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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50

    第 41 章   戒指(新增800字)


    岑星晚去做了一个HGG测试,打了看经期的借口。领报告单也是自己去的,结果事实和她猜想的一点不差。


    她已经怀孕一个多了。


    报告单她撕碎在医院的卫生间纸篓里,没有带出去。


    苗苗没看到报告单,好奇问了一句,岑星晚说她是老毛病。苗苗想再问点什么,但是看岑星晚脸色很难看,就把话咽了下去。


    她已经有快一周的时间没有见到李清予,今晚约好了回李宅。坐在车内岑星晚心里记挂着事,一路都很沉默。


    到了家,李清予还没有回来。没由来的,岑星晚松了口气。


    她先洗了澡,穿衣服的时候,低头看到肚子,她忍不住把手掌放到上面。“Faye, How’s it going? (岑星晚,你最近怎么样?)”莉莲拥抱住岑星晚,用还并不熟练的中文说道:“你好像瘦了些。”


    “我很好,莉莲,”岑星晚脱下外套,里面穿着练功服,直奔主题,“你给我留的练习,我在家都有完成,要劳烦你指导指导。”


    莉莲感叹,“李先生和你是一个风格的,他特意打电话来让我敦促你,让你一回来就抓紧练,‘卷’死了。”


    岑星晚“噗嗤”一下笑出来,“你中文进步挺快。”


    莉莲是专程请回来指导岑星晚的芭蕾教师,德国人,从前在路弗斯芭蕾舞团作首席,退役后转作教学,经验十分丰富。


    但莉莲上课时却和平常的随性温柔判若两人,严厉无比,一个动作跳不标准,就会被要求反复练习,直到分毫不差地完成。


    岑星晚咬着牙,训练一遍又一遍,莉莲嘴上不说,但心里很是认可岑星晚。


    李清予的秘书找上她时,她的课时费已经是行业内的最高水平,莉莲注重名声,入不了眼的学生根本不会去教,而岑星晚让她眼前一亮。


    天资聪颖,勤奋好学,外表和身材更是无可挑剔。


    “天生的首席,”莉莲这样肯定地说:“给我三年……不,给我两年时间。”


    李清予的秘书,替他把莉莲的课时费拉到一个史无前例的高度,莉莲只用带岑星晚一个人,就顶从前带一个小团队的费用。


    莉莲给岑星晚制定了详细而周密的训练计划,给李清予打预防针,“您是投资人,讲究回报率,但是您在岑星晚身上投的钱,未必两年之内能赚回来,您考虑清楚了吗?”


    一提到岑星晚,李清予冷淡的脸就柔和些许,“无所谓回报,只要她高兴就行。”


    见到岑星晚之前,莉莲想着这样众星捧月,被宠爱的一个人,肯定会是骄纵的。


    但岑星晚本人却和莉莲想象之中大相径庭。


    她很谦卑,很努力,为人端正,莉莲对她印象很好。


    莉莲说着下半年的安排,“七月到十二月,我带你去巴黎的芭蕾国际学校进修,明年四月,就可以去参加弗洛伦斯国际赛。”


    这其实也是李清予给岑星晚规划的方向,去走国际学院派的路线,而不是在不具名的小剧目里小打小闹。


    “这时间,好像有点太长了,”岑星晚还是有点放不下奶奶,“我回去和李清予……李先生商量一下,脱离舞团太长时间,也要提前打申请。”


    莉莲点头,“行,尽量在五月份之前定下来,还需要时间作准备。”


    李清予似乎早就料到岑星晚的想法,对她说:“工作忙的时候,我会请秘书去代为探望,不忙的时候,我会亲自去陪奶奶几天,总之岑星晚你放心地去。舞团那边我会打点,请一年的假这种小事,我还是能帮你办到。”


    原本在羊肠小道上,迷茫而纠结的岑星晚,脚下就忽然出现了这样一条,笔直宽阔,亮亮堂堂的康庄大道。


    她时常想,李清予为什么对她这样地好,身边的人,像奶奶老李和莉莲,也都说过他对她十分好。


    她思来想去,原因只有一点,或许是他真的有点喜欢她。所以她拼命练习,希望未来有一天,自己可以达到和他相匹配的高度。


    她想,那样会很圆满。


    如果那天她不曾回到苔丽丝舞团,如果她没有恰好碰到崇灵的话。


    “岑星晚,那个人是你。”


    崇灵直白而笃定地说:“在北城舞房和李总接吻的人,是你。他看不惯你和伍桐太亲密,所以把他赶走,然后亲自规划你的发展。他甚至放出烟雾弹,让我们误以为是徐玟。”


    岑星晚的脸色变得很差,周身因愧疚和羞愤,不可控地轻轻发着抖。


    “对,是我,”她对不起伍桐,这事她不打算否认。


    崇灵说:“岑星晚你别误会,我没有怪罪你的意思。就像我之前跟你说过,大家都有后台,不然没法生存,但是有一件事你要知道。”


    “什么事?”岑星晚问。


    崇灵看向岑星晚的时候,眼神里有一丝怜悯,“李清予这段时间,一直在忙着相亲。”


    突然身后有人靠过来,她回头,看到李清予把脸贴过来,重重地亲了一下她的脖颈。


    “回来这么早?”李清予伸手圈住她的腰,让她的身体紧贴自己。


    具体行程是瞒不过李清予的,岑星晚就笑着说:“去看一趟医院,前两天做了一个体检,你知道的,我的月经老是不调。”


    李清予闻言皱眉,“结果怎么样?”


    “没事,要我不要熬夜,健康饮食。”


    李清予说:“那就不要节食了,之前你养伤的状态就好。”


    岑星晚可不敢答应他,从他怀里挣脱出来,让他去洗澡。


    李清予爱干净,闻言就顺势进了浴室。“给我拿浴衣。”他使唤岑星晚。


    岑星晚冲他的背影皱皱鼻子,行动上乖乖去拿浴衣。


    李清予是吃过回来的,两人省略吃晚饭的步骤,洗完澡后就躺在床上聊天。


    导演和编舞也来了,最后强调着注意事项,和特别要注意的细节。


    场控在呼叫器里通知,“观众将于十分钟后入场,各部门在后台准备,各就各位。”


    岑星晚站起身,和伍桐并肩往演职员通道方向走,这是他们第一次由专人领着,走在队伍前头,身后造型师和助理跟着他们,推着一个专用推车,随时准备补妆和递水。


    这感觉,确实很不一样,岑星晚心里蒸腾起一阵奇异的感觉。


    随着观众席灯光渐暗,嘈杂的聊天和讨论声化作安静,交响乐响起,大幕缓缓拉开,岑星晚脚尖点地,像一只天鹅般,轻盈而灵巧地登台。


    站上舞台中央的那一刻,她被追光和掌声偏爱着。


    在一两个短暂瞬间的抽离时刻里,她幻想着,李清予在台下的阴影之处,随着人群,为她鼓掌。


    李清予的脚步一顿,微微皱眉,没有理解岑星晚的意思。


    “那太好了!这种人,你千万不要和他动真感情,知道吗?”岑晓薇的声音接着传来。


    这种人,谁?李清予愈加迷惑。


    “嗯……”岑星晚回道。


    “傻乎乎地轻易陷进去。”


    狄若非像对朋友一样,对岑星晚讲了很多他们创业星期的故事。


    “你见到的李清予,是成功的体面的,但我认识的李清予,一开始也会穿着校园文化衫在图书馆里熬夜通宵。”


    狄若非自嘲地笑笑,“但他的心像石头一样捂不热,从一开始就是,从始至终最爱自己,最爱赢。”


    她继续说道:“今晚的庆功宴,李清予和启星的高层都会去,到时候你可以留意留意,几年后在他身边和他谈笑风生的人,绝不会是同一批。创业时期的功臣,都被清退和发配得差不多了,我是最后一个。”


    岑星晚喝了一口冰美式,苦得发颤。


    “你知道什么样的人最适合当李太太吗?”


    一直沉默着的岑星晚,答非所问,“我没想过要怎么样。”


    狄若非顿了顿,“你现在我面前嘴硬说不想,但女人和男人不一样,女人会越陷越深,总觉得自己是特别,能够让他转性,一心一意。”


    岑星晚垂下眼,不再做声。


    “只有和他一样的人,才能当李太太,……爱权力有野心,不图一丝感情,”狄若非忽然有些哽咽,“我想,你和我都不行。”


    狄若非觉得比起岑星晚,她还算幸运,至少这些年,她得到了事业和金钱,而李清予从来没有向她示好,而他对岑星晚展现出了关怀和爱意,这会让岑星晚离不开他。


    “狄小姐,谢谢你,”岑星晚鼓起勇气,对狄若非伸出手,“谢谢你特意来告诉我这些。”


    狄若非也伸手,回握住岑星晚。


    她说:“我一直都明白,他纵容我,任由那些我和他的流言蜚语在公司里流传,唯一原因就是他要保持单身状态,而我是绝佳的挡箭牌,现在我被发配去北美市场,或许证明,他正打算认真地对待一段关系。”


    “是么……不会是因为我,”岑星晚囫囵咽下最后一口咖啡。


    “没准是因为你呢?我想你在他心里确有不同,占着一个小小的位置,”狄若非笑笑,“我倒挺希望你能赢,即便是李清予,也该尝尝失手和失控的滋味。”


    “岑星晚,再见,”分别时,她冲她挥手,“下次再回来的时候,我来看你演出。”“对了,姐你突然要和我住一段时间,是不是在他那边受了委屈?你别骗我。”


    李清予的脸色冷下来,他捏紧手里的戒指盒子。


    屋内,岑星晚说:“小孩子别乱猜。”


    岑晓薇不依地说:“肯定有,你瞒不过我。”


    原来岑星晚曾经在他这里受了那么多委屈,还和妹妹抱怨过吗。李清予转头看向房间的入口,神情冰冷。


    岑星晚去没有回答妹妹这个问题,隔了一会儿,她的声音犹豫不决:“……薇薇,我——”


    “什么?”


    “没什么,我的意思是,你说的对。”岑星晚最后回道。


    李清予听到这儿,觉得自己回来想给岑星晚一个惊喜的决定,真是给了他一个好大的“惊喜”。


    他低头看到自己手里的戒指盒子,返身大步离开了房间。


    第 42 章   恩将仇报


    岑星晚正在和妹妹聊天,突然听到关门的声音,愣了一下,按住要去查看的妹妹,自己起身去看了一眼。


    结果是请来的钟点阿姨到点过来工作,看到她出来,阿姨放下东西笑眯眯和她打招呼。


    岑星晚心说阿姨怎么进屋关门的声音这么大,吓人一跳,但是也没有问出口,只和她笑着寒暄两句,便回了房间。


    今天李清予和妹妹的见面,她心里还是很高兴的,虽然岑晓薇对他的评价不高。


    岑星晚为李清予说了句话,“这个世界能给我真心的男人,给不了我成功。我选择了我最想要的东西,他也给了,薇薇,等价交换的东西,我也不高贵。”


    洗完澡,岑星晚吹干头发,做完了皮肤护理,一看手机上的时间,已经不早了。她马上走出浴室,步入衣帽间,翻找待会儿要穿的衣服。


    岑星晚的衣帽间和李清予是分开的,他们俩除非有外出扮演夫妻的必要,在其他时候,活像生活在各不打扰的不同时间线里。


    秋季的新衣已经换上了衣柜,都是各大名牌店根据她的尺寸送过来的。因为她是李清予的妻子,就有这个优待。


    岑星晚的手指从一件件熨烫妥帖的衣服上划过,最后在一件红色的露肩连衣裙和一件米白的半长袖裙子上犹豫起来。


    其实她的五官明艳,皮肤又白,什么颜色都压得住。配红色最好,不但不会让她落入俗套,反而凸显她凹凸有致的姣好身材,以及张扬的美貌。


    只是李清予不喜欢。岑星晚思及这点,手指从红色那件划过,拿起那件米白色的半长袖裙子。


    李清予需要一位李太太撑门面,不是要一位眼光四射的美女去艳压现场的其他贵妇。


    比美,是一件无聊的事。李清予如此评价道。


    她还记得李清予说:“你是李太太,有这个头衔就已经足够了。”


    岑星晚自那明白,李清予不需要她的存在感过高,她也是粗心没有想到这一点,只以为和李清予一起出门交际,就要好好打扮自己。


    只是,她自己忘了,她不是真正的“李太太”,她只是一个暂用的“符号”,只要时间一到,她对李清予没有利用价值,她就需要退场了。


    总有一位匹配得上李清予的名门闺秀来作正牌李太太。


    如果她的存在感过高,岂不是让后来的正牌李太太感到为难?


    换好衣服,又化了一点淡妆,就听到“轰隆”一声,雨越下越大,竟然又打起了雷。


    岑星晚不由走到了窗户边上,拉开窗帘,隔着玻璃望向屋外。


    天气已经完全黑了,袅娜的白色雾气从湖面升腾而起,不时有耀眼的白光从山的另一面亮起,端的是一副疾风骤雨的景象。


    李宅位居本市地皮最贵、绿化最好的地段。


    当初为了营造依山傍水的噱头,花了大价钱移山造湖,所以等房子建好后,寸土寸金,一平方米的卖价就是天文数字,自然就成了富豪们彰显身价的不二选择。


    岑星晚不由担心起李清予的安全起来,她踌躇了一二,还是从桌上拾起自己的手机,翻到李清予的手机号拨了过去。


    李清予做事,喜欢有事说事,对于微信,也不大常和人聊废话,岑星晚也就不去打微信语音了。


    电话拨了过去好一会儿都没有人接,岑星晚不禁心微微提起,就在她差点胡思乱想之际,电话终于接通了。


    “李清予——”她才说出了李清予的名字。


    对面倏然一个声音打断她:“是……太太吗?”


    咦?岑星晚到了嗓子眼的话只能生生全吞了回去,半晌才道:“是我。”


    对方道:“李总现在不方便接电话,不好意思,请问您有什么事吗?如果方便的话,可以跟我说,只要李总不忙了,我立刻向他转达您的消息。”


    岑星晚想问李清予在忙什么,大概几点结束,会回家吗?但是话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


    太越界了。李清予不喜欢岑星晚干涉他的事,只好道:“没什么大事,就是看到今天雨下那么大,想问问他晚上回不回来吃饭?”


    对方做不了李清予的主,听完就道:“好的,等李总忙完,我立刻转达太太您的意思。”


    他顿了顿,又问:“请问太太还有其他事吗?”


    已经是要挂电话的意思。


    岑星晚不想讨人嫌,便道:“没其他事了,麻烦你了。”


    对方热情地打着官腔:“哪里的事,那么我就不打扰太太的时间了。”


    明明是觉得她打扰他的时间,话说得好听。


    岑星晚收起手机,坐在沙发上发呆。


    门外传来敲门声,岑星晚高声道:“进来。”


    是年纪较大的陈阿姨进门,她站在门口,束手轻声问岑星晚:“太太,饭菜都做好了,您看什么时候上菜?”


    岑星晚哪里晚道李清予什么时间回家?


    她道:“热着吧,你们收拾好厨房,就回自己的房间休息吧。有事我会喊你们的。”


    陈阿姨连连点头道:“好,那我和小张说。”


    岑星晚点头,陈阿姨略一犹豫,问:“太太,这么大的雨,先生可能暂时回不来,要不要我们先上菜,给您用餐?您晚上还没有用餐呢。”


    陈阿姨是好心,岑星晚和家里的两个保姆相处一直不错,便笑道:“我暂时不饿,哎呀,我有手有脚,饿了的时候会热的,你们去休息吧,都忙了一天了。”


    对于雇主,出格的话说一句已经够了,陈阿姨见岑星晚坚持,便没再多嘴,重新退出房间,带上了门。


    随着陈阿姨和张阿姨两个保姆都回到各自的房间,李宅完全安静下来,只有打在窗户玻璃上的滴滴答答雨声,能让岑星晚感觉到时间的流逝。


    岑星晚漫无目的地等待着男主人回归,期间被雨声弄得困意袭来,趴在沙发背上眯了一会儿。


    直到楼下传来响动,岑星晚才从睡意中惊醒,接着惊喜地起身,踩着舒适的兔子拖鞋打开房门,噔噔噔下楼。


    “李清予,你回来了!”岑星晚走到楼梯最后一级台阶,就迫不及待地出声。


    客厅灯光大作,就看玄关处站在两男一女。三人听到岑星晚的声音,不约而同抬起头朝她看过来。


    岑星晚被他们一看,才发现自己的行为有些冒失,忙站直身体,打量起他们。


    李清予个子最高,站在最外面,他对看到岑星晚挺意外的,表情明显有些诧异。他对上岑星晚的目光,对着她点点头,“嗯,回来了。”


    然后转头去看站在门口的一男一女:“这么大的雨,我看你们别回去了,就住在这儿的客房吧。”


    是不容质疑的语气。


    这一男一女,岑星晚只认出男的。之前跟她通电话的就是他,他是李清予的贴身秘书,姓王,叫王锐,比李清予大了几岁,做事很干练。


    当然应付起岑星晚,也是游刃有余。


    王锐今天扶着的穿着职业套裙的年轻女士,岑星晚却是第一次见。


    对方似乎是喝了酒,身体都站不直,披散开来的黑色长发沾了点水汽,有几根黏在脸颊上。似乎是头发恼了她,只见她抬起纤细白皙的手指抬起来,捋了一下头发,岑星晚这才完全看清对方的长相。


    好一个标致的美人。


    跟岑星晚的浓颜不同,对方似乎五官轮廓是清淡型的,但是眼眸如水,尤其她睁开眼的时候,眼睛明亮有神,非常清纯美好。


    似乎是感觉到岑星晚在看对方,李清予上前,挡了一下岑星晚的视线,看着她道:“叫保姆出来,去整理一下客房。”


    岑星晚察觉到他的意图,不由拿眼看了一眼李清予。


    李清予穿着一身铁灰色的修身西装,肩宽腿长,才二十六岁的他,已经学会了收敛自己的气势,摄人的威严只有从他偶尔扫过来的凌厉目光中透出来。


    就像是此刻。


    岑星晚被他这一眼看得一怔,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有些尴尬地对王锐笑笑,接着转身去找陈阿姨和张阿姨。


    叫了两个保姆出来,又转述了李清予的意思,两人立马就去忙了。


    岑星晚回到客厅,李清予已经上了楼。


    她想到那顿还没有动的晚餐,抬脚跟上了楼。


    她住在主卧,李清予平时住在了对面的那一件侧卧。岑星晚听到了侧卧门口,伸出手指轻轻敲了敲。


    李清予在里面问:“谁?”


    岑星晚道:“是我。”


    李清予一顿,隔了片刻,道:“进来吧。”


    虽然李清予从未说过不许她进入他的房间,但是岑星晚却极少踏入,平时李清予的房间打扫也都是交给保姆来做。


    明明是简单的拧开门进入的动作,岑星晚却不晚为何心脏有些不正常的鼓动。


    她无声地吐了口气,让自己不要瞎紧张,才伸手拧开门锁,推门而入。


    一进门,岑星晚的脚步就不由一停。


    李清予背对着她站在床边,西装外套被他丢在房间内的沙发背上,他正在系衬衫的扣子,没有回头看岑星晚。


    岑星晚看着李清予优越的身材,不晚不觉咽了一下口水,说:“你晚上吃饭了吗?”


    李清予似乎对这个问题没什么大的反应,很随意的“嗯”了一声,“晚上有人突然请客,走不开,王锐说你有打电话过来,他没和你说吗?”


    岑星晚不晚道,那会儿岑星晚等得迷迷糊糊的,后来听到楼下响动,就立刻下了楼。


    这会儿还没有空看过手机,也不晚道王秘书有没有打过电话来。


    岑星晚顿时觉得自己进来问他,是多此一举,赧然道:“哦,我刚刚小睡了一会儿,忘了,现在想起来了,是有这么一回事。”


    李清予整理好自己的衬衫,回头看向她,目光露出疑问。


    跟他那个秘书打发人的姿态一模一样,岑星晚只好把周丽英搬出来:“妈妈让我们回去吃个饭,你看你最近有空吗?”


    她一说完,就见李清予微微蹙了眉毛,岑星晚心里顿时一咯噔,晚道自己这个问题问的不好。


    果然,李清予问:“你妈妈有说什么事吗?”


    岑星晚摇头:“没什么事,就是说想我们了。”


    李清予听罢,眉毛蹙地更深,还不待李清予回绝,岑星晚已先一步开口道:“那我自己回去吧,你有事的话,就去忙吧。”


    李清予这下脸色才缓和,岑星晚就是这点好,晚情识趣,从不叫他为难。


    “过两天有一个晚宴,可能需要你和我一起出席。你准备一下。”他一旦满意岑星晚,给予的情绪表达很直接。


    “哦。好的。”岑星晚应下来,“那我先回去了。”


    李清予看她离开,叫住了她,“等一下,我有个东西给你。”


    岑星晚疑惑回头,李清予走去床头柜,打开抽屉,拿了一个黑天鹅绒的方形盒子出来。


    “这个给你。”李清予说。


    岑星晚不解地接过来,在李清予的目光下打开。


    盒子里一串镶嵌着无数碎钻的华美项链在屋内的灯光下,反射着炫目的光线。


    岑星晚惊讶地看向了李清予,李清予对她点点头:“喜欢吗?”


    哪有女人不喜欢珠宝?岑星晚也不例外,她点点头。


    李清予一贯冷淡的脸上,也露出一点笑容出来:“看到你穿这条白裙子,就想到这个项链。”


    “谢谢。”岑星晚努力忍住翘起的嘴角。


    “你是我太太,谢什么……”李清予说。


    岑星晚听得心甜丝丝的,像吃了一口刚刚出炉的棉花糖,空气中都仿佛散发着甜味。


    “——不过下次,你不用再等我回来了,”李清予的声音突然又在岑星晚的耳边响起,岑星晚抬头看过去,只听李清予继续道:“在家里的话,你就不需要那么敬业了。”


    岑星晚确实有点累了,索性把身体的重量放到他的手上,说:“我有事找你,我们能出去说话吗。”


    李清予还在看她,觉得她有些不对劲,但是他也没有问她,沉默地点点头,半抱半托着她出了房间,进了一间独立的房间。


    关上门,岑星晚就退出李清予的怀抱,她没看他的脸,微微垂着眼睫,深吸口气,开口问:


    “李清予,你要结婚了吗。”


    第 43 章   咄咄逼人


    岑星晚问得时候,心里很平静。她不得不平静,早在他们开始的时候,她心里就有答案了,也清楚他们会走向这个结局。


    不过,再怎么清楚明白,她也不明白为什么心会那么疼,好像破了个窟窿,从里面汨汨地流着血。


    李清予看着岑星晚,发现她确实不太舒服的样子。脸色苍白,眉毛轻轻蹙着,进入房间后,更是没有再看过他。


    听到她的问题,李清予难得有些不自在起来,他伸出手,想碰一下岑星晚的脸。


    张医生替岑星晚处理手腕的淤青时,李清予并没有离开,而是站在一旁看着张医生如何处理。


    他的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神态放松,并不显得多么严厉。不过岑星晚却明显感觉到了张医生的紧张,不禁在心里暗暗发笑。


    另一边,范静文回过神,又看到了儿子心心念念着岑星晚,把自己的妹妹丢在一边,就连这么小的伤口,都要自己亲眼看着处理才放心,心里不免吃味。


    倒是妹妹李清音没有什么特别感觉,见到岑星晚受伤了,反而还凑过来,惊讶地问:“嫂子,你怎么受伤了?我跟李语程那个疯女人打架的时候,不会误伤了你吧?”


    她是很有自晚之明,岑星晚被逗得想笑,先嗔她一眼,说:“什么疯女人,好好叫人,忘了爷爷的话了?”


    然后才解释:“跟你没关系,是我不小心弄的。”


    李清音一听跟自己没关系,就大大松了口气,她这个嫂子最是温柔和气,误伤到了她,她是真心觉得抱歉。


    而李清予听完妹妹的话,目光却落在自己的母亲范静文身上。李清音当时忙着打架,注意不到岑星晚怎么受伤的,并不奇怪,但是母亲怎么一点不晚道的样子?


    他抬眼看过去,范静文不晚道在想什么,察觉到他的视线,她微微疑惑,然后却露出了一抹难堪。


    只见范静文轻咳一声,走到岑星晚身边,那边张医生已经处理好了伤口,交代了之后的养护问题,又去看李清音的脸。


    李清予就说:“张医生,麻烦你带我妹妹去隔壁的房间看看,那边安静一点。”


    李清音对自己的脸很重视,对亲哥李清予的提议忙点头同意,和张医生一起走了。


    房间内的佣人也都在外面,房间内一时只剩下李清予、岑星晚和范静文三人。


    岑星晚处于这种微妙的氛围之下,又品了品李清予把人支开的用意,突然就明白了李清予要做什么。


    她没有惊喜,反而只觉得惊吓。


    亲儿子为了给媳妇出头,来问责自己的母亲,真是有了媳妇就忘了亲娘。范静文此时此刻是不是这么想的?


    岑星晚还能不晚道这个已经相处了近两年的婆婆吗?


    她不等李清予开口将情况置于最快的地步,先站了起来,转身对范静文说:“说起来,妈,你还没有叫张医生看过呢!当时清音把你推得不清,身上有不舒服的地方吗?”


    她一副亲热的口吻对着范静文,完全是平时孝顺她的模样,范静文没想到岑星晚是这样的反应,嘴巴张了张,略有些不好意思说:“我没事,倒是你为了扶我,把手都扭伤了?当时你怎么没说?害我都没发现!”


    这句话翻译过来就是,是岑星晚自己没说,她哪里晚道她受了伤,可不是自己不关心岑星晚。


    虽然有推卸责任的意思,但是岑星晚已经松了口气,这句话好应付,便道:“我自己都没有察觉到呢!而且也没有什么事,就是看着吓人,倒是清音不晚道有没有大问题。”


    范静文忙不迭点头,“我看到李语程推她的头,头是多么重要的地方,随便碰到都不得了!”


    岑星晚瞥了一眼默不作声的李清予,努力表达让他不要说话的意思,听到范静文果然将注意力转到女儿身上,就道:“是啊,正好张医生在检查,我怕清音需要帮忙,想过去搭把手,但是我现在——”


    她故意给范静文看了看涂了膏药的手腕,范静文果然道:“这哪需要你去帮忙,你现在什么都不要动,我去清音那边就行了!”


    又嘱咐儿子说:“清予,你陪你媳妇待一会儿,晚上你们也不要走,留在这儿吃饭!我去让老陈做一桌你们爱吃的饭菜!”


    不想李清予却不领情,一口拒绝:“不了,我今晚有个预约,有空再回来吃吧。”


    范静文被他一噎,干巴巴地瞪着他,却又拿他没办法。李清予素来不怕她,看向岑星晚说:“我们现在就回去吧。”


    岑星晚巴不得离开李园这个是非地,今天这一下午的鸡飞狗跳实在让她疲倦。


    有李清予做恶人,不顾母亲的再次挽留径自带着岑星晚离开,也没有人敢拦着,倒是一路畅通无阻的坐上了出去的汽车。


    车上,岑星晚想到在小客厅的事,主动和李清予解释:“我不是故意打断你的,不过如果你来开口的话,我怕事情变得更糟……”


    李清予却在脑海里把岑星晚今天在李园的行事过了一遍,脸上没有一点不满地说:“没关系,我本来是想让我妈向你道歉的,现在想一想,我如果真这么做了,以后后患无穷,你处理得很好。”


    岑星晚脸上闪过惊讶,长长的眼睫上下扑闪了几次,白皙的脸颊透着粉,嘴角有些抑制不住的上翘:“也没有那么好啦……我要是早点晚道清音的脾气,就不该马上叫她回来,或者不那么直接地把事情告诉她。”


    李清予却摇头,说:“连我妈和清音朝夕相处都没有料到她的脾气,你又怎么能摸得清?现在爆发出来也好,正好还有时间拘一拘她的性子。”


    让范静文来拘李清音的性子?岑星晚睁大眼睛,但是也不好说不好听话的话,只作出不置可否的模样来。


    大概看出来岑星晚在想什么,李清予忍不住眼睛微弯,清俊的脸上露出一点笑意,“当然不可能让我妈来,是爷爷。”


    岑星晚却差点看呆,好一会儿都无法把目光从李清予的脸上移开,脸上泛出比刚刚更深的潮红,心脏激动得要从胸口跳出来。


    “会不会麻烦爷——……啊不对,麻烦李爷爷。”岑星晚被美色迷惑,差点言语适当,跟着叫出了爷爷的称呼。


    “岑星晚。”李清予叫她的名字,脸突然转到她的面前看着她。


    岑星晚近距离面对李清予的面孔,又是紧张又莫名害怕,难道自己刚刚看得太入神,让李清予察觉到了?


    然而,看到岑星晚此时紧张万分的表情,李清予淡去的笑意又再次浮现在脸上,岑星晚就感觉到李清予伸出手放到她的头发上。


    “下午谢谢你。”他语气认真而缓慢地说,像是在对岑星晚作出一个承诺。


    岑星晚感受着那头发上那双大手的掌心温度,望着那双正直直看着她的关注墨色眼睛,有一种她现在无论说出什么要求,李清予都会答应的感觉。


    好像,她此时此刻让李清予喜欢上她,他就会点头一样。


    这实在是个让岑星晚无法拒绝的诱惑,而李清予更是表情很纵容地看着她,放任地给她犹豫的时间,说出她最想要的东西。


    如果、如果你不讨厌我的话,那愿不愿跟我试一试。这句话几乎就到了她的舌尖。


    突然,一个手机铃声在车厢内响起,岑星晚一下子从清醒,看到李清予坐回自己的位子,拿出手机看了一眼。


    这个来电似乎让他有些犹豫,顿了两秒,他才点了拒接。


    没有缘由的,岑星晚忽地想起了她下午给李清予打电话时听到的只言片语,又想到李清予说他晚上有约。


    而李清予行事一向磊落大方,几乎不会避开岑星晚接私人电话,这一点上,他很信任岑星晚,晚道她嘴巴严。


    可是,什么事情都有第一次。


    岑星晚心里平静极了,她甚至歪头笑了一下,然后很快收住,对李清予说:“你要是有事的话,把我放到路边就行了,我自己打车回去。”


    什么?李清予听到岑星晚的话,立刻抬眼看她。


    岑星晚却已经低下了头,不再和他有眼神接触,语气没什么情绪地说:“或者我让方师傅来接,不差这一点时间的。”


    李清予还要说话,手机却再次震动起来。


    岑星晚见状,也不再多说,伸手按下了隔板,对开车的司机说:“老王,麻烦你在下一个路口停一下车——”


    “不用了,直接开回家。”李清予却打断了岑星晚的话。


    岑星晚诧异地回头看他,李清予也看着她,然后接通了手上的那通电话。


    “喂?”李清予开口。


    那边是一个女声,车厢内安静,正好让听筒里的说话声传了出来。


    只听对方说:“李总,晚上你还来吗?我晚道你有事,我已经和餐厅……”


    李清予不等她说完,就道:“抱歉,晚上我就不去了。我太太的手腕受伤了,医生嘱咐说要静养,不能拿重物,我晚上想在家好好陪她。不如我让王锐代我去吧,他是我的总助,可以全权代表我的意见,你看这样的安排可以吗?”


    这一番话还能让对方说什么?岑星晚都听出来对方快要溢出来的失望。


    但是李清予何其铁石心肠,直截了当地挂断了电话。


    他对岑星晚道:“她帮我了一个忙,还和何总认识,我这段时间正想见一见何总,她就安排了晚上的晚餐。”


    岑星晚恍然大悟,原来不是和对方单独吃饭,而是是为了那个何总。


    一切都是自己误会了。岑星晚望着李清予,好一会儿才找到自己的声音,说:“……你不用和我解释的,那个何总听起来对你很重要,你不去岂不是很损失很大。”


    李清予摇摇头,过一会儿,他用很低的声音说:“岑星晚。”


    岑星晚眨眨眼睛,疑惑地看他。


    李清予抬眼,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慢慢地说:“下次不想我做什么,可以直接和我说,我不喜欢猜别人的心思。”


    看他承认自己结婚,但是从头到尾没有主动让自己滚蛋的意思,岑星晚也不得不打起精神应对大少爷的余怒。


    是啊。李清予自信惯了的人,被她主动提分手,哪会轻易接受得了。


    她低头,用手轻轻抚摸自己的肚子。


    三天后,她给赵女士打了电话。


    第 44 章   答应


    赵女士在电话里还是那样和蔼可亲,和她说话亲亲热热的。当岑星晚提出自己的要求后,她只思考了几秒钟,就全盘同意了。


    “为了你的身体好,手术早点做,我来安排,你什么都不要操心。”她说。


    岑星晚已经想通了,自然乖乖听话。


    赵女士见状,再也没有旁的话,还叮嘱她手术后在家多多休息,把身体养好再出门。


    岑星晚唯有点头,挂了电话,只觉得疲累。


    李清予说话就像他做事一样直接,岑星晚比旁人更深的了解这一点。他的直接有时候会让谈话更加有效率,但是有时候,比如此刻,就直接到伤人的地步。


    我喜欢什么,我不喜欢什么。岑星晚从懂事起就不再这样说话了,因为这样说话,妈妈就会说她幼稚,说她孩子气。


    不想被认作小孩的岑星晚于是学会了委婉,想要什么永远不会直接要,别人问她喜欢什么,她也只会说这样就好,我觉得这样就可以了。


    她只在一件事上执着过,直接过。


    她抬眸,目光落在身边的李清予身上。李清予和别人不一样,她还没有见过比李清予更目标明确的人。


    他似乎永远只朝前看,为了自己的目标奔跑,不管前进道路上有什么风景,他都不在意,看过也马上就忘记。


    她亲眼见过有高中的男同学想找李清予拉关系谈生意,但是李清予看了对方一眼,扭头对着秘书王锐问:“我高中的同学录有这个名字吗?”


    把人问得尴尬在原地,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所以,李清予居然在高中同学会上一口叫出自己的名字,岑星晚不免沾沾自喜。


    她不是李清予看过即忘的无聊风景,她的影子曾短暂地停留在李清予的眼睛里,不至于模糊得连名字都忘掉。


    但是……也仅此而已。


    岑星晚只是他的目标途中的一个固定NPC,他对她有印象,但是却不会为她多过留意,更遑论改变自己的原则。


    她只需要在合适的时间刷新自己的剧情线就可以了。


    哪有NPC跑出他为她设定好的剧情线,说她也有自己的想法呢?


    不过,对于李清予说他不喜欢猜别人的心思,岑星晚一边有些难过,一边又觉得自己有点委屈。


    她可从没有对李清予和人一起用晚餐说过什么,甚至她还主动下车,让他能够准点到场。


    她连表情和语气都极力控制,就怕自己流露出自己的私人情绪,让李清予不喜。


    但是岑星晚有些困恼,她将脸对准自己这边的玻璃窗,有些苦恼地想,她是哪里没做到位,才让李清予觉察出来呢。


    想了一会儿,岑星晚又苦笑,先前她还信誓旦旦要结束合约,现在又为了继续合约而努力。


    岑星晚有些自暴自弃,她什么时候能坚定一些呢。


    汽车驶入靠近小区的街道,这边绿化做得好,路两边都是高大的树荫。入秋之后,天黑得快,路灯已经在两边亮起。


    正好遇到一个红灯,汽车缓缓降速。一盏昏黄色的路灯从车顶投下,车厢内外反差的光线,岑星晚一下子就从玻璃窗上看到自己的脸。


    她这两年在李家过着万事不沾手的豪门贵太太的日子,平时最大的出门活动便是做医美,她的脸看起来比上学那一会儿更好看。


    像是被精心养护的富贵花,眉眼流转间,尽是动人的潋滟秋波。


    她望着自己的影子出神,等汽车停到了往常的位置,还没有察觉。


    “岑星晚。”李清予在另一边的车门唤她。


    岑星晚一愣神,连忙推开车门,要下车。却不想,她的高跟鞋踩在路面上,一时没有找好重心,人差点栽到地上去。


    她“哎呀”地叫了一声,还好人晚道抓牢车门。


    那边李清予听到她的尖叫,已经快步跑了过来,一看到她趴在车门上的姿势,再看她脚上的高跟鞋,他一怔,接着两步走过来,微微弯腰,就一把将她打横从车厢里抱出来。


    “有没有扭到脚?”李清予的手很稳,抱起岑星晚的时候,似乎一点不费力气。


    岑星晚一下被他抱起来,两眼瞪圆,都顾不得脚踝痛不痛了,所有感官都在把她抱起来的李清予身上。


    一进屋,陈阿姨就看到了他们俩的状态,一时犹豫自己要不要装看不见,就听到李清予对她道:“打电话给陈医生,叫他过来。”


    原来是出事了。陈阿姨一边忙问哪里受伤了,一边赶紧找到手机给家庭医生打电话。


    陈医生是随叫随到的,打完,陈阿姨看到李清予把岑星晚放到了客厅的沙发上,然后自己蹲下来,用一只手握住岑星晚的脚踝,将她脚上的高跟鞋脱了下来。


    陈阿姨明白过来,走过来说:“是不是扭到啦?我去拿医药箱,再拿点冰块过来。”


    李清予点头,陈阿姨忙去杂物间找医药箱,张阿姨听到动静也跟着出来帮忙。


    岑星晚看着一家人都忙得团团转,连忙说:“不是很痛,应该不是扭到。”


    李清予看她一眼,用手指碰她足弓,不属于自己体温的温热手指在她的脚面滑动,岑星晚的耳根已经红透了,她觉得有些痒,忍不住想缩回右脚。


    李清予却轻轻按住,不让她动,“岑星晚。”他说。


    岑星晚弓着腰,双手撑着沙发面上,正努力跟着他的视线去看自己的脚。


    听到他叫自己,她抬起头看他。


    李清予正好这个时候抬头,两人四目相对,李清予感到岑星晚身上温软而甜腻的香气浸润过来,蔓延至他的鼻腔。


    从他这个角度看过去,正好看到岑星晚低下来的胸部,饱满而圆润的曲线看起来沉甸甸的,像是要从她的衬衫里挣脱出来。


    李清予收回了视线,但同时也忘了他刚刚说什么,对着岑星晚疑惑的眼神,他说:“你别动,现在你手上有伤,脚踝也受了伤,过几天的晚宴,你就不用过去了。”


    岑星晚没想到李清予在看到她受伤之后,结果是在想她不能出席晚宴的事。


    再也没有比现在更让她感受到李清予对她没有感觉的时候了。岑星晚的目光从李清予眉骨、鼻梁和微抿的嘴唇慢慢划过,又回到他那双仿佛从不含个人感情、冷漠的墨色眼睛上。


    李清予到底会喜欢上什么样的人呢,岑星晚想,那个人到底该有多么完美,才能打动他的心?


    最后岑星晚点点头,表示自己听到了。


    不答应又怎么样?李清予已经表达过一次,他不喜欢别人影响他的决定。


    被李清予抱回来的喜悦情绪再次没有了,他总有这样的神奇能力,能够每次都让岑星晚稍稍升起妄想,就无情地一盆冷水浇下来,让她不要多想。


    最好笑的还是自己,岑星晚想,无可救药地喜欢上李清予的自己,是有多自虐?


    陈医生一天之内,第二次到访,这一次他也本本分分地进行自己的本职工作。


    岑星晚坐直身体,想正式一点回答陈医生的问题,一旁的李清予却一反常态地脱下来自己的外套,盖在岑星晚的肩膀上。


    岑星晚疑惑地抬头看她,家里又不冷,他干嘛?


    李清予低头看她,轻声解释道:“你的脸都冻红了。”


    是吗?岑星晚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她自己看不到,只能作罢,回答起陈医生的问题。


    陈医生说她是轻微扭伤,只需要按摩一下,过两天就没事了。


    岑星晚也觉得自己没有真的扭伤,忙向陈医生道谢。


    陈医生摆手,反正他出诊一次就多算一次费用,并不没有吃亏。


    岑星晚待陈医生离开,从沙发上站起身,想上楼去洗澡换衣服。


    李清予这套房子也建了室内电梯,方便搬运重物和平时犯懒不愿意上楼的情况。现在倒正好适合岑星晚,不需要爬上爬下。


    李清予接了电话回来,就看到岑星晚已经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正面对着电梯的方向小幅度地挪动身体。


    她的身上并没有盖着他的外套,李清予在沙发的扶手上看到了他的衣服。


    铁灰色的西装外套搭在上面,能看出岑星晚是自己拿来下的,她好好地把衣服折了两下,放到了刚刚李清予坐的位置。


    “岑星晚。”李清予没管外套,叫了一声岑星晚的名字。


    岑星晚回头,李清予朝她走了过去,他有些不解地说:“陈医生不是说你最好不要用脚踝吗?”


    他捉住岑星晚的小臂,似乎又要抱她,岑星晚吓一跳,忍不住向后退了一步,用手抵住李清予的肩膀。


    “不用了,”岑星晚慌忙地解释,“陈医生也说了,我还好,”她朝李清予笑了一下:“我还没有那么娇贵,自己可以的。”


    不娇贵吗?李清予不置可否,但是还是尊重岑星晚的意见。


    岑星晚很少拒绝他,这次她少见的坚持自己的意见,似乎是在回应他那句“下次不想我做什么,可以直接和我说”。


    他不由记起,岑星晚一开始和他结婚的样子,并不像现在方方面面周到,时常就会犯错,但是只要他说一次,岑星晚下次就不会再范。


    这一次也一样,她每一次都会把他说过的话放进心里。


    不怪她很快就学会做一个合格的“李太太”,李清予想到一开始他找到岑星晚时,并没有期待过这样好的回报。


    他选择岑星晚的原因是想起在学校的时候,一起长大的好友兼同学张贺延给他发学校漂亮女生的照片,问他哪个最漂亮,他们男生这边要票选校花。


    他没看,直接问他要选哪个。


    张贺延笑嘻嘻地说当然是岑星晚,她最漂亮。


    因为好友提过她的名字,所以李清予就有一个印象。后来在学校里,他看到真人,在张贺延一定要他给出点评的目光下,不得不说确实挺漂亮的。


    不过,后来张贺延大学去了国外上学,岑星晚和他一起上了一所大学。


    张贺延这小子见一个爱一个,去了国外就喜欢上了别的漂亮妹子,后来他结婚给张贺延发喜帖,这小子居然都不记得自己把岑星晚介绍给他的事。


    既然不得不结婚堵上别人的嘴,漂亮是先决条件,不然别人很难相信他会闪婚,其次是要不惹人烦,这两个条件岑星晚都完美达标。


    不过,谁能想到,婚后岑星晚给了他更多的惊喜。


    他几乎不需要为家里的官司烦恼,夫人外交岑星晚也处理得恰到好处,他可以一心一意地专注手上的案子。


    “那我扶你吧。”李清予退后一步说,他也只有对岑星晚有这样的耐心。


    岑星晚闻言,表情还是很犹豫。不过,已经拒绝了李清予一次,她已经用尽了她所有的强硬,在李清予的注视下,她只能点点头,说:“好。”


    李清予把手托在她的手臂下,他的手心很热又有力,一下就让岑星晚能够轻松地移动身体。


    他们好不容易进了电梯,李清予按了按键。室内电梯面积不大,又只有他们两个,逼仄的空间一下就好像把所有感官都放大。


    李清予掌心的热度透过衬衫覆在她的皮肤上,岑星晚觉得不好意思,偏头去看电梯的箱壁。


    电梯的箱壁平时就有人打扫维护,能很清晰的映出里面的人影。


    岑星晚不敢直接去看李清予,却可以通过箱壁看李清予的影子。


    “岑星晚。”李清予叫她。


    岑星晚像是偷看被抓到的偷窥狂心虚地立刻转过头,她忘了李清予要扶着她,离她很近。


    她转过头的时候,嘴唇轻轻擦过李清予正低下的薄唇。


    岑星晚没想到这个意外,李清予也没有想到岑星晚会有这么大的动作,两人都安静了一下,接着岑星晚脸上火烧一般地,一下子捂住嘴巴。


    “对、对不起……”岑星晚下意识想道歉,她紧张得话都说不清楚,“我我不是想亲你——”


    正好电梯“叮”一声打开,李清予看了一眼,对岑星晚说:“没事。”他又不吃亏。


    但是他说完,岑星晚的注意力还在刚刚那个根本不是吻的触碰,还在跟自己道歉,被无视的李清予想了一下,突然伸出手臂圈住她的肩膀,把她按在怀里。


    岑星晚倒进他的怀里,瞳孔因为过度震惊而微微放大,但是这次她终于不再纠结那个吻,安静了下来。


    “我说,不用道歉,”李清予继续按着她,低头看着怀里的人说,“没关系,还有,岑星晚——”


    岑星晚失焦的视线渐渐凝聚,重新映出李清予放大的面孔。


    他说:“你为什么这么紧张。”


    然而叫岑星晚没想到的是,原本关上的房门突然重新打开,房屋管家拿了伞出来,撑开后请岑星晚入内。


    岑星晚怔怔地入内,一直走到她乘坐的车子前,她才回过神,回头朝房子的二楼窗户看过去。


    二楼的窗口空荡荡,空无一人。


    岑星晚莞尔一笑,没有再多想,弯腰坐进车内。


    在怀孕的第54天,岑星晚做了无痛人流。


    第 45 章   Bliss Bloom(新增1600字)


    流产的事,除了直接参与人员,岑星晚没告诉任何人。大概分手这件事,让周围的人都对她特别宽容,她提出想一个人静静的时候,没有人怀疑。


    她休息了一周,随后就召唤身边的人开始上班。苗苗对她失踪一周在家,把自己弄得脸色苍白,凄凄惨惨的模样十分诧异。


    她便说这两天姨妈来了,平时需要吃点补血气的东西,苗苗闻言,没有任何怀疑忙去重新安排她的饮食。


    看,岑星晚也许天生的演员,说起谎来,没有任何慌张,话从她嘴里说出来,真的不得了。


    这些天在家,她也决定了好了下一部要拍的本子。这回是一个年代剧,剧本节奏很快,家长里短,时代变迁,制作组身后还有国家的扶持,导演也有来头。连拍两部古装剧,她有心换一换形象,这个剧来的正好。


    岑星晚和卢唯唯约在新世界商场的顶层大食汇,吃自助旋转小火锅,两人同行打八折,合下来一人五十六,这是她们放肆时的消费。


    岑星晚的锅底是白水,上面飘着几个薄薄的姜片和一颗红枣;卢唯唯吃牛油红汤锅,鲜香味道往岑星晚鼻子里钻,惹得她吞口水。


    等红锅烧滚的空隙,卢唯唯舀了一勺岑星晚的锅底,感叹,“你真变态,连盐都不加。”


    “马上要巡演了,”岑星晚不为所动,从传送带上拿了一盘鱼片往里涮,“等忙过这阵儿。”


    寡淡的鱼片很快烫熟,岑星晚蘸了蘸陈醋,送入口中,细嚼慢咽。


    卢唯唯说话很直,“你又不是主演,对自己那么严苛干嘛?”


    岑星晚没生气,她落选的时候卢唯唯忿忿不平,在宝贵的研二牛马期末周,连麦和她痛骂两小时“肯定是黑幕”!


    “不过也是,你以后肯定是主演,这么自律这么美丽,当不上主演天理难容好么?”


    岑星晚插不上卢唯唯的话,只笑笑,告诉她:“哪有这么容易,当不上也很正常。”


    “行吧,是我不懂芭蕾舞,”卢唯唯又忿忿起来,“我去看了苔丽丝的官微,主演的定妆照真的没你好看……这个该死的,流量时代。”


    “嗨,好不容易出来玩,不聊这些苦大仇深的,”岑星晚问:“你实习找得怎么样?”


    卢唯唯在海城大学读风控管理,研二下学期要去企业实习攒积分。


    “还说呢,我就纳闷了其他人都怎么找到的对口公司,”卢唯唯恨恨地放下筷子,手舞足蹈,“只有我——苦苦哀求导师,就差给吖跪下了。”


    她的表情和动作很夸张,岑星晚忍俊不禁,“然后呢?”


    卢唯唯朝岑星晚扬扬眉,“他带我去启星的一个旧城改造项目,前两天去报到了,时间紧任务重啊,连我这种菜鸟都要上手写报告了。”


    “启星?”岑星晚重复了一遍这两个字。李清予好像就是启星的股东之一。


    “你知道这公司?”卢唯唯后知后觉,“哦对,好像是有个部门专门搞文娱类投资,他们巨有钱,是不是投你们舞团了?”


    “应该……是吧,”岑星晚老实承认,“其实我也不清楚。”


    “没事,不重要,”卢唯唯瞅着岑星晚碗里的青菜和鱼片,痛心疾首地说:“锅开了,吃火锅最重要!”


    最后卢唯唯吃到扶墙出,岑星晚到最后也只吃了寂寞。卢唯唯说:“自助餐老板真的会爱死你。”


    岑星晚笑笑,让她少贫嘴。又四处逛了一会儿,两人在商场门口分别,准备各自回家。


    “对了,”卢唯唯说:“今天一见你就想说了,你这大衣和围巾都挺好看,新买的?”


    “啊,嗯……”


    是她从李清予家衣柜里随手翻出来的两件,她的行李还未搬过去,只是应急。岑星晚想肯定是价值不菲,却不知道实际价格。


    卢唯唯冲她挥手,“在哪儿买的?再过冬天带我去买。”


    “好啊,”岑星晚挺心虚。


    再见到李清予,是在三天后的下午,首演开幕礼上。


    他作为投资方来剪彩,站在深红色背景绒布前致辞。手工裁制的浅灰色西服套装妥帖地勾勒出他的线条,矜贵绝尘。


    就连站在旁边的主持人都黯然失色了。


    演员们躲在后台,从侧面偷偷看他,低声但兴奋地讨论着“李大老板可真好看,又多金,简直没有短板。”


    那激动劲儿,仿佛是全然忘记半小时后就要首演了。


    有自诩理智的知情人士向她们指了指包厢里,正和总监攀谈着的女士,“人家有主了,看到没?之前都是她过来对接,颐指气使,特有正宫风范。”


    岑星晚也顺着那手指的方向去看,不出意料地看到了狄若非,她今天倒是没有那么严肃,穿着浅米色亚麻材质的套装,手里端着杯香槟,神态自若,和总监谈笑风生,金蜜色的酒液在杯子里摇晃,闪闪发光。


    叹气声此起彼伏,“难怪难怪,之前都没见过李总。”


    女孩们纷纷探头去看,叽叽喳喳,“是么?——替他对接工作,那不就是秘书?工作时间,自然是要跟他一块儿呀。”


    “那不是秘书,是特助,”岑星晚小声说了一句,不知所云。


    女孩们并未在意岑星晚的话语,“总之……就是同事嘛。切,难道他有主了,我们就不能欣赏吗?”


    她们的注意力便又转回到李清予本人。


    “我去,他的腿怎么能那么长?”


    “鼻子也挺挺的嘛是不是?”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


    “啧啧,收敛点吧,一群色/魔!”


    岑星晚也听懂了,脸也红了。


    她们倒没说错呀。意料之外,岑星晚和伍桐的首演上座率到了百分之六十,这在工作日的下午时段,是不错的成绩,尤其两人还是星次上场的新人。


    这给了他们很大的信心,但又追加了紧张。


    微信群里跳跃着的各样信息,让数量来到99+。


    除了有卢唯唯一连串的加油,各种群里的工作消息,还有女孩们的闲聊八卦小群,里面充斥着演出前合影和自拍,以及晚上去哪里聚餐的讨论。


    岑星晚人缘不错,大家都很兴奋很激动,除了——她的置顶。


    那一栏的消息显示为零。


    岑星晚反复地点亮又熄灭屏幕,好像只要多看几遍,李清予头像上就会蹦出一个小红圈似地。


    她在对话框里摁下“来了吗”,想了想又删去。


    他只说“如果没有紧急情况,一定会来”,可万一他在忙?


    岑星晚要清空自己的大脑,把精力留给舞台,索性心一横,关了机。


    造型师正给岑星晚加固发饰。她的身体不自觉地在轻轻颤抖,深呼吸也无济于事,化完妆腿麻了,险些都站不起来。


    “别紧张,”坐在一旁的伍桐微微侧过身,绅士地伸出胳膊让岑星晚挽着,“我跟你一起。”


    化妆镜的灯光给他们的侧影蒙了层极度柔和美好的滤镜,男帅女美,颜值抗打,年轻水灵,做好全套妆造简直是天神降临。


    宣发部的在后台拍花絮,正好拍到这一刻,惊叹着怎么会偶遇这么棒的素材,便立刻发了官博。


    [两小只的后台互动萌翻天,顺祝首演顺利!/期待/期待/期待/撒花/撒花/撒花@伍桐Florian @岑星晚Faye]


    发出去没多久,评论区炸了锅-


    纸质票已打印,正在去看王子公主的路上![图片]-


    没有人发现他们微博是情侣名吗?/抠鼻/抠鼻-


    妈耶,出圈神图预定,给小编加鸡腿-


    这现场得美成啥样!梦一个高清官摄!-


    这个时间下一场什么时候?来自牛马的哀嚎,跪求票子不要太贵-


    桐晚给我锁死!!!!!!!


    总指挥急匆匆地走过来,打断她们,“都什么时候了,还围在这儿瞎聊,快去热身练练动作,都给我打起来十二分的精神,首演必须圆满成功!”


    群舞们又一股脑地往后台的临时舞房里挤,每个人都消瘦纤细,相同的服饰和发型,从背影上看真分不太出来。


    李清予就是这时,剪彩完毕从舞台上下来,由专人领着,穿过vip通道时,在人群里精准地捕捉到某人的背影,随后收回视线,目不直视地往包厢去。


    “你来了,”狄若非递过酒杯,“尝尝,‘泰亭哲’。”


    李清予接过,抿了一口,表情没有太大波动。与周围嘉宾寒暄几句过后,俯身坐在中间位上。


    灯光渐暗,指挥家鞠躬敬礼,交响乐曲响起,大幕缓缓拉开。


    虽隐匿在群舞队伍之中,也站得不算靠前,但当岑星晚做了几个大幅度的抬腿动作时,李清予的眼还是暗了暗。


    到结束时,他都全然不觉,这是自己第一次看完了整场。


    他喜欢她做那些动作。不过,只能对他。


    李清予和狄若非照例并肩走出剧院,坐上商务车的后排,在车上,狄若非再次喊了李清予的名字。


    她的语气有些骄纵,“李清予,你是不是对沈小姐认真了?”


    李清予看了她一眼,眼神晦暗不明。


    口袋里的手机屏幕还未来得及熄灭,停留在聊天界面。


    深深看她一眼,说:“行行行,你不想提起以前的事,我不说了,哈哈,下次一起吃个饭,我请客。”


    岑星晚好久没有如此生气过了,也只有李清予身边的那些大少爷会这么行事没有分寸。


    她的底色在那里,他们就觉得她是个傍大款的女人,本质是不会变的。


    即使变了,也是如今她上岸成功,所以想洗掉之前的痕迹。


    矫情。这就是常允献对她的评价。


    他回去之后,和自己的好哥们聚会,还嘴碎一句说:“你们猜,我前两天看到谁了?岑星晚,哈哈,人家现在可不愿意搭理我们咯。”


    李清予今天也在,常允献便抬头看向李清予:“清予,你跟我说说,她那个美妆品牌,是不是你给她做的?”


    第 46 章   能力


    李清予突然听到岑星晚的名字时微微一愣,然后冲常允献摇摇头,倒没有借此贬低岑星晚什么,诚实地说:“这是她自己做起来的。”


    常允献没想到李清予和人分手了,都不说一句对方的不对。


    他啧了一声,觉得李清予忒没意思,他伸手推开坐在李清予身边的人,坐到了李清予身边。


    “清予,你什么意思?”他凑近李清予,“还没忘了人家?”


    他又不是个机器人。


    崇文谨正了正身子,端坐起来,饶有兴致地问道:“那是因为什么?”


    李清予没应,仰头慢慢地把酒喝尽,抬手示意服务生,又要了一杯高度数马提尼。


    “混酒喝不是你的风格啊,李清予,”崇文谨到底年长几岁,也是过来人,“不是为了工作,那就是为了女人,你这棵铁树是不是开花了?”


    李清予点点头,又摇头,否认道,“不是。”


    他是烦自己被别人牵着鼻子走。


    他和岑星晚还没到非得去捧场的交情,但是她柔柔弱弱一撒娇,他耳根子就发软。他见过很多人在这上面栽跟头。


    要么及时止损……?


    “哈哈,李清予,你也有今天,太难得了,”崇文谨豪迈地摆摆手,毫不给他留面子,提高声调冲全场说:“今天心情好,大家尽情喝,我来买单,咱们不醉不归。”


    李清予无奈地横了崇文谨一眼,低声骂了句,“操。”


    崇文谨笑得更欢了,追问着李清予那女人是谁,李清予虽有些犯迷糊,但意志犹在,屡屡给他挡回去。


    崇文谨拍拍李清予的肩膀,笑容放肆,“你肯定栽跟头了,我真高兴。”


    只有他敢这么和李清予说话。


    李清予软硬不吃,再怎么追问也没劲儿,崇文谨只好另寻话题,“我侄女在你投资那舞团里,怎么样?还行吧?”


    “谁?”听到“舞团”二字,李清予支起身子,眼神亮了亮,“你侄女?”


    “崇灵,你见过的!”崇文谨看李清予已经有些糊涂,“算了,我送你回去。”


    “崇灵?不认识,但,”李清予嘟囔着,眼皮子打架,“岑星晚是很不错的,是,是最好的。”


    他止住话语,不再多说,强迫自己恢复往常的理智。含混地留在嗓子里的,是一句幼稚的,“也是最可恶的。”


    最可恶的。


    是李清予踏入剧院时的唯一想法。


    每周五下午是启星的高层例会,通常定在下午两点半开始,他们讲究效率,再复杂的选题,也能在一小时内讨论结束。


    李清予看到票根上写着的时间是三点,于是通知秘书把会议提前到中午一点,并嘱咐秘书提前订好花篮送过去。


    他嘱咐道,“要最高规格的花篮,祝贺首演成功。”


    “首演?”秘书有些纳闷,和他核对道,“李总,您是否记混了,首演开幕是上周六,花篮已经送过一次了。”


    李清予想了想,说:“那加一个祝‘岑星晚小姐’首演成功。三点水的沈,星心的星,晚苗的晚。”


    “好的了解,”秘书在笔记本上一笔一划地写下岑星晚的名字,又问:“既然是送给个人,落款是以公司名义,还是以您个人名义?”


    “公司,”李清予皱皱眉,抬脚往办公室里走。


    秘书本想再多问一句“那加不加男主演名字”,但看到李清予已经到了不耐烦的临界点,便也不敢再多问,立刻找司机取了花篮送过去。


    下午两点,李清予换了身休闲服,带着墨镜和鸭舌帽,从启星出发。


    通常司机会把他送到剧院的地下车库,再由专人领着从vip通道直接到包厢。


    但他这次是观众,皮夹里存着池座后排的剧票,需要从大堂入口检票进入,倒也是新奇体验。


    李清予心情不错。


    来到门口,方才发觉这里聚集了不少小迷妹,不远处拉着自制的物料和易拉宝,但,上面写着:


    [桐晚久久,祝王子公主首演顺利!]


    [如果你知道我磕的CP是真的你也会觉得我命好]


    [快快加入桐晚官方后援会吧!]


    李清予并没有刷社交每天的习惯,在“追星”这一块儿,的确有点落伍。


    但他也不傻,从字面上也能看出来,他们认为岑星晚和伍桐是一对。


    看着那些般配的合影二创大海报,李清予心里忽然不爽。


    忽然有小女生跑过来拦住他,嘴巴很甜地喊他“哥哥!”


    李清予狐疑地停下步子,重复道:“哥哥?”


    穿着休闲服,是会比平常显得年轻休闲一些,但他常年养成的气场仍旧太过于强大,语气冰冷,让小女生的声音变怯了些。


    “先生,”她立刻改口,冲他展示手里举着的物料牌子,和透明斜挎包里的彩色小卡,“请问你要不要扫码关注岑星晚和伍桐的微博?关注的话,可以送你一张小卡。”


    “什么?”李清予眯了眯眼,看着物料牌上的“@伍桐Florian /爱心 @岑星晚Faye”,喉头一紧,语气阴沉,“关注什么?”


    “就是,就是两位主演的微博……”小女生有些后悔,想要往后撤,“没事,不关注也没关系,打扰,打扰您了。”


    李清予却拦住她,扫了扫岑星晚微博的二维码。弹出的网页显示不全,但映入眼帘全是和伍桐的互动。


    情侣名。没有任何防备和预兆地,岑星晚从睡梦里被痛醒,迷茫着“嘶”地哼出声,反倒刺激了李清予。他很强势,也很猛烈,双臂有力地圈在她肩膀两次,像朵巨大的乌云笼罩着她。


    “痛……啊,”她的手臂无力地想把他往外推,“出去。”


    “岑星晚,你不乖。”他这样说着,又俯下身去吮她的耳垂。


    她别开脸,想要躲开,重复好几遍,“出去。”


    李清予置若罔闻,起伏间带着明显惩罚的意味,直到她渐渐适应,不再反抗,呜咽,臣服。


    结束后她几乎是立刻昏睡过去,简单帮她擦拭干净后,他把她留在了客卧。


    李清予并不感觉到畅快,心里反而更闷,又倒了杯威士忌才将将睡着。


    好在第二天是休息日,狄若非也正在休假中,他不用定闹钟,不会被叨扰最近无心工作。


    次日醒来时,已是黄昏时分,李清予睡眼惺忪地走出主卧房门,发现岑星晚正坐在沙发上等。茶几上的玻璃花瓶里插满了香槟玫瑰,开得很是娇艳。


    她反倒生起气来,质问他为什么把她的花束丢掉。


    李清予扫了一眼,“这么宝贝这束花?还特意捡回来。”


    回来路上,他特意打开车窗吹吹冷风,想回去就结束掉这段关系。现在的走势,已经开始背离他的星衷。


    他讨厌任何事情脱离掌控,即便是恋爱也不例外。


    他甚至想好了,在岑星晚奶奶好转之前,依旧帮她把奶奶看护好,这是这段时间他对她的补偿。


    直到打开门,廉价花束上喷着的香精香水味扑鼻而来。


    岛台中央那一大束香槟玫瑰,让他瞬间怒火中烧。


    是谁送的?想必是那不值钱的小子?岑星晚也太让他失望,跟了他这么久,还是分辨不出高级品味。


    他把花狠狠丢到地上,娇弱花瓣瞬间散落满地,就如同昨晚的她,近乎被揉碎。


    “可这是庆祝我首演成功的花——”


    她心里也存着气,这人也太过分,爽约就算,她帮他找好理由,没有一句恭喜和祝贺,反倒,反倒那样对她……


    李清予轻蔑地看了她一眼,“所以?岑星晚,你不要忘了这是谁的家,不要什么不入流的东西都往家里带。”


    再说了,他也送了她花,怎么不见她带回来宝贝着?秘书向他汇报了,那一个花篮花了他小五万。


    岑星晚忽然安静下来,嘴巴微张,但发不出声音,看向他的眼神里有些错愕。


    他们面对面相处的时间不多,见面的时候又沉迷那档子事,交流多在事后,那时他耳根子软,好说话,点点头就能帮上她天大的忙。


    他们之间存在着的界限,只是因为不提及而变透明了些,而不是慢慢减淡,消失。


    他俯视她笼罩她,不是因为他长得高大,而是因为他们之间隔了好几级台阶。


    而她妄想成功,拉进和他的距离。


    岑星晚想轻描淡写地说句“对不起,下次一定不这样了”,但她迟迟开不了口,因为心里在发海啸,铺天盖地,感觉五脏六腑都要痛碎了。


    她有些僵硬地起身,把花瓶抱在怀里,侧步往岛台的方向去,花岗岩水槽下方有处理机,玫瑰一支一支放进去,瞬间被搅碎清理。


    顺着水流,一点点冲干净,脑海里浮现卢唯唯昨晚欢脱的脸庞,她为了买这束花,特意去问了部门里最洋气同事,公司附近哪个花店最好。


    日常照片。


    暧昧的往来。


    以及,


    每一条的称呼都是。


    星星。


    比起星星,岑星晚很疏远。


    她从没告诉过自己,她还有这样一个小名。


    是不是证明,在她心里其实有一个排名,伍桐排在自己前面?


    李清予的面色愈发阴沉,不发一词,手里拳头渐渐握紧。


    不知情的小女生仍火上浇油着,“嗯,要点下关注,最下面那个小按钮。”


    李清予被抽了魂似地被牵着鼻子走,点上了关注。


    小女生随即掏出一把小卡,摊在手心里,问:“您看看,您要哪一张?”


    全部都是合影,各种各样的合影。


    小女生没有得到回应,抬起头,只看到那位先生加速离开的身影。真是奇怪的人呢,她在群里吐槽的消息,很快被后援会热烈的讨论淹没。


    已是凌晨过,老李接到崇文谨的电话,在酒廊车库里接上了李清予。


    他心里也有点烦,中午李清予明明很大方地说放他半天假。这会儿他都睡着了,又被一通电话招呼出来加班。


    白高兴一场。


    上车那一刹那,浓浓酒气瞬间弥漫在车内空间,憋得老李都不敢呼吸。而李清予一言不发地望着窗外,目光散漫,若有所思。


    “李先生,今晚还是去……”老李终于耐不住,开口问:“云瞻吗?”


    良久,才听到那含混且不耐的,“嗯。”


    这是一支知名汽水广告,岑星晚拿着一罐汽水放到下巴下,她的唇角勾起,眼神直视着镜头,露出一个明媚的笑容。


    深夜的公交站牌空无一人,岑星晚的笑容仿佛隔着车窗送给他一人。


    李清予看着海报许久,直到红灯过去,汽车重新发动,他才收起目光。


    不用多久,他心想,我妈就保护不了你了。


    第 47 章   我好喜欢他


    还没到年底,岑星晚就忙得不可开交。不止国内的各大颁奖季已经到了预热阶段,她今年运气爆棚,接到了春晚担当朗诵嘉宾的邀请。


    今年算是她大丰收的一年,去年主演的电视剧今年年初开播,勉强能报今年的电视剧奖,一部贺岁大片,也在这个时候展开如火如荼的宣传阶段。


    能拿到贺岁档期的电影,无一不是电影圈内最有背景和人脉的一群人,只等着过年上映,豪取一年最赚钱的档期,靠着这个时间的票房,可以从年初笑到年尾。


    她自从走红开始,也有三四年了,各类奖项也拿过,但是目前还没有拿过一个重量级的奖项来撑场面。


    看一眼就想起这圆满的一天!


    李清予好像很欣赏她这幅失魂落魄的模样,话语像刀子般,“岑星晚,我对你很失望。”


    她不忿地抬起头,终于忍不住地开口,问为什么。


    我哪里做得不好。我哪里惹怒您了。您何至于这样对我。


    她对他的称呼又退回了“您”。


    李清予扯扯嘴角,一步一步逼近她,微微俯身,双目直直盯着她的眼,“你该对我诚实点,只是作表面功夫可不行。”


    而岑星晚的眼神太清澈太坚定,看不出任何亏心情绪。


    李清予简直要在心里拍手称赞她演技太好。


    他说:“你说过你会努力,可却在背后做那些不入流的事情。”


    这简直是在自毁前途。


    “什么……?”她那疑惑的神情却是半点不假,“我做了什么不入流的?”


    李清予冷笑,“到现在你还要装糊涂。”随后点开微博,把手机往她手里重重一塞。


    岑星晚的表情很僵硬。


    细细往下翻,也皱起眉头。


    要打造情侣人设这件事,宣发部和公关部提前对她知会过;而把微博账号交给伍桐运营,亦是她自己的选择。


    她对此百口莫辩,一阵心虚哽在喉咙里,她只能说:“不是您想的那样。我和他只是同事。”


    李清予轻嘲,“我的心情还不至于为那小子波动。”


    是么?那是什么?岑星晚不敢问出口。


    “我一直高看你一眼,是因为你年轻,努力,自律,懂得争取,但你炒CP,玩流量博眼球,不管是舞团要求还是你自己愿意,都是非常短视且愚蠢的行为。”


    李清予顿了顿,毫不留情面,“而我讨厌愚蠢的女人。”


    “不,那不是……”


    “你真的认为你会永远留在苔丽丝舞团吗?当你和伍桐分道扬镳那一刻,你认为那些粉丝还会继续爱你吗。”


    他并不给她反驳的机会,给她下最后通牒,“如果你只满足于止步于此,那我无话可说。但是岑星晚,我眼睛里揉不得沙子。”


    她伸手,拉住他的手腕,眼里已经全盈满眼泪。


    看到她这幅样子,李清予这会又有点心软,她太漂亮,脆弱流眼泪的时候也很养眼。


    她吸了吸鼻子,小声解释道:“我会把账号拿回来,把内容都删除。之前那些不是我发的,但是是我做错。”


    可正赶上巡演启幕的关键时刻,各个部门的人都忙得脚不沾地,她人微言轻,去说这些不配合的话,显然会招人厌烦。


    岑星晚骑虎难下了。


    她的脸上藏不住表情,纠结且犹豫,李清予问:“你想成功,对吗?”


    岑星晚抿着唇,冲他点头。


    “那你相信我吗?”


    “什么?”第二天,老李准时来接上岑星晚,去岛外山上的明心医院看望奶奶。


    自从奶奶住进来之后,她来过几次,但都不赶巧,她要么昏迷,要么睡着,怕打扰到她,岑星晚只在窗外静静地守着她。


    护工人很和善,是港岛人,说话温声细气,告诉她奶奶一直在好转,还连连赞叹,“李先生特意去请了一位专家过来会诊,药也用得是最好,李太太你好福气,难得先生这么上心。”


    私人医院,拿钱办事,态度依照入住病人家属的权势程度而变化,岑星晚没否认李太太的称呼,狐假虎威。


    车径直往后山方向开去,那里有一大片山水景观,宁静舒适。


    护工已推着奶奶在半坡上等,见到岑星晚下车,很激动地冲她挥手,“李太太,我们在这边。”


    奶奶反应有些迟缓,听不清,视线也模糊,等到岑星晚走到跟前了,才乐呵呵地笑起来,“是星星啊。”


    “奶奶”两个字刚说出口,岑星晚就有点哽咽,“是我呀,星星,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奶奶精神看着不错,伸出手,摸了摸岑星晚的脸颊,“瘦了。”


    “是瘦了点,不过是工作需要,”岑星晚转向护工,“您去休息吧,我推着奶奶四处转转。”


    岑星晚推着奶奶,往山坡上的柳树林走。岑星晚是江南溪城人,奶奶在西溪村里经营小客栈,供她长大学舞。


    起星岑星晚学的是民族舞,所以身段很柔软,后来被教芭蕾的老师看中,挑走转学芭蕾,学费很贵,奶奶咬牙,一顿一顿,一点一点省出来。


    客栈门口,就种着一棵高大的垂柳,风一吹,枝条随风飘。


    “奶奶,这树像我们家门口的对伐?”岑星晚问:“出来这么久,你有没有想家?”


    “想啊,”奶奶的声音有点颤,右手抬上肩头,拍拍岑星晚正推着轮椅的手,“但更想你好好的。”


    岑星晚见奶奶语气不对,绕到轮椅前方,蹲下身来,问怎么了。


    奶奶虽没过过富裕阔绰的日子,但能感受到这里的住宿费、医疗费都是她们不可承受的天价。


    刚转院来海城时,住的是公立医院的大通铺病房,一个房间里四五张床,每天乌泱泱乱糟糟,但账单也像纸片一般地摞在被单上。


    岑星晚那几天请了假,日夜不停地看护她,她虽昏迷着,潜意识里还是十分着急,想赶快醒来对她说:“傻丫头挣钱不容易,别把钱往水里扔。”


    等再醒来,就是在私人医院的独立病房,房间里干净整洁,芬芳清新,有沙发有茶几,有独立卫生间,有大屏幕的电视,床头柜上,是详细到小时的病情记录。


    护工穿着浅粉色的制服,和风细雨地看护她,只要醒着,就会送来营养丰富的餐食水果;医生专程到病床前会诊,听介绍说,“这是李先生专程请来的专家”。


    可奶奶从来没有见过,也没有听说过这位李先生。


    奶奶想要请护工帮忙向李先生表达谢意,护工笑着说,李先生哪里有时间过来?他是海城有头有脸的大人物,忙着在生意场上搅风弄水。


    她知道岑星晚长得好,漂亮对于女孩来说是资本,但也容易在上面摔跟头;岑星晚本不是会折腰的性子,但如果是为了给自己治病呢?


    奶奶清醒时候,细想,便十分痛苦。想给岑星晚打电话,却又怕她担心,分心。


    现在岑星晚在她跟前,她便能放心说:“星星,奶奶活着一辈子,也差不多活够了,你不要为了我去犯傻知不知道?奶奶对你,于心有愧。”


    “奶奶,我没……”


    还不等岑星晚辩解,奶奶又说:“星星,奶奶想回家了,那棵柳树,许久没有人给它浇水,还有院子水缸里的金鱼,花架上的金钱草,一定都渴死了呀。”


    “星星,你向舞团请个假,带奶奶回家吧,帮我把院子整整好,在空地上像小时候一样,给奶奶单独表演,开个专场好不好?”


    岑星晚已是满脸泪痕,连声答应。


    “相信我能给带给你更好的资源,”他反握住她的手,定定地看着她。


    她的视线都被眼泪糊住了,听也好像听不分明,“对不起,我没有听懂您的意思?”


    他重复道:“你想成功,我帮你。”


    “为什么?”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说出来的话也闷闷愣愣,“可您为什么帮我?”


    他反问:“最好的靠山就在身边,为什么从不开口?”


    她很想大声反驳几句,难道靠你就不短视,就不愚蠢了么?


    但她只是摇摇头,叹了口气,说:“没想过因为这么一点小事就叨扰您。”


    岑星晚没想过的事有很多,比如在奶奶病重之前,她也没想过要当首席,要赚大钱;


    在李清予出现之前,她没想过会对一个高不可攀的人产生依赖,她的生活震荡得太快,让原本就不甚清晰的目标变得更加模糊。


    “您算我的后台么?”她问。


    李清予轻轻说了声,“算。”


    她讨好般地握紧了他的手,踮起脚吻了吻他的喉结,“谢谢您。”


    “你要稳扎稳打,”李清予心下一颤,语气放软,“目光放长远,当务之急是提高基本功,我会去给你请一位专业的芭蕾老师,给你租一间专门的舞蹈室练习;再往后,多去参加些国际比赛,多积累经验。”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她轻声问道。


    放下防备心,把“您”再次切换成了“你”。


    小女人的问题。李清予捏捏眉心,“岑星晚,至少我挺喜欢你算不算原因?”


    李清予这个人的胜负欲很强,既然岑星晚和他在一块,那她也要赢,若是总输得难看,他心里过不去,面儿上挂不住。仅此而已。


    她听不出他的言外之意,只是细细地琢磨着,满是泪痕的脸上,竟渐渐绽出淡淡的笑容。


    接着,他说:“微博的事情我来解决。”


    岑星晚全然没有想过他所说的“解决”,是“解决”掉伍桐。


    在《流火》巡演结束的新闻发布会上,现场气氛愉快轻松,总监作总结发言。


    “在这次巡演里,我们做了一个很冒险的尝试,让两位新人担任了C卡;而岑星晚和伍桐也不负众望,受到了很多观众的喜爱。”


    “未来,苔丽丝舞团也会继续沿用这样的选角模式,给更多新人发光发亮的机会。”


    台下掌声雷动,闪光灯此起彼伏亮起,像极了一片闪耀的星海,岑星晚坐在最边上,难掩激动。


    总监抬手示意,微笑着请全场安静,“还有一个重大消息要分享给大家。”


    暗淡的光线,只能看清对方的身形轮廓,根本看不清他的长相。但是岑星晚的目光落到他身上之后,就再也没办法移开。


    这个人,这个人……那人的身影越走越近,然后停在岑星晚对面。


    借着桌子上的烛光,岑星晚怔怔地看着对方那偏薄的嘴唇分开,声线清冷而疏离,仿佛从遥远的地方传来。


    “好,我等你回来。”李清予说。


    第 48 章   玉佛


    看清李清予面孔的时候,时间仿佛在那一刻停住。岑星晚听着他的声音,好似被人绑在座位上,手脚禁锢,动弹不得。


    她从未想过在没有预料和准备的场合遇到李清予。


    大概是她的目光太过专注,李清予在位子上坐下来的时候,忽然抬眸朝她的方向看过来。


    岑星晚来不及偏开视线,已和李清予的眼睛对上。


    李清予是地道的海城人,读书时随父母去美国,后父母在海外定居,他独自回国创业。


    对于溪城的了解,他仅限于听说,而西溪村,更是与他生活轨迹完全绝缘的地方。


    从明心医院回来后,岑星晚说她要带她奶奶回去,明天就出发。


    他劝阻道:“明心的医疗条件是最好的,你奶奶的病才刚有好转,应该多观测一点时间再说。”


    “可是她不想再在那里呆着,”岑星晚几乎崩溃了,“她想回家。你懂么?她想回家。”


    “她糊涂了,你不能胡来,”李清予的理智则在此刻显得有些傲慢,“没有哪里比这里更好。”


    在他那优越感十足的逻辑里,很难想到奶奶担忧的层面。


    岑星晚和他说不通,直接冲进房间去收拾行李,“回家的时候我会按莉莲的要求练习,不会松懈。巡演结束了,我正在休息期,不去也没关系。”


    “岑星晚,”李清予追上岑星晚,拉着她的手臂,还算耐心地问:“你到底在闹什么脾气?”


    “没有闹脾气,”她仰头看向他,嘴硬道:“真的,我没有在闹脾气。”


    可在他眼里,她现在就是一只破碎得很莫名的兔子,红着眼上蹿下跳。李清予难得哄她,语气放缓,“你好好跟我说说,到底是怎么了?是明心有人欺负你们了?”


    “不,”岑星晚的声音有点颤,“是那里条件太好了。”


    “太好了?”李清予蹙蹙眉,语气很笃定,“看病的人,全都争着抢着要找最好的医生,去最好的医院,岑星晚,没有人会嫌弃医疗条件‘太好’。”


    她看向他,泛红的眼里盈着薄薄的泪,羞耻心像洋葱,一层一层拨开。


    “是,没有人会嫌弃医疗条件太好,”她垂着眼,和盘托出,“那远超出我的能力之外,李清予,她知道我们不会有结果。”


    “谈恋爱没有结果再正常不过,”他说。


    岑星晚不想再和李清予多费口舌,“但奶奶是我的第一位,我不想让她难受。”


    李清予忽然问:“那么你想和我分开吗?”


    岑星晚着急的时候脾气很坏,胳膊用力从他手里挣脱出来,十分干脆地说:“看你。”


    她知道没人敢这样和他说话,冲他甩脸色,但是她顾不上。


    如果不是为了奶奶,她也不至于破罐子破摔。这会儿她对李清予放了狠话,有点自我毁灭的心态。


    她把自己关在客卧里,胡乱把行李往箱子里塞,接着安静地哭了一会儿,不知不觉窝在床边的地上睡着了,窝成一团,是她防备时候的姿态。


    李清予把她抱到了主卧的床上,手轻轻拍她的背,岑星晚渐渐舒展了一些。


    醒来时候,望着主卧的顶灯,岑星晚有点困惑。


    以李清予的性子,应该连夜把她扫地出门。


    岑星晚弄不清李清予的想法,但按约着的时间,老李快来了,她连忙走去客卫洗漱。


    李清予正坐在沙发上等她。


    “岑星晚,”他叫住她,“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你想和我分开吗?”


    岑星晚摇摇头,嗓音沙哑,说的是真心话,“不想。”


    “我也不想,”他说。


    岑星晚有些愣怔地看着他,直直地站在原地,一脸迷茫没睡醒的呆样。


    他看着她,语气无奈又宠溺,“真是一根筋。就不会想想办法?”


    “什么办法,我想不出,”岑星晚轻叹一口气。


    李清予说:“不是说我是你的后台?”


    “是啊,是这么说过,”岑星晚弄不清李清予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后台是用来干什么的?”岑星晚几乎是下意识地拒绝,但狄若非的姿态却一扫往日的强势,只是很随意地说:“ok那也没关系。”


    “伍桐的事,没有转圜的余地,对么?”岑星晚自问自答着,“当然,已经在公开的发布会上宣布了。”


    漂亮的女孩脑子倒也不算太笨,狄若非点明:“这是李清予在表态,以我对他的了解,你现在去找他,那你们两个就彻底玩完了。”


    岑星晚拧拧眉,语气很幼稚,“可是他怎么这么记仇?”


    记仇?狄若非“噗嗤”一下笑了出来,说了句大白话,“他只是不喜欢自己的东西被惦记。”


    见岑星晚的表情有些不自然,她很快致歉,“抱歉,我不是那个意思。”


    狄若非很高挑,顺手揽过岑星晚,带着她往停车场方向走,“还是让我请你喝一杯,就当给你赔不是。”


    第一次和狄若非面对面地坐着,这令岑星晚忐忑不安。她下意识地挺直腰背,眼神却很飘忽。


    狄若非点完单,把餐牌递给服务生,倚在沙发靠背上,笑了笑,“你怎么总是这幅紧张模样,沈小姐,我是老虎吗?”


    岑星晚下意识地点点头,又赶快摇摇头。


    还怪可爱的,狄若非眉毛上挑,“那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下个月就去启星的北美分部了,你很快就不用再见到我。”


    岑星晚很惊讶,问道:“为什么?”


    “主要原因是李清予开始忌惮我,”狄若非也并未对岑星晚遮掩,“再者就是我跟他捅破了窗户纸,逼他接受我,他不同意。”


    岑星晚被骇得有些说不出话来,只是静静看着狄若非。


    服务生端来两杯饮品,狄若非接过,从容地抿了一口,“别惊讶,‘用完即扔’对李于清来说很正常,可能你一直觉得我不喜欢你,但我对你没有恶意,只是看到你就好像看到二十岁出头的自己,特来气。”


    “后台,就是用来用的,”关于这个词的形容,她的语言库很贫乏。


    “那你倒是用,”李清予伸手拉住岑星晚的手腕,“怎么每次都让后台求着你用?还跟后台甩脸色,发脾气。”


    岑星晚脸上红一阵,白一阵,跌进李清予的怀里,头轻轻靠在在他的胸前,“不会用。”


    “用也不会用,真是笨蛋,”他把她鬓边垂下的头发往而后拨,又去亲她的脸,现在语气里只剩宠溺了,“岑星晚,你还是不习惯提要求,既然奶奶想回家,那你就陪她回家,我会把医护团队请到西溪村,等我忙完这一阵,就去探望你们,让她放宽心。”


    “你不怕我荒废跳舞?”她感受到他的心跳,异常平稳。


    “只是休息一阵子,谈不上荒废,”岑星晚的身体太软,即便什么都不做,搂在怀里也勾人,李清予的声音变得很欲,“你会比任何人的进步都快,这点我有信心。”


    岑星晚双手攀上李清予的脖子,十分熟练地去亲吻他。


    他把她轻轻抱着,平直地搁到沙发上,手已不自觉地往她的上衣里探去。


    “是不是要奖励我?”他边吻她,边低喘着问。


    “是,可是……”可是老李在楼下等着。确认人选后,舞团各部门很快就忙碌起来。


    起星还有同期为岑星晚和伍桐鸣不平,但很快便没有人在有闲工夫去想,怎么原定的表现出色的主演会被撤下,又重新当回群舞的领舞。


    下午李清予约崇文谨打了场壁球,痛痛快快出了一身汗。这会儿转场到酒廊里,点了两杯威士忌,边喝边聊天。


    “你不在状态,还是说太久没玩退步了?”崇文谨以为他是因为工作烦躁,于是开导道:“你不该整体呆在办公室里,闷都闷死。”


    李清予本来也没有呆在办公室里,心情闷,不舒坦,还不如出来打球。


    只不过心不静的时候打不好,他明明比崇文谨玩得好,却失误了好几次,头一次输给他。


    “你看人家若非,在欧洲玩得不知道多开心,一天发N条朋友圈,”崇文谨和李清予碰杯,“你怎么混成这样,比卷王还卷。”


    “不是因为工作,”李清予皱皱眉,抿了口苦涩的酒液,“我就不能因为其他事情烦躁?”


    这一束要六百块呢!


    店家送了营养液!可以放花瓶养好一段时间!


    “跟他打过电话了,让他下午再过来,”他猛地咬了她一口,“岑星晚,放松。”


    “嗯……”绷紧的身子,瞬间溃败成一汪水。


    结束后他问:“打算回去多久?”


    “两周?三周?”她仍沉浸在他带来的良好体验当中,脸颊上泛着粉色,点缀着汗珠,声音很娇气。


    李清予声音沙哑,“还挺久。”


    话毕又欺身压了上来,“再预支几次。”


    他说完,安抚地看向岑星晚:“婧琳估计喝多了,你别放在心上。”


    岑星晚就从李清予莫名其妙参与竞拍起,心里就有不祥的预感。像墨菲定律,越不想发生的坏事,总是越会发生。


    她心里闭了闭眼睛,在任文谦还要安慰她的时候,她用放在桌布下面的手,不着痕迹地拉了拉他的袖子,示意他别说话。


    然后抬头看向韩婧琳,像是没被冒犯的一样,语气礼貌地回道:“韩小姐,我确实认识李公子。——不过,我和他不熟。”


    第 49 章   焦渴


    被东道主韩婧琳当众发难,岑星晚自然待不到晚宴结束,就提前离开。


    任文谦对韩婧琳的失礼行为也很生气,他比岑星晚还着急,甚至催着岑星晚快点走,不要再继续受韩婧琳这个闲气。


    安祈和曲娜娜见岑星晚不打算继续待了,她们继续留在主桌,也很尴尬,随着岑星晚一起提前离场。


    曲娜娜跟着出了大厅,对岑星晚劝慰道:“她自己请的你,什么都没有调查清楚,还朝你发脾气!”她狠狠摇头,“星晚,你别往心里去,下次别和她打交道就行了。”


    安祈说:“对,星晚姐,吓死我了,我下次也不来了。”


    古朴村落,四方小院,肆意生长着各样花草,墙壁上爬满藤蔓,奶奶在一旁的走廊屋檐下支了个摇椅,半眯着眼打盹。


    车只能停在村外,进来都是砖石小路,李清予沿着地图一间一间地寻,走进半掩着的老木头门,穿过小厅堂,岑星晚正在院子里练舞。


    身旁放着小音箱,播放着弦乐;身后是一棵柳树,杨柳依依。李清予不喜欢被人管着,而狄若非问这样的问题,显然是越界。


    他蹙了蹙眉,以开玩笑的语气点她,“Ivy,现在是非工作时间,操心我的私人问题可没有加班费。”


    可她却丝毫没有收敛,“你不愿意承认,没关系,但我只说我看到的。”


    奶奶还是更喜欢她跳民族舞,她从小就这样跳给她看。但奶奶看着看着就睡着了,岑星晚浑然不知,仍十分专注和投入。


    李清予静静屏息,倚在檐下柱子上,看了一会儿,第一次对语文课本上“翩若惊鸿,婉若游龙”的描述有了实感。


    良久,岑星晚问:“奶奶,我是不是生疏了。”


    奶奶没有回答,反倒是有熟悉的男声传来,“好看,很有韵味。”


    岑星晚惊喜地转过身来,朝李清予飞奔过来,压低声音,“你不是过几天才要来?”


    “事情办妥了,就提前过来,”他两只手里都提着送给老人家的礼物,没功夫抱她,就任由岑星晚拥着。


    她这才看见他手里的名贵礼盒,接过,把他往奶奶身边领,“谢谢你。”


    “假客气,”他低声拆穿她。


    奶奶睡觉很轻,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便醒了,半支起身,看到两个人影,问道:“星星,是有客人来了么?”


    “不,是我的一位朋友,”岑星晚向奶奶展示手里的补品,“他叫李清予,特意来看望你。”


    “怎么这么客气,”奶奶戴上老花镜,看到来者是一位长相英俊的青年人,又转向岑星晚,“星星,去沏一壶溪城的好茶。”


    岑星晚往厨房里去,奶奶颤巍巍地想站起来,向李清予道谢,“您就是李先生吧,这段时间劳烦您费心了。”


    李清予比她想象当中年轻很多,看起来并不世俗和市侩,从外形上和岑星晚很相称,这让她悬着的心放下一些。


    李清予忙把她扶回摇椅上,“您客气了,这是我该做的。”又客气道;“这里环境真好,您就安安心心养病,等身体好了,我和岑星晚带着您,好好在海城玩一圈。”


    奶奶又问:“你和星星只是朋友吗?”


    “不,”李清予知道她在担心些什么,于是回答说:“我们正试着在一起,想来是她脸皮薄,还没跟您说。”


    奶奶皱着的眉头舒缓下来,“原来是这样,但您也太破费了些,我虽然不知道明心医院具体是如何收费,但肯定价格不菲。或许,这间客栈可以抵给您……”


    李清予连忙制止,“医院是我早期投资的项目,您去住不用收费。这里是您和岑星晚的家,我怎么能。”


    “在聊什么?”


    岑星晚端着茶盘走出来,上面放着些江南风味的点心和酥饼,她熟稔地掰开,一半喂给奶奶,一半喂给李清予。


    洒下来的酥饼屑,她十分自然地接在手心里。


    “有点甜,”她笑嘻嘻地说:“我刚偷尝了一个。”


    “这丫头,没个正形,”奶奶笑道:“哪有给客人吃半块点心的?李先生,您别介意。”


    “奶奶,您叫我李清予就行,李先生太生疏了,”李清予眯眯眼,很是惬意,“我平时不怎么吃甜,半块儿正好。”


    “嗯对,”岑星晚斟满茶,一人分一杯,“奶奶,你叫他李清予就好。”


    奶奶这时,已经把李清予当成半个孙女婿,问道:“那按你们这么说,叫全名也有些生分,李清予,你的小名是什么?”


    “阿清,”李清予心情好,顺口说出来。除了父母和家人,没什么人叫他小名。


    接着,奶奶就一直叫他阿清,还请他多住几天。今晚见一面?


    “谁不能来剪彩?非得你亲自跑这一趟?你下了飞机立刻往这里赶,刚才你的表情我都看到了,你看到她做正常的抬腿动作都会不爽,李清予,你一向冷静自持,可不要阴沟里面翻船。她来历可不明……”


    李清予敲着的二郎腿落地,皮鞋狠狠踩在短绒车毯上,说了句,“老李,车停路边。”


    还不等狄若非反应过来,他便径直下了车,用力甩上车门。不等狄若非解开安全带追出去,司机识相地载着她离开。


    “您刚才太冲动了,”司机终于忍不住,低声劝道:“都是下属,这是何必……”


    “你懂什么,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做错事。”


    狄若非佯装的强势瞬间崩塌,侧头去追李清予的背影,看他走路的方向,这是又折回剧院去了。


    “李总哪里是会服管的,”老李欲言又止,“等他新鲜劲儿过了,这事儿自然就过了。也没有谁跟您一样,在他身边呆了这么多年。”


    狄若非揉了揉太阳穴,叹了口气,“是冲动了,最近把脑子都累坏了。”


    与此同时,剧院后台闹哄哄,一派热闹。


    首演很成功,媒体,嘉宾和观众都赞不绝口,花篮一个接一个地往后台里送,虽然都是送给几个主演的,但快乐氛围还是会传染。


    群舞们挤在大化妆镜前,自己给自己卸妆,早卸妆早解散。忽然有人提议去聚餐,好好庆祝庆祝,随即一呼百应。


    岑星晚为显合群,也跟着一块儿,只是草草擦掉脸上厚厚的粉,把发饰摘掉,顶着一头发胶裹在大羽绒服里出了门。


    海城的星春时节仍旧湿冷,人群的热气驱散些许寒气。


    怕长胖和显水肿,一行人思来想去,打算去两站外的小酒吧吃简餐。女孩们站在路边拦车,伍桐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岑星晚身后。


    “岑星晚,”他同她搭话,“你跳得很不错,好几个高难度动作都处理得很巧妙。”


    伍桐是《冬春》的男主演C卡,首演没上场,一直在观众席。听到他的肯定,她很高兴地笑了笑,语调上扬,“是吗?”


    “奶奶,他工作很忙,呆不了多久,”岑星晚贴心地,帮李清予开脱,“他是‘空中飞人’。”


    “这样啊,”奶奶点头,“我是说,钱哪有那么好赚的,不过阿清,你忙归忙,要注意身体。”


    “我瓷实着,”李清予答道:“岑星晚才是要注意身体,那么瘦,风一吹就折断了。”


    “是啊,不过她从小就瘦条条,”奶奶很赞同,撑着拐杖,从摇椅上站起来,歪歪倒倒往房里走,“我去找她小时候的照片过来给你看。”


    岑星晚把奶奶搀回房间,又飞奔出来,亲了李清予一下,接着又飞奔回去,帮奶奶把相册拿出来。


    李清予发现,岑星晚从小美到大。奶奶说,追她的男孩子很多,那时候,总有同龄男孩来客栈门口打转,问他们来作什么,吓飞了魂儿,拔腿就跑。


    但岑星晚只爱跳舞,没日没夜地练习。


    岑星晚有点不好意思,“你们别光聊我了呀。”


    晚饭是在院里吃的,晚风习习,支了张小木桌,清粥配小菜,老人家吃得少,但也闲不下来,一个劲儿地让他们两个多吃。


    岑星晚挑了两筷子就放下,李清予很给面子,把盘子都扫光。岑星晚收拾碗筷,麻利地去厨房,又洗了一盘水灵灵的桃子端出来。


    “你们吃,我去洗碗,”话毕,岑星晚又钻进厨房去,样子十分熟稔。


    奶奶翻开手边的相册,翻到一家全家福,指给李清予看。


    画面上女孩大概五六岁,梳着妹妹头,怀里抱着一个玩具小熊,被一对年轻夫妻拥在中间,坐在他们的腿上,笑容无忧无虑,很欢脱。


    整本相册,大多是她十岁之前的照片,再往后就没心情再拍,拍照要买照相机,洗照片要去照相馆,她们也没有这个闲钱。


    奶奶望向厨房的方位,玻璃窗透出暖暖的光。


    她对李清予说:“星星爸爸妈妈走得早,她小小年纪就当了半个家,我没她她没我,我们都过不到现在,……今天见到你真高兴,奶奶年纪大了,守护她的时间和能力都有限,还好见到了你。”


    “阿清,”奶奶说:“你是真心喜欢星星的对吗?奶奶可以放心把她托付给你吗?”


    李清予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只是偏过目光,“奶奶,您会长命百岁。”


    今天的高跟鞋太高了,又站了那么久,脚趾都感觉磨得不舒服。


    但是她反而垂着眼,越走越快,没有管这点疼痛。


    终于来到休息室的大门,岑星晚刚想松一口气,却感觉到后颈一凉,像是被什么东西盯上。


    “芮芮。”一个含着凉意的声音在她的身后响起。


    岑星晚猛地转身,看到李清予倚在对门冲着她微笑,那笑容不达眼底。


    第 50 章   善良(修)


    李清予穿着一件棕色夹克和浅色休闲裤,对于今天的活动,他并没有特意穿得很正式。


    棕色的绒面夹克叠穿着一件柠檬黄的衬衫和高领T恤,衬衫只扣了两颗扣子,随意敞开,让他一只手插进口袋的动作显得十分随便,与对面精心装扮的岑星晚形成鲜明的对比。


    岑星晚看着李清予,心里像那只一直等待的靴子终于落地。惊讶之余,她心道:啊,终于还是找来了。


    沉默地看着李清予许久,她才开口说:“李清予。”


    她没说好久不见,距离他们刚刚见面,还没有过24小时,说这句话实在不合适。


    晚上十点一刻,岑星晚提着药店的购物袋往楼上走。


    她们这栋楼里住着的基本上都是大三大四的学生,较之以往,今天显得冷清很多。


    岑星晚晕晕乎乎上了四层楼,被羞赧胀满的心脏才慢慢透出一点呼吸的空隙。


    就这么和李清予有了切切实实的交集不再是以谁的妹妹这样附属品的身份。


    她拨开锁孔进门,寝室里还保持着之前收拾到一半的狼藉场面。


    手机突然震动了下。


    闵春:[我已经到家了!]


    岑星晚放下手中的购物袋,慢吞吞给闵春回复:[那就好,好好休息!]


    这才起身去给自己冲了杯蜂蜜水。


    喝完以后,她想了想,觉得自己不能放任李清予在她的思绪里流淌,于是打开电脑,登上她很久没有登陆过的直播账号。


    准备玩会儿游戏缓一缓。


    岑星晚念大学后,因为专业的特殊性,常常需要在大庭广众之下讲话。


    那时,她为了克服自己的心理障碍,避免在重要场合突然失语,因此,在闵春的建议下,曾注册过一个直播平台的账号,做恐怖游戏的攻略直播。


    她玩游戏其实不算擅长,但不知是不是因为她玩恐怖游戏的反应还算有趣,所以居然还累积了不少粉丝。


    这会儿见她开了直播,弹幕上很快就充满了怨念的声音:


    【瞧瞧,我看到什么了,失踪主播原来还知道回归】


    【老婆老婆老婆!这段时间你去哪里了!没有你直播的日子我度日如年如隔三秋寝食难安命不久矣!】


    岑星晚看着弹幕上的胡言乱语,忍不住笑道:“去上了个班。”


    【啊??老婆你居然都已经毕业了吗!!我不记得你还在念大学吗?】


    岑星晚:“还没有毕业,只是去实习。”


    【哦吓我一跳】


    【不过,连实习都这么忙碌,那看来你这个工作不好做啊】


    紧接着,弹幕上就是一片打工人的唉声叹气。


    岑星晚看到右上角观看直播的人数已经到达五百,问道:“好久没玩了,你们最近有特别想看我攻略的游戏吗?”


    她没有开摄像头,只有声音出镜。


    弹幕很快说:


    【有有有!最近微光新出了一款恐怖游戏,还蛮火的,老婆有听说过吗?】


    “没有哎。”岑星晚说。


    她最近每天忙于读书和工作,都没怎么关注网络上的消息。


    【是叫《无人知晓》,老婆你可以去搜一下!】


    岑星晚应了声好,去APP Store里面搜索了下,点击下载。


    岑星晚随口道:“这真的是恐怖游戏吗?名字听起来很文艺。”


    【是带剧情的那种,集剧本杀+橙光游戏+恐怖主题于一体!剧情很好看!第一次玩的时候狠狠流泪了】


    【弹幕不要给晚晚剧透啦!!很想看晚晚的第一反应】


    游戏正在下载中。


    岑星晚放在电脑旁边的手机闪了下。


    岑星晚看到上面的来电显示,说了句:“你们等我一下哦,我接个电话。”


    说着,她把麦克风关掉了。


    接起电话,岑星晚唤道:“表哥?”


    边叙说:“这么晚了还没睡?”


    岑星晚说:“现在还不到十一点。”


    又问:“你这个点打电话给我是有什么事吗?”


    “没有事就不能给你打电话了?”


    岑星晚说:“我没那么想。”


    边叙那边还是白天,周遭有篮球拍动的声音。


    边叙说:“你最近已经放暑假了吧?”


    “嗯,刚放。”


    “行。”边叙说,“下下周我应该会回国过几天,到时候去看看你。”


    岑星晚犹豫片刻,问他:“舅舅舅妈知道你要回来吗?”


    “我没跟他们说,你也不要说漏嘴了。”


    “好。”


    挂掉电话后,岑星晚在原地怔愣两秒。


    岑星晚念高三那年,一向温润优秀的表哥不知道是不是延迟爆发了自己的叛逆期,在某个冬天突然带了一个男人回家,说是自己的恋爱对象。


    当时舅妈直接被气晕了过去,一家人过了最鸡飞狗跳的一个年关。


    表哥被舅舅舅妈勒令不准回家。


    而他在本科毕业之后,又在伦敦读了两年研,毕业后一直留在那边。


    岑星晚也很久没有见过他了。


    岑星晚重新在电脑前坐下,游戏已经下载完毕。


    她点击安装,重新打开了麦克风。


    弹幕问她:


    【老婆去了好久啊,是谁这么晚了还打电话】


    【是主播的男朋友吗?】


    与此同时。


    番茄录音室。


    稳稳录音录得头晕眼花,赤着上身躺在地板上准备玩会儿手机,突然看到手机上的推送:


    【您关注的主播“顺清时晚”开播啦!】


    “我靠!!!”


    稳稳垂死惊坐梦中起,猛地一下子从地板上坐起来。


    旁边的鼓架被他一撞,两支鼓锤噼里啪啦掉在地上。


    哆咪在另一边踢了他一脚:“干什么呢?一惊一乍的。”


    稳稳说:“我消失已久的女鹅终于开播了。”


    稳稳有个很喜欢的游戏主播,这事儿其余几人都知道。


    哆咪不怎么感兴趣地“切”了声。


    稳稳进入直播,问他们:“懒得去拿耳机了,不介意我开个外放吧?”


    哆咪:“随便。”


    盛嘉说:“你开吧,我还没玩过恐怖游戏。”


    得到队友的点头,稳稳将手机音量开大。


    安静的录音室里很快就只剩下游戏的音效声,还有女生嗓音清软温柔地回答弹幕的声音。


    李清予提着车钥匙从外面回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场面。


    他的队友们丝毫没有形象地横七竖八躺在地上,录音室里冷气开得很足,空气里漂浮着一点花露水的凉气。


    李清予徐徐地关上门,听见稳稳在那里叹气。


    “总感觉我女鹅恋爱了。”


    哆咪问:“哪来的依据?”


    稳稳说:“我看弹幕说,刚刚有人给她打电话,她还把麦克风关掉了,接完电话回来就有点心不在焉。”


    稳稳的语气很沉痛:“这么晚了,给一个花季少女打电话,除了男朋友还能有谁?”


    盛嘉“噗嗤”笑出了声:“别说,你现在还真挺像在养女鹅的。”


    稳稳说:“当然!晚晚可是我0个粉丝的时候就开始买股的电子女鹅!”


    李清予听见某个字眼,眉梢微微扬了下:“你们在说什么?”


    盛嘉说:“稳稳说他怀疑他的电子女鹅坠入爱河了。”


    “什么电子女鹅?”


    李清予走过去,视线落在稳稳的手机上。


    恰好这时有弹幕在问:【主播怎么一直在转移话题,如果真的谈恋爱了我们也会祝福的】


    屏幕里女生低软的声音夹杂着丝丝电流:“是我哥的电话。”


    她像是有些无奈:“这是游戏直播,请不要在游戏过程中问一些无关话题哦,会让大家出戏的。”


    她讲这种话也是很正经的语气,一板一眼的。


    有点反差萌。


    李清予的目光落在主播的名字上。


    顺清时晚。但这样的问题未免太自恋,又很矫情。


    而且,她最想问的其实是


    你为什么要这么好?


    如果你没有这么好,如果你自私、你冷漠、你卑劣、你丑陋又自大,那么我就可以有足够的理由不喜欢你了。


    可偏偏你那样温柔、乐观、表面冷淡实则待人热情诚恳,明明出身富贵却全无有钱人的陋习,你平等、专注,对热爱的事情也十年如一日,待身边的每个人都耐心又周到。


    偏偏你是一个这么好的人。


    岑星晚眨了眨眼,眼睫氤氲起潮热水汽。


    她将手机拿得离自己远了些,用力地吸了一口气,怕被对方听出端倪,甚至直接将自己这边的麦克风关掉了。


    停了好一会儿才想起要回答对方的问题。


    岑星晚轻轻地打字:[没有了。]


    消息发过去,很快便听到对面像是从鼻腔里溢出一声轻嗯。


    慢慢缓缓地。


    岑星晚默了一会儿,想说如果没有什么事,就挂掉电话吧。


    突然却又听李清予说:“互联网就是这样,人太多了,声音也多,好的你就听听,不好的你就当没看见。少上网,做你喜欢的事情就好,嗯?”


    最后那个“嗯?”字,尾音微扬,拖着散漫的腔调,有点轻哄的意味。


    岑星晚咬住下唇,好不容易忍回去的泪意,蓦地又重新漫了出来。


    李清予神情微动,打开手机,给某个喝得醉醺醺的人发了条微信:[我已经到家。]


    果然,屏幕那头传来“叮”地一响。


    游戏主播“咦”了一声:“等下,我回个消息。”


    很快。


    岑主播:[辛苦了!冲个热水澡赶紧休息吧,今天谢谢您的照顾!]


    停顿须臾。


    岑主播:[。]


    岑主播:[你,不是您]


    岑主播:[对不起,我习惯了,打错字]


    李清予眼眸微沉。


    稳稳丝毫没察觉出有什么异样,盘腿坐在地板上又是长长的一声叹息。


    “看吧,刚挂完电话就开始回微信,这绝逼是恋爱了。”


    他语气不耐烦,说得煞有其事,周围又是把人的衣服吹得鼓起的大风,司机还在机舱里没下来,身边黑洞洞的,空无一人,岑星晚闻言,一下子真的脚软了。


    行吧行吧,她想,是你想扶我,又不是我吃亏!


    索性把身体的重量全放到他的手上,李清予猛地被她这一动,差点一踉跄,明白过来之后,他冷笑。


    然后把她往身上一提,岑星晚只觉得脚下一空,身体离地,吓得搂住李清予的脖子。


    岑星晚被吓到,她忍不了地骂道:“李清予你是不是有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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