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 第 20 章
◎“你想让我来做皇后?”◎
窗外的风景在变化, 子车向文在脱口说出这句话后,有片刻的安静。
他听到车轮在砖地上转动的声音,听得到远处喧嚣的模糊人声, 知道他们所乘坐的车辇, 正在一步步走进故国的宫门。
元颐然测过脸看着他, 侧脸上有从窗户缝隙打进来的光,她这时候的模样, 像极了很多年前, 子车向文第一次见她的样子。
她看上去似有惊讶。
他们初见那日的前晚,山上刚下过一场大雨, 林中树叶沾着水, 呈现昂然新绿。
元颐然就躲在她掌门师父身后,弹出一个头, 打量着对面奇怪的老头和男孩。
很多记忆都模糊了,子车向文印象最深的,就是她从药仙派掌门身后,探出的脸的角度……
就像现在这样。
十年过去, 元颐然大概早就忘了那年的初遇,连子车向文自己都变了模样。
这本该是一个令他无比紧张的场合,可是他心中却意外的安静, 原来最紧张的时候, 只有在决定将这些话说出口之前。
或许现在不是最好的时机。
但什么时候, 才会是最好的时机呢?
他这样问自己。
勇气这种东西, 等着等着, 可是会消失的。
元颐然听到了他的话。
她愣了一下, 收回看向窗外的视线。
“皇后……?”她默念, 有些不是很确定的问, “不是皇上的妻子吗?你想让我来做?”
“对。”
“是要我和皇帝,也就是你,成亲的意思吗?”
“……对。”
出乎意料的,元颐然没有思考也没有犹豫,直截了当地给出了答案:“不行,我师父叮嘱过我上千次,他说,凡是说想和我成亲的男人都是骗子,不许我和这样的男人说话。”
子车向文:“……!?”
元颐然想了想,继续补充道:“他还说,这个男人必须要经过他和我师兄们集体点头同意,才允许我继续和他说话,他们说怕我吃亏。”
子车向文的脸色,在这一刻变得很精彩。
元颐然看向他,“但我知道,你应该不是骗子,那你想和我成亲,为什么?”
子车向文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如何说起。
这一刻,他其实有吐露一切的冲动。
但是他说不出口。
药仙派师兄和掌门联手设下的保障,也像一盆冷水,浇了他透心凉。
这个把人家小师妹拐走远行千里的人,现在还没信心去和人家家长见面不被暴打。
但也不是完全不能理解……毕竟小师妹的情况,和普通人家的女孩子差太多了。
元颐然有时虽然有点小小的叛逆,但她对于师父反复强调的东西心里有数,从不会刻意对着干。而小师妹现在还肯和他说话,认真讨论着他的意图,征求着他的想法,这其实代表这一件事。
——现在的小师妹很信任他。
以至于她甚至没有立刻执行师父的“划清界限”,而是再和他确认求证。
热血与勇气消退后,他心中的道德重新涌上心头。
让元颐然同意他的请求,他不是没有其它的尝试办法。
但这样的话,他这不就是利用这份信任,骗信任他的小师妹和他成亲?
这一路同行而来,在深入了解了元颐然的性子后,他不止一次在道德的天平上挣扎着。
子车向文还记得,多年分别后,他们在药仙派山下镇子的民居小院中重逢那一日,元颐然在闯进院子后,对他脱口而出的话是:“我不会对你负责的。”
因为这话实在神奇,让他记忆深刻,所以在这一路同行的时候,子车向文也找到机会问了一下,才知道了这句话的来源是话本故事。
他怀抱着求知的心,和元颐然讨论过了一下她看过的话本,也知道了“要负责”这句台词,是在那些才子“不小心”看到了佳人身体后,才会对佳人说的一句话。
子车向文不喜欢这样的初遇。
因为在那些话本中,才子只要因为“不小心”从能从此获得佳人的关注和青睐,然后在升官发财之后,回来娶了在闺中苦等的佳人,这就能成为一段佳话。
可就没有人觉得这个故事的起始,就很令人不舒服么?
并不是最后一个看似美好圆满的相爱结局,就可以将起始的不纯粉饰成太平。
子车向文不屑于做这里面的“才子”。
因为小师妹很好,值得最认真的对待。
元颐然虽然从没有明说,但以子车向文如今对她的理解,也能猜得出七八分可能,如果以后,她找不到更值得停留的事物或者人,等她在这边玩够了,她还是会回去药仙派的。
当她失去兴趣的那一天,她还是会想回到自己的家,那个注定的归宿,是她从小长大的地方——药仙派。
药仙派与兰国,隔着山与水,隔着一千里。
代表着他再也见不到元颐然。
可是当他鼓起勇气改变这种现状的时候,那些早就将元颐然护得死死的男人,却早就预料到了这种可乘之机,不只是针对他,而是将任何男人钻空子的路都给完全堵死了!
面对元颐然的回应,他这一刻想了很多。
但现实的时间里,其实只过去了短短一刹那。
元颐然凑近了一点,“兄弟,你好像突然变得伤心了,我说错什么了吗?”
子车向文沉默了好一会,“……没什么。”
“那你还想要我做皇后吗?”元颐然漏出了一点苦恼的神色,“我还想和你继续说话呢。”
子车向文摇了摇头,“你的师兄和师父,不能替你做和谁成亲的决定,但他们可以帮你筛选掉真正的骗子。小师妹,我想和你成亲……不是骗你。”
元颐然慢慢皱起了眉头。
不知为何,她心中也泛起了极少见的情绪,有些古怪,她甚至不知道这究竟是因为什么。
她试探地问:“那……你想让我当皇后,是因为什么呢?”
子车向文从来有问必答,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在她问出这个问题后,子车向文却始终沉默着。
直到他们在兰国皇宫下了车辇,在众人拜服中进入富丽堂皇的皇宫,元颐然依然没有等来兄弟的回答。
她记住了这个问题。
子车向文第一次对她有了秘密,她不会逼问好兄弟,但她会想办法自己探索出答案。
因为她……
她抬头看向兰国的宫殿,兄弟从小长大的家确实富贵。
层层宫墙,几重华殿,和她师门里、以及一路上见过的风景,确实完完全全不一样。
她到了这样从未见过的地方,此时却没有想象中那样欢欣鼓舞。
因为她还不知道,子车向文刚刚为什么会难过——
子车向文将她极为妥善的安置后,就陷入了非常忙碌的状态。
到了皇宫的第一个晚上,子车向文甚至没有陪她一起吃晚饭。
即使没有皇帝陪同,光是元颐然自己今天在宫外的本事,就已经传遍了皇宫上下。
没有任何人敢怠慢元颐然。
虽然子车向文没来,但桌上却上了十道菜,每一道菜都是元颐然喜欢的口味,足可见定下这些菜品的人,对她的口味不仅熟悉,还极为上心。
子车向文没有亲自来,却打发了那个合元颐然眼缘的吕侯爷嫡女,过来陪她吃饭解闷。
吕桃看到元颐然,脸就有点红,她依然想着今天在宫外发生的事——眼前这位漂亮窈窕的姑娘,用一只手就能把她拎起来。
她还亲眼见到,元颐然只用几句话让后宫里的娘娘们纷纷败走,对她的态度如今已经转为发自内心的崇拜和尊敬。
吕桃本想在旁边伺候,但元颐然拉着她同桌吃饭,在吕桃的主动攀谈下,两人顺利聊了起来。
吕桃主动提起元颐然在山里抓山鸡吃的经历,显得非常感兴趣,“元姑娘,我长这么大,从来都没在山林里抓过鸡……你这些年在外面走南闯北,当医生的时候还去过这么多地方,我真的好羡慕你。”
元颐然:“那你平常做什么?”
“在家里绣花,看看诗词歌赋,再稍微深奥一点的书,父亲就不让我看了。”吕桃怅然道,“如今来到这里,更是没有出去的机会,听着你的人生,觉得像是听话本故事似的,那么精彩,却永远不会发生在我自己身上。”
元颐然默了默,“你来到这里,是因为你和兄弟……他哥成亲了,对吗?”
“这么说,也对。”吕桃露出了一点失落,“我们也算不上是寻常人家的成亲,毕竟武皇帝一下子娶了这么多夫人,与其说成亲,从武皇帝的角度来说,不如说进宫是一种恩赐……但宫里生活实在无聊,我蹲了三年,不想这样度过一生,其实这次我弟弟说服父亲为文皇帝出力,也是想让文帝兑现承诺,帮我们家一件事。”
一切站队,必有利益交换。
虽然这一部分内情,子车向文还没有和她详细说过……当然也可能是因为他正在谈,目前还没有完全谈妥。
但只是透露的只言片语,元颐然就明白了这个道理。
元颐然好奇问:“那他答应你什么了?”
吕桃害羞地低下头,“文皇帝答应了,等事成之后帮我从宫中除名,放我出宫。”
元颐然慢慢比出大拇指,“兄弟了不起啊,这都敢干。”
就是不知道等兄弟的兄弟回来之后,看到自己宫里的夫人被兄弟做主放跑了,会是什么样的感受?
吕桃像是猜到她在想什么,有点难为情地说:“也是我自己不中用,在美人云集的后宫里,我的相貌实在不算特别出众,讨不来武皇帝陛下欢心……既然这样,我和我弟弟说过一次想法后,吕桡他就决定帮我出宫,对了元姑娘,你可别跟我爹说,他还不知道我弟弟和文帝私下里的交易,要不爹会打死我弟弟的。”
“我不会说,而且我也觉得,我兄弟他兄弟的夫人实在是太多了。”元颐然给她夹了一个鸡腿,“吃肉,吃完了就忘掉过去,咱们都是一个战队的,要好好保护兄弟,让他好好活下来。”
吕桃的想法其实算得上是惊世骇俗,如果让那些深闺中被耳提面命学着三从四德长大的女子知道,估计都会不屑于她为伍,更别说和她一桌吃饭。
如今吕桃主动说起这个,一是为了表达自己对文皇帝没有非分之想,二想取得元颐然和子车向文的信赖,却没想到得到了元颐然这样的理解和支持。
她低头的时候眼眶都有点红,原本忐忑的心,因为受到了肯定而骤然生出许多温暖的勇气。
她默默吃掉了那个鸡腿,抬头说:“元姑娘,以后无伦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或者我来配合表演作戏,你都可以给我送信,在这座宫里,我们姐弟和吕家,都坚实地站在您与文帝的身后。”
元颐然一边和吕桃聊天,很快就度过了这一个晚上。
晚上躺在床上睡的时候,她胃里的东西还没有完全消化,不得不说这一桌子菜,比她和兄弟在山林里满地抓鸡那会可阔气多了。
夜晚的宫中安静,元颐然在这样的时刻,却觉得有点想念过去那风餐露宿的生活了。
还是和兄弟一起说话,更开心好玩。
她知道兄弟今晚要忙。
那么……就放过他一晚,明天再去找他好了——
第二天清早,子车向文穿着皇帝厚重的朝服,默念今天第一天当皇帝的安排,“等一会要去超会上面见大臣,还要单独和一些人会面……有两撇胡子的是礼大人,留着山羊胡且长度最长的是书大人……”
正在手忙脚乱的时候,子车向文余光突然瞥到过来的元颐然,立刻顿了一下,然后如往常一般扬起笑容,“小师妹,早上好,昨天睡得好吗?”
元颐然溜达着进来了,“很好!床好舒服,你家里东西好吃,找你一趟还要过三个院子,地方也大!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你住的地方,已经是离我最近的殿了。”子车向文扬了扬手中的册子,“这是吕桡刚刚递进来给我的折子,说是今早大臣们可能会抛给我的难题,让我提前做个准备。”
元颐然从他的饭桌上偷了一只小笼包,“里面说了什么?”
“里面说了,昨晚大臣们已私下碰过头,商量好了今天早朝上,集体逼问我……”子车向文念到这里,顿了一下,猛地拍上了案本,“不重要,来,吃饭。”
元颐然不高兴了,“说话说一半?”
子车向文叹了口气,只好继续说:“他们一会就会逼问我,昨天带回来的姑娘是谁,我是不是准备封她做皇后。”
元颐然:“……”
不是都过去了吗,怎么在崭新的一天里,刚开始就再次触及了这个知识盲区?
果然,还是很重要吗。
因为某些元颐然不理解的原因,子车向文又叹了口气,“我会告诉他们不是的,你放心好了。”
他像是赶时间,没有机会聊太多,两人坐在一起开始干饭,刚吃好,吕桃就掐着点来了。
吕家的信报就是她早上送过来的,宫内外传递,总还是需要一个有身份的人去做的。
但自从昨晚吕桃在元颐然这里交过投名状后,她整个人的状态都放松下来。
她进来先跟子车向文行礼,交代了往日里武皇帝子车尚武惯用的朝服和旒冕,又掏出一盒脂粉递给子车向文,并十分简短的解释:“文帝陛下手背上的疤,还是用这个稍微遮一下吧。”
子车向文接了过来,“谢了。”
他的道谢同样简短,都没看吕桃一眼,几乎有些不苟言笑的味道。
在小师妹面前,即使是这种已经表明立场的友军,他同样会减少接触,自觉避嫌。
可是还没等他避,吕桃自己“嗖”地一下就闪老远了,不仅如此,子车向文还眼睁睁地看着吕桃像磁铁一样,对着元颐然就贴了过去。
……是错觉吗?子车向文疑惑的想,怎么感觉吕桃今日的打扮,比昨日还要花枝招展多了。
她为什么这样高兴地往小师妹面前凑?
吕桃在元颐然身边坐下,从袖子里拿出一张画纸,柔声细气地问:“元妹妹,你来看看,昨天你跟我说过的那种长在雪山上的花朵,就是这样的吗?”
子车向文:“?”
在他不知道的时候,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虽然他很疑惑,但看到小师妹在人生地不熟的异国皇宫里,能这么快就交到了朋友,他还是有几分欣慰的。
这样自己忙起来的时候,至少人陪着她玩。
两个女孩子已经聊了起来。
而且不知道是吕桃太会聊,还是元颐然真的很开心,这都说了好几句话了,元颐然居然都还没噎过她。
子车向文稍微听了两句,到了要参加朝会的时间,他不想打扰元颐然的兴致,正准备悄无声息的走开时,却被元颐然用余光扫到:“兄弟,你站住,我有事要跟你说。”
子车向文依言停住脚步。
元颐然:“昨天车上那件事,我想和你聊聊。”
吕桃立刻找了个借口告辞,关上房门后,还亲自站在外面,盯着附近是否有闲杂人等靠近偷听。
子车向文对于这个话题有些抗拒,但他还是很好地掩饰了这一面情绪,“怎么了?”
元颐然认真回答:“昨天你让做我皇后的事我又想了想,有了新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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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 2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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