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晚笙和段冲并肩走着,两人不算熟稔,却有一搭没一搭聊着。
不少探究的目光向他们投来。
段冲嘴角噙起浅浅弧度,闷声打趣:“唉,只怕今夜过后,温府的门槛需得再加高三寸才够。”
少女今夜穿得很是喜庆,一身绯红短袄,领口与袖缘皆缀着圈蓬松狐毛,将她容貌的攻击性削几分,平添些许娇憨纯稚。
温晚笙略一怔,才回过味来他话里的意思。
她指尖无意识地捻着袖边绒毛,哭笑不得:“表哥才是招蜂引蝶。”
这话倒也不算冤枉人。
段冲向来同谢衡之与大皇子齐名,并称上京闺秀最想嫁的郎君。
大皇子身份尊崇,没人敢明目张胆肖想,谢衡之身为男主又高冷不可攀,段冲显然是相对来说最好接近的。
段冲将周遭男子的目光扫了回去,散漫地背过手:“表妹今晚注意点,姑父让我看着你。”
心里清楚原主容易闯祸的性子,温晚笙难得没有反驳,点了点头,发簪上的挂饰随着她的动作晃了晃。
见她乖巧的模样不似作假,段冲眸底笑意愈深。
他指节微动,生生按捺下那股想揉乱她发顶的冲动。
*
温升荣让段冲照顾她,但女席与男席之间立着一面硕大的金色屏风,将两侧的喧哗与笑语都隔开来,两人压根碰不上面。
温晚笙跟随领路的侍女行至席间,方一落座,便觉有数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贵女们静默片刻,发现她没有同去年一般,吵着闹着请求皇后撤去屏风,倒是有些诧异。
但随后,立即想起谢衡之今夜并不会来赴宴,瞬间了然,没热闹可看了。
坐在她右手边的贵女礼貌性和她打完招呼,就和另一边的人聊了起来。
而左边的席位一直是空着的。
温晚笙放眼望去,大家都在和闺中密友聊天,只有她插不上什么话,只能优雅埋头苦吃。
“前些日子的宫宴出了那档子事,着实吓人,若是再出什么岔子,下回我就装病,大皇子再俊也无用…”
右手边的贵女声音不大,但温晚笙还是听得清楚。
她不动声色瞥对方一眼。
原来古代的大家闺秀也会这么说话,还挺活人的嘛。
提到那点子少女心事,女子和她的好友咯咯笑了起来。
“嘘,小声点,别让大皇子听见…”
“隔那么远也能听见,得是顺风耳吧。”
……
温晚笙的注意全被眼前几碟点心牢牢勾住。
有银白的桂花糕,还有她最近很爱吃的龙井茶酥。
右眼不合时宜地抽动了两下。
她用力一眨,又是一跳。
她并没有放在心上。
毕竟,左眼跳财,右眼跳肌肉痉挛。
她唯一担心的就是那个任务。
裴怀璟今晚八成无缘赴宴,短短一天时间该怎么把人抱到手呢。
入宫的机会,可不是天天都有。
正当她大快朵颐陷入沉思之际,左侧的空位被人占去,温晚笙毫无所觉,也就没往那边瞧。
一道轻如蚊蚋的声音传来。
温晚笙隐隐约约听到“姐姐”二字,还当是温若彤寻来,口中的点心还没来得及咽下,就偏过头去。
是一位陌生的姑娘。
她约莫十四五岁,着一袭杏色襦裙,发间别着一支海棠玉簪,样貌十分秀气好看。
见温晚笙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她无意识揪紧裙角。
温晚笙囫囵咽下食物,冲她点了下头,算是招呼。
仔细瞧着,小姑娘的眉眼有点眼熟,但她一时想不起来。
可能只是几面之缘,多说多错,她还是闭嘴为妙。
面对温晚笙的冷淡,少女面上并无失落,仿佛早已习以为常。
她轻轻吸了一口气,才又怯怯开口:
“温姐姐,对、对不起。”
嗯?
传来的声音依旧很轻。
温晚笙咀嚼的动作顿住,怀疑自己是不是幻听了。
她们之间难道有什么过节?
温晚笙目露疑惑,才要开口问,就见少女怯生生垂着头,从袖中掏出一件东西,递到她眼前。
“对不起...温姐姐,兄、兄长让我将信还给你。”
兄长?
信?
困惑和好奇接踵而来,温晚笙下意识伸手,接过那封信。
封口处虽被拆开过,却拆得极仔细,未损及分毫。
既然是给她的,那看一眼应该没事吧。
没多想,她打开信封,取出内里折叠齐整的纸张。
那信笺极好,一触便知是上乘。
目光落于纸面——
“谢郎启。”
是她的字迹。
不,准确来说是原主的。
温晚笙捏着纸张的手指紧了紧,心底隐约浮起某种预感,但还是逐字逐句向下读去。
…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
“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
收信人姓‘谢’,又是原身的心上人,温晚笙还有什么猜不出来的。
一首首肉麻的情诗,字字句句情意缱绻,柔肠百转。
温晚笙闭了闭眼,头皮隐隐发麻,手臂上也浮现薄薄一层鸡皮。
好奇心害死猫,她就不该看。
而且,哪有这么表白的!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家孩子上交的抄写诗文。
温晚笙迅速将这个烫手山芋收起来,塞入袖中。
犹觉不保险,又往里用力塞了塞,确保不会不慎滑落。
这样的东西,还是不要让第二个人,哦不,第三个人看到为妙。
做完这一切,她侧眼一瞟。
少女眼神里写满忐忑,仿佛自己做了天大的错事。
温晚笙叹了口气,唇边漾开一抹浅淡而苦涩的弧度,似乎真的被伤到了,但还在故作坚强:
“谢姑娘,我明白了,劳烦你了。”
既然称谢衡之为兄长,那必是谢家的小姐。
她就说怎么这么眼熟呢,原来是像那天有过一面之缘的谢衡之。
殊不知,她这个黯然神伤的表情在少女眼里,就是活生生的笑面虎。
少女的头颅垂得更低,几乎要缩进衣领里,声音染上哽咽:“对不起,温姐姐…”
温晚笙眉心一跳,原来她这么吓人的吗。
“没事没事,真的没事。”她放软声调,豁达一笑,“都是我年少不懂事,要是谢姑娘不说,我自己都快要忘了。”
其实她更想否认这封信是她写的,因为压根就没署名。
她真怀疑谢衡之会不会不知道是谁写的。
少女怯怯抬起头,发现温晚笙竟没有询问兄长的反应,也没有指责她,反而一副...和蔼可亲的模样。
温晚笙见她神色稍缓,立刻顺势将话题带开:“我最近脑子有些不好使,这也忘,那也忘的。”
她面带歉意问:“姑娘的名字是谢…”
少女眼底划过落寞,轻声说:“温姐姐,我叫谢令仪。”
“令仪。”温晚笙笑眼弯弯称赞:“很好听的名字。”
谢令仪微微一怔,那抹受宠若惊几乎写在眉梢。
见她这么拘谨,温晚笙心里忽然软了一下,她指向谢令仪桌上的碟子:“令仪,这道龙井糕香甜不腻,你快尝尝看。”
这姑娘生得弱不禁风,让人有种想照顾的冲动。
如此亲昵的称呼,令谢令仪肩膀一颤,几息后,她才低低应了声“好”。
她其实没什么胃口,依言拿起银箸,小口尝了一块。
糕点甜糯,却化不开她心头的忐忑。
犹豫再三,她又忍不住望向少女:“温姐姐…”
温晚笙正欣赏歌舞,听到声音立马偏过头,眼中还带着没散去的笑意:“怎么啦?”
谢令仪咬了咬唇,轻声问:“那件事…温姐姐不会说出去吧?”
温晚笙眨眨眼,顷刻间便猜出个大概。
原身恐怕就是用这个把柄,来胁迫谢令仪为她送信的吧。
虽然不清楚是什么秘密,但温晚笙当即信誓旦旦点点头,“你放心,我必定守口如瓶。”
她又补充一句:“我的秘密...你也要替我保守哦。”
她可不想让任何人知道,自己写过这么羞耻的东西。
谢令仪绞着帕子的手一顿,眉梢的紧张不自觉松了松,“好。”
一曲《霓裳羽衣舞》终,宴席也随之告一段落。
殿中仍喧闹不断,年轻的公子小姐们意犹未尽,三三两两结伴去参加后续的活动——或赋诗作赋,或射箭投壶。
温晚笙对后者跃跃欲试,想拉上这位‘新朋友’作伴。
但谢令仪神情神情有异,怔怔望着一处出神。
温晚笙随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只见段冲正被一群少男少女团团围着,众星拱月般簇在中央,言笑晏晏,意气风发。
他年少从军,弓马娴熟,投壶肯定也不在话下。
“听说了吗,二皇子正陪着郦国那位质子‘玩’呢。”
“质子?他今夜竟也能来么?”
“是呀,正在那头射箭场里,有热闹可看了。”
几句低语从人群中飘出。
温晚笙原本迈向投壶区的脚步猛然刹住。
他也来了?
她暗暗嘀咕,立时调转方向,提起裙摆往射箭区走去。
场边多是些男子,她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但他们竟然自觉地为她让出一条路。
甫一踏入最前排,她就看见任务目标。
她正欲上前,忽然发现不对劲。
他好像…在被当作活靶子。
场上除了他,还有一人。
那人锦袍半敞,脸上带着酒色,拿着弓的手摇摇晃晃。
估计就是二皇子。
周围的人一副习以为常的模样。
无非是换了个“靶子”取乐——仆从的位置被一质子顶替。
温晚笙皱眉观察。
裴怀璟站得笔直,眼里丝毫没有对死亡的恐惧。
反而隐隐约约透出一种…兴奋?
“质子要是怕了,”二皇子狞笑,箭尖不紧不慢瞄准少年:“可以求求我。”
少年垂下漂亮的眼睛,似乎不屑言语。
二皇子眯了眯眼,猛地拉满弓弦。
温晚笙这才发现,裴怀璟肩膀上放着一颗果子。
但这瞄准的哪是果子,分明是裴怀璟的脸。
嘴比脑子先做出反应:
“箭下留人!”
8、第 8 章
同类推荐:
被疯批们觊觎的病弱皇帝、
死对头居然暗恋我、
穿成秀才弃夫郎、
穿越汉花式养瞎夫郎、
兽世之驭鸟有方、
君妻是面瘫怎么破、
茅草屋里捡来的小夫郎、
gank前任后我上热搜了[电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