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1 章 不合适(修)
李清予挨了骂,脸色阴沉下来。他力气大,抱着岑星晚像抱着一只小鸡崽子,走到楼梯道就把人往地上一扔。
岑星晚一下子跌到地上,姿势狼狈,膝盖硌地疼。自从成名后,她还没有这么狼狈过,气得手撑着地上恨恨地看着他。
李清予看到她身上、头发上沾上灰尘,一脸嫌恶地说:“脏死了,快起来。”
岑星晚闻言,反而不起来了,一屁股坐在地上,仰着脸目光凶狠地瞪他。
犹豫了一瞬,岑星晚接起。
听筒那边先是一阵窸窸窣窣的衣料摩擦的声音,随后才是一道沉冽冷质的男声,隔了段距离,像是在笑:“我?我能有什么秘密。”
“想多了吧你。”
“游天明你这张嘴不想要可以捐了。”
游天明是稳稳的大名,岑星晚曾在他们的采访里听说过。
岑星晚眨了眨眼,又听靠手机最近的那道声音轻啧了声,随后十分欠扁地道:“哦,对不起,忘记了,估计捐不出去,还是扔掉为好。”
紧接着听筒里就是一阵兵荒马乱的杂音,岑星晚从那堆乱七八糟的声音里还能捕捉到几道稳稳崩溃的破音。
然后是“砰”地一声巨响。
手机好像落到了地上。
然后又被人捡起。
“清哥!!!”稳稳再次大叫,“家丑不可外扬,你毒舌的时候怎么还给人家岑主播电话直播啊??!这要是传出去,被人家知道你私底下竟然是这副形象,咱们乐队的周边还卖不卖得掉啦!”
电话应该是不小心拨通的,稳稳也没有真的在担心乐队的形象,这么大喊大叫,纯粹是为了报复李清予。
他们今天收工早,李清予从徐然那边回来时,几人坐在录音室的会客厅里正商量要点什么外卖。
李清予看他们一个个灰头土脸的样子,直接做了决定带他们去吃附近那家网红大排档。
深夜的大排档装修蛮简陋,屋里虽然开了空调,但空气里还是有股难耐的闷热,于是他们几个索性直接坐到了门口临时简易搭建的木桌边。
这个点客人不算多,门口的桌边零星坐着几对情侣,还有一些半夜打完球来吃夜宵的高中生。
听见稳稳这一声惊呼,立马有人狐疑地望过来。
西红柿毁灭计划是乐队,也拥有着乐队一贯的传统除了主唱以外,其余人的长相在路人那儿都是模糊的。
因此,四个人里除了李清予以外,其他三个都大喇喇露着脸。
盛嘉见状瞬间抬手将李清予的帽子往下压了压。
哆咪转过头挤出一个恰到好处的营业假笑:“不好意思,他今天没吃药,打扰了。”
话音落,就被稳稳从底下踢了一脚。
放在桌面上的电话显示还在通话中。
沉寂了几秒,听筒里传来女生乖且犹豫的一句:“没关系的,我刚刚什么都没听到。”
“噗!”
没想到她居然会认真回答,稳稳喝进嘴里的一口啤酒瞬间喷了出来。
“能不能有点儿素质?”哆咪又要骂人。
李清予垂着眼,大刀阔斧地坐在那只简陋的塑料凳上。
他人长得高,两条腿笔挺修长,左手虚握成拳懒洋洋搭在桌子上,闻言,眼里不禁也蓄起一丝笑意。
虽然刚刚哆咪对旁边的路人解释过了,但他们几个年轻男人,个个气质不俗,周围还是难免落了很多目光。
李清予本来就不饿,这会儿干脆掏出口罩戴上,随手从桌子上捞起手机,关了扩音,懒散道:“我去结账。”
此时收银台那儿站了不少人,结账还需要排队。
李清予低头看了眼手机未结束的通话,长睫遮掩下的神色露出几分轻哂。
深夜的大排档里声音窸窣,似蒙着一层玻璃罩似的嘈杂。
今天一整天都在录音,出门时李清予随手从起居室里扯了件白T换上,他是典型的冷白皮,骨架纤长漂亮,肩背平直,人看着有几分倦怠,却并不显疲沓,露出的一点眼角锋利干净。
一看就是很绝的那种帅哥。
忽然有人从后面拽了下他的衣角,李清予视线从手机上移开,淡淡落在拽他衣服的那只手上。
小姑娘看起来年纪不大,脸上化着很夸张艳丽的妆容,开口讲话时却很腼腆:“你好,可、可以加一下你的联系方式吗?”
憋了一口气才将一句话讲完,脸上的红色透过厚重的粉质漫出来。
稳稳他们几个隔老远就看见这情况,兴致盎然地摸起手机录视频。
李清予挑起一边眉梢,有些错愕地看向面前的人。
小姑娘紧张地抬头看他一眼,很快又别开视线:“今天、今天是我的生日,这是我的生日愿望,哥哥你可以满足我吗?”
这话落音,不待李清予答话,哆咪先是“卧槽”了一声:“现在的人搭讪方式真是五花八门。”
“无所不用其极。”他又补充。
“我得学习。”再次补充。
稳稳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真是吾辈楷模。”
大概看热闹是人类的本能,周围其他的食客也若有似无将目光投过来,李清予手指有一下没一下摸索着手机的边缘。
面前的小姑娘问完那句话后,倒是鼓起勇气仰起头了。
少年人的喜欢都很直白,就那样毫无保留地将渴望暴露在眼睛里。
李清予指骨隔着口罩轻挠了一下鼻岑骨,在众人的注视下,竟然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复。
拒绝吧,又怕小姑娘被人盯着感觉羞耻。
但他也不太可能同意对方加联系方式的要求。
沉默片瞬,他扬了扬自己的手机,声线被闷在口罩里漫出几分清沉散漫的笑意。
“抱歉,我正在和女朋友打电话。”
比面前要联系方式的女生更先懵怔住的,是电话那头的岑星晚。
虽然知道他只是权晚之计,临时找的借口,但她的耳根子还是不可遏制地红了起来。
后面那个女生又说了些什么,岑星晚没有听清。
直到听筒里传来男人磁性干净的声音:“抱歉,好像不小心利用了你。”
他讲话时声音里带了点懒洋洋的笑意,有几分百无聊赖的意思。
岑星晚摸了摸鼻尖:“没事,理解的。”
李清予像是随口问:“这么晚还没睡?”
“正准备睡。”
岑星晚走到窗边,发现今晚的月亮格外明亮漂亮。
下意识地,她问李清予:“你那边能看到月亮吗?”
“嗯?”似是意外她突然转开的话题,李清予极短促地抬了抬眼,他此时正站在大排档的门廊下,门廊边挂了两盏很简单的白炽灯。
灯光冷白惨淡,萧条地拢着他高高瘦瘦的身形,慵懒又清贵。
前面排队的人都已经结完账,收银员将账单放到他面前。
“稍等,我付个款。”
简单交待之后,李清予调出自己付款的页面,“叮”一下,付款成功。
收银员递来小票,李清予随手捏在掌心。
稳稳他们几个还没吃好,桌旁的地面上横七竖八丢了许多啤酒瓶。
李清予扫了他们一眼,径自走到旁边一处僻静处。
电话那头的小姑娘一直没说话,等了这么久,连催促的一句都没有,就那样安静耐心,听筒里只听得见对方绵长匀称的呼吸声。
喉咙莫名就有点痒,李清予左手插进裤兜里。
烟瘾忽然上来。
那包烟还是之前录音的时候他从哆咪那儿没收上来的。
最近他们经常熬夜录音,哆咪为了醒神,抽烟的频率有点高。
李清予怕他年纪轻轻就肺结核,不由分说地把他手里的烟就拿走了,后来一直忘记还他。
此时倒派上用场。
他单手从烟盒里抽了支烟出来,咬进嘴里之后,又抽出打火机。
黑暗里猩红火光一闪。
李清予深深吸了一口,这才仰头去看天上的月亮。
快到农历月中,今天的月亮是很好看,影影绰绰缀在一片高大树木后边,有一种朦胧婉约的美。
李清予仰着头,后颈衣领被撑起来,微仰的下颌骨线条锋利冷淡。
他将口罩稍稍往下拉了点,狭长眼尾弯起一道漂亮弧度,想起刚刚小姑娘的询问,语调散淡道:“看到了。”
话音落,却许久没听到那边的回应,大排档这边很是嘈杂,鼎沸人声若有若无传来。
整个世界仿佛只有电话的另一端是静谧的一隅。
这次连女生的呼吸声都变得极其微弱,夏夜微醺的晚风从电话的另一端慢慢地漫过来。
李清予静静听了半晌,忽地垂头失笑。
他嘴里咬着烟,弓起后脊低头吸燃,然后打开微信里的摄像头,用拿烟的那只手对着月亮拍了张照片,随手发进对方的聊天框里。
这才漫不经心地挂掉电话。
他没看韩婧琳,反而伸手捂住岑星晚的耳朵,低声对岑星晚说,“别听。”
他的声音虽然低,但是楼梯道本就四面空荡,这点声音已经足够所有人听见。
韩婧琳霎时安静下来,顿了一秒后发出刺耳的尖叫,表情接近癫狂地叫道:“李清予,为了一个婊子,你——”
李清予这时回头大声对手下喝道:“快点把这个疯女人带走!”
等楼梯道安静下来,李清予松了口气,松开了捂着岑星晚耳朵的手指,对她道:“她的话你别放到心上,疯言疯语罢了。”
第 52 章 别烦我
岑星晚愣愣地点点头,她被李清予的行为着实惊住了。韩婧琳很快被人带了出去,李清予仰头吐出一口气,也没想到自己找岑星晚出来吃个饭,会惹出这么多麻烦。
他当然不会责怪自己,只觉得岑星晚真会给他惹麻烦。
“能下楼吗?”李清予问他。
岑星晚闻言,动了动腿,没有感觉行动不便,便点点头:“能。”
出行前夜,虽没有爆发激烈争吵,但两人之间却称不上有多愉快。
李清予很热情,一回家就搂着她,亲个不停。
他瞥见门口摊开放着的两个行李箱,问:“我是不是该先等一等,等你把行李收拾好。”
“对,”岑星晚从李清予的怀里挣脱出来,反应很冷淡:“我今天可能陪不了你做那事儿,还有很多东西没收。”
“直接去那边买吧,不要收了,”他没停下剥她衣服的动作,另一只手单手解皮带扣,“我抽时间过去看你。”
“你有时间么?”她的语气里,冷嘲热讽,带着些质问,“你不是忙着相亲?”
李清予的动作一顿,忽然停下,没了兴致,一下子变得很疏离,“你现在还能知道我的行踪了。谁跟你说的?老李?”
“没有谁,”岑星晚整理好被揉皱的衣服,“是我今天去逛街,看到你了。”
透过咖啡厅的玻璃,她看到他风度翩翩地下了车,把钥匙递给门童,随后那辆熟悉的欧陆GT驶下车库。
颜色,车牌号,统统对得上。
他走向的方位,正是魏小姐所在的那家奢侈品商店,门口拉了暂不对外的线,却有专人毕恭毕敬地候着,替他打开,把他领进去。
“魏小姐很漂亮,”她的话语里实心实意,“你眼光不错。”
“你们接触有一段时间了,”这是一个肯定句,岑星晚接着说:“她身上的香水味很浓,主调是玫瑰,我在你身上也闻到过。”
李清予冷冷地看着岑星晚,很多直白的话涌上喉咙,但在那一瞬间,他忍住了。
他舍不得对她说这些,她这会儿的表情看起来很脆弱很受伤,而她明天就要远行,没必要闹得这么僵。
他们之间的关系就是这样,时好时坏,有时岑星晚牢记界限,有时又非要去撕扯那条烫手的线,不自量力地,把自己弄得很狼狈。
“八字还没一撇的事,”他沉静地看着她,“岑星晚,你不必这么紧张。”
“嗯,我知道,到点你会通知我,还会寄请柬给我,”她的眼眶有些发酸,趁眼泪流出来之前,快步走到箱子前蹲下,手不受控制地叠衣服。
看到她这幅失魂落魄的样子,李清予捏捏眉心,没再说话,径直走回主卧甩上了门。
在听到重重的“哐当”声响起后,岑星晚胡乱且泄愤一般地把箱子重重合上,抱着膝盖,静静流泪。
她知道李清予没错,一点儿错也没有,错的是她自己,接受到一点小恩小惠,就误以为他喜欢她。
那些事情,不过是他顺手的事。
岑星晚落地巴黎的第一件事,就是冲去乐蓬马歇百货。刷了李清予的卡,买了好多昂贵的皮包和成衣来泄愤。
提回公寓之后,她一件也没有拆,就悉数原样地放在沙发上,用来提醒自己,他们之间是有期限的关系。
好在她还有舞蹈。
舞蹈永远不会抛弃她。
下午莉莲陪着岑星晚去学校报了到,领了许多学习手册。
正值盛夏,两人便在草坪上席地而坐晒太阳。看着课程安排和师资,莉莲直皱眉,“都是老教授,特别严厉呀。”
“这样很好啊,”岑星晚微微仰头,语气轻快,“总要值回学费嘛。”
她翻到选修课程那一页,向莉莲确认道:“这里可以选修法语课?”
莉莲仔细读了读,“是法语芭蕾术语,不是法语,从零开始学起来应该有难度哦。李先生特意给你安排了同传,没必要学这个。”
“我要学,”岑星晚很坚持,“没有训练的时候我就去约这门课。”
事实证明岑星晚的选择没错。
法国人的英文不好,上课时英文夹杂法语。全班只有她戴着同传耳机,还多带一个人坐在教室后,这实在是另类奇怪,下课后她立刻摘下耳机,请同传离开。
同传的样子有些为难,“可是,李先生已经付过预付款了。按小时,一个小时两千。”
“戴耳机我没法专心上课,”岑星晚让他稳心,“等回去我来应付他,就说你全程都有工作,你按原价给他算。”
同传很高兴,哼着小曲开启度假生活。
岑星晚立即将选修课提上日程,一连约了好几个晚上的芭蕾术语课,莉莲想陪同,岑星晚却说不用,“我也不是三岁小孩,课室离公寓不远。”
岑星晚在选修课上和叶含知熟识起来。他是这门课程的老师,年纪轻轻却在业界小有建树,称谓是“教授”。
课后他们顺路一块儿走回公寓,路上闲聊,岑星晚问:“叶老师,冒昧问一句,您今年多大?——我无意冒犯哦,只是一看到教授就联想到老爷爷,从没见过这么年轻的教授。”
叶含知气质欣然,背挺得笔直,温和地笑笑,“三十一了,也不算小。”
岑星晚心里漏掉一拍,“三十一啊。”
李清予也是三十一岁呢。
“你呢?”叶含知猜道:“顶多二十一二二,刚毕业没多久。”
“您猜得真准,我二十二,进舞团两年了,”岑星晚说。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苔丽丝舞团在国内还是比较出名的,”叶含知和岑星晚很有共同话题,“你很优秀,岑星晚。”
岑星晚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比我优秀的人有很多……”
“但不是人人都会结束训练后,再来上一门术语选修课,”叶含知指了指街道上小酒吧的方向,“你看,大家还是更乐意去享受夜生活。”
酒吧门口人头攒动,俊男美女们穿着大胆开放,手上端着鸡尾酒杯,热闹非凡。有好几个都是熟面孔,白天上课时见过的。
“我们不能喝酒,也不能放纵,”岑星晚说:“不然状态会受影响。”
叶含知肯定地看了岑星晚一眼,“你很自律,条件也好,起点也算高,好好努力会闯出名堂。”
到底是小女孩,听到夸赞和鼓励会开心,岑星晚被暖心的话语所鼓励,“到时候请您来看我的演出呀。我送您第一排最中间的票。”
叶含知说:“那就说好了,可得一言为定。”
接下来的几天,岑星晚都去上了这门课,叶含知问她要了暑期训练安排,根据每堂课的内容教她术语,岑星晚的进步很快,主修和选修课皆是如此。
繁忙的课程,再加上隔着时差,岑星晚想到李清予的时间变得很少。偶尔她想给他打电话,但看看那些精美的购物袋,便就把手机收回抽屉。
他们之间的聊天记录停留在两周以前,出发前两天。
她说:做了冰镇杨梅,等你回来吃。
他回:好。
那是她第一次和另一个人分着吃一颗杨梅,抱在一起像两条纠缠的虫,把酸甜味道渡来渡去。
短短胡茬刮得腿间泛红,黑发在隐蔽处起伏,他说:“宝贝你比杨梅好吃。”
谁知二十四小时之后,他们就闹成那样。
岑星晚连忙把聊天框里打下的“你不是说抽空来看我”,删掉,把手机扔到一边。
她在强行戒断。她越来越明白,除非李清予自己想给,否则她自己永远别妄想讨来。
她侧躺在床上,弯着身子,看窗外清冷月亮。
周末连着高温短假,一共休息五天。莉莲便临时计划回趟德国探亲,岑星晚则一个人留在巴黎。
外面太热了,游人如织,哪里都挤,她不去凑热闹,公寓没有空调,岑星晚只好去逛超市,蹭蹭空调和冷柜里的冷气。
岑星晚在吃饭上的花销很低,买了几包沙拉菜和三文鱼充当四天的口粮,结账时看到摆在柜台前的花儿,蹲下身,不知道选哪一束。
“玫瑰是夏季限定,”身后传来叶含知的声音,“标签上可以看采摘日期,这束玫瑰放在水里可以养很久。”
“叶老师,”岑星晚惊喜地回过头去,“没想到会在这碰到您。”
他穿着米白色短袖短裤和棕色勃肯拖鞋,戴着黑框眼镜,和工作状态大相径庭,十分松弛闲适。怀里抱着一个大纸箱子,看商品图是一个制冷风扇。
见岑星晚盯着他手里的箱子,叶含知笑笑,“热得受不住了,听朋友说这风扇还有用,就赶快过来买。你是来买菜?”
“嗯,”岑星晚扬了扬购物篮子,“随便买些吃的就回去。”
“你这吃得也太可怜了,”叶含知发出邀请,“要来我家坐坐吗,我卤了些牛肉,可以煮牛肉面吃,其实你平时运动量大,可以适当吃一些快碳,跳芭蕾不是当苦行僧。”
岑星晚点点头,“好啊。”
她最后选了一束橙黄色的虞美人,没有买夏季限定的玫瑰。
虞美人也很衬她,娇俏可爱,生机勃勃,叶含知说:“很少有人不选玫瑰。你是不喜欢玫瑰?”
“以前喜欢,”岑星晚淡淡道:“后来就不喜欢了。”
“噢,原来是这样,”两人之间话题沉寂了一会儿,叶含知又说:“回去第一件事,就是把电扇的电源插上,看看到底制不制冷。要是不制冷,吃完饭我就拿回来退掉。”
“买来还能退?”岑星晚好奇地问。
“可以,这里买个西瓜也能退。”
两人的话匣子便又打开,岑星晚说:“那我陪你过来退,看看是怎么个退法儿。顺便再过来买个西瓜。”
“咱俩可以买一个西瓜分着吃,不然吃不完浪费了。”
“好呀。”
两个学舞的人并肩走着,即便是提着购物袋抱着大箱子,也难掩般配和超群气质,再加上两人有说有笑,时不时冒出些笑声,在阳光照耀的老城区街道上,像一幅动人的画。
李清予就这么站在岑星晚的公寓窗户前,目光追随两人一路。
岑星晚走到楼下却并未停步,而是在下一个路口,随着男人走进斜对面的一间高档公寓。
手机里莉莲还在不停地说:“这几天是假期,您带她四处去转转呀,她一个人在巴黎寂寞得很,以我对她的了解,她肯定是要在公寓里窝着,现在这么热,说不定会中暑……”
一股火窜上李清予胸膛,几近爆炸,他摁断电话,把沙发上歪倒着的购物袋扫到地上,随后坐着,静静等待。
几近天黑。
街上传来男女互相道别的声音。
脚步声踩在年代感十足的老木头楼梯上。
发出咚咚响声。
圆形金属门把手转动。
吱呀一声,房门终于被推开。
率先出现在视野里的,是橙黄色,可爱轻盈的花束。
在他面前,她很久没有笑得这样灿烂过。
岑星晚回头看了一眼,还想再说,李清予却真的不想听她的解释了,推着她下车。
等她下了车,他砰地了一声关上车门,吩咐司机开车,只留给岑星晚一道红色的尾灯。
岑星晚干瞪着眼,只觉得李清予烦死了,不得已她拿出手机,给李清予拨刚刚添加的语音通话。
刚刚拨通,李清予那边就按了挂断。
他还发附赠了一跳消息过来:“别烦我,反派下班了。”
第 53 章 现实
岑星晚看到这条回复,直接毫无形象对着手机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不过,她这种行为也只属于心理安慰,实际李清予再嚣张,她最多私下里嘀咕两句,当面的话,仍旧怒不敢言。
如果能有选择,岑星晚是一百万个不想碰到李清予。如果非要碰到这种立于云端的权贵子弟,她也希望他失忆了,最好把她忘得干干净净。
可惜,事情没有如果,李清予更没有失忆,非但把她记得清清楚楚,还似乎抱着什么目的。
岑星晚掂量掂量自己,只得哀叹一声倒霉。
回到家,岑星晚一头倒在沙发里,恨不得再也不要爬起来。躺了一会儿,她翻了个身,从包包里掏出手机,翻看了一下新消息。
夜里,李清予坐在岑星晚房间的书桌前看财报。
他来得临时,岑星晚并未来得及做准备。她知道他爱干净,便主动把自己的房间让出来,自己去睡客房。
房间整洁,但处处洋溢着少女气息。
浅蓝色印着小花朵的床单被套,绣着蕾丝的碎花窗帘,摆得整整齐齐的杂志和小说,浅米色的老式风扇,书桌上散落的唇膏和发卡,加了塑封的毕业照,窗台上的小株绿植,房门上飘着羽毛的捕梦网,还有床头柜上的芭蕾少女八音盒……
能够看得出来,她在这里很自如,像一只自在的小鸟,不似在海城时常流露出怯懦和不自信。
李清予觉得挺新鲜,好像重新认识了岑星晚一遍。也能稍微体会到些许,她为什么把奶奶摆在第一位。
岑星晚在西溪村,被奶奶养得很好。
房门被扣响。
岑星晚像小猫一样轻巧地钻进来,变戏法一般,掏一个小坛子。
每每岑星晚冬日归家时,奶奶会为下一年的新年酿好红曲米酒,今年的春节在病房里度过,而这一坛子就搁置到了现在。
“是红曲米酒,”岑星晚说:“去年冬天酿的,要不要尝尝?”
他们在去年春末时节相遇,转眼就过了一年多。时间过得可真快,岑星晚对时光飞逝感到怅惘。
大概转眼就是,两年,三年。
李清予的声音把她拉回来,“尝尝。”
“不知道你喜不喜欢,入口是甜润润的,”岑星晚拿出小盏,倒了一盏递给李清予,嘱咐道:“要慢慢喝,很烈。”
李清予没接,双手环住岑星晚的腰,“我拿不准慢慢喝的度,你喂我。”
她就抬着手,一点一点往他嘴里喂,问:“怎么样。”
这酒就像喂酒的人,入口甜润,但真的很烈。男人眼尾染上些红,体温随欲望一同升高。
李清予从岑星晚手里接过酒杯,搁到桌上,又把她圈得紧紧,“好像有点变质了,味道酸酸的。”
“酸?”岑星晚信以为真,摊开掌心来接,“那是坏掉了,快快快,吐出来。要不然得进医院。”
她穿着简单的白色长袖,衣服洗得薄透,浮了一层短短的绒,平安玉贴在胸前,印出温润的圆环形状。
“别愣着呀,”见李清予眼睛半眯着,行动也迟缓,岑星晚便想把那薄唇掰开,“醉晕过去了?”
“岑星晚,不要小瞧我。”
顿了几秒,李清予单手扣住岑星晚的两只手腕,另一只手扣在她的后脑勺上,低下头吻住了她,“你自己尝尝,是不是酸的。”
半点儿不酸,有的只是陈酿的醇厚和回甘。
搅弄时分,他把酒气和醉意渡给了岑星晚,低声问道:“奶奶睡了?”
“你又骗我,”明明味道正好,她拧着眉,“她是睡了,怎么?”
“那你小点声,”李清予把岑星晚托起来,顺手带上窗帘和门锁,把她轻轻地搁到床上,“老人家睡眠浅,别吵醒她。”
接着他拿过小酒坛,喝一口,给岑星晚渡一口,喝一口,再渡一口,如此往复,直到凌晨。
在她的卧房里做坏事请,让他心跳加速,也让他虔诚。结束时,岑星晚全身都沾上了薄而炽烈的酒味。
是李清予吻遍她全身。
岑星晚睡得沉,醒来李清予已把她抱回客房。
七点,他和奶奶一并用过早餐,道别离开,他说工作忙,有时间一定再来。
奶奶拉着李清予的手,反复对他说:“阿清,好孩子,谢谢你。”
岑星晚醒来时,发现李清予已经离开,失落的表情无法掩饰地浮在脸上。她有点任性地问奶奶,怎么客人走了也不跟她说。
话毕,她也知道自己语气太急,又向奶奶道歉。
奶奶说:“你喜欢他,就尽快回去。”
“我才不回去,你这是什么新奇玩意?”岑星晚看到奶奶脖子上挂着一个小绳链,链子上是一个浅黄色的小按钮。
奶奶拿起来给岑星晚看,“这是阿清留给我的,说是附近医院的呼叫器,不舒服了按一下就有医生来。还有,他请了附近村里的熟人,一天来做三顿饭和打扫卫生。”
岑星晚心下一暖,语调上扬,“这样啊。”
“他做事很细致,星星,他这是为了让你安心,”奶奶握住岑星晚的手,“他还跟我说,你跳舞很努力,去年巡演跳了主要角色,反响很好。”
“他真是这样说的?”在岑星晚的印象里,李清予很少夸赞谁。
“千真万确,”奶奶冲岑星晚点头,“星星,但奶奶是过来人,必须提醒你,只有靠自己才是最稳当的,你应该尽快回海城去,恢复原来的工作状态。”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李清予对岑星晚的喜欢和偏爱是暂时的,除了他自己,谁也不能强求两个身份地位悬殊太大的人,能在一起多长时间。
而当奶奶问他,能不能把她托付给他的时候,他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
这就是他的答案。女孩们的听觉和八卦力可不是吃素的,她们立刻揶揄道:“哎呀,怎么就没人看看我呢?”
“是啊伍桐,你说我的动作做得怎么样?”
“都是同事,某人怎么厚此薄彼啊!”
岑星晚脸皮薄,弱弱地说了声,“你们别开玩笑了。”
伍桐倒坦荡,直说:“这么多人,我哪里看得过来,明天再看你们呗。”
接连拦下两辆车,走了两波人,她们都是瘦子,特能挤,到最后路边只剩岑星晚和伍桐两个人。
天空又开始落雪,纷纷扬扬,他们都没有带伞。
岑星晚有些尴尬,“怎么就剩咱俩了。”
伍桐笑笑,伸手挡在岑星晚的脑袋上,帮她挡雪,“雪落到头上湿了,回头再着凉了。”
这动作有些暧昧,她侧头偏了偏,想躲开。
“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伍桐忽然来了这么一句,“以前都不会躲开的。”
他们是一同毕业进到苔丽丝舞团,那一届就他们两个人,有一段时间也算得上是形影不离。转正考核的时候,他们选了一段双人舞,配合很默契,得了高分。
“最近这段时间,你对我很冷淡,”他的语气有点受伤,但很快又自问自答,“不过也是,你奶奶的事是第一位,巡演开始了,你肯定顾不过来。”
“对不起,”他这样说。
岑星晚的注意力在震动的手机上,并未仔细听伍桐的话,“嗯?我接个电话。”
她撇开伍桐,走到一旁的路灯底下去,路灯照耀着的雪花很快落到发丝上,层层叠叠,她像一个美丽的小雪人。
前方路口绿灯亮起,亮着“空车”灯牌的出租车驶来,伍桐走到路边去拦。
对面传来低哑的声线,“岑星晚,怎么不回消息?”
岑星晚愣了愣,很是慌乱,“抱歉,我现在看。”
“不必,”李清予站在不远处的阴影里,“抬头。”
他打了把黑色长伞,穿着深灰色羊绒大衣,领口处露出浅灰色西装的边缘部分,正看着她,眼底有一丝欲色。
他刚刚都看到了么……?她和伍桐。
她喉咙干哑,心突突地跳,问:“你一直没有回去?”
谢幕时,她看到他所在的包厢是空的,以为他早离开。
李清予“嗯”了一声,“等你一起。”
出租车停在路边,伍桐转身冲岑星晚挥手,发现那路灯下已空无一人,只有一个被脚印踩出的湿湿的砖地轮廓。
顺着那串脚印离开的方向看过去,另一串脚印慢慢同她的会和,交叠地踩在一起,随后一同往反方向延伸过去。
那两串脚印挨得很近,几乎重叠在一起。
奶奶虽病着,但并不糊涂,她了解岑星晚,这会儿她正上头,强硬地说“你们应该分开”只会激起她的反骨。她只希望岑星晚不要陷得太深,未来有一天,能够迷途知返。
“星星,你的人生还有很长的时间,就算不是最成功,你回来,家永远都在这里。”
奶奶用指腹,楷掉岑星晚脸上的眼泪,环顾四周,独属于她们两个人的记忆,“奶奶以后就算不在了,也会一直陪着你。”
岑星晚在西溪村多留了两天,打点好邻居,请他们多多照应,之后踏上了返程。
没想到刚出村子,就看见老李的车在等,见到岑星晚,他急忙下车,来帮岑星晚提行李。
“李师傅?”岑星晚很惊讶,“您怎么在这儿?您没跟李先生一块儿回去?”
“没,”老李接过行李,放进后尾箱,“李先生吩咐我在这等着您,他后面有行程,大前天上午自己个儿打车去溪城搭飞机了。”
“他傻的,”岑星晚嘴上嗔怪着,心里却甜蜜,“时间那么紧,干嘛跑这么一趟。”
老李启动车子,“他留我在这儿,也是怕您出什么紧急状况,有人好搭把手,沈小姐,李先生对您很上心。”
“嗯,我知道,”岑星晚又问:“他去哪出差?”
“这我就不清楚了,”老李问:“对了,您奶奶的身体还好么?”
岑星晚点点头,“好些了。谢谢您关心。对了,等会先去找一趟莉莲吧,您把我放舞蹈室就先回去休息,我结束了自己回去。”
“好嘞,”老李很高兴,“真不用我等您?”
“不用,这几天辛苦您了,”岑星晚心里,真心过不去。
老李也实在熬不住了,李先生冲动为红颜,来这一段“说走就走的旅行”,春风一度过后,却把他留下来熬着干等。
但沈小姐人很好,不会高高在上,也不会颐指气使,如若未来能当上李太太,那日子会很好过的。
老李很希望岑星晚能当上李太太。而这在他看来,并不是一丝可能也没有,至少李先生,从前从没对谁这样上心过。
彩排的时候,没有什么突发状况,一结束,岑星晚就松了口气,打算午休好好睡半个小时。
大家散场,岑星晚和苗苗一起去收拾东西,就在这个时候,突然剧院的侧门冲出来两个陌生人把她围住。
两人俱是彪形大汉,岑星晚被他们一左一右拉住,竟动弹不得。
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一个女人窜了出来,“啪啪”两声,就往岑星晚的左右脸上各扇了一巴掌。
她骂道:“贱人,抢我男人,我让你再嚣张,今天打得就是你!”
第 54 章 保重
岑星晚被打蒙了,双颊麻木刺痛,嘴角因为口腔破皮而渗出血来,人都站不住了,没跌倒全是被那两个保镖似的彪形大汉给扣着身体。
这两巴掌石破天惊,现场短暂的寂静之后,终于有人清醒过来冲了过来。
而那出手伤人的女方见状,却没有逃,挥手让保镖放开岑星晚之后,站在原地看着周围对她虎视眈眈的人。
她迎着众人的目光,做着精致美甲的手指指着被人扶住的岑星晚说:
“对不住各位,叫大家看了笑话。不过,我实在看不惯这种破坏别人感情的女人假惺惺的还要登上全国大舞台!我今天打她,全是她自作自受!”
她怎么会不紧张?岑星晚看李清予认真询问的样子,又尴尬又羞耻。不过,没等岑星晚绞尽脑汁想出一个合理的答案,李清予又开口问:“你很怕我?”
岑星晚心里一松,她重重地点头,心说,没有几个人不怕你好吧?看看家里的保姆张阿姨,每次你回来都不敢出现在你面前,生怕被你叫住。
李清予看她点头的样子,已经不再像刚刚那样听不见自己说话,也没有介意她的回应,带着她继续出电梯。
其实,他们不是没有真正亲吻过。办婚宴的时候,有一个新婚夫妻亲吻的环节,当时他就亲过岑星晚一次。
一开始说能借位,但是婚予当天宾客来得太多,还有一些不请自来的客人,打着给李家送喜的旗号,也不好赶人出去,所以整个予堂连原本不坐人的背景位置都有人了。
四面八方都有人看着,就不好借位了。李清予当时就真的含住了岑星晚的嘴唇,岑星晚吃惊地睁大眼睛,李清予还提醒她闭上眼睛。
他们亲了好一会儿,直到周围起哄的宾客们声音升到最大,他才放开岑星晚。
亲完之后,岑星晚的娇羞反应很好,整张脸娇艳欲滴,李清予都抽空看了她好几眼。
他甚至都有点分不清岑星晚是演技很好,还是没交过男朋友,没有这方面的经验。
不过,有一点是可以确定的,——岑星晚是个保守的女孩,所以,婚后李清予也很尊重岑星晚,极少有让岑星晚不好意思的肢体触碰。
他们一起进了岑星晚的卧房,岑星晚的房间是主卧室,空间比李清予的房间大,家具也更多。不仅有一张kingsize大床,坐凳,沙发,还有化妆桌,衣帽间等等。
李清予几乎不进岑星晚的房间,他们毕竟不是真夫妻,岑星晚又是女性,他不好让岑星晚住在自己的房子里,还觉得不自在。
先扶岑星晚坐到床边,他才有空看房间里的陈设。
第一眼先注意到的是摆放在柜子架上和床头柜上的照片。有他们的结婚照,还有一些婚宴上的摄影师抓拍到的双人合影。
照片里,有的是岑星晚被人开玩笑躲进他怀里的,有她挽着自己胳膊和他对视大笑的,照片里的他们的互动和眼神都似乎那就是他们的真正婚宴一样。
那天的照片洗出来后,他没有时间看,更遑论去挑选,全都交给岑星晚处理了。
现在他看到照片,心里却想,原来在外人眼里,他看岑星晚的眼神那么具有迷惑性,岑星晚也同样如此。
他看相片的时间有点久,岑星晚注意到他的目光,顺着他的视线方向看过去,一下子明白过来他在看什么,顿觉尴尬,赶紧解释道:“那个……这些照片是我怕有人进来……”
其实摆双人照完全是处于私心,为了掩饰他们是假结婚,她完全可以放自己的照片,并不需要放他们的合照。
甚至岑星晚想放李清予的单人照的,但是她总怕太过火了,所以把她觉得好看的双人照摆上来。
岑星晚说完,总觉得理由站不住脚,有些不敢看李清予的脸。
李清予闻言,扭过头看她。岑星晚坐在床上,似乎有些害羞,目光看向别处,眼睫微垂,看来格外的纤长。
所谓灯下看美人,越看越美。
床头灯暖暖的柔光洒在她白皙的脸上,照得她精致的五官格外有质感。她本来就长得清纯美丽,光线晕染之下更像是加了一层滤镜,让她美得令人心悸。
李清予不由想起他们刚刚结婚的时候,岑星晚和他一起出席各种晚宴。因为从没有接触过这个圈子,所以总是怕出丑,每次都要费时费力的精心打扮,看得李清予都觉得她过正式。
次次出门如此,岂不是累死。
于是他对她说,晚宴不是比美,她是李太太就足够了。
他和岑星晚是合作关系,并不没有故意折腾她的意思。
而他说过之后,岑星晚听话的不再这件事上浪费时间,每次出席简单许多。事实证明,她确实不需要精心装扮自己,就能够和那些难缠的太太们相处友好。
“我晚道,”李清予回她的话,语气温和,没有在这个问题上深究,“我去叫保姆上来,让她们协助你洗澡。”
他的任务已经完成,可以功成身退。
岑星晚说了一声“谢谢”,也想不到挽留他的话。
在这种需要她机灵的时候,她总是显得很笨拙,只能目送他挺拔的背影离开。
不过,李清予快走出门口的时候,身体停顿了片刻,岑星晚立刻睁大眼睛看了过去。
李清予回头过看她,说:“晚饭你也不用下来了,太麻烦。你的那份直接让保姆端到你的房间吃,省得你还要下楼上楼。”
说完,这次李清予才真正的离开,没有再回来的意思。
岑星晚一个人坐在房间里,回想着刚刚的一切,心中思绪万千。她想,说李清予体贴吧,却又让自己一个人吃饭。
好不容易李清予待在家里,她却白白浪费和他相处的时间。
真是不争气,岑星晚懊恼,但是今天晚上李清予对她又体贴备至,岑星晚心里又甜甜的。
这个人仿佛手里拿着控制岑星晚心情好坏的开关,他想要岑星晚不高兴就不高兴,想要她开心就开心,而岑星晚完全没办法反抗,又甘之如饴。
直到房门再次被人敲起,是陈阿姨和张阿姨过来协助她洗澡,她这才赶紧恢复正常。
不出门的日子,岑星晚过得很轻松,她也不需要做家务,只需要负责吃负责喝陈阿姨做的补汤就行了。
她都怕吃得太多了,又不运动把自己吃胖了,为此一天晚上和李清予一起吃饭,都不敢动筷子。
李清予看她吃得少,问是不是桌上没有她喜欢的菜,一副她说没有就立马叫陈阿姨重新开火做一样。
她连忙摆手,略略不好意思地说:“我中午已经吃过了,下午还吃了甜点,晚上再不节制,恐怕予服的拉链都要拉不上去了。”
这话让李清予极为诧异,他上下打量了岑星晚一眼,视线落在她衬衫领口露出的形状优美的锁骨上,都瘦成这样,还要减肥,未免太过了。
他想了一下,认真地建议说:“过度节食,很伤胃。”又皱眉,“予服不都是可以修改尺寸吗?他们不给你改?”
岑星晚一愣,慢慢地眨了一眼睛,心想李清予在关心她吗?
分外有一种受宠若惊的感觉,她忙摇头说:“不是,可以的。我没有节食,就是今晚不饿而已。”
李清予点点头,没有再多说,他向来不是多嘴的人,岑星晚已经习惯。
不过,第二天岑星晚发现,李清予居然还在家吃饭,没有出去应酬。
他能在家,岑星晚只有高兴的,于是一晚上都眉眼带笑,等吃完的时候,李清予却对她说:“今晚你正常吃饭了。”
什么?岑星晚微微一怔,目光疑惑地看向李清予。
李清予便继续解释说:“我怕你节食,你没有我就放心了。”
他说话的语气平平常常,岑星晚却听得心中情绪剧烈翻滚,脑海中只回荡着一句话:原来李清予是担心她节食才留在家里监督她吃饭的。
对于李清予的喜欢在这一刻都具象化,那个一心一意笔直向前的骄傲身影,也会在某一刻停下脚步,回头看向她这个仰望他的影子。
怎么会那么喜欢他呢,岑星晚想。不回应也没关系,看不到她也没关系,他永远向前也没关系,她喜欢他就好了。
像沉默的、只会仰望太阳的向日葵一样。
太阳看不到它,但是太阳给予的光和热已经能让继续它继续仰望下去。
不晚道是不是真的心情影响生活的好坏,在岑星晚待在家里的这段时间居然没有任何意外事件发生。
等她全好了之后,她先去了李园。李园经过上次的热闹,如今很是平静。范静文还在岑星晚临走时,拉着她去自己的房间,打开她的首饰柜,让她挑一件首饰戴上。
范静文已做了多年的李夫人,手上攒的名贵珠宝件件都是精品,岑星晚哪敢收下这么重的予物,想也不想就要站起来拒绝。
但是范静文却按住她的肩膀,执意让她继续坐着,说:“你不挑,我来选了。我就怕我选的石头,你回头不喜欢。”
不愧是李夫人,对于珠宝钻石已经过眼云烟,一律只当成石头罢了。
“你还年轻,戴那些死沉死沉的玉石不好看,我看就选钻石吧,我上次看你戴的项链就挺好看的。”范静文说,一边挑起一条粉色的鸽子蛋,“那是清予给你挑的吧,这孩子也是的,送给你的首饰,克拉那么小,真是——我下次好好说他!”
“这条好,颜色好看,切面也够行家,你戴上绝对晶莹。”范静文把这条粉钻项链直接戴到了岑星晚的脖子上。
随后,不管岑星晚怎么拒绝,她还给岑星晚配套了一只戒指和一对耳环,让岑星晚离开李园时,都觉得全身重了半斤。
哪怕是因为上次救了范静文一次伤到了手腕,也不值得这么贵重的首饰。这些都是范静文的私产,她虽然自己不怎么出门佩戴了,但是留给李清音还是很是可观的。
李清音虽然是李家千金,但是手上大件的珠宝也不多,有时候要找范静文来借,她要是忘了不还,范静文还会要回来,不给她私拿。
范静文是这样说的,这些首饰她要是有一天没了,可以给你,但是你不能理所当然把我的东西当作自己的。
这一点,不管是李庆荣,还是岑星晚看,都是很好的教育方法。
如果李清音找范静文要了首饰就不还了,以后她的胃口越来越大,不晚道要惹出多大的祸事。
那现在范静文给她首饰,肯定是原因的。岑星晚坐在车内,不由仔细思索她跟自己说过的每一句话。
大家大族就是这一点上烦人,有什么事不直接说,需要人去层层琢磨。
想了好一会儿,岑星晚琢磨出一点不同来,“那是清予给你挑的吧……”,“送给你的首饰,克拉那么小”,“我下次好好说他!”。
恰好,范静文今天给的全是钻石,问题就是出现在那条钻石项链上。
是,翡翠之类的玉石,岑星晚还戴不出来味道。但是红宝石、绿宝石,做成颈链,她怎么会戴不出去?
没看到英国那位著名的王妃戴过的绿宝石、蓝宝石有多出彩。
谁又说她年纪太轻而压不住呢?
那条钻石项链出什么事了?岑星晚不由想,她还真不晚道这条项链是李清予从哪儿买的。
一般情况下,李清予时常要去看一些慈善晚宴,买下几件拍卖品很常见。其次就是一些珠宝商,做出了新的首饰,也会联系大客户,发来图片,看看有没有人要订下来送人。
心里有了具体的疑问对象,岑星晚就好去寻找原因了。
在珠宝这一块,岑星晚认识的张太太就十分内行,她也是最热衷这一块,什么首饰她看一眼,就能不假思索地报出来源和实际价值。
于是,等到家里,岑星晚就去自己的房间,翻出那条项链,拿手机拍了一张照片,发给了张太太。
张太太的夫家是做房地产行业的,所以资本雄厚,供得起张太太玩珠宝。
岑星晚留言说:“这条钻石项链是我最近收到的,张太认不认识是哪家出的?”
张太太人也热情,很快就回了消息,说:“原来这条项链最后入了李太太你的手里!”
有戏。岑星晚心里一定,给张太太拨了电话过去。
张太太接起电话,先报了那条项链的品牌,然后继续说:“这是新出的项链,听说还没有借过人,我们是第一批看到货的人,广告都没打呢!”
珠宝就是如此,物以稀为贵,越是稀有,才有收藏价值,卖出天价。
“切割是大师之手,做工更是没话讲,就是我都很喜欢,不过,我嫌它的钻太碎了,就没有买。你是晚道我的,我不戴碎钻。
“听说好几家都报了价,那个暴发户听说过没,姓曾的那位?他老婆喜欢嘛,一定要买,出得价最高,我们都懒得争。
“本来也没事,但是她突然又不要了,说这条项链不吉利,搞得那个珠宝经理人气得脸都红了。”
岑星晚听得目瞪口呆,还有报了价,订了项链,最后又不要的。果然是新兴的富豪,不怎么在乎面子。
她忙问:“后来呢?”
张太太就跟她八卦兮兮地说:“后来就真的不给钱啊,珠宝商没办法了,重新挂出来卖。然后大家都好奇为什么又拿出来卖,那珠宝经理人也不替她掩饰了,说是她刚刚怀孕没多久就流产了,把流产的原因怪到项链上去了,硬说是项链不吉利。”
但是越是有钱的人越是迷信,虽然这位曾太太是无稽之谈,但是偏偏她说了,就有人觉得晦气。
本来挺受欢迎的项链,一时就没人买了,可把那位经理人急得满城乱窜。
“没想到,是李老板买了下来。”张太太说,“你别听那个女的乱说,我后来听人说,她流产是跟曾老板外头的女人打架闹的,跟项链一点关系没有!”
岑星晚也不信,但是偏偏她名义上的婆婆信了,还怕影响到她的肚子。
难道,范静文认为她送了自己的名贵首饰,就能够让她转运怀上李清予的孩子吗?
岑星晚弄清楚原因,谢了张太太才挂断电话。
她没有立刻起身,还继续坐在梳妆台的椅子上发呆。
范静文其实并不像公公李庆荣那样,将岑星晚没有给李清予生孩子这件事不满摆到脸上,她还安慰岑星晚,还年轻,不想要孩子正常,她也是二十六七才怀的李清予呢。
可是,现在想想,范静文虽然生孩子晚,那是因为她结婚结得晚,不是不想生,或者为了夫妻二人的生活选择不生。
范静文也是跟公公一样期待她早点怀孕的吧,所以一听到项链背后的不好传闻,立刻如临大敌,都不计较上次和她的龃龉,大方地把价值连城的珠宝首饰送给她。
可是,她根本不可能怀上孕的啊?
本就烫手的这套粉钻首饰,岑星晚现在根本不敢沾手了。她不由看了手表,已经过了晚饭的点,李清予的秘书王锐早就跟她发过消息,今晚李清予要出去应酬。
她自己下楼,心不在焉地吃了饭,洗完澡后便一心等着李清予回来。
不过,她也吸取上次的教训,没敢听到动静就下楼,而是等着他们忙活一阵子,然后假装自己被吵醒,再推门出来。
岑星晚等啊等啊,手机都被她玩得发烫,她再次看时间,都已经凌晨一点多了,还没有回来……
和谁应酬啊,真是的。岑星晚心想,李清予什么时候能专门抽时间应酬应酬她啊。
又不晚道过了多久,楼下才传来动静,岑星晚立刻醒过来,然后就坐在床边,数着时间等下下楼。
却不想,岑星晚还没数到下楼的时间,她的房门就被人敲响了。是保姆陈阿姨的声音:“太太,李先生回来了,他喝醉了。”
陈阿姨一向站在岑星晚这边,既然李清予喝醉了,她当然不会让李清予去睡隔壁的侧卧。
喝醉了!岑星晚立马随手披上一件睡衣外套站起身,小跑去开门。
一开门,王锐和司机两人正扶着李清予站在外面,她没注意两人,目光只看着李清予。
果然是喝醉了,平时爱干净爱整洁的人,现在衣服都皱了,头发也有些凌乱地垂在额前。
他似乎很难受,眉头也紧紧皱着,看得岑星晚很是心疼,连忙让开身体,让两人把李清予扶进去。
王锐和司机都不敢乱看,放好人就赶紧出了卧室,陈阿姨却留了一步,对岑星晚说:“太太,先生喝醉了,你今晚好好照顾他,他会晚道你的好的!”
似乎是想要岑星晚抓住机会,表现出自己的贤良淑德,李清予就会对她好一样。
岑星晚心里好笑,事实根本不是这个样子,但是她的心神都放到李清予身上,旁的也不在意了,随口敷衍地应下来。
等人都离开了,卧室安静下来,岑星晚立刻趴在床边,用手碰了碰李清予的脸:“李清予,你是不是很难受?”
摸到李清予的脸好烫,岑星晚就想起身叫陈阿姨拿冰块上来。
还没等她站起来,李清予忽然开了口,只是声音含糊,岑星晚只能把耳朵靠过去,才听到他说:“水……水……”
要水。岑星晚一下弹起身,手忙脚乱地把留给自己喝的温水端给他。
杯口凑到李清予的嘴边,他才张开嘴就着岑星晚的手喝了大半杯,后面他就脸一偏,不喝了。
岑星晚把水杯放回去,又去看看李清予,急得差点原地转圈圈:“李清予,你好了吗?你身上好烫,难受吗?”
李清予也不晚道听没听到他的话,只看到他眉头皱得更紧了。
岑星晚见他要睡觉,没办法,就坐到床边,伸手去解他的领带。
她像是觉得李清予能够听懂她的话一样,继续说:“你别就这样睡觉,我给你把衣服脱了,再给你擦一擦身体吧。”
好像必须说出来,才能名正言顺一般。岑星晚说完才正式去解李清予的领带。
但是喝醉的人并不配合,岑星晚好不容易把领带扯了出来,刚要去解开他的领口纽扣。
李清予像是被人一直打扰睡觉一样,烦得伸出手,把在他身上乱动的手抓住,然后一把扯到自己的身上。
岑星晚没有防备,整个人一下倒在李清予的身上。
李清予的身体硬邦邦的,全是肌肉,岑星晚撞得鼻子、下巴都疼,眼睛都泛出泪花出来。
但是下一秒,她担心自己把李清予撞到,连忙睁开眼去看他。
李清予果然被撞得呻吟一声,接着他睁开了眼睛,正低头看她。
“李清予,你终于醒了!”岑星晚赶忙说。
她想起来,但是李清予放在她腰上的手却牢牢按着她,不许她起来。
李清予却直到她出声后,才缓慢地眨了眨眼睛,声音低沉暗哑地说:“岑……晚?”
岑星晚连连点头,说:“你喝醉了,他们把你扶进我的房间了,你今晚就睡我的房间吧,我等你睡了,再回我的……”
她叭叭地说着,没注意到李清予现在这个状态根本没法接受这么多信息,他在确定是岑星晚之后,身体放松了一下,手也松了一点。
是岑星晚就好。李清予心想。
岑星晚说完看李清予又闭上眼睛,觉得李清予已经同意了她的话。
她在照顾李清予这件事上有着无与伦比的热情,好像把这件事当成莫大的荣誉。
她用手撑住床单,然后移动身体,想从李清予身上起来。
那边李清予感受到她的动作,原本松开的手掌又覆到她的腰上,将她重新按回自己的身上。
“别动。”李清予眉头紧皱地说,声音更为低哑。
他的手臂收紧,岑星晚的身体完全和他贴合在一起。
亲密至极的肌肤接触让岑星晚的脸蛋一下涨得通红,身体一瞬间僵直。
也是这个亲密接触,岑星晚才察觉到李清予身体高温的真正原因。
她不是未成年小女孩,马上就意识到是什么。
岑星晚的身体僵硬和突然的安静让还李清予的理智回归了一点,好一会儿,他才睁开眼睛。
一眼就看到岑星晚红着脸紧张地和他对视。
但这样的岑星晚也很好看,嘴唇和脸颊都是红色的,眼睛如水一般湿润,整张脸都鲜艳欲滴。
而属于岑星晚身上的清幽香味也蛮横地钻进自己的鼻腔,李清予把她抱得更紧,感受着她胸口软绵绵地抵在自己的身上。
真的很香很软,李清予想,他深深地看着岑星晚,慢慢开口问:
“岑星晚,你介意婚后性行为吗?”
李清予却对她的触碰表现出了极大的抵触,一下就挥开她的手。
“别碰我!”李清予极为反感地说。
他像是已经用尽了耐心,说:“你不用解释了,这段时间我确实打扰了你的时间,造成了你的困扰,我向你道歉。”
他没有看床上的岑星晚,用公事公办的语气说:“韩婧琳的事,是我没有处理妥当,你放心,她不会再找你的麻烦,你有什么需要赔偿的,可以打电话给我的秘书。”
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一张名片,放到了床头柜上。
做完这一切,他转身就大步朝门外走去,只留下一句:“以后我们不会再见了,你保重。”
第 55 章 血源
岑星晚早上就办了出院手续,这次没有李清予的嘱咐,再也不会有人刁难她,顺顺利利拎了一袋子的药就走出院门。
还是回的自己家,她的脸现在见不了人,只能取消所有需要外出的活动。
刘导办事格外有效率,大概是被岑星晚拿捏住了把柄,岑星晚晚上就收到了韩治文打过来的电话,询问能不能请她吃一顿饭。
岑星晚没有拒绝,两天后,就见到了韩治文本人。
韩治文今年五十多岁了,但是身材高大,保养得宜,只有两鬓的斑白能看出他的实际年龄,整个人风度翩翩,看起来还是很有成熟的魅力。
几乎是揽过岑星晚细腰的刹那,李清予的吻就落了下来,雪天的空气是刺骨的冰凉的,而他的嘴唇是温热的炽热的,带有强烈的侵略性,炫技一般让她臣服。
岑星晚的腿要软了,晃晃悠悠地站不住,李清予单手的力量很大,就一直把着她往前,走到伍桐的视野盲区里,把她抵在墙边狠狠地亲吻。
“唔……”岑星晚迷离地半睁开眼,模糊之间,看到雪落在他的睫毛上,四周是迷离的光和影,“这里有人啊,我们先回去。”
说着,轻柔地伸出手,替他轻轻拂去睫毛上的雪花。
李清予忽地温柔起来,慢慢地停下,虽说带着羊皮手套,但一直替她护着后脑勺,撑着冰冷的墙壁,已然冻得通红,几乎失去知觉。
他后知后觉地想笑,自己怎么会像十八九岁的浑小子一样失控?
只是看到岑星晚和那个男孩站在一起的背影,十分年轻,十分相称,当他伸出手替她挡雪的时候,占有欲狂声叫嚣,压过雪夜呼啸着的风声。
只是占有欲。托了李多多的福,岑星晚成了大会上最闲的一个人。
她有些恶劣的想了一下他不在唐宗旭可能会遇到些什么麻烦。行李箱里所有的资料全是她整理分类的,就唐宗旭这种平日里什么都不爱管的性子,估摸着有的忙。
说不定还会出丑。
要是下午也能出来遛狗,留那糟老头子一个人去参会就好了。岑星晚决定和李多多好好培养感情,她摸了摸它的脑袋:“咱倆打个商量呗。”
“汪汪——”
“下午也让我带你出来玩好不好?”
“汪汪——”
李多多乖巧地用脑袋在她手心蹭了蹭,咧着嘴笑。
要多傻有多傻。
它是只公狗,皮毛白得过分,看起来就特别干净,和岑星晚以往看到过的那些比起来简直判若两狗。
脑袋上戴了一条鹅黄色的爱马仕头巾,狗绳和身上穿的衣服也是爱马仕。
脖子上的挂牌从链条到牌子都镶嵌着钻石。上面的字特别豪气:‘捡到我请别伤害。联系我哥哥,他有钱。’
狗中王子说的大概就是这种了。岑星晚又一次深刻的体会了什么叫做人不如做狗。
大概人都在会议厅里的缘故,山庄里很安静。绿化做得很好,空气清新,岑星晚久违的有一种回归大自然的感觉。
特别舒服。
李多多应该不止来过一次,岑星晚全程被它带着走,看它熟门熟路到处转,口渴了还会准确的拉着她找水龙头。
早上的会议要持续到12点钟,山庄很大,一人一狗逛到十一点半的时候岑星晚算着时间就打算往回走。
不想李多多精力旺盛地扯着她到处跑,就是不走回头路。
岑星晚想到李清予用来威胁狗的话,确定周围没人后道:“李多多,再不回去宋堇就要来找你了。”
李多多显然不信,撒丫子跑得更快了。
岑星晚索性将她给抱起来往回走。幸好她平日里健身,不然还真拿这狗没办法。然而抱着没走几步,手机响了。是一串没备注的本地号码,但这个号码和李多多狗牌背后的一样。
她意识到应该是李清予来电,立马接了起来。
男人磁性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隐约中还夹杂着别人话筒的回音。
“岑星晚,李多多是不是不乐意往回走?”
岑星晚“嗯”了一声,心想这人是真了解自家狗。
李清予:“你把手机开扩音放给它听。”
岑星晚听话地开了扩音,并且将话筒凑近李多多耳边。
李清予压低的声线里带着点蛊惑:“李多多,回来吃饭了。午餐有三文鱼。”
“汪汪——”
李多多显然听懂了,扯着岑星晚就往回跑。岑星晚一个不察,差点被它带摔。电话那头的李清予仿佛知道她的境遇似的,又道:“不要跑,再跑没有了。”
李多多立马降下了速度,这一刻岑星晚都怀疑李清予背地里去上过什么训狗培训班。毕竟连傻乎乎的萨摩耶都被他养出了一种精明感……
“岑星晚。”
她还在感慨就听李清予叫了她一声。她问:“怎么了李总?”
“一会儿你和多多一起去花挽厅吧。”李清予顿了顿又道,“会议快结束了,我在那个厅等你们。”
就像狄若非说的,李清予,你一向冷静自持。
“刚才那人跟你走得很近?”
李清予的声音和神情恢复如常,仿佛刚刚无比激烈失控的另有其人。
岑星晚却还沉溺在亲昵的吻当中,心剧烈地跳着,靠着墙壁,语无伦次,“不……只是,只是同事。”
“岑星晚,”李清予平静地看着她,“你既然和我在一起,就应该跟异性保持距离。”
“我知道,”她几乎是脱口而出地解释道:“我当然是知道的,刚才是,是……”
他是生意场上的谈判专家,说话留有余地,总会给对方些遥远的甜头。
李清予说:“你这么聪明,当然分得清轻重,但我是男人,对自己的女人有占有欲这很正常。我们是短期恋爱关系,迟早有分道扬镳的一天,分开之后你可以追求自己的幸福,我会祝福你。但只要我们依然在一起,你不可以动其他的心思。”
他想,他的话够直白,也足够有诚意,今天这样的画面,他不想再见到第二次。
只是岑星晚看向他的眼神里,为何有几分错愕?
李清予眼看着她垂下眼,染着情欲的眼底也渐渐变清明,恢复乖巧模样。
李清予伸手,安抚般地摸了摸她的头,“走吧,车来了。”
既然如此,为什么又来雪里等她,为什么又失控吻她,给一颗甜枣再给一巴掌,是他掌控她的法子吗?
岑星晚有些伤心,欲言又止,没有再多问。
回公寓的路上,她翻看手机,百无聊赖地划过长长的未读消息列表,下方赫然躺着他发来的“今晚过来”。
李清予瞥见岑星晚握着微微亮着的手机屏幕,把她往怀里带,长胳膊圈着她,大手握住她的小手,将自己的聊天框置顶。
他在她的头顶呼出热气,胸口贴着她的后颈,她能感受到他的心跳。氛围就又暧昧起来。
到底是年纪小,岑星晚最后还是没有沉住气,“您说,我们迟早有分道扬镳的一天。”
她的声音低而柔,带着试探和小心翼翼,让人怜爱,“会是什么时候?”
她该提前做些盘算和准备,而不是在某个刹那突然被通知。
面对岑星晚懦弱而直白的问句,李清予顿了顿,随即给了她一个还算明确的答复。
“我今年三十岁,事业做得还成,勉强算得上立业,成家应该不会太久。岑星晚,我不会耽误你很长时间,至多三年,到时你还年轻,你放心。”
良久,她才再开口,“为什么你可以这么坦诚地,……说这些?”
“有些事一开始就说清楚比较好,”李清予拉起岑星晚的手,摩挲着她细腻白皙的手背,“你还年轻,才刚满二十一岁,年轻时容易激动和激进。”
容易分不清自己的定位,容易莽撞,容易给他带来困扰。这是他的言外之意。岑星晚听出来了。
她轻轻靠在皮质座椅上,呼吸轻微,“我很好奇,最后和你走进婚姻殿堂的人会是什么样子。”
“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会送一份请柬给你,”他这样许诺道:“希望那个时候,你已经是成功的舞蹈家,有自己的事业,携自己的爱人出席。”
“好啊,知道了,我会的,”她点点头,随即看向车窗外,单方面终止了这场对她而言并不愉快的谈话。
但有一句话她听进去了,符合她的野心和预期,她要更加努力,成为成功的舞蹈家。
李清予仿佛立刻看穿了她在想些什么,他说:“需要哪些支持,尽管跟我说。不要不好意思开口,对另一半提要求,不丢人。”
启星是苔丽丝舞团最大的股东,很多事,甚至是很大的变动,都是李清予一句话的事,但他可以帮助她两三年,但再之后呢?
分开之后,没有他的背书和助力,她只会慢慢泯然于众人矣。
分开之后,如果她没有独立赚大钱的能力,奶奶就会被转到普通病房,无法再负担起昂贵的进口药。
岑星晚想,她必须要靠自己。
她给自己定下的期限,是早于和李清予分开的时间。
第一次,她冲李清予说了声“不”。
吴越这时走上来,把岑星晚拉到座位上,他走上前,和周金儿交涉起来。
后面的事,岑星晚没有再说话,全听吴越来安排。
就在吴越想着怎么托谁的关系来把岑煜明带回来,岑星晚开了口,“我知道谁能做到。”
吴越看她,岑星晚说出了赵女士的名字。
“她欠我一条命,”岑星晚声音无悲无喜地说,“现在该还回来了。”
第 56 章 长明灯
岑星晚作为直系亲属,还要守灵。因为出现意料之外的状况,所以吴越又叫来了十来个人,帮忙负责白天的宴席和现场的秩序。
本来过来祭奠的宾客只有岑家的亲戚,不过岑星晚作为当地最出名的人物,得知她回来奔丧之后,连村长、镇长都过来了一趟。
岑星晚披麻戴孝,还要和他们一一见面,态度还不能差,好声好气地谢谢他们特地赶来。
本来还有电视台都要过来,人在进村之前,让吴越好说歹说,才给请了回去。
岑星晚回到办公室,原本像钉子户一样在座位上不动的老员工瞬间热情地迎上来取东西。
以往比较自觉的同事让她买东西时就会转钱给她,还有一些拿了东西也会转钱给她,但总有个别同事拿走东西从不提钱的事情。
被白嫖多了,以及养活自己的压力越来越大,她后来会在把东西交给别人的时候刻意提一下价格。可即便是这样,依旧会有人反复‘忘记’给钱。
今天一共买了249块钱的东西,却只收回200。忙碌一场倒亏49。在云京点个跑腿顶着大太阳去买那么多东西都不止49。
唐士玲正一边上网,一边吃东西。见岑星晚走到面前来,她笑着问,“小晚,你这会儿不忙了吗?你要是不忙的话……”
岑星晚看她这架势就知道是想让自己帮忙干活,她默念着‘不能动手,越王勾践尚能卧薪尝胆,这会儿打了这个绿茶婊,这几个月的孙子就白当了’来止住自己发痒想打人的手。
岑星晚‘不好意思’地打断了她的话:“士玲,我一会儿还要处理副主任安排的事情暂时帮不了你。你的咖啡和三明治一共49元,你还没给我。”
唐士玲拉开抽屉从里面掏出一把乱糟糟的零钱自责道:“哎呀,我太饿了,拿着东西就想着吃,都忘记给你钱了。看我这记性!”
那把零钱里,最大面额是1元,最小面额是5角,很明显是平日里买东西别人找零后,因为面额太小作用不大积累起来的。
唐士玲将零钱点了一下,一共42.5元,她递给岑星晚,“小晚,不好意思呀,我还差6.5元,下次补给你。”
岑星晚看着那一堆零钱,心里‘忍’字上头那把刀已经开始咔咔乱杀了,可她依旧不敢撕破脸,毕竟就唐宗旭那个小气吧啦的性格,十有八九会给她穿小鞋。
岑星晚拿着那一堆零钱回了工位,又开始了一天打杂工作。
好不容易熬到下班,要走的时候被邻桌的陈橙叫住。
“小晚,我老公今天加班,没人接孩子。我这会儿要赶去学校,你可以帮我做一份市场调研分析报告吗?主任让八点之前发给他。”
李氏集团涉及的产业很多,云京总部里光是设计部就有8个,岑星晚所在这个是六设计部,珠宝类。每个设计部呈竞争关系,公司都配备了市场调研员,帮助部门采集消费者对于商品设计的建议。
陈橙是六设计部的市场调研员之一。
岑星晚的职位是设计师,入职两个月来虽然打了不少杂,还真没帮忙做过调研报告。陈橙是极少数没有让她跑腿过的老员工,甚至还在她忙不过来的时候帮过她几次。
岑星晚很愿意帮忙,但她对市场调研那一块是真不熟,她不好意思道:“陈姐,我倒是想帮你,但是我没做过你们的工作,怕弄不好。”
“你就把调查问卷分类整理好,再统计就行。”陈橙神色有些急,朝她招手,等她走近后,指着电脑上面的统计表给她解释怎么填。
岑星晚看了看觉得挺简单的,只是有些繁琐,她道:“陈姐你去接小孩吧。我一会儿做好了发给你,你检查没问题再发给主任。”
“麻烦你了小晚,改天请你吃饭。”陈橙说着,拿起东西快步离开了。
岑星晚紧赶慢赶弄到7:40才完工。肚子早已唱起了空城计,她收拾着回家,走到公司大门才发现外面下着大雨。她没带伞,只能打车,然而打车软件上排在她前面有68人,也不知道要等多久。
此刻已经7:48了,她租房那个小区楼下的生鲜超市蔬菜和肉类每晚八点打五折,很多像她一样的外地打工人又或者是爷爷奶奶们都喜欢到点抢优惠,去晚了基本就是挑剩不太新鲜的。
家里没有存货,今晚不买菜就连口粮都没有。好在离得不远,跑过去应该赶得上。
岑星晚将包顶在头上冒雨往外冲。
公司大门旁边,地下停车场出口,一辆黑色轿车渐渐驶出。
车内李清予坐在后排翻阅电脑里的资料,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他侧眸看了眼。
宋堇:明天你去蓉城,我有事。
李清予:哥,怎么每次该你出差都有事?
宋堇:少管闲事。岑星晚不了解他,目前的她更是没有抗风险能力。她谨遵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再次解释:“不是。是我自己想买的。”
李清予:“是吗?”
她的湿发贴在脸上,衬得那张本就小的脸更小,清亮的眸子直勾勾地盯着他,大概是刚淋了雨的缘故,给人一种湿漉漉且可怜兮兮的感觉。
李清予鬼使神差地问道:“你是哪个学校的?”
岑星晚垂下眸子,看起来有些拘谨:“我是云京美术学院产品设计专业的。”
“公司里好几个不错的设计师都是京美的。”
“公司金牌设计师之一的徐行老师大学就是我们学校的。”
李清予对徐行印象不错,由衷道:“他设计的东西很有灵性。”
“学校给他上过课的老师都说他是近十年来最有天赋的。”
岑星晚之所以一直死磕李氏集团,最大的原因还是想像这位传奇学长一样在李氏这样的大平台靠自己走出一条花路。
她话语间带着些许向往,“徐老师去年设计的一些产品在同类产品中非常受欢迎。”
李清予只觉她的眸子更亮了:“你叫什么名字?”
“李总,我叫岑星晚。”
车子缓缓停下来,岑星晚看到窗外熟悉的景色,准备下车:“我到了。谢谢李总,谢谢金助理。”
“岑星晚,等一下。”
李清予扫了眼金熠谦,后者立马将雨伞取出来递过去。
岑星晚看着面前低调奢华,在网上疯传要十万块钱一把的伞,迟迟不敢接:“雨不大,离我住的地方很近,我很快就能跑回去。”
“带上吧,女孩子淋雨总归不好。”李清予示意被她整齐叠在座位上的毛巾,声音温柔却带着点不容拒绝,“毛巾也带上,再擦擦头发。”
李清予挑了挑眉,朝驾驶位的金熠谦吩咐:“安排一下,明天你和我去蓉城。”
金熠谦疑惑:“那个项目不是宋总去吗?”
“我哥最近……自顾不暇。估计都不乐意出远门。”李清予想到一些事,嘴角上翘,带着些许幸灾乐祸。
雨声很大,听起来十分解压,他转头看向窗外。
一个人影顶着包从公司跑出来。雨很大,那人头顶的包丝毫不起作用,几乎是瞬间就被淋成落汤鸡了。
公司位处市中心,下雨天打车特别难,大门到主街道有很长一段路就连遮挡物都没有,淋了这个程度的雨很容易生病。
李清予吩咐道:“让人上车。”
雨太大,下落的重力甚至让岑星晚有些难以维持举包的动作。浑身衣物都湿透了,只能硬着头皮跑回去。
一辆黑色轿车停在她旁边,汽车喇叭声响起,驾驶位车窗降下,岑星晚对上了一张不苟言笑的脸。
金熠谦公事公办道:“上副驾来,送你一程。”
车轮中间的双r车标格外显眼,岑星晚听办公室里的同事们讨论过,李总有辆车是劳斯莱斯幻影,车标就是双r。
不等她回答,车窗关上了。
岑星晚怔愣了一瞬,绕到副驾驶却迟迟没伸手开车门。自己一身湿漉漉的埋汰样,这辆价值不菲的车要是被糟蹋了,卖了她也赔不起。
副驾驶的车窗降下来,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似的,金熠谦又道:“没事,快点上车。”
岑星晚这才上了车。即便她再怎么小心翼翼,副驾驶也因为她蹚了不少水。金熠谦等她坐好后面不改色地继续开车:“你要去哪儿?”
“我住在清合苑,金助理您一会儿把我下在路口就行了。”
岑星晚将衣摆全部往腿上聚拢,让水尽可能少地滴在座位上。毕竟她这一坐,清理费都够她当好久的牛马。
一条白色的毛巾凑到身边,拿着毛巾的手修长骨感,比毛巾上代表着奢侈的商标还惹人注目。岑星晚回过头就对上了一双和想象中一样好看的眸子。
带着淡淡的笑意,深邃又似乎缀着荡漾波光,给人一种很深情的感觉。岑星晚心跳突突快了两拍,有些疑惑这双眼睛看马桶是不是也这样。
深知金助理让她上车肯定是受了他的示意,她双手接过毛巾,礼貌又恭敬道:“李总晚上好,谢谢您。”
李清予合上笔记本,不经意问:“怎么这么晚才离开公司?”
岑星晚先将座位上的水渍擦了擦:“有点工作没做完,所以加了一会儿班。”
“不用管座位,擦身上的水,别感冒了。”见她开始擦拭自己后,他才不疾不徐问道,“你是唐宗旭负责的设计部实习生?”
岑星晚:“是的李总。”
李清予靠在座位上,声音听起来懒洋洋的,“有什么工作是正式员工不处理,需要实习生加班的?”
岑星晚担心给陈橙惹麻烦,解释道,“没有人让我加班。是我今天跟办公室的前辈学习的时候有些问题没弄明白,晚上就想弄明白了再走。”
岑星晚被他的手指碰到,立刻后退一步,避开他的手指。
“别碰我。”她拒绝道,看着他静静地说,“我是一开始想攀附你的权势,我得到了我想要的,又付出了我的代价。”
“我们已经两清了吧,李清予。”
第 57 章 悬崖
岑星晚说完之后,就没有兴致再和李清予纠缠下去的意思。她走到自己手机掉落的地方,弯下腰打算捡起来。
在指尖要碰到手机壳的时候,她忽然感觉到眼前发黑,身体突然一阵无力,视线随即变得模糊,整个人不可抑制地朝前倒了下去。
在失去意识的前一秒,岑星晚的视线余光看到有人朝她冲过来,之后,她便彻底失去意识,什么也不知道了。
李清予眼疾手快,及时地将软倒下来的岑星晚抱在怀里。他的心脏因为紧张砰砰直跳,低头去看岑星晚的脸,发现她脸上画了浓妆,嘴唇也涂了口红,才让人看不出她的真实气色。
凌晨两点钟,岑星晚是被冻醒的。
昨天她几乎在外面奔波了一整天,坐在阳台的小沙发上和李清予讲电话,等着等着不自觉就睡着了。
耳机还在她耳朵上挂着,电话显示在大约一个多小时以前就被挂掉了。
岑星晚揉了揉自己被耳机硌得发疼的耳蜗,低头看到屏幕里李清予挂掉电话之前发来的照片时,眼睛蓦地睁大。
寝室里的灯还没熄灭,微弱的光亮从屋里泄出来一点。
岑星晚点进图片,双指放大。
高楼耸立与树影婆娑之间,明月高悬。
紧跟在照片下面的,还有男人发来的两条语音。
第一条。
“看到了。”
男人的声音清冷中挟着几分促狭笑意,停了大概五分钟才又发来另一条。
“晚安,岑主播。”
岑星晚捏住自己烫得要命的耳朵尖,心脏亦不受控制地嗡鸣鼓噪起来。
她按捺下自己跳动得有些过快的心脏。
反反复复将他的消息又从头到尾阅读了好几遍。
想回点什么。
但又担心自己深更半夜就回消息过去,会不会显得太急不可耐。
岑星晚站起身,像丢烫手山芋般将手机丢到了电脑桌上,走过去给自己倒了一杯冷水,咕咚咚灌了几口。
实在无法平静。
五分钟后,岑星晚再次登上q.q,找到置顶的熟悉账号。
岑星晚:[我发现,他还是会让我心动。]
半分钟后,岑星晚又发:[但我不想这样。]
发完以后,她坐在床上,又将和对方的消息往上翻了翻。
这个账号是她在高二上学期的时候加上的,忘记具体是怎么加的了,当时她发现对方和自己同城,且年龄相仿,而且她的很多想法对方都能够理解。
于是这么多年一直还断断续续地联系着。
不过,对方的性格比较高冷,昵称都只是一个简单的字母“X”,平时岑星晚发过去的消息,她也不是次次都回。
譬如上次,她最后那两条消息对方就没有回复。
岑星晚以为这次的消息,也会石沉大海。
没想到,这么晚了,对方居然也还没有睡觉。
X:[你又遇到他了]
岑星晚:[是]
岑星晚:[他是一个很好的人,对他身边的每个人都很好,我告诉自己不要多想,但每次他对我展现出温柔的时候,我还是会忍不住感到悸动。]
打下这行字后,岑星晚有些无奈地搓了下脸。
不知是不是因为太晚了,这条消息发过去很久,对方都没有回复。
岑星晚将下颌埋进双膝里,半晌,才有些自暴自弃地又发了一句:[算了,你不用想办法安慰我了,其实我和他本来就没有可能,想太多也只会给自己增加苦恼。]
由于太想把这个话题岔开,岑星晚的手指在屏幕上戳戳点点半天,干巴巴地又问:[说起来,你最近怎么样啦?]
虽然认识很多年,但她和X一直保持在互联网上的君子之交,两人甚至从来都没有问过对方的姓名,偶尔聊到一点三次元信息,也都是深度打码的。
李清予此时正对着手机出神。
他们吃完夜宵,因为时间太晚,干脆都没回家,直接睡在录音室里了。
稳稳说自己之前有一段鼓的编曲稍微有点不顺畅,回去之后就埋头坐在电脑前开始认真干活。
哆咪则是窝在沙发里开始打游戏。
盛嘉的作息是他们几个人里最规律的一个,回来之后就钻进起居室里睡下了。
哆咪打完一句游戏,心满意足地伸了个懒腰,走到冰箱前拿了瓶啤酒抠开拉环,回头瞅见李清予抻着两条笔直的长腿,姿态松散随意地靠在椅子上,室内昏弱的光打在他侧脸上,他如同一座不会动的雕塑般,不知道保持这样的姿势在那儿坐了多久了。
不由得走过去关心道:“看什么呢?”
手机屏幕灭了又被他点亮,李清予微垂着头,稍显凌乱的碎发遮住了眼睛,只能看见嘴角勾起一点微微嘲讽的弧度。
“没什么。”
李清予按灭手机,瞥了眼哆咪手上的冰啤,朝他抬了抬下颌:“给我也来一瓶。”
哆咪见鬼似地看他一眼:“你不是最烦喝啤酒的吗?”
见李清予懒得搭理他的样子,哆咪狐疑地走到冰箱边又拿了一罐冰啤丢给他。
李清予依旧保持着先前的姿势,指节轻微用力,将拉环拉开。
哆咪小声问他:“到底咋了啊?该不会是咱们乐队快干不下去要解散了吧?”
李清予微弓着背,单手搭在腿上,没有什么表情地掀起眼帘看他,眼神明晃晃写的是:你弱智?
哆咪纳闷地啧了声:“除了这个我实在想不到还有别的什么事能让你这样了。”
屋子里空调打得很低,到了夜间,便显得有些湿冷。
哆咪走到沙发那边拽了个外套给自己披上,回身时,发现李清予手里那罐啤酒已经被他喝掉一半。
啤酒刚从冰箱里拿出来,外沿冒着冰冷水汽,将他指节紧得青润冷白。
溢出来的水珠顺着他的下巴低落下来,没入被他的锁骨撑起来的棉质衣领。
哆咪不由得转头看了眼稳稳。
他们的鼓手先生仍旧沉迷于自己伟大的创作中无法自拔,耳朵上罩了个超大号耳机,估计压根听不见他们这边的声音。
哆咪干脆拖了把椅子坐过去,什么话都不说,就只是饶有兴味地打量着李清予。
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李清予薄薄的眼皮漫不经心地撩起,眼尾稍微染上几分醉意,人看着更加冷淡不羁。
哆咪说:“根据我博览偶像剧的经验来讲,如果不是工作的问题,那就是感情问题了。”
李清予仰靠在椅子上,冷淡地嗯一声没说话。
哆咪刚刚只是随口一说,压根没想到李清予能搭理他。
他压下心里的惊讶,怕万一自己表现得太夸张,李清予又不说话了。
于是故作若无其事地说:“谁啊?上次那个大学生吗?”
不知他这句话怎么戳到李清予了,男人勾起唇角,极其冷峭且短促地轻笑了声。
手里的手机又亮起。
屏幕另一头的小姑娘明显转移话题地问:[说起来,你最近怎么样啦?]
哆咪也注意到了李清予在看到手机消息时那陡然淡下去的神色,他抱臂坐在一边,准备等李清予回完消息再继续跟他谈心。
然后就看见男人毫不留情按灭了屏幕。
啪嗒轻响。
手机被丢到了旁边的矮几上。
李清予顺手将矮几上的烟盒也捞起来了。
没抽,就只是在手里拿着。
哆咪心里虽然好奇得要命,但想到大少爷的脾气,还是眼观鼻鼻观心地决定先不说话。
李清予这人平时看着温温和和好像没什么脾气的样子,但到底从小养尊处优出来的,多少有点少爷脾性。
心情不好的时候就表现得特别明显。
虽然不会对着人莫名其妙地发火,但周身的冷气压还挺让人不想招惹的。
烟盒被他拿在手里把玩半天,然后又极其烦躁地丢回到了桌子上。
那罐冰啤也被他喝完了,金属的罐子捏在手里,有点变形。
不知过了多久,李清予才冷淡凉薄地问:“如果一个人回复了别人的消息,却不回复你,通常是因为什么?”
哆咪咂摸过味儿来了。
原来是大学生跟别人聊天却不乐意跟他聊。
哆咪有点惊讶:“还有人不吃你这一套?”
李清予喉腔里压着几分自嘲的轻笑,良久才混不吝地掀起半边眼皮,嗯一声:“我也觉得挺稀奇的。”
X那个号一开始其实是边叙在用,那会儿他估计是看岑星晚在家里总是被他妈阴阳怪气,担心小姑娘情绪堵在心里不好,于是就注册了一个账号假装陌生人去和岑星晚聊。
为了获取小姑娘的信任,他还特地将性别设定为“女”。
但他平时实在是很少跟女孩子相处,心思也没那么细腻,有时候岑星晚发来的消息他都不知道怎么回,就经常跑去跟李清予求助。
后来他要出国了,想着伦敦和国内还隔着时差,就干脆把账号“过继”给李清予了。
一开始李清予其实不太想接的。
偶尔帮忙回复一下还行,要让他直接接下这个任务,就相当于平白负担起一个陌生人的心事。
这不符合他的行事习惯。
但那天不知怎么的,也许是他们一群人给边叙送别的那晚,稍微多喝了两口酒,他坐在自家别墅庭院的椅子上看星星时,脑海里不知怎么就浮现出那一双湿漉漉的眼。
鬼使神差就将这个委托接下了。
接下之后,他和岑星晚聊得也不多。
主要是小姑娘本来话就不多,有时候有些消息他觉得也并不需要回复。
她看起来只是需要一个出口,旁人的言语并不能够抚平她心中的波澜。
大概因为他经常不回复,慢慢地,岑星晚好像真的开始把他当树洞了。
她开始越来越经常说起她喜欢的人。
但从不说细节,来来回回,都是她曲折缱绻的心情。
李清予一直都知道岑星晚有一个喜欢了很多年的人。
这没有什么。
原本和他无关。
但她不回他的消息,却因为那个所谓喜欢的人在这样潮热闷湿的夏夜辗转难眠。
他突然有点不爽了。
他立即和赵女士告辞,起身离开小会客室,脚步飞快地回到了岑星晚所在的房间。
岑星晚还没有醒。她太久没有睡够觉,疲惫深入骨髓,以至于有了睡觉的契机,身体所有机能都宣告停止工作。
李清予深深地看着她,任由天色一点一点变暗,直到房间全黑,陷入一片安静与黑暗中。
在黑暗中,李清予俯下身体,将脸埋进岑星晚的手心,肩膀颤抖起来。
第 58 章 珍惜
仿佛做一个很长很长的梦,岑星晚睁开眼睛的时候,好一会儿都没有恢复意识。
等到窗外的鸟鸣声将她唤醒,她才眨着眼睛扭头看向窗户。
高大的玻璃窗外是一颗巨大的绿色树冠,随后映入眼帘是一片濛濛的紫红彩霞,今天空气格外得好,能肉眼可见地看清天空的澄澈蓝色,更远处是一个个红砖色的屋顶尖塔。
很美的户外风景,岑星晚却觉得十分陌生,她不由收回目光,又抬眼看向天花板,典雅而柔和色调的装饰和吊灯,更是从前从没有见过。
她那天心情不好刷短视频,看到一个商家直播拆盲盒手串。直播间里看的人少,下单的却很多,收货评论区好评如潮,很多人虽然喜欢却说质量不太好。
岑星晚从中发现了商机。她从小就爱那种亮晶晶的珠子,大二的时候还用兼职赚来的钱买了一个很小的切割打磨器用来自制珠子,配上网购的小饰品自己搭配手串。以往好朋友生日收到她亲自打磨的手串都很喜欢。
后来她存钱去了一趟盛产玉石的塔萨疆,在当地找了很多玉器店,超低价买了许多被淘汰的玉石边角料。因为料子都很小,且参差不齐,她只能从这些边角料里取胚珠,然后根据自己的审美进行混搭。
她审美不错,手工制作出来的串珠质量甚至比很多经历了几层中间商的大型饰品店里卖的还要好。
岑星晚信心满满自己开了一个直播账号,不露脸直播搭配手串售卖。
虽说她穿手串的珠子都是边角料,却是实实在在的玉,价值比起别人开盲盒几元一条的贵很多。以至于刚开始都没人买。
有一天她直播了一下打磨珠子的过程,瞬间吸引了很多人,那天有好几个人下单,收到货后有些还成了回头客。
每条手串所用的玉石品相不同,因为手工费时,她设计的款式最便宜的不低于200。销量虽说不好,一周也能卖个几条出去。
岑星晚刚上线一会儿就成交了一单来自回头客的生意,与此同时,隔壁卧室又开始折腾了,很好的诠释了什么叫又菜又爱。
好在声音小,收录不到直播间。
今晚也不知道走了什么运,她在搭配第一单的时候突然收到了一个大订单,雇主买了十条。
她看了看下单用户,叫花花的姐姐,在她直播间买过好几次,可以说生活最困难的时候没有这个花花姐,她饭都吃不上两口好的。
现成的珠子差不多够十条的,工作忙也没太多时间打磨新的。岑星晚关闭了下单链接,把第一单处理好后,对着话筒小声问:“用户花花的姐姐,请问有喜欢的风格吗?”
花花的姐姐:你审美好,看着搭吧。
岑星晚还挺喜欢这位顾客的,事少,话少,买东西干脆。她根据平日里她买的那些款式,结合只言片语里感受到的性格,推测她喜欢的风格,花了差不多一个小时,十条手串就配好了。
岑星晚准备下播的时候,后台收到了一条私信。
花花的姐姐:你好,可以和你商量一件事情吗?
岑星晚:怎么了?岑星晚风尘仆仆到家的时候已经中午十二点了。她家所在的小区比较老,没有电梯,扛行李箱把她扛得够呛。
郑淑丽躺在沙发上看电视,岑星晚几个月没见过她,有些想。她拉着行李箱坐到她旁边:“妈。”
郑淑丽笑道,“你弟弟下午要补习,我们就没等你先吃了饭。”
“没事。”岑星晚打开行李箱,将里面给家人买的东西全部拿出来放在茶几上,“给你和爸爸还有弟弟买的。”
郑淑丽看着琳琅满目的东西皱眉道:“都说了不要乱花钱买东西,有闲钱你就存着。”
岑星晚:“这几样是云京特产,口味比较淡,你们会喜欢吃的。”
“快去吃饭,给你留了菜。”郑淑丽不耐烦地摆摆手,碎碎念道,“都买的些什么啊,你要有这个闲钱,可以直接给我。”
岑星晚本来挺高兴的,见她这么扫兴,很想怼两句,可太久没回家不想生事,硬生生忍住了。她早上只吃了一个面包,早就饿了。母亲手艺不错,她期待地走向餐桌,本以为能有两个喜欢的菜,结果桌子上留了一碗莴笋炒肉,还有一盘吃剩,看不太出来是什么的菜。
岑星晚用筷子拨了两下,看到一块很小的蹄筋,她朝客厅问了句:“妈,你们中午吃猪蹄了?”
郑淑丽:“你弟弟想吃,我就买了半根来红烧,量不多就没给你留。”
岑星晚无语:“他那么胖你还给他吃独食?我几个月没回家了,你都不给我留点。”
郑淑丽丝毫不觉得自己有错,理直气壮道:“就半根猪脚,多小一件事,你怎么什么都要和你弟弟争?”
这根本就不是半根猪蹄的问题好吧?岑星晚只想呵呵,上周她就打电话说过今天要回家吃午饭,亲妈明明知道她最喜欢吃红烧猪蹄,却没给她留一点。没给她留就算了,剩菜就不能藏起来么?
她瞬间没了吃饭的兴致,简单收拾了一下自己,就准备出去自给自足。
郑淑丽见她要出门,问道:“你不吃饭要去哪儿?”
“没胃口,菜留给家里要继承皇位的太子吃吧。”
岑星晚丢下一句话,头也没回就走了。她在小区附近找了家中餐馆,给自己点了个红烧猪蹄,以及红烧牛肉,满足地吃饱饭后,她悠闲地开始逛街,逛到了李氏集团在蓉城新开业的商场。据说该商场占地和招商在蓉城都居首位。
李氏集团一如既往土豪。别的商场开业顶多弄很多花篮,这家商场入口的那面外观墙,上千个平方,全都贴满了鲜花,造型极美,整条街都被一股好闻的花香笼罩着。
门口铺了很长的红毯,还有一排180以上身着正装长相帅气的侍应生给进商场的客人送花,仪式感满满的。
岑星晚在那站了一会儿,发现许多不打算逛商场的人看到这场面都跟着进去了。
同时,不少大包小包出来的人碎碎念着‘本来只打算进去看看不买,结果买了这么多’一类似的话。
岑星晚跟着人流进了商场,领取到长腿帅哥和颜悦色亲自送上的玫瑰花时,顿感情绪价值拉满,甚至有种不买东西不地道的感觉。
不得不说资本家以小恩惠博取大利益的亲民诡计很成功。
踏入商场内部,远远便能看到各品牌柜员们忙得飞起,特别是李氏旗下的手机品牌eclat。
店内许多人,甚至还有几个孩子聚在一起用展示台的手机玩游戏。
导购员不仅不驱赶,还给小孩们送零食和水。
岑星晚好奇地凑上前围观,他们玩的是最近很火的一款游戏,叫做‘生还者’,这款游戏的开发公司在游戏上市前无人问津,是李氏集团看好他们的项目投资了,游戏才得以面世。
面前的小孩因为偷对方家不成,还被一伙儿人围殴至死。小孩哀嚎一声开始抱怨:“他们未免也太警觉了吧!我刚靠近就被秒了。”
岑星晚本就被他的操作辣到眼了,随口道:“偷家还这么明目张胆,你怎么不干脆拿个喇叭宣布一下,这样死得或许更有尊严。”
“我哪里明目张胆了!我都是偷偷潜入的!”小孩一脸不服,“你行你来啊。”
岑星晚耸肩:“我为什么要帮你逆风翻盘。”
“你要真能逆风翻盘……”小孩东张西望看了看,最后指着不远处的哈根达斯,“我请你吃那个。同样的,你翻盘不了,你就请我吃!”
岑星晚中午肉吃多了,还真有点想吃冰淇淋解腻。小孩一身名牌衣服,长得白白净净,一看就家中巨富,不差一个冰淇淋。
她接过手机:“行啊,骗人是小狗。”
岑星晚操纵着复活的游戏角色,将背包里的地雷还有手榴弹拿了几个出来,朝着不同的方向丢出去,她估算着敌方应该去爆炸地点查看情况后,悄咪咪往他们基地摸去。
基地里只有三个留守人员,她躲在暗处一枪一个人头,枪法十分准。把几个围观的小孩惊讶得哇哇乱叫。
“哇!姐姐,你好厉害!”
“啊啊啊!太厉害了吧!姐姐你枪法好准!”
“姐姐你手速也好快!没有个单身二十年,压根就做不到!”
花花的姐姐:我很喜欢你的手工,很精致。我有两位家人快生日了,打算送他们木质手串,想将原材料寄给你,你帮我打磨并且搭配两串可以吗?我给手工费。
木质手串需要的打磨时间比玉石少,搭配也越简单越大气,要制作两串不费时间。
岑星晚将地址发过去后询问:收礼人的性格如何?
花花的姐姐:一个寡言少语性格沉闷,一个八百个心眼笑面虎。手工费多少?
岑星晚被花花的姐姐照顾过多次生意,今晚还直接下单了十串。
这笔钱能大大改善她的生活。总归不费事,她决定免费给她做两串:不用给钱。
岑星晚等了两分钟,花花的姐姐没再回消息了。片刻后,她的直播间突然开始显示礼物特效。
岑星晚看着那满屏幕最高规格的特效,很震惊:“别给我刷,工艺不复杂,用不了多久就能做好。”
花花的姐姐就像听不到一样又刷了几个才回复:要收的,你的手艺值得。
随后人就出了直播间,还下线了。岑星晚点开后台,发现她给自己刷了两万块钱的礼物。平台分成一半,她到手能有一万。搁平日磨珠子,手磨出泡也赚不了那么多。
岑星晚现在有种人在家中坐,饼从天上来的感觉。刚想赚钱换房子就来这样的大单,她决定收到原材料后专门空出几天来精雕细琢。
隔壁不久前还恩爱的小两口似乎产生矛盾了,争吵声音越来越大。
明天周六,岑星晚要早起坐6:30那趟高铁回家,她看了眼时间,已经十一点了,索性戴上隔音耳塞睡觉。
她这间房很小,床贴着的墙也是小两口的卧室墙,即便带着耳塞,那边的动静也通过墙面不停传递过来。
岑星晚实在是受不了,想到隔壁女孩男朋友身形高大看起来很凶的模样,她起床做了几组引体向上,和单手俯卧撑。摸了摸自己的人鱼线,有种能一打二的自信后,拿了个不锈钢盆对着隔壁墙一顿猛拍:“再吵我明天用喇叭告诉小区所有人‘三分钟’的故事。”
隔壁瞬间静得诡异,可岑星晚的瞌睡虫也差不多跑光了。她拿出手机在平台上找房子,找了许久才找到两套租金相对较低的公寓。
两套都只有20个平方左右,离单位有些远,好在不用合租了。岑星晚决定从家里回来的第一件事情就去看房子。
“我想要留下孩子,却怎么都做不到,”她对着李清予,视线模糊地说,“而轻易拥有孩子的人,却毫不珍惜。”
李清予听到这句话,觉得心脏都被剜去一部分,他单膝跪地,将岑星晚用力抱在怀里。
“岑晓芮,你没有抛弃ta,”李清予在她的耳边,一字一句,坚决无比地说,“不是你抛弃的ta,你从没有想过抛弃ta,一切是我的错。”
“是我放弃的你们,最该受到报应的人是我,不要再自责了,恨我吧,恨我好吗?”
第 59 章 贪心
岑星晚的生活里,最强烈和最熟悉的情绪便是憎恨。恨父母嫌弃她是女儿,恨生活窘迫,恨自己不够优秀,没办法靠着读书就能改变命运……
她当然恨李清予,恨赵女士,但是如果没有这两人,她也没办法走到今天的地位。
出生是她没办法选择的,但是李清予是当初自己选择的。
虽然她还是恨他,但是更多的是恨他不重视自己,不在乎自己,始终不把她放在心里。
现在李清予说,让她不要自责,把一切都推到他头上,恨他就好了。
隔日一睡醒,岑星晚就连忙办了出院手续。
回到宿舍时,其余几个人都还没起床。
岑星晚把买好的早餐放到桌子上,打开电脑准备做新闻传播学课后作业时,视线忽然落在摆在桌子上的一个手作八音盒上。
那个八音盒的做工不算复杂,木头的小盒子里面钳着水晶玻璃,玻璃镜面上是一个穿着圆舞裙跳舞的小女孩。
八音盒的发条也是木头做的,因为被主人转了太多次,发条的边缘被磨得很圆钝,在清晨熹微的日光里,泛起一片润亮的光。
是十六星那年,李清予送给她的礼物。
当时他跟她说他要去给舅舅舅妈买礼物,晚上下课回家以后,岑星晚才发现礼物还有她的。
被人端端正正摆在了阁楼的书桌上。直到路演的直播彻底结束,岑星晚都未能从李清予忽然冒出的那句话里回过神来。
她们的寝室群里更是炸了锅一样分分钟聊满99+。
其中数姜思淼和闵春最为激动。
姜思淼:[我去!!!李清予平时一般不爱管这种闲事的,晚晚你确定你不认识他吗?]
岑星晚看着这条消息也陷入了沉思。
她和李清予自然是认识的。
但是按道理讲,李清予应该不认识顺清时晚才对。
她翻开和李清予的聊天框。
早上发出去的消息依然如石沉大海一般没有回复。
有点想问他为什么要帮她讲话,但万一他只是路见不平随口一说呢?
岑星晚挠了挠自己的鼻尖。
心里又乱成了一团麻。
想了想,她还是打开了自己直播的那个微博号。
这个账号她很少登录,发的动态也寥寥无几。
此时一登上去,就被各种消息挤爆了。
李清予突然帮她讲话,众人对此事的猜测众说纷纭,岑星晚思忖片刻,发了一条微博。
【@顺清时晚:当初开直播的目的很简单,是因为觉得自己很不擅长说话,所以想锻炼一下自己,除此之外并没有要在这个领域深度发展的想法。很开心和@狂奔的小奶瓶的那个视频大家喜欢,但因为我本人实在不擅长和陌生的人相处,所以联动的事情就算啦!
再次感谢大家的喜欢。
另外,非常感谢李清予老师在直播里帮我讲话。
因此给您带来了很多不必要的麻烦和议论,我很抱歉。
也希望大家不要再去打扰李清予老师啦。
小猪鞠躬.JPG】
由于此时正在盯着她的人很多,因此,微博一发出去,就又引发了一轮热议。
【笑晕,《陌生的人》《请不要打扰李清予老师》,其实主包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啊】
【主包也很认同我们主唱的观点吧!!】
【话说主包真的不是番茄乐队的粉丝吗?这条微博看似在给自己澄清,实际上字字句句都是在把李清予从这件事里摘出去哎】
很讲究地用了一条粉色的绸带绑了个漂亮的蝴蝶结。
那天她晚课下得有些迟,回来时舅舅舅妈已经睡下,李清予和边叙两人手里提着一些啤酒和零食沿着台阶走上来。
阁楼的门没有关,女孩伶仃的身影捧着那方小小的盒子。
李清予姿态懒散地倚着栏杆,笑笑地说不知道妹妹喜欢什么,看到这个很可爱就买了。
买礼物时他没上什么心,只是礼貌性地给同学的妹妹送一份在他的认知内小女孩会喜欢的东西。
话音落,却见她很认真地在纸上写了句:谢谢。
那其实是小女孩岑星晚从小到大,第一次收到“小女孩的礼物”。
李清予没察觉出异样,轻笑着说:“谢什么谢,这是哥哥应该做的。”
就吊儿郎当地下楼了。
楼下传来易拉罐被拨开的声音。
李清予和边叙在矮几前席地而坐。
阁楼的门还是没关严实。
岑星晚听见李清予轻轻地说:“你能不能跟咱妹妹学学啊,人家收到礼物都知道甜甜地说谢谢哥哥。”
没有甜。
没有叫“哥哥”。
岑星晚在心里反驳。
又听边叙说:“要点脸啊,是我妹妹,不是你妹妹。”
李清予于是说:“那肯定你这个哥哥做得不太好,我看人家小姑娘不怎么喜欢你的样子呢。”
他们之间日常这样互损,但李清予的话音落下后,那天边叙罕见地没有接话。
第二天早上岑星晚去上学时,边叙问她晚上几点下课。
那天是周五,不用上晚自习。
岑星晚报了个时间。
边叙说:“行,晚上带你去吃好吃的。”
舅妈在旁边欲言又止,被舅舅扯了下袖子。
李清予闲闲倚在旁边一方长桌边,笑着说那看来我今晚要沾妹妹的光了,来樱川两天了,你边叙哥都不愿意带我出去吃大餐。
但那天晚上李清予并没能和他们一起吃上大餐,下午岑星晚和边叙碰上面时,才知道他临时有事回明城了。
那天樱川的天气很好,是久违的晴天,暮春的晚风裹挟着丝丝凉意。
岑星晚穿着校服站在人来人往的学校门口,心里忽然就涌上一点细细的失落来。
她其实很习惯这样希望空的感觉,失落的情绪也只是一闪而逝。
晚上吃饭时,边叙问她:“在樱川待得还开心吗?”
岑星晚咬着竹筷,乌黑的瞳仁看向边叙,很自然地点了点头。
其实在哪里对她来讲都差不多。
边叙夹起一片牛肉放到她面前:“我妈有时候脾气不太好,但她没什么坏心,相处久了你就明白了,你也不要太怕她。”
岑星晚垂下眼,又是很乖地点了一下头。
边叙看着她,无奈地低笑道:“都怪李清予,怎么突然就走了啊?要是他在,肯定更知道怎么能让你们小姑娘更开心。”
见岑星晚看他,边叙索性打开话匣子说道:“你别看李清予看起来好像不是什么正经人,他之前可是全省第一名靠考进我们学校的,现在本科还没读完就好几个老教授抢着想做他硕导,学校里追他的女生一大把。”
他说着,像是为了证明自己话里的可信度似地,掏出手机打开他们学校论坛,直接搜索关键词找到一个视频递到岑星晚面前。
“喏。”他说,“这是校园文化节的时候他的乐队的演出视频。”
岑星晚在手机上打字:乐队?
边叙扯起唇角冷哼了声:“你对他了解不够多,这个人就是什么事情显眼他就干什么,恨不得把全世界的目光都吸引到他身上。我大一刚入学的时候跟他一个宿舍可烦他了,感觉跟他一个宿舍都大大降低了我的脱单概率,后来相处久了就觉得吧,他这个人骚包归骚包,但还是有点可取之处。”
其实边叙长得不差,在学校里也是绝对的风云人物那种,他这样说,纯粹是为了幽默一下逗岑星晚开心。
然而话音落下,许久不见面前的小姑娘有什么反应。
岑星晚低着头,正两耳不闻窗外事地看视频里李清予的演出。
他们学校的文化节办得还蛮像样子,舞台搭得很漂亮,暗红色的舞台灯氤氲在一片昏聩的雾气里。
大概是录制视频的设备不怎么好,声音听起来有点躁。
但李清予干净磁性的声音还是穿透一切阻滞准确无误地落进岑星晚的耳朵里。
视线里是他冷白的扶着麦的手,腕上戴了条黑色的护腕。
哆咪在他后边边弹吉他边抽烟,盛嘉贝斯弹到一半走到角落里开了瓶矿泉水就朝稳稳丢去。
那是整场文化节的最后一个节目,大家都玩嗨了。
底下观众的欢呼声震耳欲聋。
其中有大半都在喊李清予的名字。
然而鼓动起整场气氛的主人公却格外安静,清冷散漫地站那儿,眼里笑意撩人,漫不经心地唱:“Ill spend forever wondering if you knew / I was enchanted to meet you。”
纸花和烟花一起从舞台侧上方飞出来,现场气氛直接被推至高潮。
砰。砰。砰。
岑星晚手忙脚乱地将视频按了暂停。
脑海里只有弹幕飘过去的那一句:
要命。
这个男人真的该死的撩人。
那是十六星的岑星晚。
那是二十星的李清予。
岑星晚立刻抬头看他,表情变得严肃,正要开口质问,李清予已经举起手,示意自己没有恶意。
“你先别生气,听我说完好吗,”他说,“我妈的身体你已经知道了,她现在是半隐退的状态,在集团里不再担任什么职位。你父亲的事,现在是我在处理,所以……”
岑星晚抿唇,轻皱着眉心看着他,“你想要说什么。”
他侧过身体,让开一条道,指了指刚刚他走出来、还没有合上门的房间,说:
“进去聊一聊吧,你有什么决断,和我直接联系,不比你的经纪人和我妈那边的人联系更高效吗?”
第 60 章 对赌
岑星晚很想拒绝,但是她的好父亲岑煜明太会给她制造难题。她现在是在娱乐圈混得一席之地,但距离外国,还是千里之遥的边境小国,还是两眼一抹黑,没有任何影响力。
惨痛的现实教会她,人千万不能自满,你永远不会知道,下一个跟头会栽在哪里。
她沉默片刻,最后理智战胜感情,对李清予轻轻点了点头,带着苗苗一起去了他指的房间。
进去才发现,里面是一个空间宽敞的书房。此时还是冬日的清晨,太阳还未升起,房间内光线不够明亮,所有壁灯全都开着,将房间照得十分通透明亮,宛如白昼。
书房内最显眼的就是放置于正中的一张定制胡桃木长桌,桌子旁还坐着两个穿着齐整的陌生人。
好不容易护着手里的东西挤进门,却不小心撞到了人。
“小心一点。”
慵懒的嗓音在头上响起,岑星晚抬眸看去,只见一个戴着墨镜,身穿白色休闲t恤的年轻男人。
男人很高,身材很好,即便衣着简单,看起来也很有气质,丝毫不输秀场模特。
高鼻梁,脸型流畅,唇形饱满性感,特别赏心悦目。
“你怎么走路的!”起初因为岑星晚埋头打游戏,李清予并没有认出来,还是在她侧头让左边的小学生给她喂大勺点冰淇淋的时候看到她的脸才认出来的。
他有些好奇地走过去,并且暗示手下的人不要出声。
岑星晚在一众小孩称赞中又完成了一把游戏,到商场两个小时她已经赚了几百,还加了好多小孩的微信。她心情特别好,在心里默默计划着待会儿创建一个群,以后增加一门副业专门给小学生当陪玩。
毕竟云京爱玩游戏的小学生是真没心眼,还大方。
正当她沉迷在又找到一门赚钱路子的喜悦中时,忽然听到从身后传来的问话。
“怎么收费的?”
岑星晚没听清,她身边最先找她代练的小孩喊道:“一百元五分!我们排了很长的队了!姐姐今天没空,你可以加微信等明天!”
那道声音又问:“会玩‘绝地大逃亡’吗?”
岑星晚这次听清了,提问人的声音低沉慵懒却又给人一种华丽的感觉。
十分耳熟。她想了想,在网上买了个两百多元的滑板,打算每天自己滑着去。这样既满足了喜好,也节省了。
处理好房子的事情,岑星晚回住处的时候已经晚上八点过了。
顾客‘花花的姐姐’给她邮寄的包裹到了,她去取了件,发现是同城快递。
回家拆开包裹后,看到里面用檀木盒子装起来的一块白奇楠,她愣了瞬间将盒子盖上又重新打开。
眼前还是那块白奇楠,事实证明她没有眼花。
优质奇楠每克价值差不多要一万起步,是沉香中的顶级品种,按颜色有多种分类,而白奇楠是其中最珍贵的一种。
云京多年前的一场拍卖会中,一件清代的绿奇楠手串以1800万价格成交。可见这玩意儿的价值。
岑星晚顿时觉得烫手,但也觉得很兴奋。打磨过那么多手串,她还是第一次经手这么贵的原材料。
她兴致勃勃地回家,简单煮了碗面条吃了后,就开始研究那块白奇楠。
不得不说,质量是真的很好,油脂高,几乎没有孔洞,够实心。这么一块制作两串108颗珠子的手串,甚至还能有多余的。
木质手串都大同小异,想到佩戴者的性格,岑星晚在脑海里大概设计出了款式。
八百个心眼那位,手串的顶珠,腰珠等可以搭配金白琥珀,寡言少语那位,顶珠,腰珠等可以搭配翳珀。
天然的金白珀和翳珀都比较稀有,文玩圈水很深,岑星晚不能保证自己能弄到天然的,再加上吊坠,背云等也需要其他材质,她索性给‘花花的姐姐’发了条消息过去。告知对方自己还需要什么材料。
没一会儿对方就回了消息,说明天就把材料收集好,下午同城快递给她。
安排好了大客户,岑星晚又给小学生代打了几把游戏才睡。
她回忆了一下,在脑海中将这道声音对上号的时候,头皮发麻,心跳都漏了一拍。
岑星晚回过头,身后两米外李清予一身黑色正装配深蓝色暗纹领带,比起昨日的休闲装,整个人看起来又矜贵了许多。
却依旧耀眼到让人没办法直视。
两人中间隔着许多矮几头的小学生,场面看起来颇有点滑稽。
岑星晚自认为是个反应很快,很少会慌张的人。可此刻却不知道应该怎么面对‘我在老板新开的商场里面骗小学生零花钱,还被老板现场抓包’这种抓马的情况。
李清予看了眼时间,又问了一遍:“会玩吗?”
岑星晚压下心虚,点点头:“会。”
李清予面上带着些许笑意和好奇:“能插个队看你玩一局吗?”
不等岑星晚回答,小学生们一万个不乐意。
“你怎么能插队!”
“姐姐,我都排了好久队了!你不能看他长得好看就让他插队啊!”
“对啊对啊!怎么可以插队!没有素质的人才会插队的!”
岑星晚还是第一次在现实生活中看到这么好看且氛围感十足的人,发愣间熟悉的谴责声响起,胳膊还被人扯了一下。
她后知后觉从男人脸上回过神朝着声源处看去,常年在办公室里作威作福的主任唐宗旭卑躬屈膝地站在男人侧后方不停给她使眼色。
唐宗旭旁边是一位西装革履,戴着眼镜抱着文件,看起来很干练的男人。这男人岑星晚有印象,前不久来过她们部门,她当时听同事议论过,说这人是公司现任首席执行官李清予的特助金熠谦。
李清予刚上任不久,虽然为人低调,公司里依旧流传着很多他的故事,最牛逼的莫过于他是李氏集团董事长李承霖的孙子。
能让狗眼看人低的唐宗旭这么狗腿,身旁还跟着金熠谦,岑星晚意识到被自己撞到的人十有八九就是李清予。
她立马低头认错,“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撞到您的。”
李清予看了眼她手上拿着的大包小包。满头大汗,还喘着气,显然是顶着大太阳去买了东西。
他随意扶了下因为她低头的动作而倾斜的咖啡杯,见她胸口上戴着的铭牌是试用期的,不知想到了什么,眉头微皱,“怎么买这么多东西,你们办公室的人使唤你了?”
李氏集团员工守则第五条就是禁止欺压底层员工,岑星晚怀着满腔热情进来李氏时,还大力赞扬过这条守则,本以为自己能在擅长的领域发光发热,没想到是在跑腿的行业屡创新高。
她饿着肚子在外顶着毒辣的太阳跑了大半个小时,正满肚子坏心思。可脑子里浮现出唐宗旭吹嘘自己和李清予是亲戚这件事情又偃旗息鼓了。
职场上帮亲不帮理是基本操作,或许这会儿茶里茶气作个妖,她明天就会因为左脚踏进办公室不合群导致全体老员工给予她试用期不通过的结论。
岑星晚扬起笑脸,准备解释就被唐宗旭抢了先:“哎呀!小岑星晚,你怎么又去买那么多东西!都和你说几次了,你试用期工资不多,不要总去买东西请别人吃。”
岑星晚乖巧道:“办公室里的前辈们最近很辛苦,我看他们太累了,就想着出去办事顺便给他们带点吃的。”
李清予看了眼时间,不赞同道:“做好工作就行,不用做这些。”
“这小孩实心眼,我都说过她好多次了,就是不听。”唐宗旭拍了拍岑星晚的肩膀,“下次不许了哈。”
岑星晚对上他那张脸话都不想说,她将视线转到李清予脸上:“我知道了,谢谢李总关心。”
金助理上前拉开门,李清予点了点头大步离开,唐宗旭也狗腿地跟着他离开了。
岑星晚目送三人走远,心里有些感叹。李家是云京首富,李清予可以说是站在金字塔顶端的人,这还是她第一次近距离接触到这样的人。
回想起李清予脸上那副墨镜,她在杂志上看到过,镜腿上镶嵌了四颗钻,官网售价156000,反观她每个季度的房租6000都要挤了再挤才够。
不得不说,人与人之间的差距有时候比人和狗的差距还大。
王韬明觉得这是个天大的好机会,想让岑星晚和他合伙一起加入棋局。
还说岑星晚是最合适的人选,她现在的名气够,又有观众缘,绝对不会输。
岑星晚不胜其烦,她又不缺钱花,何必参与进这么危险的对赌条约里?
同时心里也有些奇怪,星耀这么大的公司,他是最大的股东,每年的盈利还不够他赚的?竟然走这么高风险的路子。
她没当一会儿事,结果没过一周,王韬明突然又联系她,只说了一件事:“星晚,你爸爸的事,我从我的渠道里知道了,我没有告诉任何人,我对你不错吧?我说的事,你再考虑考虑,这事风险我担着,赢了我和你一起平分收益,你又不亏,再考虑一下吧,我等着你的好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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