终于从怀里掏出一把刀,打算亲自上场:“一群废物!”


    刀刀直击要害,看来这小寸头已经被他气得失去了理智,对他起了杀心。


    方玉要的就是他的杀心。


    方玉躲了两刀,故意漏了个破绽给他,往旁边躲了一下,一刀见红,手臂被割了好大一条口子。


    下一秒,警笛声响了起来——


    作者有话说:感谢大家的营养液[眼镜]爱你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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