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没料到裴洛川这么没脾气，慕言都不好再说什么。


    本来三年前散队的事情，在每个人心里都有怨气，偏偏慕言还是个暴脾气。既然现在战队重组，她就想把话说开，该骂骂，完了以后好重新朝前看。


    这时，裴洛川拿起桌上的啤酒，往桌边边一磕，瓶盖应声而开。


    他倒了满满一杯酒，说：“言姐、冬冬，过去的事对不住，这酒我自罚。”


    说着一口闷下。


    郑羽有些心疼地想拦：“酒不是这么喝的。”


    慕言拿过酒瓶，也倒了杯酒。


    她叹了口气说：“裴洛川，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我知道你这几年也不容易。现在战队重组，你就老老实实复健，一切战术配合，都以团队为主。”


    裴洛川点点头：“是，言姐说的是。”


    “你现在变得这么乖？”慕言皱起眉头，“我是什么抖m体质啊，感觉你不怼我两句，我浑身不舒服。”


    冬冬笑道：“哈哈哈哈哈，我也好不习惯，感觉还是昨天，你俩就能一言不合怼起来。”


    慕言瞟了他一眼，指使道：“去看看本宫的肉烤好了没。”


    冬冬：“喳！”


    郑羽单手托着脸颊，偏头看裴洛川。


    确实变乖好多，曾经的裴洛川得理不饶人，说一句怼十句，臭屁自大狂，凡事都得他说了算，虽然大部分时候都是对的，都是最优解，可能低情商是聪明人的通病吧。


    现在的裴洛川，乖巧中带着点卑微。


    郑羽想到这里，感觉心又被什么尖锐的东西密密麻麻地刺着。那种小心翼翼的姿态，他从来没想过，会在裴洛川身上见到。


    他好怀念，曾经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


    是人都会犯错，郑羽不知道自己是否已经走出来，但那个错对于裴洛川来说，好像更难走出去。


    空气里有香喷喷的烤肉味，周晓扬端着烤好的肉过来，田欣与冬冬紧随其后，为大家分发碗碟调味料。


    周晓扬说：“聊什么呢，那么热闹！”


    慕言调侃道：“我还是不习惯，你咋就成了我们教练呢。”


    冬冬附和：“是啊，明明上一面还是战场，现在回来，我们还得听你指挥了。你别是郑羽派去美区偷学战术的卧底吧！”


    周晓扬笑嘻嘻：“那不能够！当年去美区确实想学技术，但我去了才发现，那群外国佬对咱们中国武术还不如我这个半吊子呢。那我自然是愉快回归祖国怀抱啦！”


    慕言嘲道：“别整那么高尚。”


    “嘿嘿，好吧，其实是——教练钱多啊！”周晓扬如实回答，得意洋洋地显摆：“诶我又不比赛，我还拿钱，我躺着数钱，看你们猛猛往前冲，多好啊！”


    慕言啧了声：“真欠揍。”


    裴洛川好奇问：“有多少钱？”


    周晓扬咳了两声，狐疑地看他，心虚说：“那怎么能告诉你，我怕你羡慕嫉妒恨！”


    “行啦，骗骗你自己就得了！”他女朋友田欣在一旁无情地戳穿，“悄悄告诉你们，他的薪资是所有人里最低的。其实是因为我们准备回国结婚，正好小羽喊他来帮忙，他就回来啦。”


    周晓扬欲哭无泪：“欣欣，你给我留点裤衩子啊！”


    田欣笑：“你活该的。”


    众人嘲笑了一番周晓扬，他也乐呵呵地接受，毕竟这个团队总要有受气包和事佬，在这一群扭扭捏捏的麻花精面前，当就当吧。


    气氛随着嬉闹终于活跃起来，裴洛川似乎也放下拘谨，认真地吃着美食。一口酒配一口肉，再吹着海风，他有许久没那么放松了。


    忽然，郑羽凑到他身边，看了眼其他人，都在各聊各的。


    他贴近对方的耳旁，轻声说：“你的薪资是所有人里最高的。”


    裴洛川诧异地看他，眨了眨眼，不知如何接话，但嘴角不自觉弯起来，有些暧昧不明的笑意。


    郑羽也笑：“你别说出去，他们会羡慕嫉妒恨的。”


    裴洛川半眯起眼，发现郑羽的耳朵有些泛红，喝了不少酒。那头枫红色的头发，发尾卷起弧度，被明亮的灯光穿透，很好看。


    他低声答应：“好。”


    饭饱喝足，周晓扬举起玻璃杯，拿汤勺敲了敲。


    各自扎堆聊天的，吃东西的，都纷纷停下，看了过去。


    “该说点正经事了啊。”周晓扬笑眯眯，“马上到来的秋季赛，也就是区级联赛，我已经给咱们战队报了名。注意！这场比赛，我们必须拿到前三，不允许失败。”


    笑容渐渐从每个人脸上散去。


    慕言和郑羽三年来活跃在圈子里，知道这其中的意味。


    郑羽面朝裴洛川，柔声说：“秋季赛在九月底，我们还有一个半月的准备时间，别紧张。”


    与之相反，慕言则是严肃说：“秋季赛是我们唯一能拿到年底全球总决赛预选赛资格的通道，所以我们必须拿到前三，否则将无缘之后的比赛。”


    裴洛川认真地听着，他有三年没接触这个游戏，都不知道原来它已经发展到全世界范围，更正规也更激烈了。


    “既然大家姻缘孽缘，再次相聚，又成了一个战队，那就得按正规战队的规矩来。”周晓扬从牛仔裤兜里摸出一张折叠的a4纸，上面的文字乌黑一片，一排又一排。


    慕言夸张地问：“这不会是各种规定吧！救命，我好像才逃出一个火坑，又跳进一个火坑！”


    冬冬：“只要不早起，一切都好说！”


    周晓扬坏笑道：“不能如你所愿了。为了大家的身体健康，我们战队将实行规律作息制度。”


    冬冬裂开：“规律……作息？？”


    “早上9点起床，9点到10点是晨练与早餐时间，我就不做具体要求啦。一楼有健身区，当然你们也可以沿小区慢跑。”


    冬冬差点晕过去：“光九点起床就要我命了。”


    靠在慕言肩上，慕言拍了拍他，解释说：“咱们冬冬这几年做主播昼伏夜出，理解理解，可以调整过来吧？”


    冬冬晕死：“有事烧纸。”


    郑羽低声笑，不由自主看向裴洛川，悄悄问：“你没问题吧？”


    裴洛川的表情尬在一瞬间，没有回答。


    这就不得不提，今天郑羽去裴洛川家把人挖起来，已经是下午两点，那时候对方还没起床，还是被他强行打电话吵醒的。


    周晓扬继续说：“上午10点到下午2点是自由时间，你们可以自由练习，或者去国区打排位打积分都可以。午饭不一定，大家可以约个时间一起吃，也可以单独吃。”


    田欣补充道：“你们自由练习的时候记得录屏，我需要收集你们的数据。因为其他战队大部分是从下午2点开始的，所以2点以后我们会和其他战队打训练赛，打完我会第一时间给大家复盘。”


    这时候，大家都感觉到了周晓扬和田欣果然是夫妻。


    冷酷无情起来，一模一样。


    周晓扬说：“晚上什么时候吃饭得看下午训练赛什么时候结束，另外我们是没有夜宵的。夜宵不利于各位的身体健康，我强烈建议必须戒断。


    “此外我们没有和平台签约，你们个人的直播合约保留，暂不做要求。所以你们想直播的话，可以在晚上的时间段。怎么样，够人性化了吧？”


    慕言、冬冬：“太够了！”


    听上去就像太狗了。


    周晓扬又接着说了一堆杂七杂八的，事无巨细，就像个老妈子。毕竟战队就他和田欣两个非队员，什么杂都得打一点。


    郑羽轻轻拉了拉裴洛川的衣角，问：“要去海边走走吗？”


    裴洛川回神：“可以吗？”


    郑羽笑：“我是老板啊。”


    于是，两人在众目睽睽下，光明正大地落跑。


    远离城市喧嚣的海边，借着月光探路，海风温柔吹拂，一波又一波的海浪声，空气里很安静。


    郑羽从来没有和裴洛川一起散过步，曾经还是队友的时候，除了打双排外，身边总有人。那时候，他也没想过要独处。


    现在忽然有了机会，却反倒有些手足无措。


    两人并肩缓慢的走着，郑羽忽然停下脚步。


    他说：“走累了。”


    裴洛川笑笑：“那就歇会。”


    郑羽蹲下身，找了块地坐下。柔软的沙子带着凉凉的温度，消散酷暑的闷热，此刻微风正好。


    他看到裴洛川也坐了下来。


    他总是不自觉的朝裴洛川看去。


    好像无论是人海之中，还是空旷荒野，裴洛川在那，总能让他不由自主地仰望。不，现在不是了，他和他差不多高了。


    “裴洛川，好好打比赛。”郑羽轻声说，“拿下联赛冠军，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什么秘密？”


    裴洛川转头，他们之间的距离很近。


    温柔的海风，遥远的灯光，近在咫尺的心跳。


    “小羽！裴哥！”周晓扬不知道从哪冒出来喊，“马上熄灯了，快回来睡觉！你自己定的规矩麻烦遵守一下行吗！”


    郑羽：“……”


    郑羽不情愿地起身，径直无视周晓扬走过。


    裴洛川路过周晓扬时，周晓扬拉住他问：“yu怎么回事？你惹他生气了？哎哟我说你收收小脾气，拿他当弟弟宠行不？”


    裴洛川欲言又止，最后一脸无语也不搭理地走了。


    回到房间，裴洛川本想收拾洗漱一下，然后发现，他今天是被强行绑过来的，什么衣服都没带。


    三楼的公共洗漱区归裴洛川和冬冬，冬冬已经歇息了。


    站在走廊上，裴洛川有些犯难。


    他往前走了几步，停在最大的主卧门口。


    他抬手想要敲门，在那么做之前，又害怕的收回来。


    几番纠结来回，他面前的门，毫无预兆地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