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书友访问303文学
首页惜樽空 17、回宴论策惊四座

17、回宴论策惊四座

    为了不让人起疑,二人一前一后回了宴席。


    芈浔在人群中,隔着重重人影,朝谢千弦神秘一笑,见他正要举手发问,却被另一人抢了先。


    “君上!”那人身姿雅正,谢千弦一看,正是那个带着敌意看自己的人。


    瀛君似乎兴致很高,眼中对这少年带着欣赏,笑问:“沈中丞想第一个来?”


    被提到的沈砚辞一身傲气,不屑的瞥了眼谢千弦的方向,而后道:“回君上,臣,想与状元郎,再论高下!”


    这一听是冲自己来的,谢千弦眉头一皱,在无数投来的看戏的目光中,瀛君的声音传入了他的耳中。


    “状元郎何在?”


    谢千弦便起身走到宴席中间行礼,“臣李寒之,见过君上。”


    瀛君笑问:“你可知,你旁边这位是谁?”


    谢千弦仔细看了一眼,还是不认得,反观那人却十分不屑,便道:“臣不知。”


    沈砚辞看着谢千弦那平静无波的面容,心中不禁浮起一阵敬意,他原本以为谢千弦会露出惊慌失措的神情,却没想到对方如此镇定。


    “状元郎为太子伴读,不曾上朝,不知也情有可原,”瀛君打着圆场,道:“此乃文试榜眼,寡人新封的御史中丞。”


    “不知你们听没听过这沈中丞的大名,从穷乡僻壤来的寒门,曾是端州郡守的门客,人称泉吟公子,寒门之光。”


    一个状元,一个榜眼,一个是半路杀出来的庶民,另一个则是从乡试会试一路过关斩将到文试,最后遗憾屈居第二的榜眼。


    官员们私语着,谢千弦才知原来那沈砚辞被不少人看好,都以为他会是状元,却不想被一个李寒之抢了这份荣幸。


    谢千弦听着,才想起来荀文远说的,麒麟才子要入仕,根本无需文试。


    凭着麒麟才子这个名头,便有大把的人争着抢着,可其余的寒门子弟,却要拼的头破血流,若是自己不插一脚,状元,该是沈砚辞,那时,他应当不只是封个中丞这么简单。


    谢千弦正了正声,好声问:“沈大人要与我论高下,可是要比猜谜?”


    “猜谜无趣,”沈砚辞傲然道:“我要与你,再论时策之道!”


    此言一出,众人惊嘘不已,今日中秋佳宴,若是在此时论时策,未免是有些扫兴。


    谢千弦便礼貌回了句:“沈大人,此情此景,你要与我论时策,怕是有些不合理吧?”


    “无妨。”上首的人依然兴致很高,看得出来,瀛君很欣赏这位泉吟公子,“你二人皆是才子,你们论道,岂不是比猜谜有意思多了?”


    瀛君的态度如此明了,谢千弦怕其中也是带着对自己的试探,再看这位泉吟公子,出身寒门,却孤芳自赏,这样的性子入朝为官,怕是要吃大亏。


    他眼波一转,便回:“既然君上这么说,今日又是中秋佳宴,不如在你我二人的比试上,再加个赌注,如何?”


    “好啊。”沈砚辞毫无惧色,谢千弦本意只想赌那坛酒,却不料那沈砚辞如此较真,昂首道:“今夜,状元郎如若让我输的心服口服,我便摘了这顶乌纱帽,此生,不再入仕!”


    此言一出,席中百官都觉得是闻所未闻,文试才结束,多少人拼搏半生才求来的仕途,这沈砚辞却说弃就要弃。


    谢千弦不由得高看他,可高看之余,也依旧嘲笑着旁人的这份清高。


    他是谁?


    天下才一石,他谢千弦要占八斗,区区一个文试的手下败将,他怎会看得起?


    “若是我输了,我便…”他说着眉头微皱,似乎在思考一个合适的赌注,众人都在猜测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时,却见他眉头一松,而后唇齿轻启,轻描淡写便吐出了三个字:“自刎吧。”


    “!”


    此言一出,席间一片哗然,这二位的话一个比一个吓人,沈砚辞也被他的赌注吓了一跳。


    他没想到谢千弦会如此极端,然而那人却依旧面带微笑,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萧玄烨看着这样的李寒之,面色也凝重起来。


    沈砚辞被他这一说,脸上竟露出几分犹豫,道:“你也不必下这样的赌注,我没想要你性命。”


    谢千弦微微一笑,回了句:“沈大人,还是护好自己的乌纱帽吧。”


    他原以为,沈砚辞被自己这一激,又会气的脸色铁青,觉得自己是在小瞧他,不料他记着那个赌注,看起来还颇有顾虑。


    谢千弦觉他有趣,竟也想看看这所谓的泉吟公子又凭什么孤芳自赏。


    他看着沈砚辞,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笑问:“沈大人要与我论时策,当今大争之世,周失其鹿,群雄并起,沈大人以为,我朝该如何应对呢?”


    沈砚辞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激动的心情,他凝视着谢千弦,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攘外必先安内。”


    “大争之世,强则强,弱则亡,我瀛国若想在这乱世之中立足,当效仿先贤,推行新法,以求强盛…其一,废世袭!”


    “!”


    这三字一出,私论声此起彼伏,有的说沈砚辞自视甚高不识抬举,有的说他大言不惭,有的说他罔顾纲常…


    在众多的私语中,愣是没有一个声音在维护他,就连上首的瀛君也开始重新审视着这位泉吟公子。


    沈砚辞面对着如潮水般涌来的批判声浪,却表现得置身事外般无动于衷,他毫不退缩,接着说:“臣所言废世袭,并非是动摇公室根基,推翻其血脉传承,我朝设文试,看起来是给了寒门晋身之阶,然…


    位高者,重权者,显著者,仍然都是世族子弟,同为大瀛的子民,臣以为,君上应当一视同仁…


    古人云,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寒门是如何替自己谋求一条出路,世家子弟就当遵循同理…


    贵族之身只给了他们一个显赫的身份,但时移世易,今日之瀛已非昔日之比,若继续沿用旧制,只会导致贵族子弟安于现状,不思进取,既然如此,朝廷养着这些蠹虫,是谓何求?”


    “一朝所需者,乃是能够为国家建功立业之英才,非庸碌之辈,所以臣以为,应当废世袭,改官爵制,官职和爵位的高低,当通过自身的才能来评判,这才是荀子文试的意义。”


    席中荀文远听着,也露出欣赏的目光,既有人欣赏,那必有人看不惯。


    “简直是一派胡言!”奉阳君气急之下拍了案桌,怒斥道:“世族就是世族,庶民就是庶民,我朝开设文试已是对寒门开恩,你等贪得无厌,想坏了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不成?”


    “若真依你所言,”殷闻礼意有所指,道:“是否尊贵如太子殿下,也要参与文试?”


    他弦外之音,沈砚辞并不是听不出来,他是要自己得罪太子。


    入仕前他作为端州郡守的门客,深知自家主人是背靠相邦这座大山才得来一官半职,可自家主人为官勤恳,不会被新的法令殃及,而自己这套变法揪出的,必是那些碌碌无为之辈。


    但现今殷闻礼确实是实实在在提醒自己,自己这么做,依旧是出卖旧主,得罪相邦。


    可他说出这番话,便早已是得罪了所有的宗室,再多一个太子,多一个相邦,他也无惧。


    沈砚辞看了一眼为人端正的太子,扬声道:“太子殿下为国之王储,理应为各贵族子弟做出榜率。”


    席坐上的人各怀鬼胎,暗暗做着自己的打算,沈砚辞所言,并不是一个无关紧要的问题,相反,是困扰历代君王的心病。


    瀛君也不例外,所以他开设文试,但这些年来肱骨之臣少之又少,文试起到的作用并不大。


    文试更像是个形式上的东西,大多寒门子弟都穷怕了,守不住自己的本心,而列国游学士子大多自命不凡,张口便要身居高位,在面对像殷闻礼这样的权臣抛出的橄榄枝时,有几个人能坚定自己,而不是单纯去求一份荣华富贵?


    相比之下,这泉吟公子真是乱世之清流。


    但瀛君又无法否认一点,世家是一国公室的根基,要整改,非朝夕之事,历代君主皆是如此。


    他心中虽然也对官制世袭有所顾虑,但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整治,即使是荀子新政,也是治标不治本,如今沈砚辞提出了这个主张,正好给了他一个契机。


    然改革之事,非同小可,需要深思熟虑,因此,瀛君没有立即表态,而是将目光投向了谢千弦,问:“状元郎以为,沈大人的策略,如何?”


    芈浔一直把玩着手中的折扇,直到这全场的焦点落在他同门的这位麒麟才子身上,他才隐约露出一点好奇。


    “沈大人言辞诚恳,得此良臣,是大瀛之幸。”


    “状元郎,这便认输了?”


    谢千弦摇摇头,神秘一笑,道:“臣,想先问沈大人一个问题。”


    沈砚辞微微皱眉,心中暗自揣测着,只见谢千弦缓缓开口,声音中透露出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敢问沈大人,如今群雄逐鹿,四国鼎立,谁为其首?”


    沈砚辞略一思索,答道:“越国。”


    众人的私语声传来,只因这样的问题当着一国之主的面来提实在有些欠妥,可这状元郎却似乎只把这当作是场寻常的辩论。


    他胸有成竹,气定神闲,再问:“谁次之?”


    “…齐国?”


    “越国为首,齐国次之,”谢千弦嘴角含笑,继续问:“可论国土,大瀛疆域辽阔实为四国之首,论民力,大瀛人口并不在齐国之下,如此泱泱大国,为何只能与强弩之末的卫国去争末流之席?”


    沈砚辞在思考,想的极是认真,猜疑道:“因为,瀛国…”


    见他紧咬着唇,谢千弦知道自己这样诱导下,沈砚辞也许已经猜到了几分,只是不愿承认。


    “当今大争之世,战国没有战事,乃是痴人说梦。”


    “越、卫二国称王与周室分庭抗礼,列国狼子野心,都妄想吞并他国以强自身,更有甚者,想取周天子而代之……


    沈大人主张变法,臣并不反对,只是大人变法避重就轻,如若此时大瀛深陷战火,沈大人,你的变法,可能扶社稷之将倾?”


    “再者,”谢千弦毫不留情打断了试图反驳的沈砚辞,“变法非朝夕之事,没有时间佐证,谁也不能证明这些主张是否真的适用瀛国…


    越国变法,那是在四年前,我大瀛,已经错过了变法的最佳时间,当下乱世,瀛国若要再行变法,非兵、法双行不可。”


    “瀛国在大国中尚有一席之地,眼下最需要的,乃是一个能震八方英豪的武将。”


    “越国宇文世家,代代皆是将才,宇文护此人更是号称不败战神…


    雨霖城之战,他虽是黄雀在后,但他仅用三个时辰攻下雨霖城,足以证明此人用兵如神,越国有他在,难有覆灭一日…


    齐国从前,弱于瀛国,六年前麒麟才子裴子尚入仕齐国,此人弃文从武,文武兼资,被齐公拜为上将军,此后他带领齐国南下,吞并南方,终成一方霸主…


    卫国老将司马靖然年轻时号称杀神,卫国势衰,也是从他告老还乡开始,如若此时我朝深陷战火,我朝可有一位将军能应对列国的虎狼之师?”


    话说到这,席坐中的上官凌轩脸都绿了,虽说这话他已经听过一次,可这次当着群臣的面说出来,不知道会有多少人在底下嘲笑自己,越是这么想,脸上就越挂不住。


    而除他之外的众臣,武将们面面相觑,文臣窃窃私语,沈砚辞听着他的策论,没有急着反驳,他是真的在思考着谢千弦的主张。


    这一点动作被后者捕捉到,谢千弦向来不将寻常人放在眼里,可这个寒门出身的沈砚辞,倒是真的让他刮目相看。


    他想,沈砚辞主内,他主外,萧玄烨如能将此良臣收入麾下,何愁大业不成?


    瀛君听着这二人你来我往的辩论,心里多少都有了个底,沈砚辞此人,如能一直保持中立,他欲重用。


    如果说重用沈砚辞是为了给瀛国一个清明的朝堂,那谢千弦的存在即是要成全瀛君君临天下的野心。


    这年轻人看起来是个文弱的书生,但此人真正的野心,早在廷尉时,瀛君便瞧出几分,正是如此,他才要将这个人拨给太子。


    瀛君轻笑一声,幽幽问:“众卿以为,结果如何?”


    殷闻礼瞥了眼太子,道:“君上,臣倒是想问,倘若真如沈大人所言,太子殿下…”


    这矛头直指萧玄烨,但谢千弦毫不担心,如果太子也是那安于现状的纨绔之辈,上天不会恩赐他这样一副帝王之相。


    果不其然,萧玄烨起身,回道:“君上,臣愿以身作则,如今乱世,若无功,臣自请上缴封地。”


    殷闻礼闻言,也赶忙给了萧玄璟一个眼神,后者连忙起身,附和道:“臣也愿为各世家子弟做出表率。”


    “好…”瀛君看似满意的点了点头。


    所有人都在等瀛君的决断,毕竟沈砚辞与谢千弦有赌注在先,却见上首之人目光在那两人身上徘徊,而后道:“今夜本是中秋佳宴,花好月圆之时…


    沈大人与状元郎各执其词,却都不无道理,你二人是君子,寡人却要你们失信一次,今夜比试,没有高下。”


    虽有瀛君这么说,可众臣心里明镜儿似的,沈砚辞要整治老世族,光凭这一点,无论谢千弦说什么,瀛君都舍不得弃了这颗棋子。


    直到晚宴落幕,沈砚辞踏着月色独自走在宫道上,心中却是乱如麻,忽地,身后一声呼唤将他拉回现实,他回首望去,只见谢千弦正缓步走来。


    “沈大人。”谢千弦拱手一礼,笑容中带着几分谦和。


    沈砚辞微微颔首,回敬:“李大人。”


    对于“李大人”这个称呼,谢千弦倒是愣了一下,才笑道:“我只是太子身边的伴读,并无实权,沈大人客气了。”


    沈砚辞看着他,脑子里想的还是辩论之事,声音中带着一丝生硬:“状元郎高见,在下受教。”


    “沈大人的变法,在下一样受教,只可惜大人你不知全貌,如若眼光再长远些,大人的变法,想必会有更好的效果。”


    “你就是要说这些?”


    “自然不是,”谢千弦神秘一笑,道:“沈大人想废世袭,的确是有抱负,可世袭弊端缘何而来?


    是因为自周室衰弱起,诸侯割据,沈大人以为,要彻底根治,当如何?”


    昏暗的宫道下,沈砚辞却似乎在昏暗中跨越了万千宫墙,每一步都踏破了禁忌的枷锁。


    他眼中闪烁着一丝坚定,而后掷地有声说出了三个字…


    “废分封!”


    这三字如同一声惊雷乍响,旧史坍作齑粉飘散世间,而云外犹有无尽山河,正待落笔惊鸿。


    那是今人提剑斩断锈锁,以血为墨重书春秋!


    沈砚辞这一晚带给谢千弦太多惊喜,他开始想,沈砚辞有此等眼界,如若曾经受教于安澈,想必如今的九州,又会多一个麒麟之才。


    与天作石来几时,与人作砚初不辞[1]…


    谢千弦目光紧紧锁定在沈砚辞身上,嘴角不经意间勾勒出一抹复杂难辨的笑意,既有赞赏,又含感慨。


    他忽然失笑,“好一个,泉吟公子。”


同类推荐: 被疯批们觊觎的病弱皇帝死对头居然暗恋我穿成秀才弃夫郎穿越汉花式养瞎夫郎兽世之驭鸟有方君妻是面瘫怎么破茅草屋里捡来的小夫郎gank前任后我上热搜了[电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