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 第 31 章
◎“兄弟,你看上去有些可疑。”◎
面对元颐然的质问, 子车向文流下了冷汗。
但他还是很快的组织语言,给出了回答:“呃……是这样的,毕竟神器门不藏私, 许多技术都是向各地工匠、船匠、木匠、锻造师……等各行各业的手艺人无偿传授的, 我因此会不少技术, 这也在情理之中。”
这个回应,诚实且无关还貌似回答了问题。
子车向文抿了抿唇, 他并不为自己刚刚的小聪明而沾沾自喜。
总是还是要说的, 但他需要找一个恰当的时机。
元颐然没有像以往那样,轻轻滑过这问题, 她又盯着子车向文看了看, “兄弟,你看上去有些可疑。”
子车向文有些自暴自弃, “对,岂止是你觉得,我自己都觉得我很可疑。”
元颐然:“……”
她兄弟最近都怪怪,傻乐的同时往死里折腾他自己。就连今日的对话, 都透露出一些奇怪的气息。
子车向文做出了一个决定,“小师妹,有件事儿, 我迟早都要跟你说。”
“说。”
“……但、但不能今天说。”子车向文立刻补充道, “我们把日期初步定在大婚之后的第一个沐休, 那也就是距离今天一二三……就第十天。”
“为什么是第十天?”
“因为那天罢朝休息, 半个月一次的机会, 非常珍贵。”子车向文神色沉痛, “至少给我时间来挽回一切。”
元颐然决定相信子车向文, “那好吧, 就这样说好了兄弟。”
说完话,她抬脚往回走。
子车向文下意识挽留,“你干什么去?”
元颐然:“我先回去和姐妹们打牌了。”
这一次子车向文眼巴巴地目送着,没敢拦,更没敢多挽留。
痛心,太痛心了!
说出来他怂,不说也不是那么回事。
这就是拥有选择的痛苦么!
子车向文痛心片刻,又感到了喜悦。
别管怎么说这两个月来是史诗级大胜利他终于追到小师妹……一小半了,这么想想,他还是好快乐——
因为皇帝本人的意愿,这场处处仓促的大婚,以山洪般的速度一日千里地推动进展着。
后宫诸多夫人明争暗抢许久的皇后之位,就这样眼睁睁地被一个来路不明的女子夺走,这叫人怎么服气?
最离谱的是,其中三位有力的竞争者——骄傲跋扈淑夫人,前朝有两位亲戚当官的吕桃,和家世显赫的桂夫人集体退出战场。
甚至前两个还与新皇后玩得很好,一时让后宫各种阴谋论并起。
夫人甲:“这难道是故意与新皇后交好,来麻痹对手的怀柔之策?”
娴夫人保持小白花人设,拿出手绢抹了抹眼角的泪,“自从陛下回来之后,他就再也不愿意理会我们了,许久不曾与陛下相处,我甚是思念……”
然后她们就看见淑夫人抓着元颐然跑进御花园,满脸期待之色,“我早上在这里看到大虫子了!皇后你快帮着抓一抓!”
娴夫人脸上那凄美、柔弱的表情濒临崩裂。
但她眼角余光瞥见皇帝正在往这边走,于是连忙走了几步靠近战场,果然看到了“虫子”,嘤咛一声当场晕倒。
可是还没等皇帝出手,元颐然“嗖”地一下子已经蹿了上来,一把薅住了娴夫人的脖颈!
娴夫人差点叫出来,但凭着过硬的演技继续表演着晕倒。
她听到旁边的元颐然说:“不应该啊,刚摸了脉也没啥事啊。”
于是元颐然随身掏出一根针,针尖在太阳下闪着寒芒,闪烁着不详的冷光。
直接对着她人中扎了下去。
娴夫人尖叫着醒来,“别扎我!醒了醒了!快饶了我!”
等到一切尘埃落定,子车向文才从奏折里抬起了头,假惺惺道:“刚刚发生了何事,我太专心批奏折,竟一点都没听到。”
娴夫人哭着跑远了。
当然,朴实无华的宫斗,随着大婚之日的接近,而变得愈发密集。
元颐然从水池边经过,那边就有夫人掉进水中,还派了大嗓门的丫鬟,站在旁边抑扬顿挫地实时播报,“啊呀!夫人好好的落水了,这是为什么呢!哦——是因为元姑娘正在经过……”
话没说完,元颐然又蹿了过来,并跃跃欲试地从怀里取出了她从兄弟那里拿走后,一直没有归还的绳钩。
“不知道为什么,宫里最近各种事故都变多了。”元颐然感叹了一句,“走路平地摔,水边下饺子,好神秘的样子,你们是在做什么我不了解的仪式吗?”
一边说,她一边将绳钩栓在旁边画廊的栏杆上,然后利用绳钩的设计,将绳子甩出去,再像钓鱼一样,将夫人直接从水里钓了出来。
试图落水栽赃的夫人:“……”
她收着线,同时表扬着自己,“真不错,我的技术愈发熟练了,这是我这三天来钓上来的第三个人,大家咋这么喜欢平地落水呢,要注意安全啊。”
至于宫斗最常见的一个套路——怀孕与流产,则是完全没有实现的机会了。
皇帝前几个月都不在宫里……这要是有夫人怀孕不就出事了。
于是元颐然就这样遗憾地少了一种体验。
如今宫中斗争一片颓势,淑夫人熄了心思,吕桃没有动力,娴夫人几次连第一回合都没出完招,就被莫名其妙打败,如今正自闭着怀疑自我。
这宫中有一争之力的美人,竟只剩下一个毫无动静的桂夫人了。
作为桂夫人前跟班、如今为了新皇后专心钻养棋牌游戏的棋夫人,察觉到了一些异常。
“这并不符合桂夫人的一贯作风。”棋夫人在思索,“毫无动作,这就奇怪了,难道她是在酝酿着什么大招?话说回来……这段时间皇帝也性格大变,桩桩件件,都透露着诡异。”
桂夫人确实毫无动作,她今日又在院子里折了一只花。
“棋夫人求见?”她轻轻重复确认,“不见,叫她回去吧。”
她避开大路,从自己宫殿后门离开,手里握着那支花。
桂夫人神色难辨,喃喃自言自语:“我现在要做的,反而是离他们远远的。皇帝……真正的皇帝,呵。”——
总之还没等后宫美人给元颐然发明新的观赏乐子,日子已经一天天度过,来到了大婚前一天。
而备受瞩目的帝后大婚,将在今日进行。
早上的时候,子车向文换喜服的时候,听说陈城主回到炎城后就醒来了,但是算算时间,他赶不上了。
因为他还没恢复利索,过来了也不好捣乱,总之今天的时机看上去很稳当,像是老天都在帮他。
他将两人成婚的圣旨亲手书写,不仅如此,他还亲力亲为地制作了呈在祖宗庙堂的新人帖,只要涉及两人名字,他都亲力亲为的书写。
而十天紧锣密鼓的准备,终于到达了这个时刻。
不仅他穿上这样大红喜色的婚袍,就连元颐然都穿上了甚少上身的大红艳色,看上去人面桃红,美不胜收。
子车向文伸出手,想挽着她跨过门槛,却见她自己一把提起裙子,双脚起跳,稳定过槛,“诶嘿!”
他收回手,却掩不住唇边的笑意。
外面热闹的喜宴久久不息。
而里面拜过天地,就是送入洞房。
尘封许久的皇后宫殿也在这一日被装点得花团锦簇,而这一夜,于情于理他们都该共处一室。
子车向文抱着棉被,都不用说什么,就自觉去打了地铺。
元颐然看着这个画面,觉得有些熟悉。
之前他们一路同行,子车向文就这样自己打了无数次地铺,或者坐在火堆边为她守夜,让她度过一个个安心的夜晚。
但是今日……
子车向文看上去要睡地上也很开心!在元颐然身边经过的时候,甚至开心的哼着歌。
他想自己以前的生活,是怎么样的呢。
他化名车文,是一名神器门的弟子,同门知道他的家乡在陆地遥远的炎国,但却没人知道他是一位皇子。他喜欢跟着师父学习器械手艺,也喜欢和同门师兄弟一起研究如何制造新发明。
晚上睡觉的时候,和心上人隔着一座山。
如今他们之间的距离不过半米,这是已经史诗级的进步了!
他看见元颐然正在盯自己,连忙保证,“晚上我不会做什么的,你可以放心睡觉,不用担心。”
元颐然:“我不担心啊,你还能做什么。”
子车向文突然起了坏心,他故意靠近元颐然的床,靠近了小师妹身边,“你知道别人的新婚之夜,夫妻要做什么吗?”
元颐然:“我知道啊。”
子车向文:“?你怎么知道?”
毕竟她连喜欢是什么都不确定,怎么一下子连这个都知道了!
“其实找我看病的,有挺多都有这方面问题的男病患。”元颐然坦坦荡荡,“我们师门还因为我的方子,卖了这方面的药,赚了不少钱呢,你有需要吗?用我帮你看看吗?”
【📢作者有话说】
……晚发几秒,全勤断了(望天
32 ? 第 32 章
◎“我抱你回去睡……妈呀!”◎
子车向文坚强地拒绝了元颐然的提案, “我只是最近有点累,我真的不需要这方面的问诊,你要相信我。”
元颐然怜悯道:“好哦。”
子车向文:“?”
怎么感觉她这个反应, 带着某种诡异而宽容的意味?
于是他品味了一下, 再次强调:“真没有。”
“嗯嗯嗯。”元颐然敷衍道, “没有没有,你开心就好。”
子车向文:“……”
解释不清了。
但好就好在, 他们并没有在这个……当前阶段无法证实是否存在的问题上纠结太久。
“好早哦。”元颐然有些感慨, “平常都要晚两个时辰的,现在就睡觉, 有点睡不着。”
其实她没有明说的, 是刚刚所谓“成亲”的排场,让她有一点被吓到了。
元颐然虽然同意了帮助兄弟的计划, 扮作他的皇后,可是她没有想到,这个“过场”的场面居然如此宏达,典礼的时候就有几百人, 宴会的时候人更多了。
这还是十天快速版搞出来的婚礼规模,如果时间更多,这个场面还能再扩充一倍有余。
她确实惊了, 就像本来说好了是两个人悄悄摸摸的游戏, 结果揭开帘子一看, 哦豁, 观众怎么这么多。
让她感觉这个任务的规模, 可能比她想象得还要大。
而且, 今日的子车向文, 也让她感到了不同。
兄弟怎么这么高兴呢?嘴巴都合不上, 打了地铺躺在地上,她都能听到他高兴得翻来覆去,不想睡觉。
她蠕动到床边,看着地上打地铺的兄弟,“和我成亲,你这么高兴吗?”
子车向文从被子卷里探出一个头,“那是当然。”
元颐然看着他,没说话。
蜡烛点在宫殿中稍远的位置,他们这里并不是完全无光,只是昏暗,却不是完全黑暗。
所以她看得见子车向文眼里的光,像是明亮的烛光火苗一样在闪耀。
或许是元颐然此时的沉默,让子车向文稍稍端正了颜色。
他有一刹似乎想说什么,但最后也只是自嘲道:“咱们只是假成亲,你不要有压力,随心而行……我是喜欢你,但我喜欢我的,你不用管我。”
元颐然沉默了,她不知道该怎么说。
或者说,她一瞬间,莫名地陷入到了过去的回忆里。
在她很小的时候,总是吵着她师父背着她出门,师父要弯腰采药,她却非要师父踮脚站高高,这样她能从树上薅甜果子吃。
于是师父药也不采了,由着她折腾着玩,那时候师父还很疼她,对她没有那么严厉,因为那时候,隔壁山头的卷王还没有横空出世。
兄弟也很疼她。
但和师父那种疼,不一样。
兄弟又说了一次喜欢她。
师父曾经说过,只有相互喜欢的人才能成亲,之前那一次,她问了已经成亲但正在积极筹备和离的吕桃,喜欢是什么。
她得到了答案,但也能感觉到,兄弟的喜欢里面,包含了更多东西。
元颐然更加睡不着了。
短暂的对话过后,地上的子车向文终于停下了扭动,似乎心情也平静下来,但元颐然却下意识觉得,不想让他说完那句话后,就这样得不到她的回应,一直被她晾着。
听着他的呼吸,他分明也没睡。
于是她想了想,“兄弟,你累不累?时间还早,要不,咱俩出去玩点啥?”——
帝后成亲这一夜,所有人的关注都放在这对新人身上,和这位神秘但备受皇帝与夫人们宠爱的皇后本人身上。
没有人会注意,宫中花园的角落,会多了一些奇怪的东西。
元颐然小声说:“兄弟!你脚迈太大了,步子收小一点!”
子车向文麻木道:“哦,这就变小。”
即使是子车向文也想不到,小师妹的脑回路如此神奇。
大婚之夜,虽然他俩没有洞房这个环节,但也不至于……
元颐然整个人藏在黑亮亮的毛皮毯子之下,回过头,对她身后说:“你们跟紧点,不要露馅。”
子车向文木着脸没说话,脚边一只熊崽子倒是配合的吭哧了一声。
是的,他们两个大半夜不睡,披上动物皮毛,来到御兽园里,居然以假乱真地拐带了一只真正的熊崽出来玩!
现在他们三只熊,正在大半夜逛花园。
元颐然兴致勃勃,双眼发光,“嘿嘿,我早就想这样试试了,这熊崽好好骗,居然跟着我们出来了。”
子车向文用假熊爪,深深捂住了脸,“其实咱俩现在这样,看上去也不太聪明。”
元颐然甚至一度还想像熊一样爬,但子车向文还是说服了她,“熊也有两只脚走路的,咱们不用还原到四爪着地”这才作罢。
两只冒牌大黑熊,用从婚宴上偷出来的蜂蜜,将小熊大半夜骗到御花园来逛街。
子车向文本来以为,他的成亲之夜已经从各种意义上突破了难以想象,但这个离谱程度,还能再进行一次拓展。
花园里有人。
元颐然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子车向文已经拉着她,躲到了假山后面。
元颐然:“?”
子车向文再次捂脸,“我们是熊,现在不能见人的。”
元颐然恍然:“你说得没错!”
兄弟的角色扮演比她还要入戏啊,还能深入体会熊的心路历程,这让她顿时充满敬佩。
小熊圆滚滚地跟着他俩爬进假山,有点困了,开始靠着打盹。
其实子车向文只是想,他实在是丢不起这个人。
要是让别人知道了,不到明天,武帝疯了的传闻又要传遍大街小巷。
丢人事小,万一真把他哥气到没脸回来,他不就得做一辈子替工了!
他俩带着熊崽躲了起来,而前面的人说话的声音,却传了过来。
一女子声:“您一路过来,没被人看到吧?”
另一男子说:“现在所有人都看着前面的大婚,谁会留意这样的小角落?快说说,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廖家大公子下落不明。”那男子声音有些焦躁,“有传闻是皇帝带进宫中藏了起来,你在宫中这几日也多打听、留意他的下落,按道理来说,他中毒那么深,现在应该已经死了,我们现在只需要确定他是不是已经死了,以及他死之前,有没有说出什么不该说的。”
元颐然惊讶地张大了嘴,在子车向文看过来的时候,用口型说:“黑糊糊?”
子车向文点点头,神色有些郑重,但心里又有些恍惚,他没想到出来陪小师妹扮个熊,都能听到这样的秘辛。
那个女声应了是后,男人又说道:“你总在宫中,自然比我前朝看得清楚,如今上面这位……真的是武皇帝吗?”
……这问题够劲爆!
月色之下,两只熊从假山后探出跃跃欲试的头,试图看清密谋的两人。
但是很遗憾,看不清。夜色太暗了,视线里还有植物遮挡。
“按理来说,武皇帝受了那样的伤后……现在这一位,只能说不确定,自从他回宫后,就没在私下召见过任何夫人,又如此张扬高调地迎娶那个不知道哪里来的元姑娘,虽然说确实可能真是为爱发狂,但……”
那声音有些犹豫,“作派不像同一个人,但要真说换人了,可身高、模样都是武皇帝的样子,在朝会上说话的声音也听不出差别,气场也没有太大变化,按道理来说,这世界上总不至于有这样相似的两个人吧?而且处理政务时,风格比以前周全细致了许多……”
“若非要说有什么外貌上的变化……好像看上去稍微年轻了一点,当然,也可能是养病时碰到了真爱,所以容光焕发?”
这两个人快速地交换了情报,对于武皇帝到底是不是武皇帝一事没有定论,只有推测,在推测不出来后,两人开始撤退。
元颐然与子车向文对视一眼,两人穿着狗熊装,用笨重的爪子比划出方案,两个人分头行动。
子车向文追着那个出宫的人跑了。
元颐然摇摇晃晃地迈出假山,正要跟着那人,却突然身后一紧。
小熊崽顺着她的腿爬了上来。
元颐然和腿上的熊对视片刻,伸出爪子,将小熊拎了起来,然后飞速赶上那个密谋的宫人。
元颐然没有追丢,但是等着那人进了一个不知道是谁的殿,她也犯了难。
接下来干啥呀?
这是谁的殿,她都不清楚,附近值夜的护卫一队队巡逻着,她也只好跳进院子里找棵树,等兄弟来找她了。
就交给子车向文吧。
那个宫人一直没有外出,元颐然在旁边准备看着,可是看着看着,她困了。
于是子车向文找过来的时候,他看到了一块皮毛毯子从树上半滑落下来,抬起头后,就看到了……
他连忙跳上去,把正在往下掉的人连着毯子给包了回去,重新放回了树上。
他看着元颐然迷迷糊糊的醒过来,有点心疼,“怎么在这里睡了?”
元颐然慢慢反应过来自己是来干什么的了,指了指自己在的这个院子,“那个人,进这个宫里了。到我睡着前,都没有出来。”
子车向文语气很温柔,“又不用你亲自守着,风怪大的,走,我抱你回去睡……妈呀!”
他一声大叫,把元颐然都给喊精神了。
她疑惑地就看着子车向文惊恐地摸来摸去,然后拎起了一只把他肉身当树干往上爬的熊崽。
元颐然:“……”
下面院子里有宫人惊呼,“好像有声音。”
一个正是昨晚上听过的女声:“什么?是谁!”
子车向文抱着裹在毛毯里的元颐然从树上跳到墙上,兵荒马乱跑掉之前,还不忘把那熊崽扔到墙边明显的地方,试图栽赃嫁祸。
【📢作者有话说】
熊崽:我可能是熊,但你真的不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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嗷
33 ? 第 33 章
◎“你知不知道跟皇帝和离什么程序啊?”◎
帝后大婚后的第二天, 两人都没能按时起床。
众人也不是无法想象,毕竟是新婚燕尔,起不来床什么的……这不是很可以理解的嘛!
虽然实际情况和众人猜想向去甚远。
元颐然和子车向文起不来的原因是两人扮了半晚的熊, 然后又追查反贼到凌晨。
子车向文把元颐然送回皇后宫殿, 她就开始补觉, 直接睡到了大中午。
等她醒来的时候,已经睡得很饱, 懒洋洋地在被窝里不想动, 能听到外面有人在说话,声音很小。
“御兽园昨夜没关门, 丢了一头熊崽……那就去抓啊, 不要让熊伤人。”子车向文小声吩咐,“之于外面的那群夫人, 今天让她们都回去,明天再来给皇后请安。”
很好辨认,那就是子车向文在说话,他声音压得很小, 是如果元颐然想继续睡的话,完全不干扰的音量,
“我先去处理政务, 你们都在外面待着, 厨房里的东西时刻热着, 她起来了就给她备上。”
她懒洋洋地窝着, 没有招呼, 也没有说话, 子车向文很快离开了寝宫, 跑去替真正的武皇帝干活去了。
元颐然想, 她在这里生活的确实很好,因为子车向文很照顾她。
如果喜欢就是照顾的话,他确实对她有着明目张胆的偏心。
而最近这段时间来,子车向文确实不容易,天天熬夜干活,朝政还有很多工作,更别说他还要分出时间,每天都过来陪她聊天陪她玩。
昨天晚上他更是没睡多久,送她回来后,他就动身去处理他哥的叛徒,直到天亮之后,才回来稍稍眯了一会。
这样一比较,她现在的生活,真是太咸鱼了。
元颐然别的帮不上忙,也不想帮忙,于是决定从自己能做的部分,为他做点什么。
他既然忙且卷,就尊重他吧。
人各有志,她只能帮他补补身体。
下午的时候,元颐然终于睡饱了,她起来后,就把一个匣子拿了出来。
这匣子还有防水层和透气孔,是兄弟前两天听了她的要求后,亲手给她做的,因为在她搬进皇后宫前,她在原来住的地方顺手抓到了几只毒虫,她有点想养。
虽然不知道是送来给她的,但元颐然觉得这几只虫品相不错,可以用些药培养一下,到时候给原来虫子的主人炫耀炫耀,毒虫要这样养——才更致命哒。
偶尔她也要把养的毒虫放出来遛个弯。
算算日子,今天就是带着虫子出来放风的日子。
虽然皇帝发过话,今日夫人们给皇后请安这事免了,但后宫里和元颐然相熟的夫人还是有一点特权的。
知道元颐然起来后,淑夫人和吕桃相携前来探望皇后。
淑夫人酸道:“昨天晚宴那道熏干火腿,一看就是没熏制到时间,差了点味道,酒也不够好,虽是帝后大婚,但远远比不上太上皇封后时的排场。”
吕桃:“太上皇封后那会,你出生了吗?”
淑夫人:“……没出生,还不许我听说过么!我祖父可是参加过,至今还在说那个酒好喝!”
吕桃呛道:“那你咋不说太上皇和皇太后的婚礼筹办了整整两年呢?才十天,婚礼准备成昨天那样,规模已经相当了不起了,你受封夫人的时候,比不上人家十天大婚的十分之一派头,你在这酸谁呢?”
淑夫人:“……”
一边说着话,两位夫人一边转过长廊,在皇后宫殿的小花园里找到元颐然。
元颐然穿着一身舒服又简单的衣服,正蹲在花园上,头也不回地招呼道:“嗨,你们来啦!”
看着元颐然仍然一副没成亲时的打扮,衣服既不厚重又不华丽,淑夫人难免小心思又起来了,阴阳怪气道:“妹妹啊,都是当了皇后的人了,怎么能……”
淑夫人的话没说完,元颐然脚边跑出一串虫子,看上去颜色诡异鲜艳,还不等淑夫人发出尖叫,元颐然已经一筷子一个,将毒虫稳准狠地夹回匣子里。
她将匣子抱在手里,从地上站起来,带着心情很好的微笑,微微偏头的样子既善良又美好,“你刚刚说什么呀?”
淑夫人顿时立正站直,神色无比乖巧,“皇后好,皇后早,皇后早饭吃了没?”
吕桃对淑夫人翻了个白眼,然后露出甜美的笑容,跑去挽着元颐然的手臂,“元妹妹,不用理她了,她就是个傻的。你今天下午想玩什么,用不用我来陪你?”
元颐然想到了早些时候的安排,“不玩了,我今天下午有自己的事,你要愿意,可以陪我说说话。”
淑夫人看着那匣子虫子,又想起了前些日子的蛇,立刻也表示衷心,“好的!我也来陪皇后说话!”——
子车向文事情处理完的时候,已经是接近傍晚了。
他回到皇后宫里,看到偏殿的药房居然亮着灯,难免有些惊讶。
正好赶上元颐然拿着一瓶药从里面走出来,子车向文迎了上去,“小师妹,你在做什么?”
元颐然直接把那瓶药塞给了他,“我亲手做的,给你的。”
子车向文眼睛一亮,没想到自己居然能有这样的待遇,不禁受宠若惊,“什么?小师妹,这居然是特地为我做的吗?”
“没什么,都是你现在需要的。”元颐然伸手阔气地一挥,表示不用和她客气,“你最近过得很卷,虽然我不懂,但我尊重你的选择。”
子车向文:“你为我做了什么药?”
元颐然深沉道:“温养滋补,补身,还能补肾!男人用了都说好,很适合现在的你!”
“……”子车向文有苦说不出,只好含泪感谢,“太体贴了,谢谢小师妹。”
但他也没想到,这皇后宫里不只有他们两人。
旁边传来一阵倒吸冷气的声音。
循声望去,正是淑夫人和吕桃站在偏殿门口,两个人都是满脸震惊,随即眼光上下扫视着子车向文的下-半-身,换上了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
子车向文:“……”
看到了皇帝此时的表情后,吕桃拎着裙子就开始往外跑,“我突然想起来有事回去必须先走一步了皇后咱们明天再见。”
淑夫人惊到连方言都蹦出来了:“俺……俺也一样!”
两位夫人飞速奔跑出殿外,风中还飘回来淑夫人的声音,“吕桃!你知不知道跟皇帝和离什么程序啊?能带我一个吗?”
吕桃:“——你等等我回去跟你说!”
子车向文:“……”
没关系。
他坚强地想,没关系!他现在是子车尚武。
子车尚武不行,和他子车向文又有什么关系呢?
34 ? 第 34 章
◎“皇后……威武!”◎
为了一网打尽反贼, 子车向文特地在宫中一连举办了三天宴会,积极给宫内外的人创造交流机会。
而那夜元颐然与子车向文标记的反贼,果然不负众望地再次于御花园集合。
这位接头的宫人姓樊, 是位夫人, 她的父亲在朝廷担任廷尉, 也算是身居要职。
樊夫人:“父亲今日过来,一路还安全么?”
樊大人:“小皇帝大婚, 正是乐不思蜀的时候, 我过来这一路上都没见到什么人,啧, 可见他治下昏庸, 连如此重要的宫中巡护都懈怠散漫了。为父前日交代你的事,有眉目了吗?”
樊夫人:“我倒是仔细留意了, 廖大人如果在宫中的话,最可能被关在这里这里,也可能被关在那里那里,总之这两个地方都可疑。门口都有重兵把守, 不太好混进去。”
樊大人:“做得很好,不过,似乎有些不对……你探听这些, 也太顺利了吧?你近日, 可发觉什么异常?”
樊夫人纳闷道:“异常……女儿殿中进了一只熊?算吗?”
樊大人:“??”
“昨晚御兽园门没关, 跑出来不少动物, 好就好在那是头小熊, 不会伤人, 还很怕人, 见到我之后迅速爬树、翻墙跑了。”
樊大人一脸无语, “武皇帝治下果然混乱无能,连熊都管不住。”
“对了父亲,今日宫中,倒是传出了一个消息。”樊夫人压低声音,“或许可以解释为什么武皇帝在这次回宫后,突然不理会后宫美人——淑夫人亲口所说,皇帝受伤后,那里……不行了。”
“……那里,是……那里?”
“对对。”樊夫人嫌弃地点头,“因为不行了,所以性情大变,为了遮掩那种男人的问题,就故意表现出自己独宠新皇后,才疏远了后宫……听说那位新皇后是个江湖医者,带回来就是专门治病的,也正好可以当做幌子。”
樊大人啧啧嫌弃:“居然能想出这种招数?皇帝竟然也变聪明了。不过你还是保持警惕,继续试探皇帝的底细……我总觉得这次武帝回来后,有些说不出来的不对劲。”
“女儿明白。”
等反贼散会时,他们密探的内容,就出现在了子车向文案前。
子车向文看得嘴角抽搐,虽然原因完全不对,但反贼一顿分析后的得出的结论,至少勉强稳住了现状。
接下来就等着引蛇出洞,给贼子们一窝端了。
他太盼着他哥快点回来了,子车向文完全不愿想象明天面对全后宫异样眼神的场面,真的承受不来。
帝后大婚第二天的夫人觐见取消了,第三天总该如期举办了。
子车向文和她商量好了,他会掐好时间在中途“路过”,元颐然只需要力撑过前半段就好。
后宫众美人花枝招展的来,看到元颐然非常大佬地坐在最上面的椅子上。
说她大佬不只是因为坐姿,更是那种发自内心的闲适气度。
就像没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你看她居然还在嗑瓜子!真是好大的胆气!
一向最重视规矩礼仪的书夫人,当场忍不住教书:“皇后为一国之母,怎能如此毫无皇后威仪?您这穿的都是什么衣服?”
元颐然成了皇后之后,依然穿着和以前一样的衣服。
她听到这话,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不理解道:“很舒服的裙子裤子啊,能让我健步如飞,飞来蹿去,我要是把皇后礼服那好几层套娃穿在身上,光想踹个人,都得弯腰捞半天裙子才能露出腿,不累啊?”
书夫人被噎住,仍然顽强抗议:“端庄大方,沉稳安和,这才是皇后应该有的雍容气度!怎么能天天想着露腿呢?”
元颐然最烦这种教书先生似的训话,不耐烦道:“所以穿裤子不就好了吗!再跟我废话,我踹你哦!”
这威胁简单粗暴,但无比好用,当场让书夫人哑了火。
看着后宫夫人在下面姹紫嫣红地行礼,元颐然在上面继续嗑瓜子,“我本来什么都不想说的,但是兄弟说,我既然当了皇后,还是该随便讲讲话的,该摆的谱要摆一摆,该立的架子也要搞一搞,虽然我之前很少做这些事,但是兄弟教我做人做事的道理,通常都有点东西。”
她把瓜子放下,喝了口花茶清清嗓子,“那既然大家都来了,我就来稍微讲一下后宫的安全问题吧。”
元颐然态度坦然,非常自信,“大家喜欢放毒蛇的,玩毒虫的,都请往我这里放。”
众人:“……?”
“以及在我的饮食、茶水里下毒的人,你们争气点可以吗!”
她说着有些气恼,把自己的茶盏重重放下,“就以这杯茶里给我下的毒来说,这种下品货色我从小吃到大,全当加勺糖,你给我下这个,瞧不起谁呢?”
“下次,给我弄点像样的行吗?这种你不觉得很丢人吗?”元颐然恨铁不成钢,苦口婆心底教育着,“毒宗的脸都让你给丢光了,下次别搞这么不入流的,认真对待并尊重一下你的对手好吗?”
夫人们:“!?”
元颐然槽完,像是有点渴,又拿起那杯毒茶喝了一口,“除了饮食安全,还有物理安全,大家也该好好注意了。我和兄弟商量过了,决定在大家经常脚滑、事故频发的那几个地点,搞点什么安全措施,省得大家天天平地摔。当然除此之外,宫中新制防滑鞋,大家穿在脚上,一定会减少发生意外的几率。”
在一片震惊和迷惑的寂静中,吕桃艰难地找出了词描绘当下心境,捧场道:“皇后……威武!”
淑夫人连忙补充发言:“最近天气热了,有蚊子了,皇后再发点驱蚊药呗!”
元颐然点点头,“这个简单哦,还有上次你提的驱蛇药,你现在还要吗?”
“要、要!”淑夫人生怕自己被落下,“皇后做的啥药都可以给我来一点,我喜欢极了,我昨晚和我宫中厨师研究出来一种肉饼,回头给皇后拿来涮红油锅子,好吃的。”
而刚刚还揪着礼仪不放的书夫人,已被现在的进度震惊到茫然。
她能理解的世界……怎么和皇后差这么多么!
就在她还在这里小家子气地揪着一国之后该穿什么裙子、行什么样礼仪、该怎么说话这些小事不放,元皇后所关心的事情,居然已经完全超越了她,并来到了这个境界!
这是怎样的眼界和胸怀,甚至愿意指点自己的对手,还愿意关心大家的安全!
这不正是“胸有千壑”和“成大事者不拘小节”的真实写照吗!
就像当过她当过太傅的父亲所说,光读书不知变通,不就是读傻了?而元颐然这一番说教,犹如当头一棒,让她反思良久,心中愈发钦佩。
元颐然想了想,又有点心虚地补充道:“最后一个安全提示,昨夜御兽园的那个门……嘿嘿没关,跑出来了一些动物,最近大家尽量减少宫中闲逛,一会回去还是让宫中侍卫护送你们回去,等把最后的动物抓到后,大家再出来溜达吧。”
下面一阵议论声,有人问:“请问皇后,御兽园都丢了什么动物?”
元颐然挠挠头,“丢了一只熊崽,到现在还没找到,据说还跑出来两头野猪……话说回来,为什么你们要在皇宫里养野猪?”
下面有位夫人缓缓而出,向上位的元颐然行礼,“御兽园一并事务,前几年来都是妾身负责的,在皇后入宫后,妾身为避嫌,就没再处理这些事,如今中宫既然已有皇后,这些宫规事务、各殿支出审核等杂物,也是时候该一同移交给您了。”
子车向文抓好了出场时机,突然出现,“皇后累了,今天先到这里。你之前负责的一切事务,包括凤印、账簿、文书记录等物,也择日一并移交给皇后。”
桂夫人抬起一双妙目,“适才皇后询问的御兽园野猪,这是一年前武皇帝自己同意的,不知陛下还记得吗?”
子车向文差点想走。
原来是错误的出场时机!大意了!居然在这里等着他呢!
这个问题不能回答记得或者不记得,两边都有坑。
要是说记得,桂夫人万一回答说她搞错了,野猪和皇帝无关,他就踩坑了。
但也不能回答不记得,才一年而已,他这个年纪总不至于忘记。
这个桂夫人果然棘手。
但是……即使将心比心,他依旧猜不出他哥搞野猪进宫干啥。
子车向文刻意压低了往日说话的声线,让自己更接近于子车尚武的音色,“……一年?”
桂夫人没想到他居然抓了时间的字眼,正要开口回话,已被元颐然抢过了话。
元颐然当场呛道:“我问你为什么有野猪,你为什么让我兄弟回答?就是你,五颜六色夫人,今天就点名让你回答。”
小师妹解围了!小师妹威武!
子车向文心里欢呼雀跃,表面上仍是不动声色,微微颌首,像是认同了元颐然的决定。
这样看去,还真有几分武皇帝不想搭理人时的傲慢。
桂夫人行礼,“确实是妾身记错了时间,差不多是九个月前,以及……皇后,妾身姓桂,最近一直穿白色,不是五颜六色夫人。”
众夫人:看出来了,皇后起的外号伤害性不大,但侮辱性极强,能让人一直记挂。
然后桂夫人转身面向元颐然,“野猪是臣妾提请,陛下批准捕捉的,养在御兽园已经有一段时间了,此次跑丢,确实很是危险。经过一日的抓捕,其它野兽已经被抓回去,只剩这两头野猪和一只熊崽下落不明。”
说到野猪,倒是让元颐然想起了什么。
元颐然来了兴趣,继续追问:“所以你当时弄来野猪是想干啥?”
35 ? 第 35 章
◎“皇后,你是我爹!”◎
野猪, 是一个元依然并不陌生的动物。
她们“药仙派”的后山也有一群野猪,那年猪圈没关门的事故后,在家里跑丢的那些猪里头, 有一只家猪始终没有抓回来。
后来元颐然再见到它时, 它已经因为体型巨大, 战胜了所有的野猪,并成了后山野猪的头领。
元颐然才知道原来野猪打架不只用獠牙, 只要足够肥厚, 也可以依靠过硬的防御,抵挡同类的攻击, 并反向百斤冲撞。
那只做了野猪首领的猪, 后来还给后山贡献了混合猪种,二师兄和她还数次一同进山研究过, 甚至抓回来了一头串种猪,专门研究物种特性和药性。
二师兄对于抓猪很有一套,她的本事都是和二师兄学的。也是那次之后,元颐然知道野猪不好吃。
“养来玩。”桂夫人抬头看了眼武皇帝, “至少九个月前,陛下是这样说的。”
子车向文:“。”
这话题不能深聊,到了这个地步, 显然已经聊不下去了。
再聊可能露馅。
于是子车向文随便找了个理由遁走了。
桂夫人虽然今天也算是小小的出头, 但是自从元颐然来到了宫殿后, 她已经很久没有存在感了。
这一刻, 脑子灵活的棋夫人, 想到了自己对未来的规划。
如今诸位夫人们都对元颐然都很害怕, 而且也还不是特别的服气, 她对于元皇后是有所图的, 不过也只是图一个自己能在后宫安稳栖身的依靠而已。
但这里的大部人对元颐然是无所图的,在这些夫人眼里,皇后从根本上来说是竞争对手。
可只是害怕元颐然的话,短期可以压住,长期若是还不能让这些人乖乖听话,容易生二心。
人心最是难测。
棋夫人在将自己划入元颐然阵营后,很是认真为元颐然以后开始铺路。
毕竟在元颐然住进皇宫、自己也决定投靠她后,棋夫人就转变了后宫生存战略,她没再去找过桂夫人,如今既然已经叛变投诚元颐然,总该拿出点态度。
比如说,要当一个勤奋知趣的跟班,将元颐然身上的优势和长处告知这些夫人们,总能唬住她们,架势立起来,地位摆出来,让夫人们都好好哄着皇后。
拿定了策略的棋夫人,这是主动提起了一个话题,“元皇后,上次您给我调制的那个治痘痘的小香膏,我已经用得差不多了,如果皇后有时间,能不能再给我做一点?”
“自从用了皇后的药,我就再也不担心长痘了。”她主动展示自己的侧脸,果然她的皮肤比以前好多了,“当然,皇后的喜好我也记在心上的,我家书局最近印了一批最新的话本,还没来得及上市的,但皇后想看,我今晚就让人拿进宫。”
后宫的女人,无论是不是真心争宠,都不喜欢自己脸上长痘痘、留疤痕。她这一开口,就引起了许多人若有若无的关注,毕竟元颐然会用药,徒手抓毒蛇等事迹有目共睹,就算手上有一两个神药方子,也很合情合理。
棋夫人没想到得到的第一个回应,居然是盟军的回击。
吕桃挺不高兴的样子,“你让让,不许插队,老实排队知不知道?我家里需要的药还都等着皇后有心情再做呢,你前面还有……我弟我爹我娘我祖母,你就在后面等着吧。”
淑夫人听了这话,立刻把周围的人都挤开,自己冲到元颐然面前,“皇后,千万记得我上次和你说过的,我爹身体不好的事,也都有劳元皇后帮着看看了!”
书夫人刚刚才反思完,这时也主动表达歉意,尝试向元颐然示好,“皇后还会调制祛痘的药吗?说起来,我额头也有一个十多年的疤,皇后能不能赏点祛疤的药……我、我家里有很多圣贤书,可以搬过来给皇后!”
无效的示好出现了。
元颐然听了她的话,反而露出了某种惊悚的表情,“手下留情,大可不必!”
后面有夫人也忍不住举手提问,“皇后娘娘,祛疤痕的药,能不能也给我做一份?我……我可会做点心了,一会就给您做点好吃的点心,烤好了下午就给您送过来!”
这几句话打开了众人的话匣子,下面很快叽叽喳喳踊跃发言起来。
“皇后娘娘,我皮黑,有没有美白的方子!”
“我吃辣就拉肚子,但还想吃辣,皇后娘娘,您有什么又能吃辣又不会拉肚子的方子吗!”
“我月事不调,还总是肚子疼!每次都疼到生不如死,看了太医也不管用,皇后,您能不能帮妾看看!”
很快,皇后被其他夫人哗啦啦抢走,淹没在问诊和美容的人潮之中。
小白花娴夫人站在人群之外,还在努力强装,“真是群实心眼的傻子,你变美了,还不是为了给皇帝看?皇后没事让你变美干嘛,闲得无聊才给自己制造竞争对手?”
和离小分队队长吕桃,听了这句话就是莫名一笑,深藏功与名,“娴夫人,你眼界不行,路走窄了。”
淑夫人回头怒斥:“你这个瓜皮懂什么?反正现在皇帝看也不看你,更不看我们,他看地上板砖的时间都比看我们时间长,我们再美有什么用啊,啊?皇后有个屁的竞争对手啊,她独宠后宫的好吗!”
嘴完娴夫人后,她又转过头对着元颐然狗腿笑:“皇后是最美的,也是最棒的,好妹妹,刚刚跟你说的那个药,求求你给我做一点吧!”
在美容和神药的诱惑下,娴夫人的发言,显得是那样苍白无力。
虽然还有夫人站在旁边站着,比如说不为所动的桂夫人,但更多夫人直接过去凑热闹了。
皇后场子热热闹闹地捧了起来。
明白人心里更是暗自佩服,这位皇后的谱没小摆,立后第二日的夫人觐见直接缺席,明晃晃地炫耀宠爱。
这第三日觐见,更是赚足了脸面!
娴夫人看自己根本没人搭理,气得想哭。
但这个场面哭了也没人看,皇帝自从这次回宫后,就再也不吃小白花这套,更别说同为女人的各位夫人,都觉得小白花可烦了——
之后的日子一天天过,子车向文每天都扳着手指数日子,“七天,离沐休还有七天。”
距离他坦白一切的那一天,还有七天。
子车向文深深吸了口气,在外殿前两日新设的佛像前,虔诚地供了炷香,“佛祖保佑,祝我一切顺利,祝小师妹不会生气。”
他上完香,忧心忡忡地去前朝上班了。
而元颐然……元颐然现在作息变化很大,她每天都能睡到自然醒了,子车向文起来干活的时候,她还在被窝里睡得香香甜甜呢。
起来之后,后宫的姐姐妹妹们会一同过来,她什么都不用思考,每天吃什么玩什么,都有人帮她安排好了。
同时兄弟还在给她发工资,她最近赚了很多钱,比问诊那会挣得可轻松多了。
这天早上,吕夫人去替她干活了,棋夫人等元颐然起床,就过来给她请安。
这个家里开书局、自己做桌游的棋夫人,确实脑袋很好用,吕桃和元颐然说了,她按旨找了个机会和棋夫人聊过,达成了一些协议,此人暂时可信。
于是皇后每天杂活都不用干,吕桃和棋夫人两个可以分担这些杂务,如果事情重要,子车向文表示自己会亲自回来帮皇后干,保证元颐然一定可以过得非常舒适。
棋夫人对元颐然,一是有刻意讨好之心,二是她是真的对元颐然进宫之前的经历很好奇。
她在美人云集的后宫显得普通,之前皇帝也没有多喜欢她,失踪后回归,更是看天看地看板砖都不会多看她一眼。当然,她也观察过,除了皇后,现在后宫的夫人们都是和她同等待遇。
自从元颐然说过她在外面游历时,见过的那些可以靠自己一技之长自食其力的江湖女子后,棋夫人就像吕桃一样,总是带着渴望的眼光,央求她讲一讲宫外的故事。
棋夫人听得很向往,难免有些很遗憾,“我甚至都没有出过兰国的国界,及笄后就直接进宫了,其实……唉。”
元颐然问:“你也想出去看看吗?”
也?
棋夫人抓住了这个关键字,眼睛一亮。
皇后的意思是,好好跟着她,以后等皇帝出去巡游时,她也有跟着出宫的机会吗?
“想的想的。”棋夫人备受鼓舞,“求皇后以后带着我一起玩。”
元颐然想到她说过的话,“想出去玩很简单啊,只要你想出宫就可以,不过你好像之前说过,你家里希望你留在宫里?”
“是啊。”棋夫人露出苦笑,“毕竟商不如官,我进宫也是为了家里能有些地位,家里有位娘娘,至少以后不至于被别人欺负。”
棋夫人能想到的,也只是借着皇后的光去外面看看,可元颐然显然理解的有偏差。
可能是被吕桃打下了个印象深刻的底,她这里的“出宫”,都是指直接和离皇帝。
因此元颐然稍微犯了点难,“那我问问兄弟怎么把你放出去嗷,毕竟最近很多人都想出去,但你这个情况和别人还不一样,或许兄弟可以想办法给你开辟一些不同的就业途径?既可以不用当夫人,还能吓唬住别人的?”
棋夫人:“!?”
棋夫人当场给她跪下了,“皇后,你是我爹!”
“不至于不至于。”元颐然谦让道,“我不想有比我年纪还大的儿。”
过了好一会,棋夫人才把过分激动的心情收拾好,和元颐然交谈过后,她的状态已经完全不同了。
居然还有不用在宫里苦熬日子的过法——元颐然在她面前打开了全新的世界,她从来没觉得日子这样有盼头过。
她怀着雀跃的心情,重新坐在元颐然身边,主动给她剥核桃,过了一会又去捶腿揉肩,温柔小意得仿佛元颐然才是皇帝。
揉了一会,棋夫人想起了刚刚元颐然说的“最近很多人都想出去”,联想到最近从淑夫人那里流出来的、关于皇帝受伤后导致不行的传闻,很有可能是真的。
她不仅隐晦感慨:“当皇后真是不容易,要做后宫表率,又要料理宫中事务,还要治……帮众人治病,果然非寻常人能做到。”
其实她想说“帮皇帝治病”来着,但不好意思这么明显,只好含糊其辞了。
元颐然:“?”
其实她啥也没干吧,还是兄弟更难一点。
但说到“治病”,倒真是让元颐然想起一个人。
那个神秘的、据说生了重病的礼夫人。
这个礼夫人因为生病的原因,至今都没有在元颐然面前露过面。
“礼夫人?”棋夫人也陷入思索,“我想想……礼夫人娘家在兰国南边一个城里当地方官,嗯,据说她非常美貌,因此进宫不久,就得罪了当年风头正盛的桂夫人,从此一直‘重病难愈’,也不知道是真有病,还是被迫有了病,总之,请了很多太医都没治好,她确实已经很久没有在众人视线中出现过了。”
仔细算来,皇帝回宫那会礼夫人就没出现,觐见皇后,这个礼夫人也始终缺席。
棋夫人试探着问:“皇后怎么突然提起她来了?”
元颐然只是单纯的好奇,她很想知道这个人到底生了什么病。
对于医者来说,碰到特别的病,就像猎人进山见到奇兽一样,都有些技痒难耐。
“礼夫人住在哪里呀?”元颐然正好吃多了想出去走走,“你带我过去看看呀。”
元颐然决定去主动拜会一下这位神秘的礼夫人。
只是路上,不是那么顺利。
元颐然路过宫中水池时,一见她过来,又有夫人不慎脚滑落水了。
看到水里咕嘟咕嘟冒泡,元颐然惊讶地睁大了眼,大声呼叫:“快!快拉起来!”
旁边经过训练的一队侍卫连忙冲过来,在湖边一圈的树木、柱子上拉动机关钩索,没片刻,湖水哗啦啦地作响,只见一张笼罩湖面的大网,就这样被好几个侍卫一同拉了起来!
渔网中央,是一脸懵逼的夫人,和一网活蹦乱跳的鱼儿。
鱼儿努力回到池中,不断在渔网中起跳,落在夫人身边、身上以及脸上。
于是这宫中又多了一个体会过鱼之逼兜的人。
元颐然带头鼓掌,“很好很好,这机关真棒,大家救得及时!”
棋夫人和侍卫们捧场的一起鼓掌,掌声汇成欢乐的海洋,渔网中的夫人被当场公开处刑,看脸色都快要昏过去了。
元颐然神色一变,连忙冲了过去!
就在众人以为她是要过去救人时,却见到她拎起一个竹篓,到渔网边迅速装了好几条鱼。
然后她带着鱼篓,美滋滋地往回走,“好耶!今天晚上吃鱼,现在就回去腌上,等兄弟下朝,他就能来给我烤鱼啦!”
伴随着元颐然离场的步伐,身后的掌声愈发洪亮!声声敬佩,都是发自真心!
等子车向文下朝,和元颐然一起吃完香辣烤鱼后,他俩还在一起参谋了好一会如何治理反贼,她出了计策,又被兄弟夸了聪明!
美好的一天过去了!
等她再次想起下午原本是要去干什么的时候,都已经是隔天的事了。
事不宜迟,说走就走,于是她再次启程,准备去看望礼夫人!
这次一切都很顺利,在淑夫人、棋夫人和吕桃的陪伴护送下,她终于来到了礼夫人的宫殿外!
果然,受宠和不受宠的夫人,待遇就是很不一样的。
礼夫人的宫殿在最偏僻的角落,这里风大寒冷,吹得人骨头都发冷,宫墙上爬满了野藤,还有着年久失修的墙皮裂缝,牌匾也布满灰尘。这座殿外整条路都冷冷清清,好半天都不见有人走过,透露着一种荒芜破败的意味。
有点可怜哦。
正当元颐然准备上前敲一敲这个礼夫人的大门时,突然听到身后一连串的女子尖叫。
“妈呀——”
“皇后——保护皇后!”
“那是什么东西啊啊啊!”
元颐然转头,就看见了东倒西歪、花容失色的姑娘们……以及两只正在路上横冲直撞的野猪。
不用任何人保护的元颐然,一手抓过拄在墙边的拖布杆就上了,“原来你们在这里!姐姐们不要怕,看我抓猪的本事!”
在几个交手后,两只野猪败于元颐然棍下,但又不甘心被抓回笼子,于是开始满宫殿逃窜。
元颐然中途换了大棍子,有了更趁手的武器,但碍于宫中地形复杂,也是一直到两个时辰后,她才将两只野猪捉捕归案。
这件事情后,元颐然得到了宫内外的大力表彰,等到晚上吃完了饭后,元颐然才隐约感觉,她今天好像又忘了点什么。
子车向文晚上回来的时候,就看到元颐然“大”字型躺在床上,旁边围了好几个夫人,给她端茶揉腿捏手手,娇声道:“皇后威武,为了保护妾身们力战野猪,今日真是辛苦啦。”
元颐然大佬似的摆摆手,“不辛苦。”
更有夫人亲自用冰水过了葡萄,纤纤玉指剥好皮、去了籽,才递到元颐然嘴边。
元颐然美滋滋转头叼着吃了,“好甜哦。”
子车向文:“……”
这场面看上去,为何有一种说不上来的不对?
等半天都没人发现皇帝来了,子车向文不得不用力咳嗽,夫人们才迟迟醒悟,缓缓从床上下来,给他敷衍行礼,“皇上来了,嗯。”
子车向文:“?”
怎么回事!这么多女人和他小师妹睡同一张床!
连他现在都还是打地铺呢,他嫉妒死了!
……可恶,别以为他没发现吕桃和淑夫人在行礼时,偷偷对着他翻白眼,他都看见了!
果然,这些女人很危险!
混乱的一夜过去。
元颐然次日起来时,子车向文已经无比迅速地搞定了前朝,像一个旋转火轮般冲回皇后宫中,将一众夫人挤在身后,成功来到了元颐然的面前。
他已经做好了功课,拿出了艳压众位夫人的游玩计划,“小师妹,咱俩今天出去玩!吕桡说有一家宫外老字号小店东西很好吃,咱俩一起去看看呀!”
元颐然立刻响应,“好!今天出去玩!”
等元颐然吃饱喝足地回宫后,后半夜躺在床上时,她才想到了自己遗忘的每日任务。
——礼夫人。
昨晚她还想,今天一定要见到这位礼夫人。
结果今天兄弟约她出去玩!连着整整三天了,她都没见着礼夫人的人影!
离谱,这是什么完美闪避的魔咒。
怎么就见不到这个礼夫人了,她还不信了!
【📢作者有话说】
这篇文篇幅不长,快的话这个月就能完结啦!冲!
36 ? 第 36 章
◎“我本来不想的,但她给的实在太多了。”◎
又过了几天, 子车向文愈发紧张。
明天是他最后要上班的日子,而决胜日——沐休,就在后天。
这一天是躲不掉的!
他总是要面对惨痛的现实的!
子车向文这一天起床后, 又开始紧张地上香, 试图为自己增加玄学的好运加成。
“阿弥陀佛, 心诚则灵。”子车向文口中喃喃有声,将香举过头顶, 拜了又拜, 他再检查了一遍佛像前的供的水果,保证各个水灵新鲜, 能让佛祖看到自己的渴望。
上香途中, 却看到元颐然今日起得比往日都早,她已经穿戴整齐, 正雄赳赳气昂昂地往外冲。
可是她一回头看到子车向文这姿势,连向往冲刺的动作,也中途卡住。
两人面面相觑。
元颐然主动问:“兄弟,你在做什么?”
“我在做一件事, 这很重要,我已经坚持八天了,必须得做完。”子车向文神色沉痛道, “我在为一件很重要的事, 积攒好运!”
元颐然:“什么事啊?”
子车向文移开视线, 干笑道:“哈, 哈哈, 你马上就要知道啦。”
“那你以前拜佛吗?”元颐然睁着一双无辜的眼, 打量着最近变得可疑的兄弟, “这样说起来, 你这两天好像都在吃素,有什么事情这么重要啊?”
子车向文吐槽自己:“以前不拜啊,所以才有临时抱佛脚这种说法嘛,但拜了总比不拜强,毕竟多点信心……呃,对了小师妹,你这是要出门吗?”
元颐然顿时来了精神,“我要去打破一个魔咒!”
子车向文:“?”
什么东西?
他哥后宫里除了反贼和间谍,如今还出了搞巫术的选手吗?
元颐然不认输地回答:“有一个人,我一直想去看看,但每次过去都像鬼打墙一样,一定会有其它的事情把我岔开,昨天上午我都下定决心了,结果一群夫人们来找我,我就又忘了!这是我第七次忘了!”
她握紧拳头,“今天这样清静,机会难得,我起得还早,兄弟你认真烧香拜佛,我先走一步。”
子车向文看着她冲出去,只好先专注于恭敬礼佛的祈祷仪式,等上完香后,他回想刚刚元颐然的话,也觉得有点奇怪。
“总感觉有点莫名的不放心,要不我也跟上去看看?”子车向文这样想着,于是找人开始问,“你看见皇后刚刚往那边跑了吗?”——
元颐然自己冲出去时,不禁回想起这一段时间发生的离奇事件。
礼夫人,这位有着不知名力量的夫人,总是能连脸都不露,就打断或转移了她想过去拜访的计划。
那天她都走到房门前了,都能硬生生因为野猪突然出现给岔开!
也多亏前几次的失败,元颐然这次自己过去,也认得路。
她不信了,前七次失败不算,她今天一定会成功的!
这次为了防止干扰,她特地甩开兄弟,没带着任何一个姐妹,自己偷偷踏上了前往寻找礼夫人的道路。
再一次接近这片萧索荒芜的宫殿时,元颐然终于稍稍松了一口气。
貌似今天到现在为止,都还没有出现什么特殊事故。
她独自一人来到这边,又有了些不同的感受。
这里比起她那热闹的皇后宫,简直是一处冷宫,元颐然看了片刻,心中起了同情心。
如今她不只是担心这个礼夫人生病,甚至担心她会因为没有人给她送饭,而饿死在里面。
元颐然想了想,突然觉得,比起敲门进去,还是搞一个突击审查吧?
毕竟她是皇后,在名义上负责诸位夫人的日常花销用度……虽然之前都是吕桃和兄弟在帮她搞,但偶尔行使一下身为皇后的权利,这也很合情合理呀。
她找好了地方,在一个墙上一块豁出砖头的地方。
那砖头豁得挺别致,砖上头还落了一朵花,看上去像是落在上面有一段时间,都有些脱水了。
元颐然轻轻巧巧蹬上去起跳,翻上这位夫人的院墙。
院子里面,果然和外面一样像是清清冷冷,半天不见到一个人。
里面杂草丛生,树木花草都许久无人打理修剪,长得从各个方向伸展,一副自由野蛮生长的模样。
这里荒凉得连一个宫女都没有。
也是……
她看过话本,更是之前听棋夫人讲过她不受宠的时候,身边连宫女都没有,一个个想方设法从她身边调走。棋夫人当年为了能过得好一点,她不得不依附当年宫中霸主——桂夫人。
当然,棋夫人表示自己已经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一定不会做那种趋炎附势的小人,一定会好好效忠元颐然,成为皇后的好小弟。
元颐然跳进院子,稍微在里面走了走,突然余光看见有人走了过来,于是忙找了一块生了苔藓的大石头,躲在后面藏起来。
那个人拿着桶,来到院子里的井边打水。
这是元颐然宫中宫女会做的事。
但出来的这个人一身青色长袍,身量瘦高,头发都没有束起来,只是随便拿根布条绑了一下,松散地披在身后,即使这样也能看出头发又黑又亮,发量傲人。
这人或许是做惯了这些活计,力气倒是不小,打水看上去挺轻松的。
是宫女吗?
元颐然见过的宫女,通常都穿着有绣纹花样的衣服,虽然比不上后宫娘娘们,但这个人衣服颜色太素了,像是洗过很久,有点贫穷的意味。
元颐然只能看到一个背影,看不清正脸,此时看着这个高高瘦瘦的背影,莫名心中一动,很想看清这人到底长什么样。
她为了看清这个人,不由得从石头后探出身体,她没发出什么声音,但打水的人非常警觉,仿佛身后生出了一双眼睛,立刻向元颐然的方向回头望去。
在那人身体动的前一瞬间,元颐然就缩回了身体,她动作很快,但不确定有没有被看到。
等了片刻,外面没有声音,于是元颐然又试探着重新探出头。
可是此时井边已经没有人了,只有打满了水的桶放在井边,水面仍在桶中微微摇晃。
“人去哪儿了?”元颐然狐疑的缩回来,“怎么一眨眼就不见——啊呀!”
一转过头,她入眼就看见了一抹青色的长袍。
元颐然:“!”
这人怎么跟个鬼一样!
说没声了就没声了,而且过来的速度好快!
她听到自己脑袋上面的风声,知道自己要挨打了,可是她来不及躲开,只好瞬间蹲在地上,下意识用手抱住了头。
片刻之后,她也没感觉到疼,那风声却自己停了。
等了一等,她抬头看向那个青衣人。
这一抬头,元颐然也傻了。
穿着青色长袍的人放下了手里的铁铲,缓缓叫了一声,……小师妹?”
元颐然一脸见鬼了的表情,“……二师兄?你怎么会在这里?”
她与二师兄还几年未见了,二师兄样子变化不大,看上去个子又长高了一些。
他站在这里,乌发垂在脸颊边,隐入脖颈后,愈发显得肤色雪白,他微微垂着眼帘,眼中却是温暖的惊喜,很开心地看着元颐然。
元颐然这个师兄的长相是真的好,不用任何锦绣华服,也不用金玉配饰,只是穿了一件洗到泛白的青袍站在这里,就给人一种纯粹的视觉享受。
不过元颐然当年在师门和他玩得好,更多是因为两人性情相投,又都是孤儿出身,还一起跟着师父姓了元。
二师兄伸出手,将她拉了起来。
然后替她拍了拍沾了灰的裙角,“我的事说来话长,总之,你居然能找进来?明明我做了阵的。”
“做什么阵?”元颐然疑惑道。
“一些不足挂齿的小小玄学阵法。”二师兄解释,“被师父赶下山后,有段时间养不活自己,只好跟着路上的伙伴学了阵法……但后来,我还是很穷,于是不得不想了一些法子讨生活,总之,你能克服想遗忘的本能记着我,还能突破各种意外找到我,只能说不愧是我的小师妹,真挺厉害的。”
元颐然睁大了眼睛,瞳孔震荡,“难道你……礼夫人,是你!?”
“是我呀。”二师兄点点头,“偷偷告诉你,我是顶替一位姓孙的小姐进宫的,那小姐名字中带个礼字,而我本名就叫元颐礼,是不是很有缘?”
他变得神秘,这是元颐然熟悉的他要分享八卦的表情,“那个孙小姐不想进宫,为了和情郎私奔,就把所有钱都给了我……我本来不想的,但她给的实在太多了。”
“原本的计划是,我进宫就急病诈死脱身,这个事听起来难,但咱们这样的人做起来实在是太容易了,可我没想到的是,进来后发现宫里住着挺好的,每个月都有钱,再也不用因为没钱奔波烦恼了,于是我就一直这样待下来了。”
元颐然充满惊奇地感叹,“我兄弟他……”
她依然记着要帮着子车向文保密的事,于是没有说出兄弟他哥这样的话,只是说:“武皇帝,都没发现你么?”
二师兄回答这种要命的问题,也没有一点紧张,看上去非常舒适放松,仿佛是和元颐然一起在院子里晒太阳。
他慢声道:“我刚进宫那会,阮阮就认出我了,她忙把我藏了起来,总之,这些年有阮阮照顾我,我有吃有喝,过得一直很舒服。对了,小师妹,你是因为什么在这里的?是来找我的吗?”
元颐然情不自禁被他这种慢悠悠的氛围打动,连自己说话都带了点困意,“阮阮……是谁呀?不过,我也不知道你在这里呀,好久都没收到你的信了,我其实……应该是和你差不多的原因?在这里,不用读书,新工作好轻松,每天生活得好舒服哦。”
二师兄慢慢道:“是哦,这样的日子最舒服了,恭喜你哦小师妹,终于成功逃脱苦海,师父对你太严格了,其实我下山后,好几次都想偷偷溜回去带你出去玩,但是每次都被师父捉到,然后还会被毒打,最后也只好放弃了。”
元颐然有些感动,“原来二师兄还一直记着我。”
“可不是嘛。”他的声音越来越慢,两个人见面很开心,但还是越说越困,“我在外面发现了很多好玩的,一直惦记着,等以后有机会,就带你过来玩的,只是这几年我住在宫里,不好出去,也不太容易和外面通信,要不一定叫你出来找我玩……”
他俩正说着话,远处突然有个慵懒的声音,“你去哪儿了,怎么这么久还没好?”
二师兄回应道:“阮阮,我在这边,这里有我……”的小师妹。
他话没说完,已经晚了。
一位女子打着哈欠走出来,和元颐然就这样对上了视线。
【📢作者有话说】
二师兄和小师妹说话,水獭X2
等等,先刀了上章评论区里的预言家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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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盛意投雷(是你,啾)
37 ? 第 37 章
◎”我小师妹很好的。”◎
过来的人揉着眼睛, 像是刚刚从床上起来的模样,很是困倦慵懒。
她穿着一身贴身柔软的白色衣裤,应该是睡觉时穿的里衣, 出来时在外面披了件厚袍遮风, 却依然看得出里面身姿婀娜, 面容困倦如雨后芙蓉。
不算生面孔。
相反,元颐然前两天还见到过, 她们对上视线的那一刻, 对方脸色急剧变化。
桂夫人差点吓到尖叫,所有睡意都不翼而飞, 但还是凭着过硬的综合素质生生压了下去, 着急道:“把她留下,不能让她说出去!”
二师兄刚刚看到元颐然很高兴, 脸上重逢的惊喜还没有收起来,就听到了桂阮这样的命令,不由得摸不着头脑,安慰道:“阮阮, 没关系的,这是我的小师妹,我小师妹很好的。”
“你是阮阮?”元颐然吃到瓜, 兴奋到双眼发光, “你们两个, 怎么回事!”
桂夫人看上去很想给他后脑勺来一拳头, “什么你小师妹啊, 这就是那个新任的元皇后!”
二师兄慢吞吞地转过头, 脸上带着惊异的表情, “小师妹, 你怎么突然嫁人了?”
这是一个很不好回答的问题。
元颐然纠结地皱起了眉头,如果只有二师兄在这里,她稍微聊一聊,差不多就说把和兄弟的协议说了……但现在这样,涉及到的人有点多啊。
“不行,你现在还不能走。”桂夫人将外袍裹好,整个人努力冷静下来,“既然此事已经败露,皇后……里面谈谈?”
元颐然觉得,好像现在是要谈谈,毕竟她拿着好兄弟的工资,享受着这么好的待遇,扮演着他的皇后……
可是,当皇后遇到这种情况该怎么做呢?
她开始冥思苦想,这种情况太超纲了,连话本里都没人这么写。
兄弟又不在这里,她该拿出怎样的表演方案?
很快,三个人坐在桌边,桌上一壶热水,这是刚刚桂夫人责令二师兄去烧的。而桂夫人自己也趁这个机会,去把衣服好好穿上了。
二师兄做打杂的事也没啥意见,自己颠颠的砍柴烧水,临出去之前,还给元颐然拿了一包果干。
元颐然一看,都是自己喜欢的味道,于是就坐在桌边打开果干,开始啃了起来,纯当打发时间。
二师兄烧完水回来,还是坚持问她之前的问题:“你怎么就成亲了?那个娶了你的男人,给师父和大师兄、三师弟看过了吗?他们同意了吗?”
元颐然快乐回答:“没看过,不过,我这个情况特殊的,他们应该可以理解的。”
“哦……”二师兄慢慢说,“那这个人,你喜欢吗?”
喜欢……?
她觉得兄弟很好,应该是喜欢的吧……她毕竟也很喜欢和他待在一起,不过好兄弟也问过这个问题,他在意的好像又不仅仅是这个。
元颐然想了想,感慨道:“好深奥的问题哦,你呢,你有喜欢的人吗?”
她雀跃的眼神飘向桂夫人。
面对着元颐然炯炯有神的兴奋目光,二师兄也慢慢感受到了一点迟来的头皮发麻,“小师妹,我们没有那种关系。”
元颐然:“嗯?嗯!什么关系?”
二师兄眼神飘忽,“就是……你正在想的那种关系。”
桂夫人一脸惨不忍睹,抬起手,袖子在空中款款划出一个漂亮的半圆,在展示优雅沏茶的技艺时,也顺势将元颐然的目光吸引过来。
她递给了元颐然一杯茶,“我大早上出现在礼夫人的宫殿里……说出去咱俩没关系,你觉得她会信么?”
“嗯?”二师兄不假思索,“小师妹的话,会信的啊,她知道我的。”
桂夫人额头青筋一跳,“那你觉得除了她之外的别人,会信吗?”
二师兄想了想,失落道:“好像是哦。”
元颐然眼睛在两人身上转来转去,“二师兄,你怎么认识桂夫人的呀?”
“阮阮可好啦。”二师兄来了精神,“我刚被师父踢出去的第一年,就遇见了阮阮,那时候阮阮还没嫁人,我们……”
桂阮在下面连着踢了二师兄好几脚,于是他只好说着说着就没声了,委屈巴巴地看一眼桂阮,又看一眼元颐然。
“可以了,你这样说,听上去反而更加解释不清了。”桂阮显然对二师兄的个性也是有所了解,已经十分佛系,不再强求了,“没关系,就直接坐实了这种关系吧,反正不坐实也会有别人帮我们坐实的,在这深宫里的女人,谁不是你死我活,唯利是图?”
元颐然赞叹道:“哦~哦!”
怪不得是前任宫斗冠军,这意识、果断和魄力,和其它的夫人果然不能相比。
元颐然表示长见识了。
桂阮在一开始的震惊过后,已经整理好了自己的情绪,显然也制定好了谈判的策略。
“皇后,这件事情,我不希望更多的人知道,我也愿意为此交换一定的筹码。”
桂阮想了想自己了解到的元颐然的性子,主动开口道:“元皇后,不瞒你说,我一直觉得不公平,皇帝可以后宫佳丽三千,然后剩下所有的女人,就抢破头去争一个人的宠爱?这种事男人可以,凭什么女人就不行呢?凭什么女人就要被浸猪笼呢?我给武皇帝管理后宫这么多年,他既然不理我,那我就用我娘家的钱,也给自己养个小白脸,就算不干什么,只是天天看着,心情也很好啊。”
二师兄震惊地张大了嘴,“什么!阮阮,你居然是这么想的吗?”
“那你说呢?”桂夫人转头就说他,“要不是你长得好看,我干嘛冒着这么大的风险,把你留在宫里?好吃好喝养着你?”
二师兄委屈了,一双明亮动人的黑眼睛变成委屈的狗狗眼,“明明你是说要我帮你治失眠,昨天还驴我给你揉了半宿脑壳,原来你不是看上了我的本事,只是看上了我的脸吗?”
“有本事的人那么多,几十个太医都可以竞争上岗,你说我凭什么就要藏着你啊?”桂夫人顾不上元颐然就坐在对面,被他一瞬间气到头脑恍惚,“还不是看你长得好看?你自己这张脸多占便宜,心里没点数吗?”
元颐然坐在对面,慢慢地抬起手,鼓起了掌,神色很真诚。
两人一起转头看她,“你在干什么?”
“精彩,太精彩了。”元颐然由衷尊敬道,“兄弟家里发生的故事,一个个都太刺激了……比起我这个月的所见所闻来说,外面那些话本简直弱爆了。”
桂阮:“……”
不知为何,桂阮对这种被噎住的情况,具有一定程度的抗性,仿佛在不为人知的时候已经苦练过很多次,所以有良好的适应性。
所以在听了元颐然这样说后,她重新整理好心情的速度,也比正常人要快很多。
桂阮重新打起精神,“皇后,这个把柄如今算是被你知道了,不过仔细想想,却也不是完全无法挽回,毕竟事件的另一个主人公是你师兄,你总不想你自己的师兄跟着一起出事……至于我,我没心思去接近现在的皇帝,所以我不会是你的敌人。”
她循循善诱:“现在皇帝后宫前朝的情况,并不是看上去的那样乐观,不是么?皇后,我有足够能影响我娘家整体家族决策的话语权,如今你与皇帝能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敌人要好,是不是?”
元颐然听得不住感叹,“没错,你口才真好。”
被桂阮提醒了后,元颐然才意识自己现在是皇后,还是勉强遏制了自己鼓掌的冲动,稍微打起了一点精神思考,“这样也不行啊,你这样,算是给我兄弟他……他带个绿帽子,我是皇后,我是老大,我还是需要惩罚你一下的。”
二师兄刚刚一直听着,没有张嘴说什么话,听到这里后,他终于插嘴了:“不要啊,小师妹,你不要罚她,本来就是我偷偷进宫的,要罚也是罚我吧。”
他想到了之前和元颐然说的那个计划,神色欣喜地提议,“要不你罚我死吧?”
桂阮脸色都变了,“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可是元颐然看上去却非常高兴,“二师兄,几年不见,你又学会了什么新的死法!”
桂阮:“……?”
“我和你说!我可以完美伪装中风而亡了!你要不要看看,有没有什么破绽!”二师兄眼睛也亮了起来,“当然,你也可以死一死,我来帮你看看有什么破绽。”
桂阮露出了疲惫的眼神。
她看面前的两人,一瞬间就将话题歪到了完全不相关的地方,突然觉得,自己刚刚摆出要认真谈判的架势,真的有点傻……
或许,这件事,并没有她想的那样充满威胁?
毕竟皇后看上去,也是一副不怎么太想认真宫斗的样子,至于桂阮自己手上的筹码,现在还算不上不得不用的时候……
这样说着,她看到了原本没有一个宫女值守的礼夫人寝殿,大门又一次被推开。
外面的人跌跌撞撞地进来,“小师妹!小师妹呢!我跟你说,这个宫殿真是见鬼……”
他的话戛然而止,看着这个简洁的宫殿里,居然有三个人。
元颐然和二师兄兴致勃勃的对话,被这个突然出现的人打断了。
闯进来的子车向文缓缓打出一个问号,“你们这是在干什么?不对,这个男人是谁?”
元颐然抬起胸膛,骄傲介绍:“这就是你一直好奇的,我二师兄啊!”
二师兄看着闯进来的人很面熟,用力想了想,慢慢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唉,我见过你,你不是那个……”
子车向文一个滑步冲上来,握住了二师兄的手大力摇摆,破音道:“哥!我的二哥!!你好啊!!!”
【📢作者有话说】
子车向文:全力打断二师兄的记忆读取进度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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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 ? 第 38 章
◎“卷了我小师妹这么多年。”◎
二师兄被他过分的热情, 弄得有些反应不过来,“好,我好, 你也好, 对了, 你怎么会……”
子车向文再一次及时的抢先打断道:“二哥来看小师妹的吗?你放心,小师妹在我这里过得可好啦!没有人敢给她任何一点委屈, 如果哪里做的不好告诉我, 我一定改!”
二师兄尝试找机会说话:“不是……”
可是他依然没有说话的时机。
因为子车向文注意到旁边唯一那位“不是自己人”的人,表露了疑惑:“咦?你是……五颜六色夫人, 你在这里干什么?还有, 礼夫人呢?这不是礼夫人住的地方么?”
场面突然安静下来。
没有人说话。
连元颐然的表情,都有点罕见且神奇的欲言又止。
子车向文在这个演起了自己的身份, “怎么回事,朕的后宫,怎么人员与地理的配置出错到如此混乱?”
元颐然:“兄弟,时间紧迫, 为了让你跟上现在的进度,我给你简单介绍一下。”
“好啊。”
元颐然:“我二师兄就是礼夫人。”
“我哥……干!”子车向文满脸震惊与惊悚,在这个时候, 还不忘把“哥”字吞下, 化成合情合理的感叹。
什么!他哥居然喜欢男人吗?!
原本师兄与妹婿相见的单纯关系, 为什么!要变得如此复杂!?
元颐然补充道:“不过我也是刚刚知道的, 我二师兄是顶替孙姑娘进宫来的, 很多人都不知道。”
比如说, 真正的武皇帝就不知道。
子车向文听懂了言外之意, 连忙回应:“哦哦!”
心情的大起大落不外如是。
“然后我今天发现他们两个在一起了。”元颐然用手指指了指桂阮和二师兄。
子车向文声音又拔高了一个调:“……什么!?!”
桂阮嘴角抽搐, 看不下去般接过了话,“还是我来说吧,皇后如果发现哪里不对,可以随时补充。”
桂阮以正常的叙述方式,将众人的关系和现在的情况说明白了。
子车向文理解了现在的进度。
桂阮其人,子车向文并不是一无所知,毕竟她父兄都在前朝效力,还有个兄弟在兰国搞了个商会,各个地位显赫。
她是武帝后宫最不容忽视的夫人之一。
数年之中,她能在子车尚武的后宫中站稳脚步,除了自己娘家在前朝的助力外,自己的本事同样可圈可点。
他看过桂阮数年来在后宫事务处理的记录,更是了解了这个女人不是头脑简单的人。
“原来是这样。”子车向文串上了之前的线索,“话说前些日子,小师妹房中进了蛇的那次,我们联手用蛇试探时,那条蛇还会特意避开你……”
二师兄终于找到了自己听得懂的话题,踊跃举手,“那是因为我给阮阮调配了可以避毒蛇毒虫的药,让她随身携带的!她说宫斗环境复杂,之前还有人在她饮食里下过毒,不过既然我在这里,自然不会让她有事。”
“那野猪呢?和你也有关系吗?”
二师兄想了想,“是我想养野猪来着,于是阮阮帮我搞来了,虽然听上去奇怪,但小师妹应该会理解我的。”
元颐然立刻回应:“是不是咱们之前在山上时候说过的,南北野猪的药抗的差异性?”
“对对,就是那个,没错。”
子车向文看着二师兄,“所以这段时间里,这些针对于小师妹的毒害,桂夫人确实从来没有插手过?”
二师兄有些惊讶,“没有,我虽然有很多毒,但阮阮从来没有管我要过害人的东西,你们为什么会这样想?阮阮是个很好的姑娘。”
元颐然瞄了一眼桂阮。
她不是不相信二师兄的判断,但这个桂夫人的评价……和她在其它夫人那里拼凑出来的形象,差的有点大。
毕竟她看起来,不是一个傻白甜。
桂阮主动道:“我在这里藏着你二师兄,和他多年情分,自然没有任何动力去和皇帝争宠的,我没有谋害元皇后的动机。”
她说这话的时候,表情有点冷,像是不太屑于解释自己的行为,但在子车向文到场之后,她也必须做一些妥协。
“至于之前,我能在后宫做主多年,除了自己家室显赫外,更多要靠行事公允,才能服众。”桂阮看向子车向文,“那些宫中肮脏的手段,我是知道的,却不会去做,害人者终被人害,我不做那些缺德事。”
这话倒是也有几分道理,她不是一个单纯善良的人,能在后宫称霸一时的人,怎么说绝对不会单纯。
但一个知道如何去为非作歹、却愿意坚持秩序公正的人,和一个单纯善良的人,是有着本质的区别。
前者有着足够的坚韧去守护着心中向善的一面,在抉择过后坚守底线,这样的力量反而更不容易。
元颐然相信二师兄的判断,遗憾表态道:“好,那我以后不叫你五颜六色夫人了。”
她伸手,在桌下拉了拉子车向文的袖子,“我二师兄说相信她。”
子车向文却并没有这么容易被混过去,他不动声色反拉住了元颐然的手。
元颐然吃惊似的睁大了眼睛。
这个表情,引来了二师兄好奇的目光。
子车向文:“如果按你所说,你除了于朕无意,偷偷在这里养了个人之外,你似乎没有任何过错。只是按照你以往的态度,即便是对朕无意,也不至于在朕再次回宫后,如此冷待。”
“比起不愿意争宠,你更像是知道了什么不得不疏远冷淡的理由,所以才连以往挑不出错的表面功夫,也一并搁置了。毕竟在朕再次回到宫中后,你的表现一直很敷衍,而你养着二师兄已经不止一年,总不可能最近才突然为他冷淡皇帝。”
子车向文没有被轻易说服,也没有随意放过她,“我更好奇,你为什么会出这样明显的纰漏?”
桂阮叹了口气。
她本来以为这事能糊弄过去,但是现在看来不可能了。
桂阮静了一会,苦笑道:“既然如此,那个我本来以为不需要暴露的筹码,今天必须要交出来了。”
她没有要求任何人回避,当着所有人面说:“陛下,我确信,您不是真正的武皇帝。”
元颐然手中的果干掉了。
桂阮掀了底牌:“我不知道您是谁,如果您要曝光我的事,那么,我也会只好鱼死网破了。”
宫殿中安静了片刻。
元颐然试图救场:“他是,他就是!”
二师兄虽然完全没跟上发生了什么,但随着元颐然一同起哄,“他是,小师妹说他是!”
“他不是。”桂阮缓慢而沉稳的摇了摇头,“武皇帝想不明白这些道理的,除非有高人当场指点,否则单凭他自己,不会这么快反应过来里面有问题。”
子车向文:“……”
元颐然怜爱了一下,兄弟他大哥脾气火爆且脑子不聪明的形象,居然如此深入人心。
她确实尽力了!
子车向文收敛了脸上的表情,第一次正眼看了面前这位名义上的大嫂,“你……”
“质疑朕的身份,辱朕之名,还养面首。”子车向文慢慢说,“朕要公布这件事,你该当何罪?你的家族,会因为你得到什么样的下场?”
茶桌边四人,此时已经没有人在说不相关的闲话。
元颐然和二师兄同款呆滞,看着面前两个人真正的谈判。
桂阮深深吸了口气,在这样的威胁下,终究还是说出了口,“我知道真正的武帝于两个半月前于虎崖遇刺,中毒后摔入江水中,至今下落不明。”
在她说出这句话后,元颐然清楚地看见,子车向文的眼神变了。
她知道自己兄弟找亲哥很久了,一直没有任何消息。这还是子车向文第一次从别人口中,得知了事情具体的发生经过和地点下落。
“桂夫人,请解释你的消息来源。”子车向文藏起了所有表情,看上去有了和他这个年纪不相符的寒冷威严,“你的家族,参与了谋划武皇帝的叛变吗?”
“不,没有。”桂阮立刻否认道,“我只是意外探知了这个消息,对于我们桂家来说,我们没有任何理由希望皇帝出事,毕竟我已经嫁给了武皇帝,桂家已经站队。”
气氛变得胶着。
元颐然也有些紧张,不仅单手抓了把果干,像个仓鼠一样嗑了起来。
只用单手,是因为她另一只手在桌子底下被兄弟拉着。她能感觉兄弟手心出汗了,估计也挺有压力的,于是她配合地任由他握着,给兄弟以精神上的鼓舞。
二师兄回过头,看见元颐然这个和以往不同的进食姿势,脸上的问号越来越多了。
子车向文垂下眸,他很快捋清了完整的逻辑,“可是,你们桂家在得知这个消息后,没有行动,也没有向我兄长预警,不是么?”
桂阮立刻说:“我们确有警示之意,只是当时武帝私服南巡,我们的人知道这个消息后,还要过去找人,从时间上已经来不及了。”
“或许你说的是真的,当然,也可能不是完全的真相,你们既然有能力探知,却没有参与阻止,确切来说,你们什么也没做,只是旁观。”
子车向文慢慢说,“如果我是桂家……有一个中庸的选择,就是即使提前知道了密谋,依然漠视一切发生。因为无论谁会上位,你们都有信心保持家族地位的稳定,完全置身事外,反而是最好的选择。”
“你们在下注,如果武帝能活着归来,你们毫无损失。如果武帝死去,在没有任何继承人的情况下,你们已经选定了新的站队方向,等新皇上位,凭你的家室和本事,甚至可以再捞个受宠的夫人当,说不定努努力直接当上皇后,都是有可能的。”
子车向文声音缓缓,“你或许能糊弄过从前,但你糊弄不过今时的我,既然你们桂家的信息手眼通天,那么就交出所有你们知道参与此事之人名单。”
“既然您已经猜出□□,我也无甚值得隐瞒的了,我等下就让父兄进宫与您面谈。”桂阮叹了口气,“说实话,我挺看好您的,在这个位置上,您只要不要为了这位元皇后失去理智,就能比真正的武帝坐得稳。”
子车向文依然是不动声色的脸,但元颐然知道他心情起伏很大。
她握着他的手,握着握着直接摸上脉了,脸上看不出情绪的时候,心跳却不会骗人。
桂阮今日的投诚,主要原因还是这个把柄落在元颐然和子车向文的手上了,算是直接被逼着站了队。
但即使是被迫无奈投诚,她依然会说漂亮话。
“虽然早就确认您不是真正的武皇帝,但吕家和武帝派系的官员,如此推崇维护您,而您又生得和武帝如此相似……于是合理推测,您是武帝流落在外的兄弟,毕竟当年太后离宫的时间不短,就是有遗留在外面的孩子,也不足为奇。”
桂阮站起来向他行礼,“论血统,都该是您来继承帝位,合情合理。”
二师兄猝不及防,吃了一嘴大瓜。
而他是唯一一个坐在这里,却掌握着全部身份信息的,他雀跃地左看右看,又上看下看,看到了交握……并反抓着把脉的两只手。
二师兄从桌下抬起头,满脸赞叹,“可以啊你,没想到你回老家当皇帝,都能这样有模有样的,还不声不响的把我小师妹都带走了。”
子车向文转过头看他,或许是刚刚接受了太多信息,又或许是刚刚才从紧张的谈判中稍稍放松,所以导致他反应比往常慢上了那么一点点。
所以他没能及时阻止二师兄的话。
“早些年在神器门见到你的时候,只觉得你是个挺聪明的师弟,住在我们隔壁山头,卷了我小师妹这么多年,居然还能让她心平气和的和你坐一块,真是了不起。”
元颐然缓缓转过了脖子,表情是面无表情。
她凝视着子车向文,“……他刚刚,说你是啥?”
【📢作者有话说】
我愿称这章为,自爆卡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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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 ? 第 39 章
◎“……我大名叫子车向文,化名车文。”◎
二师兄有点慢, 显然是还没反应过来这个状况的离谱,只乐呵呵的说:“我记得你,你是隔壁山头的首席, 你叫……车文?”
子车向文没过脑子, 本能的否认道:“车什么文?我叫车虫!”
所有人:“……”
元颐然:“哈?车虫?”
子车向文连番说错, 心跳骤停。
现在已经不适合再装糊涂下去了,更何况, 他原本就想后天摊牌的!
可恶!他还有一天的佛没有拜完, 和一天的班没上完呢,怎么二师兄偏偏今天就给他抖落出来了!
子车向文惴惴不安地抬头, 他从来没见过元颐然这个模样。
其实岂止是他, 就连从小一起长大的二师兄都吓坏了。
“小师妹……”二师兄期期艾艾地靠过去,试图近距离观察元颐然的脸, “你怎么这种表情呀?”
桂阮提着他的耳朵,一脸无奈地给他拎了回去,“赶快闭嘴,求求你, 长点眼色吧。”
仿佛感知到什么可怕的气氛,二师兄果然乖乖听桂阮的话,将这片充满硝烟的无声战场, 留给了事件中心的两个人。
“小师妹……”子车向文已经慌了, “你听我解释!我是想对你坦诚的, 我本来就准备后天告诉你的嘛!但是、但是……”
还没等他把后面的话“但是”出来, 元颐然已经没有任何表情地打断了他, “车虫?你是车虫?”
“……我大名叫子车向文, 化名车文, 车虫什么的, 我从来没叫过!”
元颐然此时的表情太可怕了,他吓得直接点炮仗似的全都噼里啪啦地抖落出来,“我也不知道你为啥记得我叫车虫,还不记得我的长相……明明我就住在你隔壁山头,这么多年,我一直惦记你,却不知道……为啥你一直那么讨厌我。”
他越说越委屈,越说越小声,看了眼旁边精神满满的吃瓜二人组,觉得实在太丢人了,这种事私下解决最好,“小师妹,你给我个机会,咱俩回去商量,我给你解释,我全都给你解释!”
“哈,解释?”元颐然赶到一种钝钝的、憋闷的愤怒,她反手一抓,“车虫!受死吧!”
随着子车向文人仰马翻地带着椅子向后翻去,元颐然愤然离席,“你骗我!”
她看上去是想说点什么,但实在不知道该如何组织语言,于是甩甩袖子,迈着愤怒的步伐,从这里走了出去!
“哇哦。”二师兄目瞪口呆的感叹道,“这么多年,我从来都没见过小师妹有这样生气的时候……车虫师弟,你真是了不起。”
他还特地竖起了一根大拇指。
桂阮:“……每次碰上元皇后,都很让我怀疑这位文皇帝的脑子,到底能不能承担起这个国家的重担。唉。”
可她不得不站队上贼船,这可怎么办才好,真让人发愁。
子车向文摔在地上,挣扎半天居然没爬起来。
二师兄看出不对,蹲下去,戳了戳他的脑壳,“师弟,你还好吗?哎……小师妹给你下毒了,可怕哟。”
他吓得立刻收回了手。
“?”桂阮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下毒了?”
在不到一天的时间,她对药仙派的印象,已经产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二师兄坐回去,“不行,我小师妹下毒的人,我们几个做师兄的都不会去救的,能死能活,看个人造化了。”
“……”子车向文艰难道,“不行,我和她都成亲了,我是你妹婿,二师……兄,你得救我。”
“我也不一定救得了呀。”二师兄慢吞吞地给自己抓了个点心,“小师妹本事比我强,她要毒的人,我怎么可能还有机会……唉,阮阮,你抢我点心干什么?”
桂阮:“去救。”
二师兄只好拍拍手上的点心渣,重新蹲下去,把子车向文翻了个面,检查过后,露出了惊讶的表情,“这次……居然真能救?”
子车向文心中松了一口气。
看来小师妹虽然生气,但还给他留了一线生机!
至少没有那么恨他,下的是她师兄就能解的毒!
于是子车向文艰难争取,“我现在……浑身发麻,舌头也是,二哥,帮帮我。”
二师兄忧郁道:“这样,不好吧。”
桂阮面无表情命令道:“别废话了,救!你小师妹真想让他死,怎么会只用能让你救回来的毒!”
“对哦,阮阮,你好聪明。”二师兄终于挽起袖子,准备动手。
但在动手之前,他还是慢条斯理的征求了子车向文的意见,“对了,车虫师弟,我这里有两个方案,一个没有副作用,但见效比较慢,另一个呢,见效比较快,但副作用……”
“第耳个!第耳个!”子车向文舌头都麻了,他顽强地表达了自己的心愿,“我还要,去zui我的小si妹!”
于是执行了见效快但有副作用的治疗方案。
子车向文很快好了,从地上一蹦而起,就要往外冲。
桂阮疲惫地叫住了他,“文皇帝,别忘了咱们刚刚商量的事。”
子车向文站住了身体,只留给了他们一个背影,和一声深沉的“我知道”。
然后他的声音立刻变了一个调,高呼着“小师妹!”追了出去。
二师兄目送着他狂奔离开,目光回到了桂阮身上,不由得吓了一跳,“阮阮,怎么连你也是这样奇怪的表情?”
为什么?因为桂阮深深的感觉到自己的前途未卜。
这就是这位文皇帝的风格吗?明明他正常的时候,处理国事还挺靠谱的,比武皇帝周全妥帖多了。
可为什么,一到了涉及和有关元皇后的话题时,他就会展现截然不同另一面的气质?明明他们刚刚还在权谋频道,为什么就这样无缝切入了单元喜剧?
这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啊?
桂阮坚强地支撑起身体,“这个国家会不会完……全靠皇后和文帝感情是否和睦了!为了让文帝早点恢复正常,颐礼,你快给我讲讲你这个小师妹的性格。”
二师兄茫然道:“她性格挺好的啊,有时候,师父会说我和她有些像。”
桂阮瞬间泄气,趴回桌子上,“完球吧,哈哈,管不了。”
“但我觉得,我们还是不同的。”二师兄想了想,认真道,“我喜欢散漫的生活,但小师妹不一样,她身上承载着师父的期望。不过这次出来后,她的想法也有了变化。”——
元颐然冲出宫殿后,其实很快陷入了茫然,她有些不知道自己下一步该干什么。
接下来的选择,关乎于她想要什么样的生活,这个问题来到她的面前。
她转头回了皇后宫,去收拾自己的东西。
一路上她的动静,惊动了不少路上的姐妹,人人都在问,她为什么板着脸,为什么会生气……
她没有理会一路上或真或假的关心。
元颐然只是沉默的在想,原来这一路上那些奇怪的迹象,每一个都早有伏笔。
为什么好兄弟会在药仙派山脚下捡到她,张嘴就叫小师妹。
为什么他会操纵各种自己看不懂的器械,为什么手那么巧,为什么手上有那种圆形的疤……那大概是某种神器门特制工具在手上留下的伤口。
为什么好兄弟会做各种各样的小东西,还会打造各种各样的大机关……
那天晚上她宫殿进刺客了,她都没起床,刺客就利索地让机关给解决了。好兄弟怕吵醒她,自己出去处理了,但她其实那会醒了,虽然没出声,但都看在眼里。
她还记得好兄弟那晚上所有声音都压得小小的,走进来时花了很长时间,一次一点的挪进被窝,生怕吵醒她的样子。
子车向文就是车虫。
好兄弟就是自己最讨厌的人。
所以他会特地询问自己最讨厌的人是谁,在知道自己讨厌车虫后,又会露出那样欲言又止的表情。
一切都有了解释。
她的心中充满了说不明白的情绪,直观感受就是不开心。
不开心到想立刻离开这里,再也不要理会子车向文。
她回到了这个“皇后殿”。
她去收拾自己的东西,却发现……喜欢的新衣服,都是子车向文给她弄来的,就连喜欢的小东西,都是子车向文亲手给她做的。
可恶!可恶啊!
那个多功能养虫盒,她现在拿在手里,还能想起那个下午她和子车向文就坐在殿中的院子里,她一边说自己的要求,子车向文一边在旁边的石桌上画设计图,时不时和她确认要求,然后转头就拿来一些工具,三下五除二就给她做出来了。
子车向文给她做盒子时,在午后光下侧过脸认真听她说话的样子,她为什么到现在还记得很清楚!
大意了!明明他连刨木花都那么熟练!
别的也就罢了,这个虫盒真不好扔,便携式养虫盒并不好搞,又要防臭又要透气又要避光还要避潮,她虫子还没养好呢,别的可以扔到一边,这个只能一起带走了。
她愤愤地打包了姐妹送给她的衣服,拎起虫盒,抓了几把瓜子,去药房扫荡自己最后的存货。
然后她发现自己的药房翻箱倒柜,药材损失大半。
元颐然:“?”
她愤怒的动作一滞,正打量着自己的药房,却发现自己脚边的筐滚开,从里面滚出一个毛乎乎的团子,滚到她脚边,紧紧地扒住了元颐然的腿。
低头一看,还挺眼熟,是那只御兽园潜逃至今、未曾捉拿归案的棕熊崽,熊崽像是认出了她,毛爪子牢牢地抱紧元颐然的腿,不肯放手。
元颐然拎着它后脖颈子,从它嘴边还没嚼干净的甘草,明白了自己药材的去向。
这一刻,元颐然心中牟然生出一种同病相怜的感情。
“走!我带你走!”元颐然豪气顿生,“不吃嗟来之食!走,我们去山里过!”
【📢作者有话说】
正常的文
——“总裁,夫人带着球跑了!”
——“什么!她去了哪里?”
这篇文
——“皇上,皇后带着熊跑了!”
——“什么!她带着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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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 ? 第 40 章
◎“除了死之外,没有任何副作用。”◎
小师妹离开了。
子车向文发现这个现状后, 他有那么一瞬间的崩溃和心碎!
她甚至愿意带着一头熊走,都不愿意带着他!
但小师妹没有下死手这个事实本身,已经足够美好, 让他不敢再奢求别的了。
这一瞬间, 他们重逢以来点点滴滴的过往涌上心头, 子车向文眼眶一热,什么都忘了, 直接追着小师妹开跑。
除了太过恋爱脑之外, 他应该是个合格的代理皇帝,不贪权不重威, 却能把工作处理好, 对国事负责,虽然是新手, 但因为前一任皇帝的得分太差,子车向文仓促上台后虽然只做到了及格线,却让不少心腹老臣老怀欣慰。
虽然只是在及格线,但你看看, 他才干了几天呀!
更别说文皇帝从小养在宫外,从来没受过一天的储君训练!回来就能做到这个程度,想必只要多些日子, 肯用心下功夫, 积攒更多经验, 一定会成为很厉害的君主哒!
——可他恋爱脑。
比如说现在。
在发现自家皇后收拾东西跑路之后……还当什么皇帝啊!他不在乎啊, 他本能地拎着一块搓衣板, 就往皇宫外冲啦!
终于感受到兰国复国有望的心腹老臣们, 老泪纵横地拦住他, “不能走啊!陛下若是你走了, 这个国家怎么办!”
子车向文理直气壮:“你们去找我哥啊!他在虎崖遇刺,中毒后摔江水力了,快传信给武英,让她改道沿着江去找人,我有一种莫名的信心,他一定没事!你们快把他找回来继续做皇帝……”
一边说着,一边继续逃脱。
“那陛下明天的上朝怎么办!后天才是沐休!”
子车向文脚下一滑,无师自通了串休,“后天和明天先串一下,大家再见!”
老臣们刚酝酿好情绪,组织好语言,正准备抱住大腿,再动情陈述一番,留住这个替身上岗的皇帝。
毕竟子车向文能愿意放弃过往人生,千里迢迢回到故国,可见他本人对于家国大义是有承担的。
他们努力努力,一定还有机会的!
子车向文不像他哥那么酷爱武术,但不喜欢不代表他不灵巧,他一路走位,异常灵活地绕过尝试围堵他的老臣,跑老快了。
老臣们出招太慢,这个各方面让他们心满意足的皇帝,一眨眼就跑没了。
老臣们:“……”
绕过了拦路的人,子车向文继续踏上寻找元颐然的路。
根据目击者回馈,元颐然离开皇宫后,是一路向西……
子车向文稍稍松了口气。
因为离开兰国国境的陆路,要向东北走,向西边走,至少不是要跑。
但他随即警惕起来。
西边连着海,她总不会是想出海转转吗!
这可不行!
他必须尽快找到小师妹!呜呜——
元颐然为了给自己、熊崽和毒虫找到一个共同合适的住处,一路向西而行。
她选择这条路的原因,是因为她曾经在师父早年的游记上读过,兰国西有一片独特的树林。
这边靠近海洋,天气炎热,气候与物种都与药仙派所在的西南大不相同,她早已经好奇许久,却从未亲眼见过。
元颐然来到这里,也是因为自己好奇已久,师父记载了这里有几种难得的药材和毒-物,她只在书本上读过,却从没亲眼见过,因此也很想过来研究一番。
等她过来之后,才想到,自己为啥还在兰国境内?
但两厢选择一比,她只要一想到自己要从兰国出去,必须经过大师兄在的炎城……就情不自禁打了个哆嗦。
这也让她反思几秒,比起见到子车向文,她竟然更不愿意在这个时候见到大师兄么?
元颐然短暂沉默。
等回过神,她将搭着自己做顺风人一路过来的熊崽,扔到地上去自行觅食,反正不死就行。
然后她用药画圈,把没养好的毒虫放出来感受大自然,并随手摘了旁边有药性的植物,扔进去给虫吃。
她在一棵树上铺好毯子,自己跳了上去,躺着休息一会。
到了夜晚,她躺在大树上对着星星发呆,感受着静谧的夜……和下面吃饱后正在挠树的熊崽,吃着沿路买的晚饭。
明天该干什么?
这是她今晚想不出的议题。
在想不出答案的时候,不如就顺心而行吧。
她的心会做出选择。
来到这片森林的第二天,元颐然过上了很久不曾有过的安静生活。
不是寂寞,只是更频繁的想起二个月前和“好兄弟”在林中跋涉的过往,她以前和师父采药、或者长途跋涉去给人问诊时,也这样在山中走过,可是之前无论哪一次,都没有像现在这样……
她会怀念疲惫时有人帮忙堆的火堆,烤的山鸡,和夜晚时那一张避风的小床。
由奢入俭难!
她怀疑子车向文是故意的,就这样把她惯坏了。
在发现这个现实后,元颐然更生气了。
他在所有不经意的地方留下他的痕迹,就会让她在一个人的时候,从每一点一滴的比对中想起以前。
元颐然发现这个问题后,并没有纠结太久。
她重新捡起了在山上学医的童子功。
静心除念,消融万念。
默背了十本药书后,她又好了。
心静下来,最开始的念头回归脑海。
她去采药了——
……再次见到人类,时间已经是第三天的午后。
她背着一筐珍贵的药材,在树木中走过,毒虫在她随身带的盒子里,身后跟着一个团团滚着的熊崽。
她感觉到头顶飞过一片阴影,抬起头,却没有看见乌云。
那是巨型风筝,风筝上有个人。
人在上面看到了元颐然,拿起刀挂断了绳索。
风筝飘走了。
那个人摔进树林,噼里啪啦一顿撞,落下来卡在树上的人,是她熟悉的人。
子车向文看着她的瞬间,眼眶都红了,“……小师妹。”
元颐然没想到几天不见,他变得这样狼狈。
他还穿着三天前那套私服,原本的锦绣罗衣已经被摔下来树木刮出一道道豁口,出现在她面前的样子,是元颐然从来没有见过的狼狈。
这让元颐然一腔怒火顿住。
她皱起眉头,“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子车向文手一抖,抱了一路的搓衣板,就这样扔在地上。
元颐然:“?”
她一直都没笑。
元颐然脸上的表情,是病患见到她时都小心翼翼不敢触怒的冷淡,她努力板着脸,看着子车向文,问了一声:“你干啥?”
子车向文收起了笑意,于是两人都沉默下来。
片刻后,他从树上把自己弄了下来,来到元颐然面前,直接对着搓衣板跪了上去。
他的脸上出现了几息的扭曲,但他很快逼着自己拧回正常,甚至露出一个小心翼翼的笑。
“小师妹,你不要一个人生气,你回去罚我,你不要这样丢下我,不理我……要不你怎么出气?”
元颐然蹲下来,“那我问你,你为什么骗我?”
“我不想骗你的。”子车向文垂头丧气,“但你说,我是你最讨厌的人……我真的不敢说了,我想再铺垫铺垫,找个好的机会再向你坦白。”
“我怕。”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我怕你知道了,就会转头就走……就像现在这样。”
林子里静悄悄的,就连跟在她身后的熊崽,都有眼色的知道不能上前打扰。
风穿过树林,元颐然看着他,烦乱的心情变得很静。
她知道,面前的人,这次没有再欺瞒。
他字字真心。
严格来说……他从来也没真正欺骗过她。
仔细回想,子车向文在自己的身份上,其实还做过不少暗示,直到在知道自己是元颐然最讨厌的人后,他才放弃一切表明身份的尝试。
子车向文:“小师妹,我第一次见你,就想和你说话,就想和你做朋友……可是你每次见到我都绕道走,还会对我翻白眼……”
若说以前的子车向文还不能确定那是白眼,觉得他们无冤无仇,一厢情愿的自欺欺人,只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我也真的没想到,你居然完全不记得我。”子车向文说到伤心处,居然抬起袖子,抹了一下眼角,“元颐然,我第一次见你,就记得你的名字,你的长相,我一直惦记着你,我们明明见过面,我还一直就住在你对面……但是你完全不记得我,还那么讨厌我,你为什么那么讨厌我?”
元颐然从沉默中开口:“那我问你,你为什么卷我?”
子车向文默了一瞬,直接卖了自己师父,“我不是故意的,是我师父骗我,只有我足够优秀的时候,你才能注意到我。”
他低下头,“但其实不能怪他,因为是我相信了他的话……我想,你那么优秀,我不努力追赶,又怎么配站在你的身边……”
“我的少年时期,都在追赶你的步伐。哪怕是那些我不喜欢的东西,我都会咬牙跟上,后来莫名其妙我就成了神器门的首席,再知道……你就知道了。”
“因为你,我变成了一个更好的人。”子车向文难过极了,“可我从来不知道,原来从一开始,这就不是你想要的。”
她想要什么?
这一刻,就连元颐然都问了自己这个问题。
她心中有种模模糊糊的酸楚,没有办法落成语言,也不知道该如何描绘。
她相信子车向文,可是此时她心口这股难过,又是因为什么呢?
子车向文低着头,声音很轻,带着轻微的颤抖,“对不起,我之前都不知道,你想要的,其实只是有个人愿意听你说话。”
刚刚元颐然不说话,是因为她在努力做出一副很凶的样子。
可是现在,随着这样轻轻一句话……
她也有点想哭了。
子车向文悲从中来,难过得不得了,“打死我也想不到我会引起你这种‘注意’,早知道会让你这么烦我,我宁愿你从来都不要注意到我。”
元颐然想哭的冲动消失了。
因为她看到好兄弟在她面前浑身都在发抖,眼泪都流下来了,样子可怜又狼狈。
好惨。
他哭得鼻头都红了。
元颐然绷住了情绪,“所以,你没想过故意折腾我?”
“没有、没有!”子车向文跪在搓衣板上说,“我发誓,绝对没有!”
话说到这里,元颐然已经明白了,原来这件事的真相,竟然这样阴差阳错……
理智上不能怪子车向文,但情感上真想给他两拳。
元颐然:“你知道吗?我小时候,师父带着我开始学医的第一年,师父对我很严格,可是我知道他是为我好,我努力了大半年,一直等着过年的时候,因为师父说过年时候,我可以放一天假。”
她也好委屈,“就是那一年,你出现在了对面山上!我过年前好不容易才背完了师父留的作业,结果你大年初一晚上就赶班加工,害得我假期取消,被抓回去读书。”
子车向文想了一下,甚至都想不起来这最初的渊源:“啊?这……对不起,这件事,我真的没有印象了。”
元颐然心里还是酸酸的,“如果我能知道,我无论如何都要去你们山上,把你抓过来,给我师父看看,我就不用被卷了。”
可是现在,看着子车向文——一国皇帝,神器门前首席,直接跪在搓衣板上,为了她搞成这可怜模样。
她又有些心软,平心而论,这不全是他的错。
那么,出错的是什么?
元颐然叹了口气。
她当年太小,面对师父的严格要求,不知道还有遵守之外的选项……师父是抚养她长大的人,那些过于严格的要求,出发点都是希望她能变成一个厉害的药仙派神医,一个未来的继承人。
可是她舍不得怪师父,更不愿意让师父对自己失望,就只好长久地迁怒子车向文,一年,又一年。
时间这样过去,仇恨“根深蒂固”。
车虫也很无辜。
如果不是这近三个月的相处,打死她也不会相信……子车向文,原来是个通情达理的人。
对她还这样好。
她在师门的时候,大家对她也好,但小时候那几次她试着反抗师父,却得到了一众“师父是为了你好”,“你以后一定会感激他”的回应,她曾经深感自责,觉得是自己不知感恩,于是慢慢学会了忍着这些话,不再把它说出来。
她长久地忍耐着功课的压力,努力完成着超越年龄的任务,在报答师父养育之恩的同时,也是不愿意让师父对她失望。
可这份不曾说出来的委屈,从来都不曾真正走开。
子车向文是第一个敏感察觉到她的寂寞,关注她想要被听到、被需要的人。
不只是吃喝上照顾她,他是自她有记忆以来,第一个愿意认真聆听她的想法、然后为了她做出改变的人。
元颐然也有些难过,“要是早点知道就好了,我一定想办法偷偷溜到你的山上,找你把话说清楚。”
子车向文低着头,浑身都在发抖。
元颐然终于发觉到有什么不对,摸了他一下,发现他全身衣服都被冷汗浸湿了,也是有些吃惊:“你怎么啦……跪搓衣板有这么疼吗?”
子车向文连话都说的磕磕绊绊:“二师兄给我解毒的时候,说是有些副作用。”
元颐然:“?”
“……痛觉会加几倍。”子车向文疼得抽噎,“疼……太疼了,小师妹,救救我。”
元颐然真实疑惑了:“不会啊,那个毒除了死之外,没有任何副作用啊。”
她检查了一下,恍然大悟,“我二师兄驴你的,这一定是他新研制的奇怪东西!哇,第三天还有效果,好神奇啊。”
【📢作者有话说】
子车向文:二师兄,听我说谢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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