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寂静的夜色中, 对向车道上,一辆接一辆的救护车鸣着尖锐的警笛呼啸而过。坐在副驾的沈蒲蘅看着坐在驾驶座的人,一边冷静给后方的消防车让路, 一边和人沉声打电话。
“和消防都联系好了,除了测试机,把剩余的无人机都带上。”
在酒店时, 虽感受到强烈震感, 但很快就平息了,沈蒲蘅还以为情况不算严重。可到了医院, 看着源源不断送来的伤者, 她才意识到是她想简单了:城里的新建筑是钢筋水泥加固过的, 可周边乡镇的老房子,根本扛不住这样的地震。
医院里的伤者大多来自周边乡镇和农村,往来的救护车、消防车,也全是往那些方向。再听他打电话, 沈蒲蘅猜到,他是要介入救援。
沈蒲蘅没再说话, 紧绷了一整天的神经一松, 困意瞬间涌上来,没一会儿就靠在副驾上沉沉睡去。再次醒来时, 车已经停了。远远泊在公路旁,没再行驶。而原本开车的人,也不在驾驶座上,而是站在车下抽烟。
车灯下, 荒无人烟的戈壁中,他侧身而立。一半融进漆黑夜色中,一半立于明亮灯下。明暗相交, 他还是那个他,可沈蒲蘅莫名感受到孤寂。
拉开车门,刚下车,沈蒲蘅就感受到戈壁特有的风和刺骨的寒意。再看站在不远处的人,依旧只穿着短袖,沈蒲蘅不由加快了脚步。
而听到脚步声,转过身的陈青野,没有动,看着她急匆匆走近,把手上的冲锋衣递给他。
“穿上。”
丢掉手上的烟头,接过冲锋衣,陈青野并没有急着穿上,他的目光落在缩着脖子躲风的沈蒲蘅身上,声音低哑:“为什么过来?”
沈蒲蘅愣了一下,仰头回视他。四目相对,她轻声道:“陈青野,我们试试吧。”
不过寥寥几个字,却像阵暖风,瞬间抚平了陈青野多日的烦躁。他伸手牵住她,拉着她回车里,车门关上的瞬间,他扣住她的后脑勺,低头吻了下去。
车外,冷风呼啸。车内,气氛却热。
先是拥挤的副驾,再是被放平的后座。沈蒲蘅心跳如鼓,扣住她腰肢的大掌炙热又有力,流连在她唇角的薄唇微凉又强势。好不容易得到喘息,沈蒲蘅推了推他。
“陈青野……”
“嗯?”
“我饿了。”
简单三字,将车内原本缠绵的气氛,冲的一干二净。
整整一天,就简单吃了些早饭,再没进食的沈蒲蘅,啃着手中面包,感受着落在脸上的锋利视线,不由忐忑。
“你……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陈青野冷笑:“看你是怎么把我气死的。”
“我确实饿了嘛!”她垂着头,声音软了些。
陈青野没再说话,看着她安静吃完一个面包,才伸手搭上她的脖颈,指尖轻轻摩挲着她后颈的细肉,语调冰冷:“不声不响就跑到西北来,沈蒲蘅,谁给你的胆子?”
指尖的凉意顺着皮肤蔓延开来,哪怕车内并不冷,沈蒲蘅还是打了个轻颤:“我没有不声不响,我跟李南秋说了的。他说会告诉你,还说你会派人来接我。”
李南秋……
陈青野默默记下这笔账,手从她后脖滑下,搭在她腰间。
“怎么突然想明白了?”
沈蒲蘅抬头,看着他的眼神里透着委屈。
“你又没有给我其他选择。”
他态度坚决,断了他们之间的后路。除了进,她剩下的选择,就是彻底失去他。口口声声说没事,可真当他坚决从她生活中消失时,她心底又空落落的。
她想不清也弄不明白,咬咬牙,就决定试试。
都已经这样了,还能更糟糕吗?
她本来想给他打电话的,可思来想去觉着还是得当面把话说清楚。谁又知道,会遇到这么一遭。
人不仅来了,受了一场惊吓后还给了他想要的答案。陈青野也没有得寸进尺,移开话题:“和学校请了几天假?”
周五没课加周末,算起来三天。沈蒲蘅本打算见到他就回去的,所以没有请假。现在这种情况……
“我买了后天的机票,就是不知道飞机能不能飞?”
陈青野:“飞不了就再请几天。”
休整片刻后,车再次上路。天蒙蒙亮时,终于抵达营地。沈蒲蘅还没来得及看清周围的环境,就被陈青野塞进了一顶帐篷里。里面空荡荡的,只有睡袋和气垫床。她刚盘腿坐下,就被他扣住腰拉进怀里。
“睡觉,困死了。”
沈蒲蘅一怔,挣扎着想起来:“那你睡……我……我出去!”
陈青野手臂一收,把她搂得更紧:“害羞什么?”
开了一天一夜的车,他是真的困极了,没给她再多害羞的机会,直接威胁:“不睡觉,那我亲你?”
话音刚落,怀里的人瞬间安静下来,陈青野终于得以阖眼。至于躺在他怀里的人,瞪眼瞪了很久,才终于睡着。
沈蒲蘅再醒来时,帐篷里只有她一个人了。她拉开帐篷拉链,悄摸摸探头出去。刚探头,就对上一张笑意吟吟的脸。
“大嫂您醒啦?”
大嫂?
沈蒲蘅刚一愣,身型修长的身影就出现在她视线里,迈步向她这个方向走来。而本对她笑意吟吟的人,见到来人,向她摆了摆手后,一溜烟跑远了。
“起来吃点东西。”
四下荒芜的戈壁,就几座营帐和零星帐篷。沈蒲蘅本以为他们会生活的艰苦,可顶着风沙走到看似是食堂的营帐时,才发觉自己想错了。
菜色丰盛,不仅有肉还有绿色蔬菜。
沈蒲蘅吃饭,他坐在对面看着她吃,沈蒲蘅很不自在:“你别这么看着我。”
陈青野:“成了女朋友,反倒不让看了?”
沈蒲蘅下意识想反驳,谁是他女朋友。可很快又反应过来,他们现在好像确实算是男女朋友。
之前是假的,沈蒲蘅反倒坦坦荡荡。这会成了真的,沈蒲蘅反倒有些拘束。
好在,也没拘束太久。他没坐一会,就来了人把他叫走了。走之前,他让她把饭菜都吃完。
慢条斯理把饭菜都吃完,把碗碟洗了,沈蒲蘅才走出营帐。刚出营帐,沈蒲蘅就看到了他。
漫天红色晚霞下,他一身黑衣,立在人群中,挺拔又显眼。工作时的他,专注又认真。营帐外有一张露营椅,沈蒲蘅坐在露营椅上,就这么一边欣赏晚霞,一边看着他。
沈蒲蘅看景,殊不知她也成了别人眼中的景。陈青野团队的人,一直知道老大有对象。可这么久,都只是听说却从没见到人。这会儿终于得见真人,都忍不住多看几眼。
身侧那些飘忽的视线,陈青野自然察觉到了。他没当场发作,只在交代完工作后,冷声道:“奖金都不想要了是吧!”
话音刚落,所有视线瞬间收了回去。陈青野借着最后一抹晚霞,折身走回她面前:“想不想去看星星?”
再次回到车上,沈蒲蘅发现后座不仅多了两个睡袋,还放着个行李袋。“晚上不回来了吗?”
“下午余震了,波及范围比预计的广,测试机也要调去协助消防,人也得跟着过去。”陈青野说着,启动了车子。沈蒲蘅往窗外看,营地里的人果然都脚步匆匆,忙着往车上装东西。
“这次匆忙,下次再带你认识他们。”
沈蒲蘅愣了下,然后轻轻点了点头。
借着余晖下的最后一抹亮,车子碾过碎石滩驶上公路。沈蒲蘅听着歌,靠在车窗上看着窗外的景色,感受着戈壁特有的干燥气息,心也慢慢静了下来。
等车终于停下,漫天辰星已经代替了漫天晚霞时,沈蒲蘅忍不住感叹。
“真好看!”
沈蒲蘅仰头看天,靠在车旁的人侧头看她。
“是挺好看。”
在车外站了一会儿,风渐渐大了,陈青野拆开后座顶棚,把她拉上车。裹着睡袋躺在放平的后座上,头顶就是璀璨的星空,沈蒲蘅只觉得身心舒畅。陈青野看出她的放松,伸手搭上她的腰,把她半搂在怀里:“西藏的星空更美,过年带你去转转?”
他突然的亲昵举动,沈蒲蘅不适应。但对与他的话,沈蒲蘅却是心动的,只是可惜不行。
“过年要在医院随诊。”
别的大学生,上了大学都是放松自己。她倒好,把自己排的满满的,不留一点空隙。陈青野也不是第一天认识她,而他自己也是个工作狂,也没有资格说什么。
话题悄无声息揭过,两人半拥着,就这么静静躺在星空下。沈蒲蘅靠在他胸膛上,感受着他的心跳,突然开口。
“陈青野……”
“嗯?”
“你还没回答我,你喜欢我吗?”
别人都是被正儿八经被告白才在一起,而沈蒲蘅却是稀里糊涂决定和他试试。回过劲来,她也想得到一个答案。他到底是觉得他们只是合适,还是因为喜欢她。虽然这答案,并不会影响她的决定,但沈蒲蘅还是想知道。
“当然……喜欢啊!”
他的声音荡在她耳侧,还带着他温热的鼻息。
沈蒲蘅得到答案,唇角上扬,笑意还未漾开呢,他微凉的唇瓣又贴上她的唇。
不知道是所处环境,还是心底的转变,这一次的亲吻,让她有了截然不同的感觉。她不再只是被动承受,反而跟着他的节奏沦陷,甚至伸手回抱住了他。
漫天辰星落下,是耀眼朝阳。
笔直空旷的戈壁公路上,换沈蒲蘅执掌了方向盘。亲自掌控方向,比坐在副驾时多了几分自在。让她觉得格外自由。
开了大半的路程,沈蒲蘅才恋恋不舍坐回副驾。“陈青野……明年暑假,我们再去西藏好不好?”
她兴致勃勃,陈青野能说不好吗?
沈蒲蘅原本定的回程票在下午,路上陈青野已经打电话确认过,航班没取消。他直接把车开到机场,她滞留在酒店的行李、弄丢的手机,他也让人送到了机场,一并给了她。
离登机还有些时间,沈蒲蘅坐在车里问:“你什么时候回去?”
陈青野:“在你生日前回去。”
他只给她过过一次十八岁生日,沈蒲蘅没想到他还记得。
值机,托运行李箱,临进安检前,他又递给她一个鼓鼓囊囊的袋子。沈蒲蘅低头一看,全是西北特产。
“带给教授还有你的室友。你师兄师姐的,我寄快递回去,你再给他们。”
沈蒲蘅下意识想说不用,话头就被他截断。
“给的时候,记得说我买的。”
沈蒲蘅愣住:“啊?”
陈青野:“争取点好感,免得他们以后为难我。”
沈蒲蘅还没反应过来师兄师姐还有室友为什么要为难他,就被他推着进了安检。而沈蒲蘅也就这么,愣愣地进了安检。
目送着她的陈青野,看她真的一路头也不回,双手插兜嗤笑一声。
说她没心没肺,她还真是没心没肺。
第22章
下午的飞机, 晚上落地京城。从机场赶回学校,正好赶上门禁。沈蒲蘅去宁城的事没跟任何人提,室友见她拎着一大袋宁城特产进门, 都惊了:“这哪儿来的啊?”
沈蒲蘅笑笑:“我男朋友给的,让我给你们。”
这还是沈蒲蘅头一回在宿舍主动提到男朋友,比起特产, 室友对她羞怯的模样更感兴趣。
“哟哟哟, 这是和好了啊。”
“不止和好了,我看, 这还是小别胜新婚呢?”
室友揶揄声不断, 沈蒲蘅说不过她们, 只好借洗澡的由头狼狈躲进浴室。一道门隔得开人,却隔不开外面的起哄声,直到她顶着湿漉漉的头发、半探着身子求饶,室友们才嘻嘻哈哈地放过她。
第二天, 沈蒲蘅拿着单独留的一份特产,去了教授办公室。看着特产上醒目的宁城两个字, 教授语重心长对她道:“蒲蘅啊, 这次青野做的不错啊。”
沈蒲蘅不解,教授指了指电脑示意她看。她凑近去看, 首先撞进眼帘的是一张触目惊心的图。坍塌的废墟间,身形高大的消防员正埋首奋力挖掘。而再细瞧,才发现消防员身后的阴影里,还隐着几道不起眼的黑衣身影。
这些人在画面里毫不起眼, 报道的笔墨却大半落在了他们身上。文中从头到尾没提任何一家公司的名字,只反复强调,无人机在此次救援中发挥了关键作用, 并详细阐述了具体应用场景及未来发展。
报道里没提及公司,但教授还是猜出了,再看沈蒲蘅送来的宁城特产,他确定了。大灾面前能毫不犹豫地出力,不求名也不逐利,本就对陈青野颇有好感的教授,此刻更是满意。沈蒲蘅还在低头看着报道,教授已起身泡了杯热茶。
“等青野回来,带他一起上家里吃饭。”
沈蒲蘅应下,到了教室,发现班上的男同学也在讨论这个新闻。虽然这是陈青野的成就,与沈蒲蘅并无关系。但听到这些夸赞,沈蒲蘅还是不免感到欣喜。
到了晚上,沈蒲蘅要入睡前,陈青野突然给她打了电话。沈蒲蘅拿着手机,躲进卫生间里。迫不及待和他分享这些夸赞。而对于陈青野而言,外人再多夸赞,都抵不过她此时雀跃的语调。
电话打了半个小时,几乎都是沈蒲蘅在说,陈青野偶尔附和。最后挂电话前,沈蒲蘅问他:“你哪一天回来,提早和我说,我去机场接你。”
才送走她,觉着她没心没肺的陈青野,听到她要给他接机,唇角勾起一抹笑。
“再说吧!”
接下来的几天,陈青野每晚都会给她打电话,时间或早或晚。电话是他打的,话却大多是沈蒲蘅在说。
周末时,他寄的特产到了,好几大箱堆在出租屋里。沈蒲蘅蹲在地上一份份分,分着分着想起好久没见苗妙,便打了电话让她过来。
上了两年大学,沈蒲蘅没什么变化,苗妙却像换了个人。高中时她大大咧咧像个假小子,这两年长开了,也学着打扮,即便性子还是风风火火的,整个人却明媚了不少。
刚进门,苗妙就一把抱住她,沈蒲蘅还能闻到她身上好闻的香水味。她随手把价值不菲的包包丢在沙发上,看见铺了一地的特产,眼睛都直了:“这啥情况啊?”
沈蒲蘅没瞒她,把自己和陈青野的事一五一十说了。苗妙半点不惊讶,只叹着气戳她的脸:“我的傻阿蘅哟,还没正经谈恋爱呢,就被人拿捏得死死的,以后可怎么办?”
“他没有拿捏我。”沈蒲蘅小声反驳。
“他说再无瓜葛就无瓜葛?”苗妙恨铁不成钢,“你真拉着男生的手在他面前晃悠,你看他急不急。”
沈蒲蘅被说得怔住,苗妙又掐了掐她的脸:“陈青野上辈子是积了什么德,这辈子能遇到你。”
上辈子的事沈蒲蘅不知道,这辈子的她却清楚。她翻出那篇救援报道给苗妙看,苗妙看完,看她的眼神变得奇怪。
“怎么了?”沈蒲蘅被看得不自在。
“这无人机公司是陈青野的?”
“是他和别人合伙的。”
苗妙这下更感慨了,拍着她的肩说:“我们阿蘅可真有眼光,一捡就捡着个潜力股。”
“你刚才还说我傻呢!”
“你是傻啊,”苗妙笑着逗她,“不过傻人有傻福,以后要当富太太咯。”
沈蒲蘅的脸一下红了:“谁要当富太太啊?”
“怎么,只想跟人耍流氓,不想嫁给他?”苗妙作势要掏手机,“要不要我现在就打电话给陈青野,告诉他你……”
话没说完,沈蒲蘅就气恼地扑过去。两人嘻嘻闹闹滚在沙发上,直到笑够了,苗妙才收了玩笑脸,严肃地看着她:“他要是敢欺负你、对不起你,必须第一时间告诉我,我带人揍死他。”
沈蒲蘅认真应下,却没料到,没过多久就见识到了苗妙揍人的本事。只不过对象不是陈青野,而是苗妙自己的男朋友。
接到苗妙从派出所打来的电话时,沈蒲蘅连外套都没来得及穿好,就往派出所赶。看见苗妙坐在派出所里,头发凌乱、额头还带着道划痕,一向好脾气的她难得动了火:“他人呢?”
苗妙伸手指了指角落,沈蒲蘅顺着苗妙手指的方向看去。苗妙那个身高近190的男朋友正窝在角落里,肩头抖动,听到声音再抬头看来时,那本还俊朗的脸上,满是抓痕,额头还鼓着一个红紫的大包。
沈蒲蘅满心的怒火哽住,她再转头,不可置信看向苗妙。
“你干的?”
苗妙仰着头,一脸骄傲。无需多言,沈蒲蘅已经得到答案。看看苗妙,再看角落里满脸伤痕的人,沈蒲蘅当机立断。
“我马上找律师。”
其实比起律师,本还有更好的选择。那就是苗妙的老爸,当了警察多年,他能更好解决眼前的问题。但沈蒲蘅知道,如果让苗妙老爸知道,苗妙就完了。
沈蒲蘅低头刚翻出通讯录,苗妙就拉住了她。方才还骄傲的头颅垂了下来,难得露出沮丧的模样:“不用了,律师已经在里面了。”
“你找阿姨了?”
除了苗妙的母亲,她想不出还有谁会这么快帮苗妙找律师。
苗妙摇了摇头:“说来话长,回头再跟你说。”
沈蒲蘅叹口气,伸手想帮她理理乱发,却被苗妙躲开了。“我自己故意抓的。”
沈蒲蘅刚想问她为什么,手机突然响了。
是陈青野。她本想等会儿再接,苗妙却推了推她:“我没事,你接吧。”
她接起电话,没走远,不远处派出所的接待台旁,一男一女正吵得厉害。声音透过听筒传过去,她还没开口,陈青野的声音就先传了过来:“你在哪?”
沈蒲蘅老实说了地址,刚想让他别担心,电话里就只传来两个字:“等着。”
挂了电话回去,苗妙还打趣她:“怎么这么快就挂了?”
沈蒲蘅回神:“他好像回来了。”
陈青野确实回来了,特地没告诉她,就是想看到她惊诧的表情。结果,被惊的是他。
没半个小时,靠在沈蒲蘅肩头打瞌睡的苗妙突然觉得一阵凉意。刚睁眼想看看是谁又没关门,就对上了一道锋利的眼神,她瞬间僵住,赶紧戳了戳身旁同样昏昏欲睡的沈蒲蘅。
沈蒲蘅迷迷糊糊睁开眼,看清不远处那道熟悉的身影时,瞬间清醒了。他迈步朝她走来,身后还跟着两个人。一个是李南秋,另一个她没见过。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沈蒲蘅揉了揉眼睛,坐直身子。
陈青野的目光先扫过苗妙,落在沈蒲蘅脸上时,才柔和了些:“刚下飞机。”
说完,他转身对那个陌生男人道:“刘律师,麻烦你了。”
沈蒲蘅这才知道,他居然带了律师过来。和沈蒲蘅同样意外的,还有苗妙。苗妙还没来及解释,一道高大的身影和警察齐步向他们走来,跟在两人身后的,是被苗妙揍得鼻青脸肿的男朋友。
一行人,谁都没有说话,只是把目光放在警察身上。警察扫视一圈,最后看向苗妙,训斥她。
“虽然你占理,但是打人就是犯法的。这次是他不追究。再有一次,你就没有这样的好运气了,知不知道。”
苗妙不服,梗着脖子就要反驳。沈蒲蘅着急忙慌捂她嘴,站在警察身边的高大身影也用犀利眼神凝视她。
不知道是沈蒲蘅的动作起了作用,还是那道眼神的威慑力,苗妙总算安分了。高大身影收回目光,对警察道:“吴警官,麻烦了。”
交了罚金,几个人终于走出派出所。刚到门口,苗妙就看见她那个劈腿人渣男朋友想悄无声息溜走,当即瞪着眼吼:“路非,你给老娘等着!不弄死你,我就不姓苗!”
话音刚落,身后就传来爆吼:“苗妙。”
沈蒲蘅循声回头,是刚才那个吴警官。她心跳猛地一快,刚想去捂苗妙的嘴,就见苗妙被人扣住手腕,拽着往外走。
“宋康,你放开我!听到没有,放开我!”
跟着陈青野来的律师已经走了,只有李南秋留下,和陈青野还有沈蒲蘅目睹了一切。看着叫嚣不断,底气十足的苗妙,李南秋感叹:“这妹子,精神头真好。”
沈蒲蘅本来还有些犯愁,听到这话乐了一声。乐过后,她拽了拽身侧的人,向他求助。
“去拦一拦。”
她本来以为那道高大身影是苗妙的律师,可看眼下这情形,又觉得不像。
她的手心冰凉,看向他的眼神里又满是恳求。陈青野就算不想管,也不得不管。
陈青野几个快步就追上了人,两个身量相当的男人面对面而立,中间是奋力还在试图摆脱挣扎的苗妙。陈青野还没开口,扣着苗妙的高大身影先开了口。
“苗成是我师父,我师父和我提过你。”
简简单单一句话,让陈青野咽下要出口的话,让小跑追上的沈蒲蘅顿住动作。陈青野先是看向沈蒲蘅,摆出一副爱莫能助的模样,然后无视苗妙,伸手。
“陈青野。”
“宋康。”
两手相握,两个男人互相交换了名字。而慢悠悠走来的李南秋,看着眼前颇为热闹的场景不嫌事大。
“妹妹,下次要收拾出轨的男朋友。告诉哥哥。哥哥有处小黑屋,没监控,有暗门,能让你悄无声息收拾人,还不留证据。”
话刚落,一直挣扎的苗妙突然停了动作,眼睛发亮:“真的?”
李南秋还没点头,苗妙就被摁着头塞进了出租车。等沈蒲蘅反应过来时,车子已经开远了。她站在马路边,怔怔地看着车消失的方向,手突然被人牵住。
“放心,她死不了。”
沈蒲蘅回头,不满地瞪了他一眼。刚想开口说他,脸颊就被人轻轻捏住。
“这刚见面就为了苗妙瞪我?”
沈蒲蘅想开口,身边传来轻咳:“我还在呢……秀恩爱有个度。”
眼神本放在沈蒲蘅身上的陈青野移开眼:“滚。”
“不能这么说话。”沈蒲蘅拧着眉,把他捏在自己脸上的手拿下来,压低音量对他道:“没礼貌。”
陈青野转头,李南秋立刻附和:“就是,你有没有礼貌?”
新账旧账一起算,陈青野松开沈蒲蘅的手,皮笑肉不笑地朝李南秋走过去。李南秋察觉不对,赶紧往后退了一步,转身就想溜:“弟妹,我还有事,先走了!改天有空再一起吃饭!”
苗妙被带走了,李南秋逃了。空荡的马路边,就剩他们两人了。沈蒲蘅刚抬头,他弯腰吻住了她。
第23章
昏黄的客厅里, 沈蒲蘅被他跨抱在腿上。他微凉的唇瓣和笔挺的鼻尖在她唇瓣与脖颈间流连,沈蒲蘅气息不稳,身体被迫微微后仰, 全靠他扣在她腰间的双手才保持平稳。
派出所外的亲吻浅尝辄止,可一进家门,他骨子里的霸道便全露了出来, 沈蒲蘅没有丝毫喘息的机会。虽然不是第一回 接吻, 可她还是不适应这样的过分亲密。
指尖插进他的半短发里,沈蒲蘅轻哼着推他:“陈青野……放、放开。”
掌下是她纤细的腰, 鼻尖绕着她的温热气息, 唇瓣贴着她细腻的肌肤。陈青野哪舍得放。他含着她的锁骨轻咬了下, 留下浅浅的牙印后,才抬眼:“求我。”
沈蒲蘅抿着唇不应,下一秒,锁骨传来细微的刺痛。她低头, 正撞见他收起牙齿,恶劣的模样:“想没想我?”
说话间, 他扣在她腰间的手不知何时探进了衣角。炙热的掌心贴着微凉的肌肤, 一寸寸往上移,从未经历过这些的沈蒲蘅瞬间慌了, 即便不想她也只能答:“想……想你。”
得到答案,陈青野却还觉得不够,又在她脖颈轻咬一口才松开。沈蒲蘅靠在他胸膛上,胸口还在微微起伏, 缓了好一会儿才哑着嗓子说:“陈青野,你欺负我。”
陈青野不语。
这算得什么欺负?
沈蒲蘅:“苗妙说,如果你欺负我。她就揍你。”
“像今天揍她男朋友那样揍你。”
不到半个月, 都敢威胁他了。陈青野不用想,也知道是苗妙给她涨的胆子。
陈青野什么都没说,只把手机塞到她手里。
“来,给她打电话。和她说说,我是怎么欺负你的。”
威胁不成,反被调戏。兔子急了还会咬人,沈蒲蘅再好脾气,也免不得气恼,她仰头对着近在眼前的脖颈就咬了一口。这一口正好咬在了喉结上。本还游刃有余的人,眼眸顿沉。
下一秒,刚收回牙的沈蒲蘅就被他扣住腰肢提起,一个旋身,她被放倒在沙发上。而陈青野,倏然起身。躺在沙发上的沈蒲蘅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视线先落在了他腰腹之下。
“陈青野……”
沈蒲蘅捂住眼,声音是从未有过的慌。而原本紧绷的陈青野,见她这副模样,反倒松了下来。他嗤笑一声,故意俯身凑到她耳边轻吹了口气。沈蒲蘅像被烫到似的一下弹起身,半捂着眼往房间跑,匆忙间,连门都忘了关。
陈青野慢悠悠跟在她身后,看着她把头埋进枕头里,笑她:“亏你还是医学生。”
回应陈青野的,是一个迎面砸来的枕头。陈青野轻而易举接住,没有再逗她。把枕头放进自己房间后,他拿着钥匙和钱包出了门。再回来,他手上拎了几个打包盒。
走到敞开的房门前,看着床上的人依旧埋着头,陈青野缓步走近。
“别捂着了,起来吃宵夜。”
沈蒲蘅晚饭吃过了,并不饿。但她还是走出房间坐到桌前,不是为了吃夜宵,而是有话对他说。
“陈青野,我们是不是太快了?”她斟酌着开口,“别人谈恋爱,都是先约会、告白,再牵手,然后才……”
只是亲吻,她都还不适应,更别提更进一步了。而刚才她也看得清楚,他是个正常且有需求的男人。
从他那天亲了她开始,他们之间的关系和进展就被他掌控着。虽然是沈蒲蘅自己下的决心松口提出试试,但被苗妙点醒后,她也意识到,她确实是被他拿捏了。她并不生气,也并不觉着委屈。只是最后一步,她想慢些。不是她保守,而是她对他的感情,还没到能毫无保留的那一步。
后面的词她没说,可陈青野也知道是什么。陈青野也知道她一向像个老古板。也懒得告诉她,大学边上,生意最好的就是酒店和宾馆。
这年代,哪来的那么多纯洁爱情。
他对她起念,就是源于那一瞬间的男女欲望。虽然对她有欲望,可他又不是禽兽,否则怎么会忍两年。两年都已经忍了,现在他更不会急。
温水煮青蛙。
对她,他有这个耐心。
打开一碗热馄饨,推到她面前,陈青野慢条斯理一边给她拿勺子一边问她:“想去哪里约会?”
沈蒲蘅只是提出内心的想法,没想到他会立马给出反应。沉沉心,她又正儿八经道:“约会地点该是你们男生想的。”
陈青野把勺子塞到她手里:“行,我想。把馄饨吃了。”
吃了夜宵,睡前,沈蒲蘅想起自己丢出去的枕头,找陈青野要。他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想要,自己去拿。”
他的房间她常打扫,进去过无数次,可此刻看着他的房门,她却莫名觉得危险。沈蒲蘅咬了咬牙:“枕头我不要了!”说完“砰”地一声关上了房门。
陈青野静静看了她的房门两眼,转身去浴室洗了个长长的澡。
第二天,有早课,沈蒲蘅早早起床。刚出房间门,就发现他也醒了,还买了早餐。
“去洗漱,吃完早饭我送你去学校。”
沈蒲蘅一愣:“好好的突然送我去学校干嘛?”
陈青野看着她,额头青筋跳了跳。
古板就算了,还不解风情。
吃完早饭,走在路上,沈蒲蘅才回过劲来。他在做一个男朋友该做的事,比如每天给她打一个电话,比如送她去学校……
虽然察觉到他的意图,可沈蒲蘅还是没让他进行到底。只让他送到学校外,她就推他往回走了。
陈青野:“怎么?我见不得人?”
沈蒲蘅:“我不想被人议论。”
那时候她有男朋友的消息传出去,议论声就不少。他要是突然再出现在学校里,平静生活肯定又要被打破。
而陈青野也不是非要送她去学校,他只是如她所愿。给她一个寻常女生谈恋爱该享有的一切。
“晚上接你吃饭。”
才吃过早饭,又要一起吃晚饭?
如果还是在丰城,那很正常。可到了京城后。他们正儿八经都没在一起吃过几回饭。
沈蒲蘅还没适应身份的转变,陈青野却已经端正自己的位置。到了公司,陈青野不止打电话订了餐厅,还买了鲜花。
鲜花直接送到公司的,李南秋路过看到,露出一副孺子可教的欣慰表情。
“就是嘛,弟妹那么好,怎么能和她吵架,还搞什么冷战,幼不幼稚。”
陈青野眼都没抬:“老光棍,闭嘴。”
李南秋跳脚:“我才25,怎么就老光棍?”
*
下午没课,沈蒲蘅本打算在宿舍温书,教授却突然打电话让她去医院。陈青野打来电话时,教授正好在旁边,随口说:“是青野吧?让他上来。”
沈蒲蘅没多想,就跟陈青野说了。直到外面传来师兄师姐的起哄声,她才觉得不对劲。探头出去,就看见他站在人群中间,姿态慵懒地跟师兄师姐说话,手里还捧着一束花。
沈蒲蘅下意识想躲,却被眼尖的师姐抓了个正着:“小师妹,别害羞啊!瞧瞧妹夫给你挑的花,多好看。”
她挪着小碎步走近,本想站在人群外,却被师姐推了一把,直接撞进陈青野怀里。撑着他的手臂站稳时,清雅的茉莉花香扑面而来。
她十八岁生日那天,他送的也是茉莉花。
沈蒲蘅害羞,陈青野却坦然得很,一手捧着花,另一手自然地搂上她的腰。他有意引导话题,很快就将话题从她身上移开,聊到了之前送的特产上。
收到特产的师兄师姐纷纷说他太客气,陈青野也不掩饰意图,笑着说:“各位师兄师姐是阿蘅的娘家人,我自然要好好讨好。”
陈青野的长相本带着距离感,可当他放柔眉眼、放低姿态时,又会让人觉得格外舒服。只是这样的模样,他很少展露。沈蒲蘅不语,看着他游刃有余地跟师兄师姐聊天。
聊天聊了许久,最后是诊室里的教授看不过眼,轻咳了一声。
“自己没对象,没耽误别人去约会。”
话落,一众师兄师姐哀怨转头。
“老师……”
被他牵着走出医院,沈蒲蘅才知道他订了餐厅。沈蒲蘅再看自己穿着,针织衫牛仔裤运动鞋。
“是什么高档餐厅吗?”
陈青野牵着她上车。
“烤肉店。”
听到是烤肉店,沈蒲蘅微微松了一口气。真让她去高档西餐厅吃饭,她反而不自在。烤肉店挺好,挺适合她的。
坐在车上,沈蒲蘅四下看。
这车,是暑假时候他们从京城一路开去丰城的那一辆。他坐飞机回了,这车不知道他怎么弄回京城的。而这车,沈蒲蘅记得他是问李南秋借的。
“这车你还没还给李南秋吗?”
陈青野专心看前路,头都没偏一下:“我买下来了。”
这车的标志看着挺唬人的,但实实在在是辆老车。真论起来,车的价值也许都没有车上挂着的车牌高,但沈蒲蘅还是为他高兴。
在沈蒲蘅眼里,买车买房都是大喜事。
为了庆祝他买车,沈蒲蘅本打算晚饭的单她买的。可他压根没给她这个机会。他不仅提前点了菜,让她连菜单都没看到。他还把单提前买了。
而说是烧烤店,可餐厅环境还有送上来的菜色品质都远远高于普通烤肉店。
看他专心给她夹肉,自己吃的却不多,沈蒲蘅问他:“这餐厅是不是很贵啊。”
陈青野头都没抬:“怕我养不起你?”
沈蒲蘅摇头,轻声回:“你才买了车,公司肯定也还要花钱。我们以后在家里自己简单弄点吃也挺好的。”
虽然现在是恋爱关系,可沈蒲蘅也没想过要花他的钱。她提出约会,也只是想放慢他们之间的节奏。早知道他这么大张旗鼓,又是买花又是订贵价餐厅,她就不提了……
沈蒲蘅后悔,陈青野却颇有兴味看着她。
别人要为女朋友太物质而烦恼,而他的女朋友,却担忧一次约会就会让他吃苦受穷。
陈青野也没多解释,只是又给她夹了块肉。
“知道贵,就多吃点。”
沈蒲蘅心疼钱,也努力吃,可胃口就摆在那。最后还是只顾给她夹肉自己没吃多少的陈青野扫了尾。
再上车,时间也不早了。沈蒲蘅想都没想说:“门禁快到了,你能不能先送我回学校?”
陈青野拉手刹的手顿住:“你要回学校?”
沈蒲蘅很自然点头,陈青野嗤笑一声,启动了车子。
到了学校,门禁时间快到了,沈蒲蘅着急忙慌要下车,却被一把拉住。沈蒲蘅回头,就看他笑得莫名:“就这么走了?”
沈蒲蘅:“门禁时间快到了。”
老老实实回答的模样,真真是把陈青野气笑了。不再奢望她开窍,陈青野俯身靠近她。轻吻了下她的唇角后,他抵住她的鼻尖。
“下回记住了,要这么道别。”
沈蒲蘅红了脸,陈青野抚了抚她的发顶放过了她。
“去吧。”
目送她走远,陈青野靠回椅背瞥见了后座的花。刚看到,电话响起。他接起电话,那头是她温软的声音。
“陈青野,回家记得把花插在花瓶里。早晚记得换水。”
他花钱,给她买的花,最后还要他伺候。
“沈蒲蘅,你还真是能使唤我。”
“你是我男朋友嘛……”
一句话,绝杀。
陈青野开车回去,刚进家门,就接到了她的电话。陈青野本以为她打电话是关心他到没到家的。结果,是怕他伺候不好花。打电话来,温声细语,只为了告诉他怎么剪花怎么插花。
陈青野才没有那个耐心,解开花束,给花瓶加水,再一放就算了事。
花都放好了,听她还在细声交代着怎么换水,陈青野啧了一声:“自己回来换。”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瞬:“我要上课的。”
陈青野又不是不知道她的课表,再者她学校走回来也就十几分钟的路程。她不回来,不就是怕和他同处一个屋檐下他会对她做什么……
陈青野不急不躁:“那生日也不过了?”
第24章
生日肯定是要过的, 沈蒲蘅本也打算好要和他单独过的。只是苗妙也嚷着要给她过生日。一个是刚失恋的好闺蜜,一个是为了她生日赶回来的男朋友。沈蒲蘅难以抉择,只能和他商量能不能一起。
自几年前短暂的师生情裂, 陈青野对于苗妙观感就很一般。但也知道苗妙对她的重要性,即便不太情愿,也点了头。多一个电灯泡是多, 多两个也是多。陈青野叫上了李南秋一起。
沈蒲蘅怕他花钱, 所以提议就在出租屋里过,还特地叮嘱他千万不要买花。一是心疼钱觉着没必要, 二是沈蒲蘅觉着那束茉莉花插在花瓶里应该还好好的。
结果, 迈进屋子, 迎接沈蒲蘅的就是空空荡荡的花瓶。沈蒲蘅懵了,问他,他很坦然。
“蔫了,扔了。”
沈蒲蘅当下没说什么, 只是在他接过她外套挂起的时候,偷偷掐了他腰一下。就她那力道, 对陈青野而言和挠痒一样。但陈青野还是故意报复了回来, 转身把她抱起,压在玄关处亲了个够。
气氛正浓时, 门铃响了,来的正是苗妙。本就嫌她碍事的陈青野,脸更黑了。苗妙进门,只觉莫名其妙。
“谁惹他了?”
沈蒲蘅耳尖还红着, 舌尖也还泛着麻,只能轻轻摇头,拉着苗妙往沙发坐。
刚坐下, 苗妙就掏出了生日礼物,是一条手链。款式简单,没有明显的奢侈品logo,沈蒲蘅默默松口气后收下。
去年,她二十岁生日。苗妙也给她送了礼物,但是一个价值很高的奢侈品包。即便苗妙再三强调,是她母亲送的。沈蒲蘅还是坚决拒绝了。她本来还担心苗妙今年又给她送什么贵价礼物,好在只是条手链。
而苗妙看她大松一口气的模样,很是郁闷。
“别人都巴不得闺蜜暴富。你倒好,给你什么都不要。”
沈蒲蘅笑笑:“等你工作了,自己赚钱了,给我买什么,我都要。”
苗妙没好气瞪她,沈蒲蘅靠在她肩头嬉笑。闺蜜两亲亲热热,留下陈青野独自一人在厨房忙活。等沈蒲蘅终于想起他的存在,去厨房看他时,他皮笑肉不笑看着她。
沈蒲蘅虽被他看的背脊发凉,但也知道是她忽略了他。再想起那个被打断的吻,沈蒲蘅踮起脚凑上前,头一回主动亲了他一下。
一触即离的亲吻,远没有不久前被打断的那个吻来的热烈,却轻而易举就让陈青野缓了面色。
看他脸色缓和,沈蒲蘅想着留在厨房陪他,可是却被他推出了厨房。出厨房前,沈蒲蘅还扒着厨房门和他确认:“是你不要我陪的。一会可别黑脸哦……”
陈青野伸出手,指尖抵在她额头。轻轻一推,就把她送出了厨房。
没一会,李南秋也来了,还带着蛋糕和鲜花来的。沈蒲蘅很是不好意思,一边伸手帮着接过,一边说:“人来就好,不用买东西的。”
李南秋平时虽爱惹陈青野,可也没打算在这种日子冒领他的心意。
“这可不是我送的,是你男朋友托我带来的。我充其量就是个跑腿的。”
沈蒲蘅回头,就看到他挽着袖子,露着精瘦小臂从厨房里走来。李南秋弯腰换鞋子的功夫,他也走近了,只接过她手里的蛋糕,把花留在了她手里。
沈蒲蘅怀里的花,赤红热烈。
“不是说了,不要买花吗?”
陈青野:“不是说你们女生说不要,其实就是要吗?”
沈蒲蘅:“谁和你说的?”
陈青野抬抬下巴,沈蒲蘅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换好鞋的李南秋笔直站着,一脸茫然:“你们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李南秋是个善交际的,苗妙是个社牛。那日派出所不过匆匆一面,二人对彼此留下的印象都不差。这会再坐在一起,聊的那叫一个热烈,处的那叫一个熟络,沈蒲蘅反被晾在了一旁。给他们各自倒了一杯茶后,沈蒲蘅钻进了厨房。
陈青野瞥了她一眼:“被闺蜜抛弃,想起我了?”
沈蒲蘅瞪他:“你好烦。”
刚刚都说了陪他,是他不要的,这会又拿话刺她。沈蒲蘅牙痒痒,又想咬他了。而见她又露出那没什么威慑的“凶狠”目光,陈青野也没再逗她,没让她站在油烟旁,给她指派了一个远离灶台的轻松活计。
“去把水果洗了。”
入夜,丰盛的生日宴上桌。不管是李南秋还是苗妙都露出惊讶表情。
李南秋对着陈青野感叹:“你居然还有这手艺。”苗妙则拉着沈蒲蘅叹息:“我怎么就遇不到这样的男朋友。”
四人落座,李南秋也拿出了他真正带的礼,是一对酒。照他的说法,这酒还是有来头和含义的。一堆酒庄历史沈蒲蘅听的迷糊,唯有最后一句“象征赤诚爱情”听的清楚。
“一对酒,愿你们一对人久久。”
酒收下,沈蒲蘅羞怯,从西北回来对李南秋眼不是眼鼻不是鼻的陈青野则难得露出笑意。看陈青野终于笑了,李南秋心底大松一口气。
本来只是想帮小情侣制造一个惊喜,谁知道天不遂人愿。人虽没出大事,可他这些日子也过的胆战心惊啊。
卸下心事,李南秋松快了,又拎出一瓶红酒。
“这可不是礼,是今晚喝的。”
酒是好酒,可沈蒲蘅却是不能喝的。
“明天早上我还要去医院随诊,不能喝。”
三人碰杯饮酒,一人捧着果汁,四人边吃边聊,气氛热闹。酒足饭饱,点蜡烛许愿。
沈蒲蘅所愿,一如既往很简单。
希望她爱的人健健康康,顺顺利利。
吹了蜡烛,切了蛋糕,四人转向客厅。两个男人去烟台抽烟,沈蒲蘅则和苗妙窝在沙发上。一瓶红酒,苗妙一人就喝了半瓶。靠着沈蒲蘅肩上,脸颊红红,眼眶也红红。
“阿蘅……”
沈蒲蘅侧头,看到苗妙微红的眼眶,心底一紧。“怎么了?”
从小到大,沈蒲蘅很少见到苗妙哭。即便是她闯了大祸,被她老爸揍,她也是梗着脖子,一副死不认的倔犟模样。结合最近的事,沈蒲蘅以为苗妙是因为失恋被伤了心。结果苗妙却带着哭腔说:“我要出国了。”
“我妈病了,我得去陪她。可是,阿蘅……我舍不得你。”
苗妙也是才做的决定,本来不打算在这开心的日子提,可酒精上头,她一时没忍住。沈蒲蘅则瞬间冷静下来。
“阿姨得了什么病?我马上打电话给教授。不管是中医西医,国内外,他肯定都能帮忙找到专家的。”
苗妙摇头:“不是什么严重的病。已经找好医生了。只是身边得有人陪。学校我妈也帮我联系好了,我去那一边读书,一边陪我妈。”
上了大学,虽不能天天见。但总归在一个城市,也有照应。离别的消息来的突然,沈蒲蘅虽没有准备,心底也难受,但还是强笑着安慰苗妙。
“美国大学多好啊。以后回来,你就是海归了。不得了呢。再说,你能陪陪阿姨也挺好的,如果美国专家不行,你就带着阿姨回来。中西医结合,肯定能治好阿姨的。”
男友劈腿,母亲生病,要离开好友去往异国,种种交织在一起,即便是性格开朗的苗妙,也不由沮丧。
两个男人在阳台抽完烟进来,看到苗妙突然变得萎靡都有些疑惑。而抱着苗妙的沈蒲蘅则对着他们轻轻摇了摇头,示意别多问。陈青野本就没打算管,可苗妙突然抬头,拉着沈蒲蘅的手说:“我今晚要跟你睡。”
陈青野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李南秋则左右看了看,露出了看好戏的笑。沈蒲蘅没多想,点了点头:“好啊。”
一个好字,让看好戏的李南秋险些笑出声。让陈青野成功沉了脸。
而这一切,沈蒲蘅都不知道,等她安置好苗妙出来时。客厅里只有他在,李南秋不见了。
“他人呢?”
陈青野冷冷回了个“走了”就往自己房间方向走,沈蒲蘅也终于察觉到不对了,追了上去。推开门的瞬间,他正好在脱衣服。肌理分明的赤裸上身就这么撞进了沈蒲蘅的眼里。沈蒲蘅想走,可他却没给她这个机会。一把将她拽进了门,关上门后,把她困在了他和门之间。
眼前是他精壮的胸膛,头顶是他炙热的鼻息,沈蒲蘅想躲却无处可躲。他的双臂,挡住了她的所有退路,沈蒲蘅只能僵在原地。
“陈青野……”
他没说话,只是低头看着她。沈蒲蘅试着推了推他,指尖刚碰到他的皮肤,又像触到烫手山芋般迅速收回。没办法,她只能仰头看着他:“苗妙的妈妈生病了,她马上要出国了。我得陪陪她也想陪陪她。”
陈青野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答案,他放下困住她的手,直起身子,拍了拍她的头。
“去吧。”
沈蒲蘅转身回房,走之前还和他确认。
“你没生气哦?”
陈青野挑眉:“再不走,可就走不了了。”
沈蒲蘅像个受惊的兔子一样,嗖一下钻回房间。
这个晚上,两个女孩子同躺在一床上,抱在一起絮絮叨叨说了半夜的话,从回忆童年到幻想未来。
第二天早上起来,沈蒲蘅眼底都是半红的。一半是熬夜熬的,一半是哭的。同样萎靡的还有苗妙,酒精加熬夜让她很是没有精神。她不想起床,反正都要出国了更不用去学校。她想睡回笼觉,可陈青野却没有给她这个机会。
“苗妙,不想我把粥泼你脸上就马上起来。”
苗妙嘟嘟囔囔起床,可看到桌上的粥还有醒酒汤时愣住了。沈蒲蘅也才刚起,会做这些的也只有陈青野了。
苗妙心底刚有些感动呢,两张名片推到她面前。
“到了纽约,安分点,真闯了祸,找他。找医院医生的事,找这个人。我都已经联系好了,你到了直接去就好了。”
这下,不止苗妙又惊又感动,连沈蒲蘅都诧异地看向他。可陈青野面色平淡,仿佛只是做了件随手的小事,语气也轻描淡写:“别看我,喝粥。不是还要去医院吗?”
沈蒲蘅还没回神,身侧传来嚎啕哭声。沈蒲蘅侧脸看去,一直平静的陈青野也抬起了头。
苗妙,正哭的真切,眼泪鼻涕一把流。
“陈青野……我走了,你不许欺负阿蘅。不然……不然……我坐飞机都要回来揍你。”
苗妙哭了好久都没停下来,沈蒲蘅忙着安抚她,赶不及去医院,只好跟教授请了假。等苗妙情绪终于平复些时,屋里已经只剩她们俩了。至于陈青野,看到苗妙开始挂鼻涕的瞬间,就拔腿走了。
苗妙躺在沈蒲蘅腿上,一边擤鼻涕一边抹眼泪。
“阿蘅,我不在,你要好好的。”
沈蒲蘅笑笑:“不用担心我。也不用担心他欺负我。我还有教授和那么多师兄妹姐呢。”
虽然陈青野早上做的事让她有些感动,可苗妙还是不放心。毕竟男人变起心来有时候也和翻书一样快。
苗妙拿起沈蒲蘅的手机,在她手机里输入了一串号码:“这是宋康的号码。就是那天在派出所你见到的那个人。他虽然人烦了点,但从小跟我爸练过身手,你要是真遇到事,尽管给他打电话。”
不过简单过个生日,却弄成一副伤心别离互相叮咛的场景。沈蒲蘅没看苗妙存在她手机里的号码,只摸了摸苗妙的头。
“什么时候走?”
“订的半个月后的机票。但是是从丰城飞的。我还得回趟丰城,看看我爸还有奶奶。”
这离别,比沈蒲蘅想的来的快。
“那你在京城还能呆几天?”
苗妙:“等学校退学手续办完我就走。”
那真是没几天了。
沈蒲蘅:“走之前,要不就住在这吧。”
苗妙虽然也想,但……
“陈青野没意见?”
沈蒲蘅直起腰板:“这房子我也付了租金的。”
话说的硬气,可当晚上真见了人,沈蒲蘅又笑得灿烂:“苗妙过几天就要走了,这几天让她住在这行吗?”
陈青野:“你想留就留。让她别嗷嗷哭就行,吵得我头疼。”
说话间,沈蒲蘅发现他手上拎着打包盒。她接过,把里面的饭菜拿出来,才发现是三份。
沈蒲蘅扭头,目光盈盈看向他。
“陈青野……”
他不止给苗妙带了饭,饭后他还去附近超市买了零食。接下来的几天,零食在客厅摆了满地,苗妙叽叽喳喳和沈蒲蘅说着话。音量偶尔也会大,可他自始至终都没说什么。不是呆在房间里,就是在公司加班。可即便在公司加班,他也叫外卖送上门,确保她们不会饿肚子。
霸占了沈蒲蘅几天,苗妙学校的手续也办好了。她行李不少,她爸特意从丰城开车来接她,陈青野帮着一起把行李搬上车。
陈青野和苗妙爸站在一旁说话,苗妙则拉着沈蒲蘅道别:“阿蘅,虽然他是真的对你挺好的。可是,还是不要让自己受委屈。”
沈蒲蘅转头看了眼不远处身形修长的男人,又转回头看向苗妙:“不用担心我。倒是你,一个人在国外,人生地不熟的,一定要照顾好自己,每天都要给我发消息,知道吗?”
苗妙用力点头,临上车前,两人最后一次相拥,眼眶都红了。可再不舍,还是要离别。车渐渐开远,载着苗妙消失在路口,沈蒲蘅站在原地,情绪好久都没平复。
也就是这时,一只手揽住了她的肩头,指尖轻轻捏了捏她的肩。“带你去看生日礼物。”
第25章
生日那天, 他买了蛋糕买了花,更是久违下厨做了一桌菜。沈蒲蘅默认,他已经送过生日礼了。况且, 她现在也没心情收什么礼物。
心绪虽不高,可沈蒲蘅也没有在他面前表现出来。他带着她径直回了家。他一路沉默,以至沈蒲蘅到家时都不知道他送的到底是什么礼物。直到进门后她突然听到挠门声。
沈蒲蘅顺着声音看去, 是他的房门。挠门声不断的同时, 他的房门也在轻颤。
沈蒲蘅侧头看他,他越过她往房间走去。
咔哒一声, 房门刚打开一道缝, 一个浅棕色毛茸茸小狗嗖一下从房门间窜出, 直直往沈蒲蘅冲来,临到沈蒲蘅面前,大概是跑得太快,没刹住, 直直撞在沈蒲蘅小腿上,发出轻细的一声“嗷”。
离别的伤感被冲散, 沈蒲蘅心底只剩下惊喜。她蹲下身子, 还没伸手,小狗就扑着短腿往她怀里钻, 扒着沈蒲蘅的手一个劲往沈蒲蘅脸上凑试图舔她。可还没舔到,就被人拎着后脖提起,四只小短腿在空中疯狂扑腾。
沈蒲蘅仰头,就看到陈青野提着小狗威胁它:“不许舔。”
话刚落, 沈蒲蘅就急忙起身从他手中救下小狗。毛茸茸的小狗,沈蒲蘅抱在怀里爱不释手。
“你什么时候买的?”
她的生日礼,那当然是在她生日前就买了。本打算那晚等两个电灯泡走了送给她的, 谁想到有一个电灯泡直接就住下了。
陈青野没回答,沈蒲蘅却是迫不及待给刚离别的苗妙打去了视频电话。果不其然,没有女孩子能抵抗住毛茸茸的小可爱。苗妙先是尖叫一声:“这是可卡布吧。也太可爱了吧。”
片刻前还满是伤感的闺蜜二人,这会又满是兴奋。叽叽喳喳了好一会儿,苗妙马上要进隧道,信号没那么好了视频电话才挂断。
挂断电话,沈蒲蘅也终于想起自己男朋友的存在,她抱着怀里的小狗凑近坐在沙发一侧摆弄手机的人。
“陈青野……”
“嗯?”
“我很喜欢,谢谢。”
陈青野当然知道她很喜欢,暑假开车回丰城时,路过一个加油站,不远处就是宠物市场。他去加油的功夫,她的目光就黏在市场外的猫狗身上,挪都挪不开。
小狗很可爱,也很调皮。沈蒲蘅刚把它从怀里放下,它就去扑陈青野还咬他的裤脚。沈蒲蘅心不由提到了半空,陈青野却什么反应。只是抽回腿起身。
“晚上想吃什么?”
沈蒲蘅并没有什么想法:“都可以。”
他迈腿往厨房去,客厅里就留下沈蒲蘅和小狗相处。最初的兴奋劲过去,沈蒲蘅开始思索着给它取个名字。思索半天,她定下:“就叫你麦冬吧。麦冬,麦冬……”
沈蒲蘅试着叫了两声,小狗也很配合,歪了歪脑袋眨巴着圆润的大眼看着沈蒲蘅。沈蒲蘅的心瞬间被融化一般,她伸手去摸它,小麦冬却调皮躲她。
一人一小狗,就这么在客厅里玩闹了起来。听着客厅里的嬉笑声,在厨房里挽着袖子煮面的人也露出一抹浅笑。
吃完晚饭,沈蒲蘅拿了个小玩偶和小麦冬玩,正玩的起劲,他走到她身侧。
“走吧。”
沈蒲蘅疑惑:“走去哪?”
“马上门禁了。明天还上课,不回宿舍?”
沈蒲蘅顿住,看看时间,看看面前咬着玩偶巴巴看着她的小麦冬,坚定摇了摇头:“今晚不回宿舍了。”
家里多了一个小可爱,还是一个才几月大需要照顾的小可爱。沈蒲蘅原本平静的生活,突然多了一个牵挂。她没再想苗妙的离开,每天上课时只想着小麦冬在家乖不乖,有没有吃狗粮,然后下课后就匆匆往出租屋赶。
都回了出租屋,小狗在怀,沈蒲蘅更是舍不得抛下它回宿舍,尤其陈青野还常常加班不在家,她更不可能把小麦冬丢在家里。
就这么过了半个月,室友把她堵在教室,逼供她时,沈蒲蘅才反应过来自己许久没回宿舍。晚上抱着小麦冬给苗妙打电话时,又被苗妙点醒:“别人用美人计,陈青野这是用萌狗计啊!一只狗就哄得你心甘情愿每天回家,也太奸诈了!”
挂完电话,再想起最近半月的相处。他每天都会回来,回来不管是早是晚,总要拉着她亲昵一番。而沈蒲蘅也回过劲来。再看怀里的小可爱,沈蒲蘅点点它的小鼻子。
“他是个坏人对不对?等他回来,你去咬他。”
可小麦冬怎么会咬陈青野,在它的小脑袋里,陈青野是它的衣食父母。狗粮,零食,玩具,可都是陈青野给它买的。
小麦冬不咬,沈蒲蘅就自己上口。睡梦中朦朦胧胧又被晚归的他亲醒时,沈蒲蘅张口就咬住了他的唇瓣。
他吃痛后撤,沈蒲蘅睁眼瞪他。
“活该。”
陈青野舔去唇间的血丝,看着昏黄灯下她发亮的瞳孔,轻笑一声。
“和苗妙打电话了?”
大半个月了,都没回过劲来,突然想明白了,除了苗妙敲醒的她,没有其他可能。
见他满脸笑意,沈蒲蘅更郁闷了,正想再咬他一口,他却躺下,隔着被子抱住她:“下个学期,退寝吧。”
沈蒲蘅还没来得及反对,就听他又说:“我想每天看到你。”
她一时语塞,他伸手抚了抚她的头:“知道你怕什么,你不点头,我不会对你做什么。”
这半个月,同处一个屋檐下,除了亲吻,他确实没再深入,也没对她做进一步的任何亲密举动。
沈蒲蘅还在犹豫,他却拍了板。
“就这么决定了。”
大学,除了大一是强制住校,接下来的几年都是自由的。室友们一直都知道,沈蒲蘅在校外是有个房子的。只是不知道她是和陈青野一起住的。甚至,她的室友从没见过陈青野。
在知道沈蒲蘅下学期可能要退宿,室友们的第一反应就是她要搬出去和男朋友同居。室友们不舍同时,也闹她:“都要搬出去一起住了,是不是也该让我们见见本人了。”
之前的男女朋友关系,只是一个挡箭牌。所以沈蒲蘅一直没想过带他去见室友。如今关系成了真,这个带男朋友见室友的传统似乎也避不开。
沈蒲蘅没当即应下,想着和他说说再定,可回到出租屋话还没说出口,就看到他在收拾行李。
“你要出差?”
放下收拾到一半的行李箱,陈青野拉她坐在怀里。
“之前飞测只做到一半。得继续做完。”
这也代表着,他又得去西北。
沈蒲蘅知道他工作忙,可前几天是他说想每天见她、让她退寝,结果转头他自己就要走,她难免有些不满。陈青野猜到她的心思:“去一个月,麦冬我寄养在李南秋那,这段时间你先住宿舍。”
沈蒲蘅拧眉,陈青野安抚她:“每天学校来回,你自己一个人住在这。我不放心。”
之前关系没定下,他忙于工作的时候,她不也常一个人住吗?
沈蒲蘅摇头:“别麻烦他了。每天下课我就回来,楼下还有保安。没事的。”
她这个学期,最迟的课也就到下午五点。从学校出来天都还亮的。陈青野思索片刻,点了头。
他既然要出差,沈蒲蘅也就没再和他提见室友的事。本想帮他一块收拾行李,却被他吻住。
这一次的亲吻,格外的漫长。吻到最后,沈蒲蘅只能软软窝在他怀里,任他索取。连他探进她的衣角,解开她的扣子,覆上她的柔软,她都没力气挣扎。
最后的最后,他一脸餍足收拾行李,沈蒲蘅红着脸躺在床上骂他:“骗子。”
哄她退寝的时候,说什么她不点头,什么都不会对她做。她还没退寝呢,就原形毕露。
正叠衣服的人,面不红心不跳。
“我问你了,你嗯了。”
什么嗯!
明明是他捏她的腰,她没忍住哼了一声而已。
沈蒲蘅没好气,又想瞪他。他抱着毛茸茸的麦冬就往她怀里塞,也成功分散了她的注意力。
夜深,沈蒲蘅抱着麦冬,他抱着她。已经入冬的寒冬天里,彼此温暖着。
“西北信号不好,有事情卫星电话如果打不通,就给李南秋打电话。”
都已经过了二十一岁的生日,沈蒲蘅早就不是孩子了。但她也没驳他的话,只应:“嗯。你不用担心我。”
苗妙刚走,按理他不应该这时候也走。可飞测的计划是早早定下的。为了给她过生日,他还特地重新做了安排。现在一个团队都在西北等着他,他即便不想走,也得走了。
陈青野:“我尽快回来。”
沈蒲蘅躺在他臂膀上轻轻摇头:“工作要紧。你安心工作。”
确认关系后,除了在西北看星星那一夜,这是他们第一次相拥而眠。而他,也确实没对她做什么。只是抱着她,安安分分睡了一觉。
第二天天亮,他买了早餐,提着行李箱,打车送她去了学校。目送她进学校前,他把车钥匙留给了她。
“有去医院随诊就自己开车。”
沈蒲蘅点头,接过了车钥匙。
就此,沈蒲蘅开始了往返学校与出租屋的独居生活。在学校有室友,回出租屋有小麦冬,她并不寂寞,陈青野每晚还会给她打电话。
他已深入戈壁深处,信号极差,只能用卫星电话,话费昂贵。即便他想多聊会儿,沈蒲蘅也会及时挂断,短短几分钟分享完日常、确认彼此安好便够了。相隔千里,陈青野也没办法,而沈蒲蘅挂了电话后,便开始享受独居的惬意:慢悠悠遛狗、简单做个晚饭、再泡杯热茶,抱着带暖阳味道的小麦冬坐在温热的地板上看书。
临近圣诞节,陈青野已经走了大半个月。许是为了应景,寒冷的冬日里飘起了雪。沈蒲蘅看着漫天飞雪满心欢喜,第一次见雪的小麦冬也格外兴奋,在雪地里奔跑着留下满地小脚印的同时还张着嘴接雪花。
小麦冬玩得不愿回家,最后沈蒲蘅只能抱着它往出租屋走:“明天,明天再陪你出来玩。”
她对着小狗做承诺时,身后传来脚踩雪地的“咯吱”声。小区里人来人往,她没在意,可直到快到单元楼,那脚步声仍不远不近跟着,她才察觉不对劲。
沈蒲蘅不动声色地往楼道走,关上楼道门后才加快脚步上楼。快到家门口时,她转头确认身后无人,才掏钥匙开门。刚关上门、还没放下麦冬,手机突然响了,吓得她一激灵。掏出一看,是陈青野的号码。
她像往常一样接起:“喂?”
就这一声,就被电话那头的人听出了异常:“怎么了?”
他的敏锐让沈蒲蘅意外,她平复着心跳解释:“没事,京城下雪了,刚在楼下陪麦冬玩雪,它玩疯了不愿回家,我抱着它走了一路,有点喘。”
说话间,她脱了鞋走到厨房窗边,没开灯,借着夜色往楼下看。楼下空无一人,只有昏黄的路灯。
大概是错觉吧。沈蒲蘅松了口气,折回玄关拿湿巾给小麦冬擦脚,一边擦一边问:“你今天怎么样?飞测顺利吗?”
第26章
圣诞节过后, 雪彻底停了。沈蒲蘅依旧过着三点一线的独居生活。清晨起床出门遛狗,把狗送回家后直奔学校,傍晚下课回家, 再带着狗出门转一圈。
路线固定,出门的时间相差也不大。而随着外出次数增多,那种被人跟随的感觉越来越强烈。虽然每次她回头, 身后都空无一人, 但沈蒲蘅心里清楚,这绝不是错觉。
她找过小区保安调取监控, 可老旧小区的监控覆盖范围有限。问清监控能拍到的区域后, 她便尽量只在有监控的地方遛狗。可即便如此, 那种如芒在背的注视感,依旧挥之不去。
思来想去,沈蒲蘅决定在门外装个监控。监控还没安装前的这两天,她只能委屈小麦冬。一入夜就不再带它下楼, 只靠玩具让它在家里消耗精力。
小麦冬追着玩具跑时,沈蒲蘅正拿着手机通话。她的心不在焉, 很快被电话那头的人察觉。
“怎么了?”
沈蒲蘅不想让他担心, 随口找了个借口:“没什么,快期末了, 复习功课有点累。”
三言两语搪塞过去,她匆匆挂了电话。
入夜后,她抱着小麦冬窝在沙发上看书。原本在她怀里酣睡的狗,突然抬起头, 死死盯着大门方向,喉咙里发出低低的警告声。这突如其来的警惕反应,让沈蒲蘅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也就在这时, 门外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响动。
抿紧嘴唇,抱着狗赤着脚,沈蒲蘅悄无声息地往厨房走。在抽屉里摸出一把水果刀攥在手里,又把小麦冬关在厨房后,沈蒲蘅握着刀、一边在手机上按出110,一边朝大门挪去。
越靠近大门,门外的声音越清晰。沈蒲蘅刚要按下拨号键,门突然被敲响。
“弟妹,你在家吗?”
熟悉的声音传来,沈蒲蘅悬着的心骤然落地。她把水果刀放在玄关,拉开了门。门外站着的是李南秋,看清她苍白受惊的脸色,他的神色也沉了下来。
“出什么事了?”
沈蒲蘅没说话,只是侧身让他先进来。李南秋一迈进门就瞥见玄关的水果刀,脸色随之变了变。
“你怎么突然来了?”
门关上后,沈蒲蘅先开了口。
李南秋扫了一圈屋子,回头说道:“阿野让我来看看你。本来想给你打电话,手机刚好没电了。你手机借我用下,我给他回个信。”
沈蒲蘅点头递过手机。李南秋接过,没当着她的面打,而是转身去了阳台。她则走到厨房,把焦躁不安扒门的小麦冬放了出来。
这通电话打了很久,沈蒲蘅安安静静坐在客厅等。直到李南秋回来,第一句话就是:“收拾下行李,我送你去另一套房子住。”
沈蒲蘅愣了愣,李南秋把手机还给她:“我进来时问过保安,他说你找他要过小区监控。到底怎么回事?”
这时她才知道,现在住的这套房子,其实是李南秋的。
再没什么好隐瞒的,沈蒲蘅把那种未经证实的、被人跟踪的感觉,一五一十说了出来。听完后,李南秋更坚持让她收拾行李。
沈蒲蘅怕添麻烦,刚想拒绝,手机突然响了。
“跟他走,我明天就回来。”
电话那头是他没什么语调的声音。
她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电话就被挂断了。
简单收拾了两件衣服,沈蒲蘅抱着小麦冬上了李南秋的车。车外光影流转,车内的她还没从刚才的惊吓中缓过来。
车子穿过满是烟火气的老街区,驶入高楼林立的钢铁森林。经过站着高大保安的岗亭,车最终停在亮着银白灯光的地下车库。
李南秋率先下车,拎过她的行李袋,带着她先去一楼大堂。一边让物业管家帮她录人脸,他一边解释:“这里有24小时安保和管家,保安都是退伍军人,电梯一梯一户、刷卡入户,外卖会先送到大堂,由管家统一送上楼。很安全,你不用怕。”
四周的环境和他的话,都彰显着脚下这座建筑的昂贵。
“不用这么麻烦,”沈蒲蘅小声说,“我可以把麦冬寄养在宠物店,然后住学校宿舍。”
她甚至没提让李南秋帮忙照顾狗,生怕再给他添负担。
李南秋却摇了摇头:“这话你等明天阿野回来,亲自跟他说。他今天把你托付给我,我就得保证你安全。”
刷卡进电梯,电梯直接入户。映入眼帘的是一套宽敞的大平层,装修精致,不比苗妙母亲在纽约的那套差。
客厅开阔,房间也多,即便开了地暖,可沈蒲蘅还是觉得空旷得有些冷。反倒是小麦冬,一落地就撒欢似的到处乱窜。
李南秋带着她转了一圈,沈蒲蘅见他对这里的布局格外熟悉,忍不住问了一句。
“家里买的婚房,”李南秋语气平淡,“不过短时间内,我应该用不上。”
沈蒲蘅隐隐能感觉到李南秋家境不错,可此刻才明白,何止是不错。
既然是婚房,她更不敢多占,只选了最小的房间:“我住这里就好。”
李南秋皱眉:“这是保姆间。”
“小一点挺好的,有安全感。”
沈蒲蘅不在意。
李南秋:“今晚我有个跨国会议,会在客厅办公。你安心睡,不用怕。”
“我没事的。”沈蒲蘅轻声说。她虽被吓到,却也没那么脆弱。
时间不早,李南秋催着她去休息。看着她抱着狗进了房间,他才找到充电器给手机充电,开机后他第一时间拨通了陈青野的电话。
“到地方了,人已经进房间睡了,别担心。”
“看她样子,确实是吓坏了。”
“我已经让人调小区和她学校附近监控了。”
“你明天几点的飞机到?用不用我去接你?”
房子的隔音很好,沈蒲蘅躺在床上,完全听不到外面的声音。她拿出手机,想给陈青野打个电话,可拨了好几次,直到睡着前,电话都占线。
迷迷糊糊入睡,没睡几个小时,沈蒲蘅就醒了。窗外天还没亮,小麦冬窝在她怀里睡得正香。
是周六,虽然不用去学校,可她也没了睡意。她索性打开手机,搜索“跟踪狂”相关的新闻,翻了几条,大多是明星被私生跟踪的消息,社会类的新闻却寥寥无几。
不知搜了多久,房门突然被敲响。沈蒲蘅浑身一僵,本能地绷紧神经,随即想起自己现在身处的环境,才慢慢松了口气。
敲门的还是李南秋,比起她一身居家服的随意,他已经收拾得清清爽爽。
“阿野两点的飞机到,要不要一起去接他?”
沈蒲蘅去过西北,知道陈青野飞测的营地离宁城有多远。两点能到,那起飞时间肯定在早上,想赶上早上的飞机,他得连夜从营地开车去机场。
昨晚她打电话,本就是想让他别特意回来,可电话一直打不通。或许那时候,他就已经在路上了。
把小麦冬留在家里,沈蒲蘅跟着李南秋去了机场。路上,李南秋的手机响了,虽然没开免提,但电话那头尖利的怒骂声太过刺耳,沈蒲蘅还是隐约听到了几句。
她有些尴尬地别过头,李南秋却一脸坦然,等电话那头骂够了才挂掉,笑笑解释:“前女友。”
沈蒲蘅扯了扯嘴角,笑了笑,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问,只当自己什么都没听见。
不止昨晚没有睡好,最近几天沈蒲蘅睡眠都很差。车内暖气开得很足,阳光落在身上暖洋洋的,耳边是车流涌动的喧闹声。她斜靠在后座座椅上,困意渐渐漫上来,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再睡醒,是因为感知到了头顶的轻抚。刚睁眼,微凉的唇瓣贴上她的额头,眼睛颤动间,她的眼睫擦过那满是青茬的下巴。
“陈青野……”
沈蒲蘅轻呢出声,亲吻着她额头的人微微直起身子。
“再睡会,嗯?”
他的语调极其温柔,是沈蒲蘅从未听过的柔和。困意尤在,沈蒲蘅一时分不清是梦还是现实。
正迷糊着,一件带着体温的外套轻轻盖在她头上,替她挡住了窗外刺眼的阳光。下一秒,她被人半搂进怀里。熟悉的气息裹着体温将她包围,本就半梦半醒的沈蒲蘅,很快又陷入了沉睡。
车子启动,没有往高楼密集的方向开,反而穿梭过车流,停在了一片冰湖旁。
夕阳正好,天空被染成一片金红。厚实的冰面上,一群穿着冰鞋的小孩正追打嬉闹,笑声清脆。湖边枯黄的树下,两道修长的身影静静立着,身后停着一辆早已熄了火的车。
“学校和小区附近的监控,我让人连夜查过了,应该就是这个人。”
李南秋手里拿着iPad,屏幕上是几张监控截图。每一张图里都是沈蒲蘅,而她身后,远远跟着一个裹得严实的模糊身影,帽子压得低,口罩遮住了大半张脸,根本看不清模样。
陈青野碾灭手中的烟,脸上没什么情绪,只淡淡开口:“找到人,算我欠你一回。”
“咱们俩还说什么欠不欠的。”李南秋满不在意,“没找到人之前,房子你们就先住着。”
陈青野回头,目光落在车内靠窗睡熟的人身上,轻轻“嗯”了一声。
沈蒲蘅真正清醒过来时,已经是在地库。驾驶座的李南秋不见了,只有抱着她正阖着眼的人。
那不是梦也不是错觉。
沈蒲蘅仰头看他,他似乎有所察觉睁了眼。她仰头,他低头。四目相对间,他微微低头,鼻尖蹭过她的鼻尖,随即落下一个轻柔的吻。没有深入,浅触即离。
“饿不饿?”
出门接他前,她和李南秋简单吃了些。没什么胃口,也就吃了几口而已。
“有点饿了。”
“上楼,我让人送餐。”
陈青野牵起她的手,打开车门。
沈蒲蘅跟着下车,才想起李南秋:“李南秋呢?”
“相亲去了。”陈青野语气平淡,仿佛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
婚房,前女友,相亲……
李南秋的感情生活似乎挺热闹的。
出于礼貌,沈蒲蘅什么都没评价,只是说:“今晚我们还住在这吗?这是他的婚房,我们住着不合适。”
陈青野平淡回:“他四十岁也不一定能结婚。是不是婚房还两说。”
沈蒲蘅不语,陈青野又道:“先过渡两天。”
关于房子,沈蒲蘅也有自己的想法。
“你要不就在你公司附近找一个吧。你带着麦冬住,我住学校宿舍就行了。”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人跟着她,又或者到底有没有人跟着她。她住在学校是最安全的。出入有室友陪着,学校里人还多。不会出什么事。
沈蒲蘅想的很好,可牵着她的人却不是这样的想法。得不到回应,沈蒲蘅拽了拽他。
“和你说话呢。”
“我已经在查监控了,也报警了。查清楚再说。”
沈蒲蘅也想过报警,但一直没有实证只是感觉她不好报警。眼下听他这么说,也微微松口气。
他为了她,连夜回来。沈蒲蘅也不想和他起争执。就按下房子的事先不提。跟着他往电梯走。
进了屋,沈蒲蘅先去房间把小麦冬放了出来。在屋里关了一天,小家伙早就憋坏了,一出来就围着她转圈圈。她刚拿起牵引绳要套,陈青野就接了过去:“我去遛它,你等餐。”
等他牵着小麦冬回来时,外卖刚好送到。菜很丰盛,全是沈蒲蘅喜欢的,可她依旧没什么胃口,只慢慢扒着碗里的饭。陈青野看在眼里,没多问,只默默给她夹了些她爱吃的菜。
入夜,在车上睡了大半天的沈蒲蘅并没有睡意。她站在落地窗前正看着窗外的绚烂夜景,他不知何时走近,从背后抱住了她。
“想什么呢?”
沈蒲蘅没有回答,只是在他怀里轻轻转了个身。面对面站着,她踮起脚,抬手搂住他的脖子,仰头向他靠近。
他太高了,她踮着脚也有些吃力。陈青野察觉到她的意图,双手扣住她的腰,轻轻一提,将她抱了起来。沈蒲蘅顺势用双腿环住他的腰,双手捧着他的脸,主动吻了上去。
亲吻中,陈青野托着她迈了两步,将她抵在冰凉的落地窗上。
窗外是流动的灯火,窗内是交织的呼吸,虽然是沈蒲蘅主动的,可占据主导的却是他。他缓慢轻柔加深了吻。似有似无的安抚和温柔,让她不自觉地沉溺其中。
从落地窗再到床上,他不再满足于一个吻。
顺势而下,他满是青茬的下巴小刮过她细腻的肌肤。刚觉着酥麻,他温热的唇瓣就随之而来,带来不一样的触感。
就在沈蒲蘅陷入慌张,觉着情况要失控时,他又向上吻住了她的唇,一边亲吻着她,他一边轻声对她说话:“明天去看房子?”
沈蒲蘅头脑蒙蒙,不明白他的意思。
“看我们的房子。”
沈蒲蘅一怔,来不及思索,他已经再次抵开她的唇关,将她所有的思绪都揉碎在吻里。
深夜,窗外灯光黯淡了不少。体型修长的身影,坐在窗边,轻抚着趴着他腿上熟睡的小狗,看着床上熟睡的纤细身影。
没一会,手机振动,他接起。
“人找到了。”
“嗯。”
第27章
清晨, 沈蒲蘅依旧醒得早。怀里的小麦冬蜷成一团,呼吸均匀。身后的人手臂环着她,也睡得沉。左右被温软裹着, 她连动都不敢轻动。
僵直间,昨夜的记忆涌回,她想起了他说的那句“我们的房子。”
我们的房子?
什么房子?
沈蒲蘅满心疑问, 只待等他醒来问他。可等他真的醒来, 却没有给她机会。
一个电话把他吵醒的,她都来不及张口, 他接着电话就下了床。等他套上衣服, 电话还接着, 他打断电话那头的人几秒,对她说了一句“我出去下,迟点回来。”就真的出了门。
被吵醒的小麦冬眨着水汪汪的眼看她,沈蒲蘅也愣着。没愣多久, 手机震了震,是他的短信:点了餐, 记得吃。
果然, 没一会,物业管家就送来了餐。沈蒲蘅拿餐时, 物业管家的视线始终游离,不敢落在她身上。沈蒲蘅起初没在意,等她把餐放下,到卫生间里准备洗漱, 看到镜子里的自己才反应过来。
脖子,锁骨,再往下, 都是红痕。
还是深浅不一,满是暧昧的红痕。
昨晚那些令人脸红的记忆涌回。沈蒲蘅红着脸,把睡衣最顶上扣子扣上,可即便这样也挡不住脖子上的痕迹。
沈蒲蘅咬牙,给他打了一个电话。电话很快就通了,她听到了风声,他似乎在开车。
“怎么了?”
“你去哪了?”
“处理点事,一会就回去。”
沈蒲蘅没再追问,只是道:“回来你能帮我带个东西吗?”
“什么?”
沈蒲蘅沉默了一瞬,电话那头的人听她沉默,很自然道:“来姨妈了?”
本就红的脸开始热了。
“不是,遮……遮瑕膏。”
这次沉默的换成了他,而沈蒲蘅也反应过来,罪魁祸首是他,她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必须买回来,不买回来,你也别回来了。”
难得的强势,让对面的沉默又多了几秒。末了,他才闷声问:“……遮瑕膏是什么?”
沈蒲蘅:“商场里都有,我发图片给你。”
说完,沈蒲蘅很干脆挂断了电话,而开着车的陈青野很快也就收到了图片。等车到目的地停下,他点开搜索框,等看清遮瑕膏的用途,他唇角不自觉勾了勾,露出笑意。
而这笑意没维持多久,车窗被人叩了叩。他敛起笑,推门下车。四周寂静,只有一片荒废许久的建筑立在眼前。
穿过建筑,往里走,是一条幽深的走廊。走廊尽头是一间漆黑的屋子。李南秋带着几个大汉正在立在屋外。
“需要我一起吗?”
得到否定的答案,李南秋又道:“昨天抓的时候,已经招呼过一顿了。你进去,下手轻点,别弄出人命来。”
陈青野:“我有数。”
小黑屋就如同李南秋和苗妙玩笑时说的那样,没监控,用来揍人再合适不过。陈青野本是为了揍人来的,可看清屋里被捆的人,脚步顿了顿,改了主意。
“曾总。”
被五花大绑捆在铁柱上的男人,听到这声久违的称呼抬起了头。看着站在昏暗的灯光下,似笑非笑浑身散发着危险的人,他眯了眯眼。
“你是……”
“陈老四!”
简单提醒,被捆在柱子上的人恍然大悟般骤然清醒。
“对,陈老四。你是陈老四的侄子对不对。小侄,快来帮个忙,快把叔解开。”
看眼前的人似乎还没意识到自己的处境,陈青野轻笑一声。缓步走近后,他微微俯下身子,压低音量。
“陈老四在哪?”
被捆着的人懵了:“我怎么知道他在哪?”
话刚落,他头上传来剧痛。头发被狠狠揪住,扯得他头皮发痛的同时也迫使他仰起了头。
“陈老四在哪?”
头皮剧痛,刚腾起的希望不过瞬间灭了。男人慌了神:“我真的不知道。小侄,我真的不知道,要不这样,等我回到闻城我去帮你找,”
男人不断否认,陈青野也没那个耐心。他掏出手机,怼到男人面前。
“你为什么跟踪她?”
手机上是一张照片,虽然只是一张模糊侧脸,可男人还是认了个清楚。
“她……她是我女儿啊!”
*
无所事事,在空旷的大平层里呆到下午,大门方向终于传来了动静。沈蒲蘅刚惊喜回头,她脚边的小麦冬已经先一步冲了过去,围着门口的人打转。
立在门边的人手里拎着个袋子。小麦冬蹦着要咬,却被他轻轻拍开:“咬坏了,赶你出去。”
沈蒲蘅此时也走到近前:“你吓唬它做什么。”
袋子被放在玄关,沈蒲蘅被人搂住。
“你不就是这么吓唬我的吗?买不到别回来了?这么凶悍?”
沈蒲蘅脸热:“谁凶悍了?还不是都因为你。”
对于自己做下的事,陈青野没有否认。只把袋子递给她,然后看着她在打开袋子后瞪圆了眼。
“你买这么多做什么?”
陈青野淡淡回:“备着,以后总会用到。”
沈蒲蘅一听就明白过来他话里的意思,她嗔骂他:“不要脸。”
陈青野坦然受之。牵着她,往沙发走,他把她抱坐在腿上,指尖轻轻抚过她的发丝,语气沉了沉:“人抓到了。”
“抓到了?”沈蒲蘅猛地抬头,眼里满是不敢置信。
“嗯。”陈青野点头,“李南秋有个亲戚在公安局,报了案后查了小区附近的监控,早上就抓到了。我出去就是为了这事。”
悬了好几天的心终于落了点,沈蒲蘅又忍不住问:“是什么人啊?”
陈青野垂首,指尖轻轻揉捏着她的指骨,语气平淡:“一个惯偷。跟着你是为了踩点,确认你一个人在家,好偷东西。”
“小偷……”沈蒲蘅松了口气,又有些担心,“那他会很快出来吗?”
“不会。抓到他时,他刚偷了另一家,人赃并获,还有前科,短时间内出不来。”
听到这话,沈蒲蘅彻底放下心,随即她小声问:“那我们……是不是可以搬回去了?”
住在别人的婚房里,总归不自在。
陈青野没回答,只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又捏了捏她的耳垂:“昨晚跟你说的,今天去看房子。忘了?”
沈蒲蘅当然没忘:“是什么房子啊?”
*
拎着随身的小行李袋,抱着小麦冬,沈蒲蘅跟着他上了车。穿过林立高楼,车子又回到了她熟悉老旧的街区。
沈蒲蘅本以为他是要带她回出租屋,可车子行至熟悉的路口,却没有拐向常走的那条路,反而径直往前。前行,是通往中医院的方向。
车轮滚动间,沈蒲蘅的心跳莫名快了几分。直到车子最后稳稳停在教授居住的小区门口,她才稍稍定了神。
他牵着她下车,没往教授家的方向去,而是走向了隔壁单元。楼道里飘着若有若无的中药香,随着台阶一级级向上,沈蒲蘅心底隐隐有了猜测,心头也随之开始发紧。一路上四楼,他带着她停在了一扇棕红木门前。
沈蒲蘅不敢看那扇木门,只敢借着光看他。开口时,咽喉也发紧:“陈青野……”
陈青野从兜里掏出钥匙,金属与锁芯碰撞间,棕红大门打开。
“进去看看。”
不算明亮的灯光,映出满室复古的装修。
老旧的门窗、磨得发亮的地板、深棕色的木柜,明明是不符合当下审美的样式,落在沈蒲蘅眼里,却透着说不出的亲切。
她一步步向里,左看看右看看。陈青野跟在她身后,轻声道:“屋主常年在国外,房子一直空着。是冯教授帮忙联系的屋主。联系了半年,过户手续也是我出差前一天刚办好的,本来想收拾下,等年底再带你来的。”
他说话,沈蒲蘅没应声。她的视线早已被不远处的门框吸住。一步步走近,她看清了门框上面深浅不一的划痕。还有每道划痕旁,用小字标注的日期和字。
——西西三岁
——西西五岁
——西西十岁
——西西十六岁
字迹虽已褪色,只能浅浅看清。但那字迹,沈蒲蘅却熟悉。丰城的家里,也有这样一道记录着她成长的门框。唯一不同的,就是那名字。
西西,是她母亲的小名。
跨越岁月,她亲手抚摸到了她外公亲手刻下,代表了她母亲成长的痕迹。指尖轻轻抚过眼前的刻痕,沈蒲蘅仿佛能看到外公当年是怎么落笔的。
沈蒲蘅在门框前站了很久,眼眶虽泛红,却始终没让眼泪掉下来。直到她转过身,看到站在她身后的人,那滴憋了许久的泪才终于落下来。
看到那滴泪,一直沉默的人迈前了一步,温热的手掌捧着她的脸,修长的手指擦过她的脸颊。
“哭什么?”
沈蒲蘅红着眼笑笑:“高兴。”
她现在站着的地方,是外公和母亲曾经生活过多年的家,时隔这么多年,这里居然还留着他们的痕迹。
空荡的客厅里,沈蒲蘅迈前一步,搂住了他的腰,埋进了他怀里。
“陈青野,谢谢你。”
谢谢你为我做了这么多。
刚刚她虽然没回应他,可他的话她都听见了。他说联系了原屋主半年,算算时间那会刚好是他带她回丰城的时候。所以那时候,关系还没确定,他就已经在做这些了。
感性过去,是理智。
沈蒲蘅仰头看他:“你哪来的那么多钱。”
这是京城,不是丰城。虽然房子老旧,但胜在地段。房款不是一笔小数目。
对于这个问题,陈青野没有明说,也没有向她隐瞒。
“付了一部分首付,剩下的是贷款。”
打磨了三年半,才发行了第一代无人机。正式发售后,虽然营收不错,但后续研发迭代都需要大量的资金投入。为了股权,他和李南秋没计划再融资。所以,他身上的资金并不多。至于贷款,陈青野也没打算背负多久。
虽然是因为心底那些欲念,他决定打破原来的关系,甚至不惜使心眼逼她点头。但从做了决定那天起,他就没想到会和她分开。
像李南秋那样的婚房,他目前确实给不起。但他也不想让她跟着他还要租房。
他原本是想把现在住的那套从李南秋那买下来的。但思来想去,既然要买,何不买一个她会喜欢的。
这套房子不仅承载着她亲人的记忆,离中医院还近。虽说她计划毕业后回丰城,但毕业前,除了学校,她大部分时间都会待在中医院。
除此之外,他还有另一层考量。他主管研发,出差不可避免,而这小区本是中医院当年的福利房,如今虽能买卖,住的大多还是医院的医生、护士和老前辈。隔壁栋就是她的教授,还有她不少师兄师姐也租住在这小区。有这么多熟人在,他即便偶尔出差,也能放心让她一个人待着。
只是,打算做的再好,却防不住意外先来。
陈青野擦去她的脸颊泪痕,把房子的大红本递给了她,沈蒲蘅垂首看去。产权所属人上,写了两个名字。一个是他,另一个是她。
怪不得他说,我们的房子……
沈蒲蘅拿着红本静静站了一会后,走向玄关找到了自己的包。低头翻了半天,从包里翻出一张卡,她拿着卡递给了他。
“里面有八十万,虽然肯定不够,但这是我目前能拿出来的全部了,你拿去还贷款。”
房本上有她的名字,沈蒲蘅不可能让他一个人背负贷款。
外公给她留下了三张卡。
读书,生活,结婚各一张。
这三张卡的存在,她从小就知道。每次外公点钱时,就会当着她的面分成三份。
“这是给我们阿蘅读书的,这是给我们阿蘅买好吃的。这是给我们阿蘅以后漂漂亮亮结婚的。”
每当外公说到结婚时,她就会害羞,然后躲开。一年又一年,她也是在外公离世后才确切知道外公给每张卡里存了多少钱。这八十万,是外公给她备下的嫁妆,也是她目前能拿出来的全部了。读书生活的钱,她不能动。
举着卡,沈蒲蘅的眼神坚定又倔强。
“你不收的话,我会生气的。”
她的威胁,虽然看着无力。但陈青野却清楚她的性子,她会磨着他,直到他收下。
接过卡,陈青野摩挲着卡面。
“贷款每个月不多,不急着还,但我公司正急着用钱。这钱,我投公司里去。”
沈蒲蘅没意见,钱是给他的买房钱,给了他就是他的,怎么用是他的事。
虽然傍身的存款少了一大笔,但沈蒲蘅却很高兴,也很安心。她在京城也有家了,还是外公和母亲曾经生活过的家。
“陈青野,我们什么时候搬进来啊。”
她都有些迫不及待了。
把卡揣进兜里,陈青野懒懒立着。
“你想要重新装修,还是保持原样。”
先别提重新装修要花多少钱和时间,沈蒲蘅打心底也不想改变这屋子里的一切。
“就这样,挺好的。我很喜欢。”
陈青野:“那明天先叫水电工来检查,确保水电没问题,再找保洁彻底打扫一遍。顺便把出租屋的东西打包好,差不多就能搬了。”
环顾四周,沈蒲蘅心底的喜悦藏都藏不住。正好小麦冬跑到了她脚边,她一把举起小麦冬。
“麦冬,我们有家啦。”
她抱着麦冬开心得四处乱转,陈青野噙着笑看着她。在她站在窗边嘟囔得换个新窗帘时,手机响了。
避开她,陈青野接起电话。
“都安排好了,明天就能送出去。”
第28章
再回到出租屋, 沈蒲蘅再没有惶恐不定的忐忑。她心情极好,在屋子里打着转。不管陈青野什么时候看她,她都是笑意盈盈的。
出租屋里的一切, 她都是要带走的。住了快两年,东西看着不多,收拾起来却繁琐。
她忙上忙下, 看着她收拾到了半夜, 陈青野才拦住她。
“明天还要上课。去睡觉。”
沈蒲蘅点头,回房间前她才想起他的工作。
“你是不是还要回西北?”
陈青野摇头:“已经在收尾了, 他们能搞定。”
听到这话, 沈蒲蘅才安心回房。她不希望因为她, 耽误他的工作。
第二天一早,沈蒲蘅起床,他也已经起了。他送她去学校,顺便溜狗。
去学校的路, 小麦冬是第一次走。小小的脑袋四处转着,满是好奇。而沈蒲蘅则拉着他道:“搬家后, 不管是去学校还是你公司, 都远了。你开车,那我买辆小电驴怎么样?”
陈青野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只是幽幽道:“我在你心里还不如一个房子重要。”
沈蒲蘅听不懂他的意思,他也没有绕圈子。
“我让你退寝,哼哼唧唧。现在,连买小电驴都盘算好了。”
沈蒲蘅否认:“哪有……”
陈青野也懒得和她较真, 把她送到学校门口,看着她进了学校后,牵着狗又慢悠悠逛回去。
附近多是大学, 街上随处可见大学生。帅气成熟的男人牵着只模样讨喜的狗,本就容易吸引目光。如今又少了沈蒲蘅在身边,不少女生更是按捺不住上前搭话。可陈青野始终冷着脸,连眼神都懒得给更别提开口了,反倒是小麦冬来者不拒,热情得过分。
回到出租屋,陈青野看着恨不得把头埋进狗盆的狗目露嫌弃,随后给沈蒲蘅打了一个电话。沈蒲蘅以为他是有什么急事,结果他说:“我们好像养了一只傻狗,把它送去学校训练几天吧。”
沈蒲蘅还记得那晚麦冬的警惕,她当即反驳。
“麦冬才不是傻狗。”
陈青野觉得沈蒲蘅是被蒙了眼,沈蒲蘅觉着陈青野是蒙了心。在对于麦冬是不是傻狗这件事上,两人开始了漫长的论证。当然,这论证是在新家进行的。
临近期末,沈蒲蘅花在学校的时间比她想的多。收拾东西搬家,还有新家的事,大多被陈青野包揽了。
屋子的原本装修他几乎没动,只是加固了门窗。然后在大门外,还有窗边都加装了监控。原本的机械门锁也被他换成了有可视功能的智能锁。
等新家一切收拾妥当,沈蒲蘅也结束了期末考试。再进到新家,她只觉浑身放松。
“真好。”
搬了家,寒假也开始了,她又要跟着教授去医院随诊。以前每天得早起挤地铁,如今却能慢悠悠吃完早饭再出门,赶巧时还能碰到教授或师兄师姐同行。
而随着搬家,附近又都是熟人,她和陈青野同居的事也再瞒不住。师兄师姐没说什么,只是借着暖房的名头来吃了一次饭。帮着陈青野买下房子的教授更没说什么。只有教授夫人又旧事重提,提醒她务必做好措施。
算算时间,她和他定下关系也有几个月了。这期间,他其实挺克制的。他们之间关系,也如她所愿那般,在慢慢进行。
沈蒲蘅没和教授夫人多解释,只是乖巧应下。
同居的事瞒不住,但房子是买的这件事沈蒲蘅却是藏着的。除了教授夫妇,她身边也只有远在美国的苗妙知道。
苗妙去美国也有几个月了,她一边上语言班一边陪伴照顾母亲,隔两天就会和沈蒲蘅打次电话。沈蒲蘅通过电话也察觉到苗妙的逐渐消沉。不是因为母亲的病情,而是在异国他乡,少了国内呼朋唤友的热闹,她很孤独。相隔大半个地球,沈蒲蘅也做不了太多,只能一遍遍安慰她。
安慰过后,沈蒲蘅也会和苗妙分享自己的生活,听说陈青野把她外公老房子买下来,他们还住进去时,本就兴致不高的苗妙情绪又低了些。
“照这进度,你和陈青野不会趁我不在直接结婚吧。”
沈蒲蘅笑笑:“瞎说什么呢?没有你点头,我敢吗?”
这话,苗妙爱听,轻笑一声后她又叹气。
“阿蘅,我好想回国啊。想你,也想国内的美食了。”
沈蒲蘅又是安慰了苗妙很久,一直到苗妙要去上课了,电话才被挂断。刚挂完电话不久,大门被打开。
寒冷的冬天,不过停车位走到家的短短一段距离,就让人身上裹满了寒气。陈青野脱去外套,换个鞋的时间,本坐在沙发上的沈蒲蘅也走到了门边。
“吃饭了吗?”
手和脸都还冰着,陈青野没有抱她也没有亲她。只是点头应应后,环视了一圈。
“麦冬呢?”
提起麦冬,沈蒲蘅脸上多了丝幽怨:“它把奶奶送来的花都啃了,我关它禁闭呢。”
搬过来时,师兄师姐来暖房,教授和教授夫人也来了,教授夫人还送了几盆自己养的花。虽是寒冬,却也开得艳。而此刻,陈青野往阳台看去,只看见几盆光秃秃的枝桠。
明知不该笑,但陈青野还是没忍住:“和你说了它是傻狗,你非说不是。”
气归气,但沈蒲蘅绝不承认麦冬是傻狗。
“它还小,正是调皮的时候。大了就好了。”
陈青野嗤笑:“慈母多败儿。”
沈蒲蘅又反驳:“我和它说道理了的,还关它禁闭了。而且……”沈蒲蘅压低音量:“你也没资格说我。”
她音量虽压的低,可陈青野却听的一清二楚。不顾手还冰着,他抬手捧住她的脸。
“说什么呢?”
沈蒲蘅脸上的肉被他的手挤得微微变形,却丝毫不影响她吐露真言:“前两天麦冬和孙医生家的贝贝打架,你拉偏架不说,回来还夸麦冬干的好呢。”
她是慈母,那他又是什么?
在教育狗这件事上,他们半斤八两。
沈蒲蘅理直气壮,全然没发现他落在她脸上的眼神变了,本放在她脸上的手也垂下,扣在她腰间。
等她反应过来时,她已被抱起,突然的腾空,让她下意识就攀住了他。腿刚环上他的腰,就被他狠狠吻住。
从玄关到房间,一片昏暗中,沈蒲蘅被他压在身下,任他索取。这些日子,沈蒲蘅习惯了他的亲吻。可这一次,他不再满足于亲吻。
睡衣扣子被他用牙咬开,莹白的肩膀半露在外,他的掌心一路向下。沈蒲蘅睁大眼睛想拒绝,唇却被堵住,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窗外寒风瑟瑟,屋内情事却热。
深夜,纤细身影陷在松软的床上熟睡了,本拥着她的人,抚了抚她的乱发,轻吻了下她的眼角下了床。
随手捡起散了一地的衣服,他赤着上身走进了浴室。把衣服丢进洗衣机的同时,他看到了镜中的自己。结实的胸膛上,印着一个实在的牙印。
今晚,还真是把她惹急眼了。
陈青野扯了扯嘴角,走出浴室后径直走向狗笼。笼门刚打开,憋了大半夜的小麦冬就无视他,疯了似的要往卧室冲,好在,他手更快。
阳台边,光秃秃的花盆旁,小麦冬鬼迷日眼缩着身子装乖,陈青野居高临下地看着它,声音冰冷:“再咬花,就阉了你。”
小麦冬不服气,仰头“嗷”了一声。
新家,新年,在小打小闹的热闹中很快就过去了。
临近开学,沈蒲蘅真给自己买了一辆电瓶车。陈青野瞥了一眼,也没说什么。
他能每天早上顺路送她去学校,却没法准时接她。她的课表每天不一样,他也常要在公司加班。他提议把车给她开,她却说学校不好停车,最后坚持选了小电驴。
陈青野没说什么,可她第一次骑着小电驴去学校时,他还是开着车,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寒冬里,她戴着他给买的头盔、手套和面罩。虽整个人捂得严严实实,可陈青野通过她摇头晃脑的背影看出,她在傻开心。
骑个电瓶车,也能给她乐成这样。
繁华大都市,来来往往的人,尤其是年轻人,脸上写满了野心。唯独她,始终满足于这些简单的快乐,这么多年都没变过。
陈青野跟着她走了大半个月,确认她能安全骑行后,才不再每天跟着。
电瓶车,不仅往返学校方便。在学校里也方便,尤其是去食堂打饭。
这个学期,虽然没打算住在学校,但沈蒲蘅还是没有申请退宿。因为,她午休需要一个去处。
原本结束完早上的课,她和室友大多都会去食堂吃饭。但现在有了电瓶车,方便了,她们就轮流骑她的电瓶车去食堂打饭带回宿舍。
电瓶车虽然比走路方便,但速度却也不算快。室友在又一次打饭回来时。和沈蒲蘅嘟囔:“阿蘅啊,你的电瓶车是不是太慢了点?”
电瓶车标准时速是25码,她买的时候店家也就和她说过,车能解速,她当场也动过心思,却被他一句话掐灭:“你敢解速,我就把车丢去废车场。”
虽然凶巴巴,可他也是为了她的安全。
沈蒲蘅对室友笑笑:“慢点安全。”
骑着安全的电瓶车,沈蒲蘅每天从学校回家时还会顺路去趟菜场。买了菜,回到家,再做上一桌简单的饭菜。而陈青野,只要不是特别忙,都会尽量回来吃饭。
同处一个屋檐下,每天一起吃晚饭。这样的日子,和在丰城时像极了。不同的是,他不再冷漠,她也不再小心翼翼。两人之间没有了疏离客套,只剩亲昵。
搬家时明明说好一人一个房间,也确实这么收拾了,可在陈青野一次次的亲近和试探里,大多夜晚,他们还是睡在了一起。同床共枕的深夜,除了最后一步,他带她体验了男女亲密。沈蒲蘅从最初的抗拒、妥协,慢慢变成了习惯。
日子平静,她和他之间,比她想象的要好,也顺利。
一个学期转瞬即过,临近暑假,他突然提起去西藏。沈蒲蘅这才想起,西北那夜的星空下,她曾和他说过的话。
她早忘了,他却还记得。
好在他提得早,教授还没定下暑假随诊的安排。沈蒲蘅想着先去和教授说一声,顺便请假,可刚走进办公室,就见教授脸色严肃正等着她。
“青野大二就辍学了?还有他辍学后把自己的教授告上了法庭,是怎么回事?”
第29章
突如其来的质问, 让沈蒲蘅毫无准备。
他辍学,她是知道的,尽管他从没和她明说过。但是, 把教授告上法庭的事,她真是一无所知。
看着教授严肃的神情,沈蒲蘅大抵也能猜到缘由:教授年事已高, 既是中医又身为师长, 骨子里重传统、讲尊师重道,把师长告上法庭在他看来是叛师。更何况, 教授一向把她和陈青野当亲小辈看待, 他们却一直瞒着他。
沈蒲蘅一时不知道怎么解释, 而教授历经千帆,眼睛毒辣,一看沈蒲蘅的反应就知道她对这件事一无所知。
普通学生,他还真不愿意管这些闲事, 可偏偏是沈蒲蘅,他老友留下的独苗。
人是他亲自把的关, 甚至还是他帮着买下老友的房子, 让两个小年轻还没结婚就住在了一起。他不是什么顽固老古板,但不代表他喜欢被期瞒。
教授冷了脸:“让他晚上到家里来。”
突然来了这么一遭, 沈蒲蘅哪还顾得上请假的事。出教授办公室很远,她才掏出手机给陈青野打电话。电话很快被接起,沈蒲蘅沉默几秒,轻声问:“我能去你公司找你吗?”
三年了, 她从来没提出过去他公司,陈青野闻言不由拧眉:“出什么事了?”
沈蒲蘅:“能见面再说吗?”
这件事,沈蒲蘅觉着并不适合在电话里说。而陈青野, 也没有再问。而是直接给了地址。
这次沈蒲蘅没骑电瓶车,拦了辆出租车直奔他给的地址。那是个很大的园区,里面错落着不少公司。确认好陈青野公司的位置后,她没直接过去,反倒绕去附近的咖啡店,买了些咖啡和甜品才折返。东西买得多,咖啡店还特意派了个店员帮她拎着。沈蒲蘅一边道谢,一边往园区里走,没走几步,就看见他熟悉的身影。
陈青野腿长,看到她后几步就跨到她面前,自然地接过她手里的咖啡袋。目光扫过她额角的薄汗。眉心微蹙。
“不撑伞,不热吗?”
沈蒲蘅摇摇头,没说话。
陈青野手上拎着东西,腾不出手替她擦汗,又问:“买这么多咖啡做什么?”
“天气热,容易犯困。想着买一些给你们提提神。”沈蒲蘅小声解释。
他是老板又是团队负责人,她第一次来,总不好只给他一个人带东西。
谢过咖啡店店员后,沈蒲蘅跟着他往公司走。比起一路路过的其他公司,他的公司装修真的很简单。他甚至都没有自己的办公室。把咖啡和甜品交给前台后,他带她去了李南秋的办公室。李南秋出差了,所以办公室也正空着。
“发生什么事了。”
从挂了她电话起,他的眉头就没松开过,直到看见她,又见她还有心情着买咖啡,才稍稍舒展些。
而沈蒲蘅看着他紧绷的脸,也没隐瞒,她把教授的话原原本本说了一遍,末了又小心翼翼问:“我知道你肯定有你的原因,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吗?”
认识这么些年,哪怕确认了恋爱关系,沈蒲蘅也从不多问他的事。不管是工作还是过往。不是不关心、不好奇,只是怕不小心戳到他的伤心处。
沈蒲蘅问得小心翼翼,陈青野却松了口气。
“就因为这事,你弄得这么紧张兮兮。”
沈蒲蘅见他松弛,心也松下些:“那你能告诉我吗?”
陈青野慵懒靠在办公桌前,伸手环住她的腰,把她轻轻拉进怀里:“没什么不能说的。辍学是因为家里人生病,至于告教授,是因为他把我做的一套算法占了,又卖了钱。”
沈蒲蘅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小声问:“那……告赢了吗?”
陈青野看着她傻愣愣的模样,忍不住轻笑:“不然呢?你以为我开公司的钱是哪来的?”
沈蒲蘅这才彻底松了口气。陈青野则捏了捏她的脸:“今天手上工作压得紧,晚上走不开。我先给教授打个电话解释下,过几天再上门。”
他说的云淡风轻,可回过劲来的沈蒲蘅却心疼他。为了她,他还要去和她的教授,解释他的过往和私事。
沈蒲蘅摇头,想拦他,他却抚了抚她的头,然后拿着手机走了出去。
沈蒲蘅独自坐在空荡荡的办公室里,突然想起了他们初遇的那天。
她拉着他跳上大巴车,一路上,他顶着满脸青紫,一言不发地靠在车窗边,周身散着化不开的沉寂。那时候她就觉得,他和自己一样,是失去了什么很重要的人。
他刚才说,他辍学是因为家人生病……
能让他放弃京大、甚至从京大辍学,一定是极其重要的家人吧。
而他的辍学,显然也没能留下的他的家人。
至于他教授……
是个坏人。
*
这一通电话,他没打多久。沈蒲蘅还沉浸在情绪里,他就回来了,脸上还带着淡淡的笑意,看样子这通电话很顺利,教授并没有为难他。
“带你逛逛?”
沈蒲蘅还记得他说过工作紧,当即摇了摇头:“你去忙吧,我先回去了。”
她起身想走,却被他拦下。“等我一起下班?”
已是下午,沈蒲蘅也没别的安排,思索几秒后便点了点头。她本打算就在办公室里等他忙完,他却还是安排了人带她四处看看。陪在她身边的,正是上回在西北,她刚走出帐篷时,就对着她笑的那个年轻人。
不等沈蒲蘅开口询问,他便主动做起了自我介绍。沈蒲蘅这才知道,他叫赵鹏,是陈青野在京大的学弟,也是他现在的助理。
听赵鹏慢慢介绍,沈蒲蘅才了解到,他的公司已经创办四年了。掐着时间一算,创办公司的时候,他还在丰城。
怪不得那时候的他,隔三差五出门。现在回想起来,恐怕从他买了电脑回来开始,就已经在筹备这家公司了。只是她不解,既然要创办公司,那时候他为何不直接搬到京城,反而要来回奔波?
沈蒲蘅还没来得及细想,思绪就被赵鹏打断了。赵鹏带着她在公司里转了一圈,公司占地面积不小,员工却不算多。大部分区域都留给了他带领的研发团队,虽说公司已经成立四年,但研发团队里的成员个个年轻,且都很专注。
沈蒲蘅隔着玻璃,静静看了一会儿,察觉到自己吸引了里面人的目光,便连忙移开脚步,轻声走开了。
她不想影响别人工作,可她的出现,就是会吸引注意。没过多久,老大女朋友来公司的消息,就在员工间悄悄传开了。
面对四面八方投来的目光,沈蒲蘅面上虽带着淡然的笑意,可心底却不免有些窘迫。终于走完一圈,回到李南秋的办公室后,她松口气同时轻声问:“公司里一共有多少人啊?”
“大嫂,您是问就这里,还是整个公司?”
沈蒲蘅微微一怔:“你们公司的办公地点,不止这一处吗?”
赵鹏脸上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骄傲,语气轻快地回答:“这里是公司总部,主要负责研发和市场业务。我们还有生产部门和售后部门,不过不在京城,都在丰城。”
“丰城?”沈蒲蘅一愣。
赵鹏点头:“对啊!年前刚搬过去的。本来是租的厂房,李总最近和丰城政府谈下来一块地,就打算在那边建生产工厂了。李总这次出差,也是为了这件事。”
沈蒲蘅愣了片刻回神,轻声问:“那现在这里有多少人?”
得到准确的数字后,沈蒲蘅找到刚刚买咖啡的咖啡店号码,又买了一批咖啡和甜点。送到后,她去结了帐,然后都交给了赵鹏。
“给大家买的下午茶,麻烦你帮我发一下。”
转交完咖啡和甜点,沈蒲蘅回到了办公室里呆着。不一会她就听到嘻嘻哈哈的喧闹声,她刚噙了笑,办公室门被就敲开,她抬头,几张年轻的面庞探头进来。
“谢谢嫂子的下午茶。”
沈蒲蘅回以一个温柔的笑。那笑,看得几个与她年纪相差不大的小年轻心都化了。再回到办公区,直呼:“大嫂也太温柔了吧。老大也太有福气了吧。”
这样的论调,很快就传到了陈青野耳中。到了晚饭时间,行政订了餐,他拿着两份饭推开了办公室的门。
里面的人,正端坐着,手上拿着一本关于无人机的书翻着。看到他进来,有些意外。
“忙好了?”
陈青野没回,把饭放下后,坐到她身侧,揉了揉她的脸。
“今天钱包可是大出血,这么大方呢。”
沈蒲蘅淡淡笑笑:“这不是应该的吗?”
他隔三差五就给教授送东西,还给师兄师姐送,不都是为了她吗?反之,她给他公司的人买下午茶也是应该的。
陈青野见她噙着淡笑,面容温和,心也随之平静下来。外头那些混小子说的也没错,他确实有福气。
陈青野轻吻了下她的额头,又揉了揉她的头。
“简单先吃点。等我忙完,带你去吃夜宵。”
他今天确实很忙,沈蒲蘅在办公室里坐到天黑透,外面办公区大部分人都下班了,他的研发部却还灯火通明。沈蒲蘅没去打扰他,只是等着等着有些困了,她就歪在沙发上眯了一会。
再醒来时,是被他亲醒的。
沈蒲蘅微微推开他,带着困意问:“几点了?”
陈青野:“十一点了。”
沈蒲蘅本还困顿的眼睛立马瞪大:“麦冬……麦冬没溜呢。”
见她睁眼就想到那只傻狗,陈青野是好笑又无奈。
“回家。”
回去路上,他开着车,沈蒲蘅则翻着手机里的外卖单。看了半天,沈蒲蘅觉着都太油腻,不太健康。
“昨晚的鸡汤还剩一些,回去我给你煮馄饨吧,也好消化些。”
陈青野无所谓,提吃夜宵不过也是想带她出去转转。结果忙忘了时间,也忘了家里还有一只傻狗等着。
“都行。”
沈蒲蘅收起手机,坐在副驾驶,呆呆看着窗外窗景流动了一会后,她侧头看向他。
“今天,赵鹏和我说,你们在丰城建了生产线,还要建厂?”
陈青野目不斜视:“他倒是什么都和你说了?”
沈蒲蘅端正了下身子,抿了抿唇:“为什么要在丰城建厂?”
刚好红灯,陈青野踩下刹车。车稳稳停下后,他侧头看她,眼底映着车外的绚烂灯光。
“你不是毕业要回丰城吗?难不成,你到时候想让我一个人在京城守空房?”
今天听到时,沈蒲蘅心底就隐隐有了猜测。如今这猜测被他亲口证实,她心底还是不由震颤。
所以,他真是为了她。
虽然他们从没有谈过未来,但他的公司在京城,他还在京城买了房。她一直默认,他大概率是想要留在京城的。毕竟京城繁华,人多,资源也多。不是丰城那样的小城能比的。
就连土生土长的苗妙,在出来后,都不想回到丰城。可他,却为了她,大张旗鼓在丰城建厂。
她毕业,就算一心想回丰城,那也是五年后的事了。他就这么笃定,他们一定可以走到那时候,他们一定有未来吗?
沈蒲蘅心底五味杂陈,看向他的眼神也变得复杂。她张了张口,想问些什么,一道刺目的光亮却突然直射进她眼里。
瞳孔猛地收缩,沈蒲蘅看着那光亮以极快的速度逼近,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见驾驶座上的他猛地打了一把方向盘。
方向急转,刺目的光亮从眼底消失的瞬间,巨大的冲击力骤然袭来。天旋地转间,沈蒲蘅的头狠狠撞向一侧车柱,面前的安全气囊炸开。剧烈的疼痛和强烈的眩晕一同涌来,沈蒲蘅强撑着最后一抹意识看向身旁的人。
血,满目的血。
从他头上流下。
第30章
沈蒲蘅再醒来时, 四周嘈杂,头顶的白炽灯亮的晃眼。滴滴滴……短促且有频率的声音就在她耳侧响着,一声声钻进她的耳中, 拉扯着她恍惚的神经。
视线逐渐凝聚,回忆也涌回。沈蒲蘅瞪大眼睛倏然坐起身子,坐起的那一瞬间强烈的痛感和眩晕感袭来。
沈蒲蘅撑着头, 急急赶来的护士扶着她的身子。
“别乱动, 快躺下。”
沈蒲蘅强忍着眩晕和痛,扫视四周。
错乱摆放的病床, 神色各异的人, 各式跳动的机器, 神色匆匆的医生护士。
好多好多人,唯独没有他。
紧紧抓住护士的手臂,沈蒲蘅强压内心惶恐:“陈青野……和我在一个车里的人,他在哪?”
护士皱眉回忆:“他送抢救室了。他有家人在, 你不用担心。先躺下,CT室安排好了, 马上送你过去。”
家人?
他哪来的什么家人。
垂首, 拔去手背的针还有身上的监测仪器电极片,沈蒲蘅撑下身子下床。
“抢救室在哪?”
护士眉头紧锁:“都让你不要动了。你怎么回事?”
心头狂跳, 身上也剧烈疼痛,沈蒲蘅生平头一回想发火,而她也这么做了。她大吼了一声,声音嘶哑且急切:“抢救室在哪?”
这声怒吼让急诊区瞬间静了一瞬。护士的神色也变了变, 最终朝角落里招了招手:“李叔,你带她过去。”
角落里的护工应声起身,很快推来轮椅。被扶着坐下时, 沈蒲蘅瞥见护士仍僵着脸站在原地,她抿了抿唇轻声道歉:“对不起。”
护士没应声,只摆了摆手。轮椅刚滚动,沈蒲蘅就催促:“麻烦快点。”
从急诊而出,沈蒲蘅才发现外面的天已经微亮了,她昏迷了整整一夜。
穿过漫长的走廊,抢救室终于出现在眼前。门外或站或立了不少人,大多神色疲惫且焦急,角落里还有人捂着脸啜泣。那细碎的哭声像一记记重锤,一下下砸在沈蒲蘅心上。
张望四周,她想找护士问问情况,抢救室的门突然开了。等候的人群瞬间涌上前,挡住了她的视线。沈蒲蘅撑着轮椅扶手要起身,就听见一道的声音:“陈青野的家属在吗?”
这声音像强心针,让沈蒲蘅忘了痛、忘了晕。她起身挤过人群,就看见一个男人正站在抢救室外,医生则递过去两张单子,语速极快:“肋骨断裂刺穿肺部,胸腔大量积血。急诊做了引流和输血,但还在持续出血,必须立刻开胸找出血点。这是病危通知和手术同意书,你签了,再去缴下手术费。”
病危通知……
沈蒲蘅的心脏狠狠颤了下,酸楚瞬间填满胸腔。没等她回神,就听见那男人的声音,平淡且毫无波澜:“病危啊?手术风险很高吧?术后是不是还得进ICU?这得花多少钱……我没那么多钱。”
平平淡淡丝毫不着急的语调是那么刺耳。
沈蒲蘅迈前一步。
“我签字,手术费我交。”
医生和那男人同时看向她。医生本就紧锁的眉,因她苍白的脸色又多了三分审视:“你和病人什么关系?”
“我是他女朋友。”
“女朋友不算家属,不能签字。”医生转而看向那男人,语气更急,“你是他叔叔吧?现在情况拖不得!手术费可以后缴,先把同意书签了!”
叔叔?
沈蒲蘅的目光落在男人脸上,就见对方扯了扯嘴角:“医生,我再想想行吗?”
听到这话,医生张嘴又要说话。沈蒲蘅却是冷静转过了身,走向送她来的护工,张口:“能借你电话用下吗?”
护工拿出电话,沈蒲蘅接过,面无表情输入号码同时问护工:“这是哪个医院?”
护工刚回答完,电话接起,那头传来一声困顿的声音:“哪位?”
沈蒲蘅:“爷爷,我和青野出了车祸。在二医,青野现在抢救室,医生已经下了病危单。但是我不能帮他签手术通知书。你能帮我给医院打个电话,让医生直接给他先做手术吗?”
电话那头响起一声巨响,然后传来一声“我马上打电话”。
挂了电话,沈蒲蘅又输入一个号码,这一次,过了很久才接起,沈蒲蘅依旧冷静。
“妙妙,你能借我点钱吗?我有急用,一会我把账号发给你。顺便,你能把宋康的号码发到这个手机上吗?”
再次果断挂掉电话,没一会一个号码就随着短信发了进来。
点击号码拨去,接起后,沈蒲蘅沉声道:“宋律师,你好,我是沈蒲蘅,苗妙的朋友。我有些法律问题,需要咨询你。我现在在二医抢救室外,可以麻烦您来一趟吗?”
三通电话,不到十分钟沈蒲蘅就结束。
再折回抢救室外,那个男人还立着,医生则刚挂了电话回来,看向她的眼神缓和了些:“马上安排手术。”
“麻烦您了。”沈蒲蘅轻声说。
做医生,还是急诊医生,见多了家属。面对危急情况,大多家属不是哭天喊地,慌里慌张,就是手脚无措。这么冷静的,倒是少见。
医生转身要回手术室,被忽视在一旁的男人扯住他,语气不满:“医生,我都没签字呢。”
“病人情况紧急,我已经申请了紧急抢救程序,可以直接手术。”医生冷着脸甩开他的手。
男人神色变了变:“你们这是胡来,我侄子如果出了问题,算谁的责任?”
男人叫嚷同时五官也开始扭曲,医生不欲和他多言,直接进了抢救室。
看着关闭的抢救室门,男人沉了沉脸侧头看向一侧的沈蒲蘅,沈蒲蘅也看向他。
而当沈蒲蘅的目光刚落在他脸上时,她的视线突然变得模糊。
砰——
纤细的身子直直倒落在地,本就纷乱的抢救室门口又陷入了混乱。
*
清晨的丰城,宁静且祥和。李南秋站在酒店窗口,俯视下方被浓荫覆盖的街道,心也难得平静。
他以前想不明白,陈青野怎么就呆在这小城不愿走。见了沈蒲蘅后,他以为陈青野是为人,可最近半年来的多了,他也觉出一些味来了。他甚至在考虑,要不要在丰城买一套房了。毕竟工厂都建了,以后他也得常来。
想到这,李南秋拿出电话给陈青野打了一个电话,慵懒的姿态都摆好了。可电话那头传来的声音与话语,让他脸上的松弛瞬间褪得干干净净。
挂电话,订机票,去机场。
李南秋赶回京城,抵达医院时,已经是半夜。
陈青野的助理赵鹏在医院门口接的他。
李南秋绷着脸,没有平日里的半分从容:“现在情况怎么样。”
赵鹏:“刚转进ICU,还在危险期。”
赵鹏说着话,一边引着李南秋往医院里走,一边掏出手机里的视频给李南秋看:“找交警调的视频。对方司机醉驾,现在也在ICU里。”
李南秋顿住脚步,低头看去。
十字路口,熟悉的车正稳稳停在路口斑马线后。对向车道,一辆车以极速直直冲向停着的车。那速度,停着的车正常而言压根没有反应的机会。可就在相撞的前两秒,本稳稳停着的车突然猛打了方向,硬生生以驾驶座一侧迎接了撞击。
李南秋暂停视频,眉头紧锁:“他疯了?”
赵鹏抿唇:“大嫂……大嫂在副驾。”
李南秋浑身一僵,骂了句:“妈的”,然后扫向赵鹏:“你怎么不早说,人呢,怎么样?”
赵鹏:“头被撞到了,锁骨骨折。现在人还昏迷着。”
李南秋内心烦躁,无数脏话想出口,却硬生生忍了下来。
“谁在照顾她?”
赵鹏回想:“好几个人,说是大嫂的教授和师姐,好像都是医生。还在两个师兄在老大那边。”
陈青野平时虽然不喜欢和他分享生活,但李南秋却也是知道沈蒲蘅是学医的。而赵鹏的话,也让他绷了一日的心松了松。
虽然知道沈蒲蘅有人照顾,可在去ICU前,他还先去了趟沈蒲蘅的病房。确实如赵鹏所言,好几个人在,安排的还是单人病房。
他没有进去,在门口看了一眼就打算安静离开。刚转身,一道身影迎面而来。李南秋瞥了一眼打算擦身而过时,被叫住:“李总。”
李南秋顿住脚步回头,一只手伸到他面前:“宋康,我们在派出所见过一面。”
李南秋这辈子混账事干了不少,但派出所却是不怎么去。所以他很快对号入座:“苗妙让你来的?”
宋康摇头:“沈小姐打电话让我来的。李总方便的话,可否借一步说话。”
李南秋拧了拧眉,给赵鹏使了个眼色后,看向宋康:“抽烟吗?”
宋康并不抽烟,李南秋便独自一人站在医院的露台一支接一支。两支烟燃尽,李南秋才侧身正视身侧的人。
“弟妹什么时候给你打的电话?”
宋康很淡然,掏出手机,调出监控截图给李南秋:“沈小姐给我打电话的时候,说有法律问题咨询。让我来一趟医院。我到的时候,她已经昏迷了。我问过当时和她在一起的护工,沈小姐一直很冷静,给我打电话前唯一的异样,就是陈先生的叔叔在抢救室外拒绝签手术通知书。所以沈小姐才接连打了三个电话。最后一个打给了我。”
叔叔?
李南秋本还松散的眼神瞬间凝聚,死死定在了手机监控画面上。
“我到的时候,陈先生的叔叔已经不见了。我问了护士,陈先生送到医院不过一个小时,他就打通了陈先生的电话。当时应该是夜里两点。然后,随后不到一个小时,他就出现在了医院。我不太了解陈先生的家事,但据我所知,陈先生不是京城人。他的叔叔,平时应该也不在京城生活吧?”
短短三言两语,好像什么都没说,却又好像表达了很多。李南秋的神色彻底冰冷下来。他凝视着眼前人,用审视的目光上下扫视了他两眼后,收回眼神。
“这事,我有数了,多谢。”
说着,李南秋转身就打算走,可刚迈步又被叫住。
“李总,这场车祸牵扯到沈小姐。沈小姐对我师父而言,是半个女儿。所以,这件事我这边也会跟进。如果有进展,我会同步给李总。也希望李总,能知会我一声。”
李南秋不语,迈步离开。
炎热夏夜里,宽阔的露台只剩下一道孤影。正当他也打算迈步离开时,手中手机振动。
垂首看到来电显示,一直平淡的面容终于有了波动,接起电话,他还没说话,那边带着哭腔的声音先传来:“宋康,阿蘅怎么样了?她有没有事啊?你帮我守着她,我马上买机票回国。”
“她没什么大事,身边有师长,还有我在。”宋康的声音放柔了些,“师母那边还需要你,你就算回来也帮不上太多,不用急着回来。”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接着是更压抑的哭声:“那陈青野呢?他……他怎么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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