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骁的手指刚触碰到林烁脸颊上的湿润，便觉得不对劲——她跟林烁面对面交流的时候，林烁的脸分明是干燥的！


    她立刻把手底下omega背对着她的头转了过来，却惊讶地发现，那张刚刚还笑容灿烂的脸，现在已经是泪流满面了。


    赵骁看着眼前这张无声哭泣的面孔，omega长长的睫毛被泪水浸湿，黏成一簇一簇，平时亮晶晶的眸子此刻蒙着一层委屈的水光，正直勾勾地望着她。


    她感觉自己的心口似乎被针刺了一下，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烦躁涌上心头，让她觉得很不舒服。


    赵骁皱起眉：“怎么了？”


    她的声音比平时更低沉了些，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紧绷。


    林烁被赵骁问得心尖一颤。


    他能怎么说?难道要质问“你是不是把我当成别人的替身”？


    在敌后腹地，他唯一的依靠就是眼前这个alpha。万一……万一alpha被问得恼羞成怒，嫌他麻烦、嫌他心思多，不再管他了怎么办？！


    这个想法让林烁瞬间恐慌起来。


    不可以！他不想死！他一定不能失去这个庇护所！


    思绪恍惚间，林烁下意识的选择了最安全，也几乎是最不会出错的答案。


    他垂下眼帘，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听起来可怜巴巴：“我……我想家了，想我妈妈爸爸了，还有我姐姐……他们一定也想我了。”


    “赵骁，你说……”他抬起湿漉漉的眼睛，望向alpha，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我还能有回家的一天吗？”


    林烁的问题问出后，空气安静了一瞬。


    赵骁沉默着。


    她看着小omega通红的眼眶，黑褐色的眸子里盛满了悲伤，似乎不仅仅是思乡之情，还有一种更深、更复杂的难过。


    但她没有追问，每个人都有秘密，她也有难以言喻的秘密。


    况且在沦陷区，思念亲人本身就是最沉重、也是最普遍的情绪之一。


    赵骁想起刚刚在武器库立下的豪言壮语，那不仅是说给林烁听的，也是对她这具身体流淌的总督血脉、对她必须承担的责任的确认。


    她声音不大，却斩钉截铁——


    “能。”


    “刚刚不是才定好三年解放计划吗？我答应你，不是安慰，是承诺。”赵骁看着小omega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我以铁晶星现任总督、ss级alpha赵骁的身份承诺：三年，一定带你回家。”


    林烁愣住了。


    他看着赵骁一脸认真，alpha深邃的眼眸里，目光平静而笃定。


    他心中一酸，又觉得有点暖暖的，很安心。


    林烁深吸一口气，忽然凑上前，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勇气，飞快地在赵骁的唇上啄了一下。


    “盖章了！”他红着脸，大声说，仿佛声音越大，alpha的承诺就越牢靠，“一言为定！”


    唇上那一触及离的柔软触感让赵骁微微怔住。


    她看着林烁那副强装镇定，实际上耳根都红透了的羞涩模样，心里那点因为omega的眼泪而产生的不适感彻底消散了。


    “好。”她应道，唇角难以自抑地扬起了一个小小的弧度。


    看到赵骁笑了，林烁一直悬着的心终于落回了实处，他也忍不住跟着破涕为笑。


    不同于赵骁克制的笑，林烁的笑容像拨开乌云后的第一缕阳光，纯粹而明亮。


    赵骁看着小omega重新灿烂起来的笑脸，觉得顺眼多了。


    她伸出手，用指腹笨拙而仔细地将林烁脸上残留的泪痕一点点擦干净。


    感受到脸上轻柔的触感，林烁看着眼前神情专注的alpha，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填满了。


    他晕乎乎地想：这个alpha可真会哄人……


    但是，她还愿意这样耐心地哄我，是不是说明……我对她来说，确实是有那么一点点点点的特殊呢？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就像藤蔓一样在心中疯狂滋长。


    林烁犹豫了一下，还是没忍住。


    他抬起头来，小声的试探开口：“赵骁……”


    “嗯？”


    “你……你喜欢绿茶味的信息素吗？”


    问完，他就屏住了呼吸，心脏砰砰直跳。


    赵骁被omega这没头没脑的问题问得一愣。


    她仔细在记忆中搜寻了一下关于绿茶气味的印象，那是一种清冽中带着微涩的味道。


    赵骁客观评价道：“一般。”


    她谈不上喜欢，也谈不上讨厌。


    这个答案让林烁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所以赵骁不喜欢那个绿茶味的omega！


    他赶紧接话：“我讨厌绿茶味的东西！”


    顿了顿，林烁特意加重了语气，像是在划清界限：“包括绿茶味的信息素！”


    赵骁有些莫名地看了林烁一眼，不明白林烁为什么突然对一种气味这么义愤填膺。


    但她没多想，只是觉得小omega的情绪真是来得快去得也快，刚刚还哭得可怜兮兮，现在就跟个护食的小野猫似的，宣布着自己的喜好。


    “嗯。”赵骁面不改色地应了一声，表示自己听到了。


    林烁再接再励，面上假装自然地问：“那你喜欢白莲味的信息素吗?”


    赵骁将视线从小omega已经擦干净的脸上移开，对上了他忐忑的目光。


    对赵骁来说，信息素是什么味道不重要，重要的是散发信息素的这个人，所以——


    “喜欢。”想了想，她又补了一句，“很甜，很……特别。”


    林烁听得心花怒放，心里最后一点阴霾也彻底烟消云散。


    他得意地想，赵骁不仅跟他郑重承诺三年解放铁晶星带他回家，还亲口认证了喜欢他的白莲味，那个绿茶味omega还能拿什么跟他比？


    等他到了赵骁的基地，一定要好好“劝劝”那个绿茶味omega——早点放弃赵骁，另寻幸福，这才是聪明人该做的事！


    ……


    临晨两点，铁晶星的卫星将惨白的光辉洒落在死寂的工业废墟上，长满铁锈的金属和破碎的混凝土被笼罩上一层诡异的白光。


    万籁俱寂，只有风声穿过空洞的厂房，发出似哀似怨的“呜呜”低鸣。


    两道裹得严严实实的黑袍人影，一个高大一个纤细，从一个陈旧井盖半掩的下水道口悄然钻出，正是赵骁和林烁。


    赵骁带着林烁如鬼魅般迅速穿过开阔地，闪身进入了一处半坍塌的废弃巨型冷却塔内部。


    冷却塔内部空间极大，穹顶是数个破开的不规则窟窿，有点点星光零碎撒落。


    林烁借着这微弱的星光，能看到一架线条冷硬、通体漆黑的飞行器，正静静地停放在一堆坍塌的混凝土块和扭曲的钢筋之后。


    它的机身没有任何显眼的标识，涂装是能够吸收雷达波的特殊材料，表面布满了斑驳的划痕和几块格格不入、显然是后来焊接上的异种装甲板。


    林烁看着这架颇具蒸汽朋克残破风格的飞行器，心里咯噔了一下。


    他暗暗想道：这玩意儿……真的能飞起来吗？看起来比首都星博物馆的老古董还要破！赵骁所谓的“飞行器”，该不会是从安全屋旁边那个机械族的垃圾场里捡回来，然后自己用榔头敲敲打打修好的吧？


    “进去。”赵骁低声说道，声音在空旷的塔内产生了轻微的回音。


    她熟练地摸到舱门位置，手指在某个隐蔽的感应区按下，舱门发出“咔”的一声轻响，向上滑开，露出一道狭窄的缝隙。


    林烁率先猫腰钻入飞行器。


    进去的一瞬间，一股浓烈的机油味、上次飞行后残留的臭氧味、混杂着一种独属于金属和机械的特殊气味扑面而来——


    “呕。”


    他立刻感到一阵反胃，忍不住掀起面罩的嘴部位置，探出半截身子朝外吐去。


    当然，他什么也没吐出来。


    赵骁挡在面前，拍了拍林烁的背，将林烁的面罩拉好并把过滤功能调到最大，低声安慰道：“忍一忍，一会儿启动后净化系统运行起来就好了。”


    林烁听话的屏住呼吸重新钻了进去。


    ……


    林烁进入内部才发现，空间比他想象的还要逼仄，只有前后两个座位，与其说是驾驶舱，不如说是金属棺材。


    他来到座椅上，只见座椅的合成革面料已经磨损开裂，露出下面发黄的海绵。


    林烁小心翼翼地坐上后座，仔细系好了安全带。


    他抬头环视一圈，各种他看不懂的仪表和线路裸露在外，闪烁着红绿交替的微光。


    他惴惴不安的咬了咬唇。


    天啊！他还以为外部的破旧只是掩人耳目的伪装，没想到内部更破！这飞行器……在首都星收破烂都没人要吧！


    行驶真的没有问题吗？不会半路坠机吧……


    林烁紧张的握紧了安全带。


    赵骁完全不受任何影响，她利落地坐进驾驶位，扣好安全带，双手在复杂的仪表台上快速操作。


    “嗡——”


    飞行器发出一阵低沉的嗡鸣声，随即轻轻一震，垂直升空，灵巧地从冷却塔顶部的巨大裂缝中悄无声息地钻了出去，融入漆黑的夜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