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菌菇酱
悦来食肆。
林长寿拿出一个陶罐,放在桌上,“李掌柜,这里面装的便是林家食肆的独门调料。”
李掌柜上下打量着眼前这两个衣着朴素的人,眼神里满是不屑:“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凭什么信你?”
林长寿对李掌柜的轻蔑态度不以为意,说道:“我是林家食肆掌柜的大伯,你若是不信,大可去林家村打听一下。”
李掌柜眯了眯眼,“你想卖多少钱?”
一旁的林有福有些沉不住气,眼看有成交的希望,正想报出在家和父亲商量好的价格。
林长寿却抢先一步开口:“这秘方值三百两。”
李掌柜听到这个价钱,当场气笑了:“三百两?你当这是宫里御厨的配方?你恐怕这辈子都没见过三百两吧?你这方子再厉害,也值不了三百两!”
林有福听到父亲报出的价格,也吓了一跳,这比他们在家商量的价格高出太多了。而且看李掌柜的样子,显然接受不了这个价格,他心急如焚,生怕父亲搞砸了这笔生意。
林长寿不紧不慢地说:“掌柜的且听我把话说完,完整的秘方确实值三百两。但这毕竟是我们家传的秘方,卖配方那是不肖子孙才会做的事。我不卖配方,只卖成品,这一罐只要掌柜的三十两,如何?”
李掌柜听他这么一说,脸上的轻视之色少了几分。
林长寿见李掌柜似是被自己说动了,乘胜追击:“自从林家食肆开了以后,你们附近食肆的生意大多一天不如一天了吧?这秘方你不要,有的是人要。”说完,他带着林有福起身就要走。
李掌柜没想到他还挺硬气,马上换了一副面孔:“且慢,有话好商量。这么大的事,我一个小掌柜做不了主,容我禀告东家,老人家和公子先在这里稍等片刻。”
李掌柜临走时,还让小二给两人上了茶水和糕点。林有福一坐下,就忍不住跟林长寿嘀咕:“爹,你这价格怎么和在家说的不一样?我刚才听到都快吓死了。”
林长寿恨铁不成钢地敲了敲他的脑袋:“你这脑子长在头上是当摆设的吗?你想想,自古以来,买卖哪有不压价的?我们要是一开始就说三十两,那掌柜的肯定会压价。他们只会觉得三十两的价钱实惠得紧!”
林有福恍然大悟,“我怎么就没想到呢?爹您真是聪明!”
林长寿看着自己的儿子,突然感到一阵心累。他虽然痛恨林二家的几个“丧门星”,但不得不承认,但不得不承认,林二家的比自己的两个儿子都要争气。
两人正吃着桌上的糕点,楼上走下一个身形圆润的男子。
那男子一坐下,就拿出一份拟好的契约,开门见山地说:“两位的要求我都清楚了,三十两没问题,但你们要和我们签订契约,只给我们一家食肆供货。要是违约,你们要赔偿我们十倍的价钱。”
林长寿眉间一跳,签订契约就是白纸黑字证明他偷了林二家的秘方,他犹豫了。
林有福见父亲迟迟不回应悦来楼东家的话,急得用手肘碰了碰他。
林长寿看着自己的这个不成器的儿子,他的两个儿子都十几岁了,还一事无成,也没人愿意把女儿嫁到他们家,说到底还不是因为穷。他心一横,在契约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画了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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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的林家食肆格外热闹。
林窈在食肆门口支起一口锅,现场炸起了蘑菇。
铁锅里的猪油渐渐融化,林窈将裹好面糊的地扣菇放入锅中,铁锅里立刻升起细密的油花。漏勺轻轻搅动,白色的面糊快速凝固,变成金黄色。
随着油温的攀升,炸蘑菇的香气愈发浓烈霸道,像长了手一样,勾住了路过的人。
林窈把炸好的蘑菇装进之前装饮子的竹筒,十文钱一桶,路过的客人买了之后可以边走边吃,一口一个,十分过瘾。
林窈想过炸蘑菇会受欢迎,所以提前采摘了不少地扣菇,可没想到会这么快就供不应求。
午时刚过,满满一大箩筐的地扣菇就用完了。
金玉出门采买时路过林家食肆,一下子就被这勾人的香气吸引住了。
他现在可是林家食肆的忠实顾客,绝不允许有自己没吃过的新菜式。他当即买了一份炸蘑菇,一边吃一边去采购许之珩需要的东西。
买完东西后,他又绕路回来买了两份,还偷偷把钱放进了林小娘子的竹篓里。他家郎君说了,自己贪吃的东西要自己付钱。拿着满满的两份炸蘑菇,金玉兴高采烈地回家了。
“郎君!看看我给你带什么回来了?”金玉把手里的两个竹筒推到许之珩面前,“这是炸蘑菇,林小娘子在门口支了个锅现炸现卖,香极了!”
许之珩正在看江临城的地形图,金玉在旁边叽叽咕咕说个不停,吵得他实在看不下去,干脆收起地形图,拿过一份炸蘑菇吃了起来。
味道确实惊艳。
他看了看窗外的天色,估摸着已经到饭点了,“走,今儿去林家食肆吃。”
金玉刚才还一口一个炸蘑菇吃得正香,听到许之珩这么说,立刻从椅子上站起来:“好啊!好啊!我还想再买一份炸蘑菇,还有……”
许之珩捏了捏太阳穴,头也不回地走了。
金玉赶忙把最后一朵炸蘑菇塞进嘴里,喊道:“诶!郎君等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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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窈洗了把脸,脸上的油腻感才稍微减轻了一些。炸蘑菇时的油烟糊了她一脸,刚才忙着卖炸蘑菇没感觉,现在闲下来,只觉得脸上闷得难受,要是有洗面奶就好了。
她擦净脸后,把刘旭叫到一边,说道:“阿旭哥,店里的地扣菇不够用了。你今天提前半个时辰下工,回村后跟里正爷爷说一声,我们收购地扣菇。除了我大伯一家,村里其他人采的我们都收,一斤五文钱,越多越好。最后由你和大壮哥统一检查称重。”说完,林窈瞥见许之珩带着金玉进店,忙迎上去打招呼。
刘旭一一应下。
阿柱端着一盘烤鱼走到柜台,看到刘旭站在柜台旁不说话,不知道在想什么,便问道:“旭哥,瞧什么呢?”
“没什么,干活吧。”刘旭收拾好情绪,继续招待客人。
林窈把许之珩和金玉带到空座上,让阿福拿来两碗白米饭和两个大白馒头。
她从柜台后拿出一罐小小的酱料,说道:“尝尝,这是我新做的菌菇酱,可以拌饭、下面条,蘸馒头、馍馍,还能卷在饼里吃。”
林窈一掀开陶罐,混合着茱萸、香菇和肉香的浓郁气息便飘了出来。
许之珩取了一小块馒头,轻轻蘸了蘸酱。入口先是醇厚的咸香,紧接着香辣味层层绽放,细碎的香菇颗粒与猪肉碎在齿间被碾碎,肉香与菌菇的鲜味交融,越嚼越能品出酱料的丰富层次。他端起茶盏抿了口茶,目光落在陶罐上:“林小娘子这酱料香辣醇厚,香菇与肉碎相得益彰。”
金玉急忙用木勺挖了一大勺,红亮的酱汁里裹着饱满的香菇颗粒与细碎猪肉碎,泛着诱人油光。往米饭里一拌,米粒染上鲜亮颜色,一口下去,香辣味在舌尖跳跃,香菇的独有的味道、猪肉的鲜香与辣味交织,他眼睛瞪得溜圆,一边哈着气一边又挖了一大勺:“这酱又香又辣,香菇有嚼劲,肉碎更是提味!”
林窈见他们评价不错,继续道:“这酱,许公子可卖?”
许之珩指尖叩了叩桌面:“能卖。你能出多少货?这酱料可保存多久?”
林窈算了算:“若只靠我和店里伙计,每三日能供一百瓶,密封好可存两月。”
“时间太短。”许之珩眉头微皱,“长途运输变数多,到了外地怕是要坏大半。”
林窈心一沉,以为要没戏了,刚要开口,却见许之珩话锋一转:“倒也不是没办法。我有商队和人手,运输能快上几倍,但合作的话,这一次的分成要改成二八。”他目光灼灼,“快马运输耗银大,这部分成本由我来担,所以在分成比例比你要让一些。”
林窈喜笑颜开,在古代,一匹好马的价钱抵得上寻常人家数年开销,更不用提商队护送货物的人必定也是个中好手,她自然没有不应的:“许公子所言极是!”
生意谈完了,林窈心满意足地回到后厨。
金玉拿了个馒头,往上了码了一大勺子菌菇酱,咬上一大口,美得很。他看着喜滋滋离开的林窈,只觉得林窈是被人坑了还给人数钱,“郎君,你怎么这么抠,林小娘子挣点钱不容易,反正我们也要……噢!郎君你干嘛踹我!”
许之珩又拿了一个馒头放到金玉的碗里,“吃你的馒头,这么多吃的还堵不住你的嘴,我自有我的打算。”
林有福提着刚买的羊肉和酒回村时,路过林家食肆,看着人来人往的食肆,恶狠狠地啐了一口。刚要抬脚离开,他又看到站在门口迎来送往的刘旭,两人四目相对,林有福扬了扬手里足足五斤重的羊肉,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作者有话说:金玉:这是怎么做出来的呢?(嚼嚼嚼)实在是太好吃了!(嚼嚼嚼)我要买五罐!不不!十罐!(嚼嚼嚼)[星星眼]
第62章 闹贼
刘旭得了林窈的安排,早早便赶回林家村。
他先去里正家,将林窈交代的事一一说清,随后回到林家二房老宅。推开门,只见刘大壮背着儿子,正在院子里清理杂物。
刘大壮见本该在店里做工的刘旭突然出现在村里,心头一紧,忙问:“可是阿窈有什么事?”
刘旭连忙摆手:“无事无事!今日阿窈在店门口支了口锅卖炸蘑菇,生意好得不得了,店里的蘑菇都不够用了。她让我回来跟里正爷爷说,组织乡亲们采菌子,按五文钱一斤收购。采来的地扣菇由我和大壮哥检查称重,里正爷爷这会儿应该在晒谷场跟大家说这事呢。只是我怕自己说不清楚这地扣菇的习性,误了大家,要不大壮哥去给乡亲们讲讲?”
“行,院子我收拾得差不多了,你把剩下的地扫扫。”刘大壮把苕帚递给刘旭,从晾晒的地扣菇里挑了一大一小两朵,便往晒谷场走去。
晒谷场上,刘大壮站在人群中央,细细讲着地扣菇的特征和生长习性,末了特意强调:“大家采的时候,一定要选新鲜的,烂的坏的别往篓里放,由我和刘旭检查后再结钱。”
张大爷听说菌子能卖钱,早就按捺不住了,山上遍地长得东西如今还能卖钱。他家大孙子眼看要议亲,家里男丁多,要是多采些菌子,聘礼也能备得丰厚些。他赶忙问:“采多少你们都收吗?”
刘大壮点头:“多少都收,但大家千万别去山里深处,那儿大虫、黑熊多着呢,别钱没赚到,把命搭进去。”
“是这个理。”张大爷连忙应道。村里人大都在这儿生活了大半辈子,知道后山深处的危险,虽说都缺钱,但谁也不会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
听说林窈要收购菌子,胡氏混在人群里跟了过来。一个村子里就这么点人,早有人看见她了,对她的行为嗤之以鼻。当初林家二房落难时,她跑得比谁都快,如今人家日子好了,她又闻着味儿来了。
胡氏当然察觉到了大家的鄙夷,但她根本不在乎,心里满是嫉妒:林窈这个丧门星,如今竟这么阔气,连这些不值钱的菌子都肯花钱买。她冷笑一声:“林窈那小丫头片子,就能把你们耍得团团转?”
这话一出,原本还在讨论啥时候上山的众人瞬间安静下来。
张大爷最先反应过来:“你别在这儿胡说八道!阿窈这丫头知恩图报,自己好了也不忘带着乡亲们,有本事你别上山采菌子啊!”张大爷心里清楚,这活找谁做不是做,林窈是有心要照拂村里的人,而且胡氏这人嘴上说得狠,心里肯定舍不得这赚钱的机会。
胡氏现在可不把这点小钱放在眼里,她儿子和官人找到了更赚钱的门道,正想反唇相讥,刘大壮开口了:“阿窈说了,林大家的菌子,我们不收。”
人群里爆发出一阵哄笑。胡氏的脸涨成猪肝色,她的声音陡然升高,扯着嗓子说:“凭什么不收?我们也是林家村的人!”
话音未落,柳婶子从人群里挤了出来。她最看不惯胡氏一肚子坏水,啐了一口道:“呸!你要不要脸!阿窈娘生病的时候,你们大房连半瓢米汤都没送,还把林家二房赶到老宅,这会儿听说能换钱,倒想起自己姓林了?”
“就是就是!”张大爷也跟着应和。围观的村民们你一言我一语,把胡氏说得抬不起头。
“我……我才不稀罕!”胡氏抓起地上的草筐想扔向柳婶子,却因用力过猛带翻了旁边王寡妇的竹篓,散落的野果滚了一地。
她踉跄着后退半步,看着面前对她怒目而视的众人,落荒而逃。
要是林窈在这儿,她必定要拍手叫好,这正是她想要的效果。
以前林家二房落魄的样子,村里的人有目共睹。如今突然发达了,难保不会有人眼红,林窈得防患于未然。
人性生来便是如此,大家都在泥潭里的时候,倒也相安无事,若是有人爬了出去,其他人哪里还能淡定。
他们宁愿看所有人都在淤泥里打滚,也不愿看人穿上干净鞋袜站在岸上。
真到了那时候,他们回林家村就别想有安生日子过。
所以必须要分利。
让大家记林家二房的好,这样不仅和村里的人打好了关系,日后再有些什么事情,他们不至于孤立无援。
刘旭扫完地,锁好林家老宅的门,正要回自己家,就看见从码头回来的黎氏,赶忙招手跑过去:“阿娘!”
黎氏见儿子急吼吼地跑过来,忙帮他擦了擦脸上的汗,“今日怎么这么早回来?可是店里有什么事?”
“店里能有啥事儿,阿窈让我回来通知里正爷爷,组织乡亲们上山采菌子,到时候我和大壮哥负责检查称重。”刘旭说着,提起手里的羊肉晃了晃,“阿娘,今儿咱们吃羊肉!”
黎氏一见羊肉,轻轻拍了他一下:“臭小子,挣几个钱就瞎花!这得多少文钱啊?不知道攒着娶媳妇吗!”她嘴上骂着,眼睛却忍不住往那肉上瞟,除了上次在林窈家吃过一次羊肉,他们也就只在刘旭爹猎到大货的时候,吃过几次。
刘旭笑嘻嘻地躲开,凑近低声说:“今儿有好事。”
黎氏一听,眉头这才舒展了些,可还是忍不住念叨:“那也该省着点儿,这么大一块羊肉,够买好几斤猪肉了。”
刘旭见状,知道她心里其实高兴,便故意说到:“阿娘,您要是不舍得吃,那我拿去送给隔壁王婶家?她家小虎子前两天还嚷着馋肉呢……”
“去去去!”黎氏立刻把肉往手里一拿,瞪他一眼,“谁说我不吃了?咱家自己还不够分呢!”说着,她又问道,“你刚刚说有好事,什么好事还要买羊肉庆祝?”
刘旭四周看了看,此时正是日落时分,村里的人陆续回来,不时有人从身边路过,不是说话的地儿:“回家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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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肆打烊后,林窈三兄妹也回了林家村。店里的地扣菇用完了,林窈得再拿些回去。
回到家,林窈收拾好地扣菇,想起昨天做炸蘑菇的时候,她新做了一些五香粉和花椒粉。她得把这些也拿回店里,毕竟店里的肉菜几乎都要用五香粉,用了五香粉的肉吃起来更香,这是他们家的独门秘方。
林窈掀开装五香粉的罐子,一下子愣住了。
她转过罐子,确认上面写的是“五香粉”没错。看着五香粉表面的几个浅坑,她陷入回忆:昨天做好五香粉后,她只用了一点。林诚煮长寿面时,她闲着无聊,就用勺子在五香粉表面花了一个笑脸,梁嫂子还问她画的是什么,说看着怪有意思的。
可现在,笑脸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几个规则的浅坑。
有人偷了他们的调料。
偷调料的人很谨慎,没拿太多,单从重量上根本发现不了。要不是昨晚她一时兴起画了笑脸,这事可能永远都不会被发现。
林窈盖好调料罐,敲了敲林诚兄弟俩的房门。
房间里,林崧正闹着林诚和他演大将军降服山匪的戏码,听到敲门声,林诚抱起还在闹腾的林崧,打开房门:“怎么还不睡?”
林窈把怀里的调料罐递给林诚:“阿兄,有人偷咱们的调料。”
林诚闻言,把林崧放回床上。小家伙察觉到气氛不对,乖乖地没再闹。
林窈脸色凝重地掀开陶罐,露出五香粉表面的几个浅坑,把昨晚在五香粉上画画的事跟林诚说了:“上次搬家时,我就发现调料少了不少,当时忙着新店的事儿,没多想。现在看来,这人已经偷了不少回了。”
林诚气得不行,这可是小妹一点一点摸索出来的秘方,岂能让人偷偷拿走:“太过分了!明日就去报官!”
林窈想了想:“先别报官,这调料也留在村里。这人做得这么谨慎,等用完了肯定还会来偷,明日把这事跟大壮哥说说,让他多留意。再说,他偷了调料,不可能不用,就算自己不用,也会卖给别人。他每次偷的不多,第一次用这调料,为了不浪费,多半会照着咱们的菜式做。我们只需瞧着,这几天有没有哪家店模仿咱们的菜,还突然客人变多的。到时候把那家店的菜买回来尝尝,一试便知。”
林诚点头:“你说得对,就按你说的办。”
林崧趴在桌上戳了戳陶罐边缘:“阿姐,是谁偷我们的宝贝呀?”
林窈摇摇头:“阿姐也不知道。”她揉了揉林崧的头发,经过这半年多的投喂,小家伙的头发不再像以前那样稀稀疏疏,摸起来毛茸茸的,像小动物的毛一样顺滑,“早点睡吧,明天还要早起呢。”
林崧用力点点头,脸颊的肉跟着抖了抖,自己爬到床里边,盖上被子,还装模作样地打起了小呼噜。
被他这么一打岔,林窈的心情好了不少。
第63章 有内鬼?
翌日,刘大壮听说了调料失窃的事情,气得直想夜夜蹲守林家老宅,不抓出贼人誓不罢休。
他如今能不必再拿命换钱,妻儿能过上顿顿有肉的日子,全赖林窈一家照拂。如今有人偷林窈的秘方,断她财路,这便是断自己的活路。“阿窈,你们打算如何处置?”
经过一夜的休息,林窈的情绪已经平复了不少。现在最重要的是,她必须查清这事儿到底是什么人做的,也要弄清楚自己的人里有没有吃里扒外的东西,“暂且按兵不动。不过得辛苦大壮哥这几日在村里多留意,若夜间有可疑人等在我家附近出没,务必先探明身份。”见刘大壮仍愁眉不展,她宽慰几句,便坐着驴车回清泉镇了。
本以为揪出那贼人尚且需要些时日,不料几人刚回到清泉镇,事情就有了眉目。
林窈三人到的时候已是日中,寻常这个时候正是食肆最忙的时候。
可今日,林窈一进食肆就发现前厅的客人只有平日的三分之二,“阿柱你过来。”
阿柱闻言,忙放下手中活计跑上前。
林窈吩咐他:“你去街上打听,今日是否有新店开张,或是哪家食肆生意格外红火。”
片刻后,阿柱就气喘吁吁地跑了回来,“掌柜的,附近街巷我都逛遍了,并无新店开业。倒是和咱们隔了一条街的悦来食肆今日客人爆满。那食肆门口也挂了牌子,我问过路人,说是写着烤鱼买一送一,连写了四个口味,那四个口味都和咱们的一模一样!他们这是明摆着模仿咱们!
听着阿柱义愤填膺的控诉,林窈安抚道:“烤鱼并非我独创,旁人要做便做去。只要咱们味道足够好,客人自会回来的。”话虽如此,她心中已开始盘算如何引幕后之人现身。
许之珩带着金玉踏入食肆时,正看见林窈眉心微蹙,不知道在想什么。
金玉乐颠颠地跟在自己郎君身后,他近来心情非常好,每日都可以跟着郎君来林家食肆下吃饭,不想满堂那小子,这会不知道在哪风餐露宿呢。
他今天还要点一条烤鱼,如此美味的东西也不知道林小娘子是怎么琢磨出来的。他看现在不仅是林家食肆的拥趸,更是变成了林窈的拥趸,看到林窈拧着眉站在柜台旁,他忙凑过去问:“林小娘子可是遇着难处了?”
林窈这才注意到二人,忙招呼他们落座:“一点小事罢了。”
金玉听到她这么说,也没多想,开始点起来今天要吃的菜。
许之珩看了看四周,“今日店里的客人怎么少了这么多?”
林窈:“许是大家想换换口味。”
金玉不以为然地摇头:“林小娘子这儿的菜,我日日吃都吃不够,岂会有人吃腻了呢?”
林窈轻笑:“金玉小哥喜欢便多吃些,今日客人少,上菜快。”说罢,她转身至阿柱身旁低语:“这是一两银子,你去街上寻几人,去悦来食肆买烤鱼,每个口味各来一条。”
金玉眯眼瞅着身旁端着茶杯、许久未动的许之珩,道:“郎君,你怎的偷听别人说话?”
许之珩没好气地斜睨他:“什么偷听,练武之人本就耳力过人,你难道没听见?”
金玉一脸看傻子的神情:“听见了啊。郎君你忘了?我可是将军亲自带出来的兵,习武比您还早呢。”末了补刀,“但我不是故意偷听的,是声音自己传到了我的耳朵里,您却是故意偷听,非君子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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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之珩望着他理直气壮的模样,一时语塞。
悦来食肆生意火爆异常,阿柱愣是去了小半个时辰才把烤鱼买回来,等他买回来的时候,食肆里的客人就只剩下许之珩这一桌了。
许之珩也算半个自己人,林窈索性不叫大伙去后院,直接在前厅打开四份烤鱼。烤鱼推出时日尚短,即便有食肆想效仿,打盛放烤鱼器皿也需时日,是以尚未有哪家食肆大张旗鼓推出这道菜。
自推出烤鱼起,林窈就料想到会有同行跟风,对此她并不介怀。毕竟烤鱼本就不是她首创,没有谁能做谁不能做的道理。做饮食生意,若有独家菜品固然是优势,若无,凭过硬味道亦可留住食客。
众人望着面前烤鱼面面相觑,王小鱼率先开口:“师父,这是哪家的烤鱼?”
林窈招呼众人落座品尝:“悦来食肆的,都尝尝,说说味道如何。”
众人不再多言,纷纷执筷。王小鱼作为后厨主勺,对烤鱼味道最为熟悉,也正因熟悉,尝出相似味道时才尤为震惊:“这不可能……除了些许腥味未处理干净,其余味道竟与咱们的极为相似。”
她顾忌有外人在场,未直言烤鱼中掺有林窈的独门调料,但素娘与赵娘子常年在灶房帮忙,又岂会不知?众人皆默契地避而不谈。
林窈始终留意众人神情,私心里她不愿意怀疑在场的所有人。王小鱼和刘旭都是陪着她从小摊贩开始做起的老人,如今排除王小鱼嫌疑,她暗暗松了口气。她回过头想想,这件事不会和王小鱼有关,此前调制五香粉时,她从未避过王小鱼,她大可直接卖方子,何必去偷成品。
那么,剩下的可疑之人,唯有刘旭。
起初,林窈并未从众人神色中察觉异样,直至王小鱼指出烤鱼味道相似时,她眼角余光瞥见刘旭神情微怔,心中猛地一沉。
金玉早在王小鱼惊呼时便竖起耳朵,此刻更是好奇,端着碗凑到林窈桌边:“能否让我尝尝?”
“自然可以,金玉小哥随意。”林窈挪了挪位置,为他腾出夹菜空间。
金玉夹起一块鱼肉入口,细嚼几下:“确实像,便是我这天天吃烤鱼的人,竟也尝不出差别。”
此言一出,刘旭更是坐立不安。
林窈这下心都凉了,这顿饭吃得味同嚼蜡。
接下来的一整日,林窈都心不在焉的,早早回到镇上新租的宅子。
她轻轻合上院门,在柿子树下的摇椅上坐下,心中五味杂陈,从前在影视剧和小说里看叛徒桥段,只觉义愤填膺,如今这样的糟心事落在自己头上,她只觉得胸腔里闷着股吐不出咽不下的浊气,直教人生出吞了苍蝇般的膈应。她自问是个和善的人,对每一个人都真诚以待,怎么就……
她正胡思乱想,门外就响起了敲门声。
林窈开门一看,是刘旭,“阿旭哥?怎么现在跑出来了?”
刘旭顾不上解释自己翘班之事,竹筒倒豆子般说道:“阿窈,这事儿定是你大伯一家干的!你们开店前,林有福就找过我,让我里应外合,偷师也好,偷秘方也罢,事成了和我五五分账,我没答应。昨日他路过食肆时,手里提着的羊肉足有五六斤!也不知是别人送的还是买的,我便去问了方屠户。你也知道,咱们镇上卖羊肉的就他们一家。我割了半斤羊肉,旁敲侧击问今日买羊肉的人多不多,你猜他怎么说?”
林窈摇了摇头。
刘旭继续道:“他说不多,每日买羊肉的就那些人,有钱人家的早就送货上门了,剩下的都是散客零买。但今日有个阔绰主儿,一口气买了五斤羊肉!我就说来的路上,正巧看见个白胖公子提着几块羊肉哩!那屠户说,就是他!”
林窈听完她说的话,原本因为被背叛的伤心一扫而空,神情竟比在店里时轻松许多。
刘旭看她听到这事儿不仅没生气,反而看起来心情不错的样子,他不由得有些担忧,阿窈这莫不是被气傻了?不过也是,毕竟血浓于水,林家却三番五次加害于她,换作谁能不气?却见林窈忽而眼底一亮,附耳与他低语几句。
刘旭听罢,眉开眼笑地离去。
刘旭得了任务,早早就下工了,他又去了一趟羊肉摊。与昨日只买半斤不同,这次他直接称了一斤羊肉。掏出一百八十文钱时,他虽有些肉疼,心里却乐开了花。
方屠户认出这是昨日买肉的小哥,见他接连两日买羊肉,且量越买越多,不禁打趣:“小哥遇着什么喜事了?”
“哪有什么喜事,不过今日掌柜的说我是她的心腹,日后店里大小事宜都要我多操心。您说,咱们掌柜是不是很看重我?”刘旭嘴上谦逊,心底却早已乐翻了天。
他一直羡慕王小鱼能跟着林窈学厨艺,学成一身厨艺,日后在哪都能挣口饭吃。他自知在厨艺上天赋有限,他便加倍努力,主动包揽摊子和店里的脏活累活。他也知道自己不够聪明,自打林窈夸阿柱机灵后,便时时留意阿柱如何招待客人,暗中学习察言观色。
他或许走得慢些,但是他从未停下脚步,现在林窈终于看到了自己的努力,刘旭心里的喜悦难以言表。
刘旭在回村的路上还去码头买了些小牡蛎,阿娘喜欢吃蚵仔煎,前几日王小鱼教了他怎么做,今天正好做给娘尝尝——
作者有话说:刘旭:眼里没有一点利益,全是对自己努力工作得到领导重视的欣赏[墨镜]
(我不是坏蛋,我只是没有眼力见,为我花生!为我花生!)
第64章 做戏
林家村。
黎氏眼眶通红,抄起笤帚就抽在刘旭身上,指着他的鼻子就是一通怒骂:“我早叮嘱你跟着阿窈好好干,你倒好,竟想自立门户?你学的那点皮毛本事能成什么气候?实话告诉我,是不是在镇上偷奸耍滑被阿窈辞退了?咱家才过了几天安稳日子?你翅膀硬了就不知天高地厚!赶紧去给阿窈赔罪,求她留你在店里跑堂!”
黎氏素日里性子和顺,极少打骂孩子,今日竟将刘旭打出院子,住在四周的人听到动静都跑出来看热闹了,毕竟老娘教训儿子的戏码,看着最有意思。
如今林家村老少皆受过林窈恩惠,这几日靠卖菌子,家家户户多赚了百十个铜板。挣得最多的是张大爷家,一家男丁倾巢而出,少说赚了三四百文钱。
众人听着听着,渐渐觉出不对劲,刘旭这是要过河拆桥啊。
黎氏气得胸口一阵一阵地痛,着门框缓了缓,见刘旭低头不语,更是火冒三丈:“你这逆子!怎就忘了你爹走后,咱们过的是什么苦日子?你滚!我就当没生过你这没良心的!”
刘大壮从人群里挤出来骂道:“你这小子的良心都被狗吃了?阿窈手把手教你本事,你才学了多少,就想自己捞好处?”这话像是点燃了火药桶,村民们顿时群情激愤,指责声此起彼伏,唾沫星子几乎将刘旭淹没。
刘旭猛地抬起头,满脸充血,脖颈上青筋暴起:“我怎么没良心了?摆摊的时候,我每天刷碗,刷到手上都褪皮了,现在开店了还要站在门口像哈巴狗一样对人点头哈腰,我凭什么不能自己干?凭什么只有她林窈能过好日子?”
黎氏踉跄着要捂儿子的嘴,却被刘旭躲开。她膝盖一软,跌坐在地:“不孝子!你要是真敢做这事,就别进这个家门!我没你这样的儿子!”
这时,人群里忽然有人喊了一句:“阿窈回来了!”
林窈从驴车上下来,走到刘旭家院门口,看着哭坐在地的黎婶子和满脸涨红,梗着脖子的刘旭,说道:“刘旭已不是我食肆的伙计,日后要做什么行当,是他自己的选择。”
她的声音平静如水,围观的村民们却不乐意了。
“阿窈,你可不能便宜了这小子!”
“他这是忘恩负义,学了你的本事就想单干!”
“就是就是!”几个村民跟着附和。
林窈扶起黎氏,温声道:“婶子,这些日子多亏您在码头帮阿兄,若不是您搭把手,阿兄一个人守着码头那摊生意,只怕连饭都顾不上吃。只是阿旭哥既打算自己摆摊卖吃食,往后家中总要有人帮衬,我们实在不好再劳烦您做工了。”
这话是什么意思,大家都听懂了,黎氏登时脸色都白了,只是心知儿子理亏,也不敢开口相求。
林窈朝看热闹的众人挥了挥手:“都散了吧。”
回到林家老宅,林诚就凑了上来,“这能成吗?”
“能不能成,等着瞧便是。”林窈眼底闪过冷意,她这次不会再轻易放过林家大房那群人了。生辰那晚的梦再次提醒她,是胡氏害死了原主。如今林家大房又在背后使坏,她虽非杀伐果断之人,却也不惯着别人骑到自己头上。
林窈将镇上买的银饰擦拭干净,取出一罐新做的五香粉。她并未填满罐子,只装了三分之二,剩下的空间放入银饰,再用五香粉掩盖。只是林窈没有完全盖住,故意了露出些边角,如此一来,林家大房若来偷秘方,必定会发现银饰。
回来前,她特意请教了讼师盗窃罪的判罚。讼师说,按照《大燕律例》盗窃罪的处罚主要包括杖刑、流放和死刑等。依当今律例,若有犯盗窃之罪者,计其所盗财物价值,若满五十贯足陌,当处死刑;若所盗价值不满五十贯,需决杖三十,而后发配服劳役三年。若盗窃财物价值不满三十贯,决杖二十,配役二年;不满二十贯者,决杖十,配役一年。
林窈深知林家大房那帮人诡计多端,若仅是偷秘方恐怕难以让他们得到应有的惩处。思来想去,她决定便去镇上的瑞福祥银楼买点首饰做局,这银楼的首饰皆有独门标记,在钗尾处嵌着极小的“瑞”字印,虽不显眼,却是辨认的关键。
她挑了一支缠枝莲纹银钗,一只缠枝莲纹的镯子。这镯子做工精巧,镯身仅两指宽,錾刻的莲枝藤蔓间点缀着米粒大的银珠,开口处衔着两枚莲蓬吊坠,轻轻晃动便发出清脆的声响。又给林崧买了个平安锁。头上簪的、脖子挂的、手上戴的,一应俱全,只等林家大房上钩。
可有个棘手难题:古代并无发票一说,若日后生了争执,如何证明这银钗是她所购?
林窈为了让银楼的小娘子记住自己,可是下了大功夫。镇上的人都知道,瑞福祥银楼向来不兴讲价,她却硬是留在店内砍价,从开店到午时,软磨硬泡了半日。她还打开了一包魔芋爽在银楼里吃了起来,那小娘子起初还有些拘谨,推辞不过尝了一口,辣得直吸气,却又忍不住再拿一块,一来二去,竟与林窈熟络起来,最后竟然真给她便宜了一百文,虽然不多,但蚊子腿再小也是肉。
一包魔芋爽吃完,林窈就付钱买下挑好的东西,喜滋滋地拿上包好的首饰,利索走人。这次,她可是足足买了六十八两的首饰,到底是哪一级的量刑,就看他们有多贪心了。
林窈刚把首饰放好,屋外就响起了敲门声。
“来了!”林窈开门一看,见是张大爷带着孙子张平、张安,忙侧身请进院子,正要沏茶,张大爷抬手拦住她,“别麻烦沏茶了!我们说两句话就走!”他将一篮子鸡蛋放在桌上,“这是阿平和阿安上山捡的野鸡蛋,可香了。”
林窈看着桌上少说二十个鸡蛋,料想攒了许久,抬头问道:“大爷有事?”
张大爷搓了搓手,有些局促:“不知道你这儿还缺人手不?我们家这两个小子都是能干活的,之前修房子的时候你也看到了,什么脏活累活都能干,而且你放心,他们绝对不会做出那等忘恩负义的事情。”
林窈立刻明白,张大爷是见刘旭母子不在,带孙子来自荐。不得不说,作为一家之长,张大爷很有眼光。
刘旭和黎婶子一时回不来,码头和店里都缺人手,临时找人不便,雇佣张平、张安倒也合适:“行,我与两位大哥也相熟。不过明日我要写份雇佣契约,确保不会把在店里的秘方外传,再正式上工。”
爷孙三人没想到事情这般顺利,此前村里多少人羡慕刘大壮和刘旭能跟着林窈干,如今他们家赶上这等好事了!三人登时喜笑颜开,至于林窈说的契约,他们也觉得在理,开食肆的自然要护好秘方,何况刚出了刘旭那档子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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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旭家外,原本围着看热闹的人见事情就这么翻篇了,纷纷散去。
刘旭孤零零地走出林家村,未走多远,忽然听有人喊:“阿旭!”
他停在村口老槐树下,看着喘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林有福,皱眉道:“你喊我作甚?”
林有福四体不勤,跑这几步都要把他累死了,他弯腰撑着膝盖,抬手用袖口抹了把额角的汗,压低声音:“阿旭,哥知道你心里憋屈,那林窈不过是个丫头片子,凭什么骑在咱们头上作威作福?”
刘旭眼皮一跳,没吭声。
林有福往地上啐了口唾沫,“我可听说了,你在她店里刷碗刷得手脱皮,她倒好,住上大瓦房,还雇了两个小厮当帮手。兄弟,你手里头有她教给你的本事,我有路子,咱俩合作一番。啧啧,不说日进斗金,起码能在镇上买两进青砖房!”
刘旭猛地抬头,“真这么值钱?”
林有福看他似是被自己说的话打动了,继续劝道:“我表哥在府城开米铺,认识不少酒楼掌柜的。你只要把林窈的那些个秘方说与我。”林有福伸出一根手指晃了晃,“一百两现钱,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风卷着槐树叶掠过两人脚边,刘旭看起来摇摆不定:“可是那配方阿窈说过不许外传。”
林有福往地上啐了口唾沫,“天爷哟!你都被人赶走了!怎么还挺她的话?如今她说的算什么?你娘在码头风吹日晒的给她哥当牛做马,她转头就把你们扫地出门,这叫卸磨杀驴!”他见刘旭脸色松动,趁热打铁道,“再说了,等你卖了配方,在镇上站稳脚跟,别说你娘,连你死了的爹都能跟着沾光!”
刘旭终是在他的游说下点了头,“你说的对,我先去镇上福满客栈休整一晚,明日你再来找我要秘方。”
林有福看着刘旭点头应下,他那被肥肉挤得只剩下一条缝的眼睛愣是睁大了不少,“这才是大丈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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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抓贼
胡氏刚从鸡窝里掏完鸡蛋,就看见自家这个只要在家,就必定睡到日上三竿的儿子正准备出门。她不禁开口问道:“有福,大清早的你要上哪儿去?”
林有福赶忙回答:“去酒肆上工。”
胡氏有些疑惑:“你不是说朱师傅这几日让你在家好好休息吗?”
林有福早就想好了说辞:“我已经在家待了两日了,今日去镇上看看酒肆里有没有需要我干的活。总不能师傅说我可以不去,我就真不去了,我得好好伺候师傅,这样师傅才肯教我真本事。等我学会了怎么酿酒,我就带娘去镇上最大的银楼买个银镯子!”
胡氏眼角的皱纹都笑开了花,连忙从锅里又拿出一个热乎的馒头,塞进儿子手里:“娘不图你的镯子,只盼着你能学成本事,日后也好在镇上立住脚。这馒头你拿着路上吃,别饿着肚子干活。”
正在屋里呼呼大睡的林有民被屋外的说话声吵醒,趿拉着鞋从里屋晃了出来,正好听到了林有福的这番话,脸上立刻露出嘲讽的神色,阴阳怪气地说道:“哟,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大哥什么时候这么上进了?我这做弟弟的可不能落下了。”
胡氏脸色一沉,抄起门后的烧火棍作势要打:“你个作死的!大清早的就和你兄长顶嘴?还不快去洗把脸,你看看自己像个什么样!”
林有福惦记着刘旭的方子,也不打算和林有民斗嘴,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就走了。
林有民看着林有福离去的方向,眯了眯眼,心里觉得不对劲:大哥今日一句话都没骂回来,往常他要是这么说,大哥肯定要骂他几句才走。他看着林有福渐渐走远,从锅里拿起两个馒头就往外跑。
胡氏看见二儿子也往外跑,心里满是担忧。如果说大儿子喜欢偷奸耍滑,那么这个二儿子身上的毛病才真是要命。她在林有民身后追了两步,没追上,只能在他身后大声嚷嚷:“你又上哪儿去?你可别去赌坊了,这回再输钱,家里可真拿不出钱了!”
林有福想着一会儿就可以得到林窈的秘方,脚步轻快,没一会儿就到了福满客栈。他敲响了刘旭的房门,说道:“走,哥带你去吃顿好的。”
俩人在滋味馆狠狠吃了一顿。吃饱喝足后,林有福看着刘旭满意地打了个饱嗝,这才开口说:“兄弟,吃得还满意吧?现在是不是该把方子给我了?”
刘旭抹了把嘴,脸上的笑意渐渐变得意味深长:“阿福哥,方子我自然会给你,但我昨日找牙人问了镇上房子的价钱,那价格真是高得吓人,你昨日说的一百两不是很够,我要一百五十两。”
“兄弟你这……”,林有福心里暗骂刘旭贪心,可眼下方子还没到手,想着自己也还能剩一百五十两,便咬咬牙应下了:“好!一百五十两就一百五十两!兄弟你可不能再变卦了。”
刘旭挑眉,随即拍了拍林有福的肩膀:“阿福哥果然爽快!”
就在两人讨价还价时,林有民正躲在滋味馆外的角落里,死死盯着屋内的两人。他看着大哥和刘旭亲密交谈的模样,心里的怀疑更甚:大哥平日里最瞧不上刘旭这种跟在林窈身边讨生活的人,怎么突然和他称兄道弟起来了?
刘旭带着林有福来到了医馆,说道:“要说阿窈的秘方,那必定是她的五香粉,香得很,有了那玩意,做什么都会比其他食肆好吃不少。”
林有福一听,眼睛都亮了:“好好好!阿旭你快说怎么做。”
刘旭叹了口气:“可惜了,我不是阿窈的徒弟,她没正经教过我。”
林有福原本还沉浸在马上就要暴富的喜悦中,一听到他说的话,连声音都不自觉升高了:“林窈没教过你?那你说你有林窈的秘方?你这不是明摆着诓我?!”
刘旭忙说:“虽然阿窈没有正经教过我,但是她们做的时候都没有防着我,我都学会了。”说着,他招手叫来药僮,“给我拿一两八角、三两茴香、还有花椒、甘草、黄栀子各来一钱。”
回到客栈,刘旭就借了客栈的灶房制作香料。林有福站在一旁,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的一举一动,生怕漏过任何一个细节。
刘旭挽起袖子,先将黄栀子碾碎成粉末,动作娴熟得像是做过千百遍,随后依次加入不同分量的茴香、花椒、甘草和八角。
研磨成粉后,林有福凑过去闻了闻:“这味道怎么不对?”
刘旭抬头:“你怎么知道?”
林有福差点把自家偷过调料的事情说漏嘴,含糊其辞道:“那小丫头片子也是我们林家人,我知道有什么奇怪的。”
刘旭一脸了然的神情:“别急,我用来做道菜试试就知道了。”他起锅烧灶,做了份烧排骨。
菜一上桌,林有福就迫不及待地吃了一块排骨,只是饶是他这样一个极爱吃肉的人,在肉一进嘴的瞬间都被难吃得吐了出来。林有福怒目圆睁:“呸呸呸,这是什么玩意儿!又苦又涩,还带着一股怪味,你确定这是用林窈的五香粉做的?”
刘旭一脸惊讶,夹起一块排骨放进嘴里,尝过之后,也是立刻将肉吐在地上,脸上满是不可置信:“不可能!我明明是按照记忆中的步骤做的,怎么会这样?定是我记错了一味药材,哎!只可惜如今我不在食肆做了,再也摸不到那调料了,要是还能再吃一吃那调料做的菜,我定能回忆起是哪一味药材。”
林有福听他这么说,情绪也渐渐稳定下来:“当真?”
刘旭重重地点了点头,眼中满是急切:“千真万确!只要能再接触到那些调料,我肯定能把配方还原出来,毕竟我也跟着阿窈干了大半年,这点功夫还是有的。”
林有福听得半信半疑:“好吧,那我去给你拿一点,明日你可不能再弄错了。”
刘旭满口应下。计划进行到这,就已经完成了三分之一,按照林窈的吩咐,接下来他就只需要不停出错,不停消耗林家大房偷的调料,直到全部耗光,逼得他们不得不继续去偷调料,他的任务就完成了。
只是林窈几人都没有预料到,事情推进得这么顺利。
林有福出了客栈,正骂骂咧咧地在街上闲逛,就被突然冒出来的林有民吓了一跳。“大哥,你这是要背着我们自己发财啊?”林有民说道。
林有福目光躲闪:“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还要去酒肆上工。”
林有民嗤笑一声:“别装了,酒肆都要打烊了,我跟了你们一路,你是想让刘旭把那五香粉的方子卖给你,你好卖给李掌柜,你说要是爹知道了这件事,会不会打断你的腿?”
林有福听到弟弟提起父亲,双腿突然有些发软。爹平时虽然待他也不错,但毕竟这件事关系到全家的生计,保不齐爹真会狠狠揍他一顿。
他当即摆出一副好哥哥的模样:“阿民,这事是大哥做的不妥当,我原是想着和刘旭谈拢了再和爹娘说的,免得他们老人家空欢喜一场。你看现在,我不就还没有要到秘方吗?林窈原来没有把秘方教给刘旭,全是刘旭自己偷学的,只是他今日试着做了一次,那味道真是白白糟蹋了肉。”
林有民看他说得情真意切,而且瞧他刚从食肆出来的时候确实愁眉苦脸,便也信了他几分。他说:“别告诉爹娘了,我们年纪都这么大了,得为自己谋划。我们自己把方子卖了,到时候二一添作五,在镇子置个小宅子,再娶上一房媳妇,不比守着村里那几块坡地强?”
林有福忙不迭点头:“你说得极是!只是那刘旭心贪得很,张口就要二百两,上回爹去的时候说秘方三百两,我们兄弟俩怕是只能各得五十两了。”他才不愿意和林有民平分,所以权衡过后,决定把刘旭拉出来挡枪。
林有民一听,当即气急败坏:“瘪犊子!居然张嘴就要这么多!”他的眼神猝然变得阴狠,“大哥只管把秘方拿到手,剩下的都交给我。”
林有福看他这个样子,隐约知道弟弟要做什么,但短暂的挣扎后,他还是选择了无视,“好!”
入夜。
林有福和林有民抹黑来到林家老宅外。林有福身材敦厚,他双腿岔开站定,林有民踩着他攀上了林窈家的围墙,轻巧地翻了过去。
林有民径直进了灶房,打开柜子,取出了五香粉的罐子,熟练地舀起一勺粉末就往自己带来的小罐子里装。突然,勺子触到了一个坚硬的物体,他拨开周围的粉末,借着月光一看,竟是一把银簪子!他忙把银簪子挖出来,吹了吹附在银簪子上的粉末,收在了怀里。他又在罐子里挖了挖,竟又叫他找到了一个银镯子和一个长命锁!
林有民把发现的银饰统统收了起来,心里是忍不住的窃喜:“发财了!我要发财了!”
他麻利地往罐子里装满五香粉,踩着林窈家的驴圈栅栏往上爬。
刚翻上墙头,一束火把的光芒突然照亮夜空。
刘大壮举着铁锹站在围墙外,大喊了一句:“抓贼啊!林二家遭贼了!”——
作者有话说:呔!天空一声巨响,大壮闪亮[墨镜]登场!
第66章 上公堂
林有民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吓得一哆嗦,险些从墙头跌落。他低头望去,只见林有福已被刘旭反手按在墙上,嘴里还塞着一块破棉布,动弹不得。
刘大壮吼了几句后,举着火把站在院墙下,等着林有民跳下来。林有民骑在墙头上,一时间跳也不是,不跳也不是,坐在墙头上进退两难。
此时已至亥时,村里寂静无声,大多数人都已入睡,唯有偶尔几声犬吠打破夜的宁静。
刘大壮这一嗓子,惊醒了附近睡梦中的村民,陆陆续续有人披起衣裳,出门看是怎么回事。
张大爷一听是林窈家遭了贼,连忙摇醒两个孙子,说道:“阿窈家进贼了,快去搭把手!”
张平、张安不敢耽搁,匆匆穿上鞋便往外跑。两家离得近,俩人一出门就看见了坐在墙头上的人,借着月色一瞧,这不是平日里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林有民吗?
张平在刘大壮身边站定:“哟!有民哥,咱们可以有小半年没见了?这是欠的钱都还上了?”
林有民嗜赌,欠了不少钱,因此很少回村,大多在外躲债。此刻听到张平直戳自己的痛处,顿时气不打一处来,骂道:“闭嘴!轮不到你多管闲事!”
越来越多的村民被林家老宅的动静吵醒,纷纷围拢过来,对着林有福和林有民两兄弟指指点点。张安见状,直接去请来了里正。
里正一来,人群自动分开一条道。
火把的光晕在他沟壑纵横的脸上摇曳,忽明忽暗。
他仰头打量着墙头上脸色青白的林有民,又瞥了眼被按在墙上呜呜挣扎的林有福,厉声喝道:“还不下来?难道还要我请你不成?”
林有民见状,只好顺势从墙头下来,他一下来就被张平和张安扣住了手臂。
刘旭手上也加了些力道,林有福痛得弓起脊背。刘旭扯着林有福的后领往前一推,说道:“里正!这俩贼翻墙进林窈家,也不知偷了什么东西!”
里正走到林有民面前,质问道:“说,你们从阿窈家拿了什么?”
林有民理直气壮地说道:“没拿什么,只是之前阿娘在老宅丢了一个长命锁,我来帮她找找。里正爷爷您是知道的,阿诚和阿窈跟我们话都不说一句,现在又搬到了城里,更没机会说了,我们就是想拿回我娘的东西。”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平安锁,乍一看,还真像那么回事。
林长寿和胡氏听到动静匆匆赶来,一到就听到了这番话。胡氏立刻心领神会,忙接话道:“对对对,那长命锁还是我娘给我的嫁妆呢,日后还要传给我的孙儿。”
几人见里正不说话,以为可以蒙混过关,不料里正一把收过长命锁,看向胡氏,说道:“这长命锁是不是你的还未可知,若真如你所言,我必定物归原主。现在先把他们俩捆了,关在祠堂里,待明日天亮,我们一起上官府,一审便知。”
林有民自觉反应迅速,说辞也十分妥帖,没想到却丝毫未能说动里正。一听说要见官,他顿时吓得腿都软了,任凭张平、张安将他连拖带拽扔进祠堂。
林有功跟在里正身后,好奇地问道:“阿爷,你信林有民说的话吗?”
里正将长命锁递到林有功面前,说道:“你看这长命锁,这般做工,没有十两银子根本买不到。林大一家哪有这闲钱?整个村子也就林窈一家有这个财力。阿窈这丫头,真是出息了。”
翌日,林窈一开门,就看见等在门外的刘旭:“成了?”
刘旭激动地点点头,说道:“没想到他们这么快就上当了!昨晚里正爷爷下令把他们关在祠堂,现在村里的人都在等你回去呢。”
林家三兄妹简单收拾了一下,便赶着驴车往村里去。一路上,刘旭兴奋不已,绘声绘色地讲述着这两日他如何做戏,如何将林有福耍得团团转。林窈听得津津有味,忍不住调侃道:“阿旭哥要是去做说书先生,只怕每日摊前都要围满了人。”
刘旭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说道:“我大字不识几个,哪有那本事。”
回到村里,林窈先检查了灶房里的五香粉,里面哪里还有什么首饰的影子。果然是贪心不足蛇吞象!她关上门,带着众人前往祠堂。
祠堂里,林有民蜷缩在墙角,嘴里塞着棉布,被捆了一夜的手此刻还隐隐作痛。他偷瞄着祠堂中央的里正和爹娘,心里惴惴不安。
林长寿和胡氏正跪在里正面前,胡氏声泪俱下地说着林窈和林诚是如何的不悌不孝,那长命锁就是她娘家给她的陪嫁,翻来覆去,说得里正直头疼。
林窈一进来,里正就像找到了救星,说道:“阿窈来了!你大伯娘说她落了一只长命锁在老宅,所以昨晚你二堂哥才翻墙进你们屋子寻找。你来看看这长命锁。”
林窈接过长命锁,看了几眼,便说道:“这是我给崧儿买的生辰礼,不是大伯娘的。”
“你胡说!这就是我的嫁妆!”胡氏听到这话,就要扑过来,被林诚眼疾手快拉开。梁氏和黎氏也上前拉住胡氏。
林窈懒得与她纠缠,说道:“既然大伯娘坚持这长命锁是你的,那我们便去官府,让县官大人判个明白!”
胡氏见识过林窈的厉害,一听真要去官府,顿时慌了神,忙说:“不!不能去!家丑不可外扬!这长命锁我们不要了!”
林窈丝毫不退让,说道:“去不去由不得你。我可不想被人诬陷吞了大伯娘的嫁妆。毕竟我没有大伯娘的敢想敢做,做不出独吞别人嫁妆的事。”
胡氏一听,浑身瘫软,跌坐在地。
她年少时曾听说有人因盗窃罪被处死,她不知道不知官府会如何判罚,只以为偷窃被抓便会被处死。她连忙爬起来,跪在林窈面前,砰砰磕头,哭喊道:“是我们错了!他们是你兄长啊!求你放过他们,我们以后再也不打扰你们了!求你了!”
林茂德一开始还能冷静,直到听到林窈要报官,明白她是动真格了,也不禁慌乱起来。
他知道就算他摆出大家长的威严,林窈这个离经叛道的也不会受用,便转而对林诚发难:“阿诚,你是林家二房长子,怎能由着妹妹胡闹?做妹妹的状告兄长,传出去林家的脸面往哪搁?”
林诚不为所动。这个爷爷早在逼他父亲从军时,他就已经不认了,如今还想指点妹妹行事,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
林茂德见林诚不吭声,也没有逼得太紧,他又换了副嘴脸,装得好似一个关心孙儿的爷爷,说道:“你不为林家脸面想,也得为阿窈想想啊!她年纪小,不懂唇亡齿寒的道理,你难道也不懂?你这般纵容她,就算告赢了,阿窈只怕也要落下个悍妇的名声,到时候十里八村,谁敢娶她?”
要不是时机不合适,林窈都要为他拍案叫绝了。不得不说,他这招拿捏得很准,名声和嫁人对古代女子来说就是天大的事,他这话一出,就连梁氏和黎氏听了,都露出担忧之色。
“目光如此短浅的人,哪里配得上我家阿窈,只是阿爷这话可笑得紧,如今明明是大伯一家对我们行窃,我们反倒要害怕状告贼人累及名声,这还有没有王法了?”他转身看向里正,语气坚定,“烦请里正爷爷做主,按村规处置。”
“不肖子孙!你……”林茂德看他油盐不进,气得就要破口大骂,里正用拐杖狠狠敲了敲地,打断了他的话,“送官府。”
一行人浩浩荡荡到了官府。
林窈跪在堂下,声音清亮:“民女林窈,状告林有民、林有福深夜翻墙入户行窃,所盗之物包括银簪一支、银镯一个、长命锁一枚,还有民女食肆的秘制调料——五香粉!”
听到林窈说出一连串东西,林大一家瞪圆了眼,竟是连五香粉的事情她都知道了。林长寿连忙反驳:“你胡说!我们可没有偷你的五香粉!”
林窈道:“大人,他们把偷盗的五香粉卖给了悦来食肆,悦来食肆这几日推出的烤鱼,味道与我家颇为相似。”
衙门外看热闹的百姓中,有人认出了林窈。
“这不是林家食肆的小掌柜吗?”
“对啊!难怪这几日总不见她。”
“我说悦来食肆的烤鱼怎么和林家的味道如此相像,原来是偷了人家的秘方!”
县官却道:“同为食肆,口味相似者不在少数,你有何证据?”
林窈摇头道:“大人,民女没有实质性证据,但有一法可一试。”
县官抬手示意:“你且说来听听。”
林窈道:“此处人多嘴杂,大人且允我以写代说。”
县官点头,命衙役取来笔墨。林窈快速写下方法,交给衙役。
县官接过纸张,看了看她的方法,又看了看堂下跪着的小娘子,虽非高明之计,却也让人眼前一亮。只是这字迹实在是叫人不忍直视。他叫来主簿,把事情吩咐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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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报仇
悦来食肆里,李掌柜为客人结账时,忽然听到面前的两人正在说林家食肆的烤鱼“吃出了人命”,他拨算盘的手猛地一顿。
张水余光瞥见李掌柜惊慌失措的模样,故作漫不经心续道:“也不知是不是鱼肉不新鲜。”
曲中立刻反驳:“哪能呢?他家鱼都是从曲老头那儿进的货,曲老头是什么人你不知道,他家的鱼都是顶顶好的,老爷子卖了几十年鱼,从没出过差错。再说咱们打小就吃鱼,何曾听说谁吃鱼丢了性命?依我看,八成是他家烤鱼里加了不该加的东西,吃多了才会出人命,不然为啥全镇就他们家烤鱼最抢手?”
这下,李掌柜也顾不上偷听客人聊天是否会冒犯他们,低声问道:“两位客官说的林家食肆可是隔壁街那家?”
曲中点头:“是哩,我刚才来的时候都看到官差去拿人了!还是你们食肆好,老店要吃得安心些。”
李掌柜扯出一个僵硬的笑,应和道:“那可不,我们做的都是良心生意。”
曲中看火候差不多了,适时收口,结束了这个话题,问柜台后的李掌柜他们那桌花了多少钱。
李掌柜早已慌张得魂不守舍,连忙给两人结账后,就让小二撤下所有烤鱼的菜牌。只是菜牌刚被撤下,就冲进来两个衙役,把他给带走了。
李掌柜跪在堂下,还没等县官审问,就看到了林窈和林长寿一家。这一看,更是证实了刚才两位客官说的话,中大惊,不等县官开口,他便迫不及待地喊道:“大人!有毒的是林家食肆的秘方,是那老汉卖给我们的!三十文一罐,我们也是被蒙在鼓里啊!冤枉啊大人!”
林窈闻言,唇角微扬,险些失笑。
县衙外,许之珩和金玉也在看热闹,今日本是来与唐县令议事,却不想撞见这出热闹戏码。
金玉咋舌惊叹:“竟真成了!郎君,你说她是怎么做到的?”
许之珩无奈扫他一眼,低声将其中原委道明。
金玉听罢,满脸钦佩:“林小娘子当真是女中诸葛!”说完还对自己的形容很是满意地点了点头。
许之珩看着县衙里那个跪在地上小小的背影,难得颔首:“确实比你机敏多了。”
“啧!郎君怎么这么说,术业有专攻。”金玉撇撇嘴,挥了挥自己结实的拳头,“她再聪慧,能有我气力大?就那些衙役,我一拳能放倒三个!”
堂上,县官看着不打自招的李掌柜,转向林长寿,“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堂上,县官转向林长寿:“你还有何辩解?”
林长寿梗着脖子狡辩:“我们本是一家人,秘方自然有我们一份,卖自家东西,怎能算犯罪?”
林窈冷笑:“大人,我两家早已分家,这秘方乃云游道士所赠,与林家大房无干。若大人不信,只需叫他们还原配方即可。”
林长寿知道这件事彻底没了转圜的余地,气急败坏:“你这心肠歹毒的丫头片子,要害死自己的亲大伯大哥吗?”
林窈幽幽说道:“你死不了,一罐五香粉三十两,不过是杖三十,发配服劳役三年。”说着,她目光转向瑟缩在旁的林有民兄弟,“但是我失窃的首饰共计六十八两,按律,盗窃超五十贯者,当斩。”
林有民一听这话,腿一软瘫坐在地。
县官见林窈对律法如此稔熟,颇感意外,示意衙役上前搜身。果然从林有民怀中搜出银镯、银簪,与林窈所言丝毫不差。
这次,林窈不再等他们胡搅蛮缠:“大人,连同刚刚的长命锁,都是民女在瑞福祥银楼买的,首饰角落处都有‘瑞’字标记,至于金额大人可以去银楼询问。”
衙役快去快回:“回大人,情况属实。”
林有民彻底奔溃,两股战战,慌张地拉住胡氏:“娘!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胡氏看着儿子涕泗横流的模样,心疼得像被刀子剜,她这个小儿子虽然不着调,但到底是自己十月怀胎,含辛茹苦养大的。
她双目充血,狠狠地盯着林窈,耳边是小儿子的哭嚎,脑子里是林窈说的死刑,心一横,对着县官一叩:“大人,这都是我一时起了贪念,唆使我的小儿子去偷的。”
胡氏抬起头,目光变得阴狠:“我儿可不像这些个没爹没娘的东西孝字当头,他怎敢忤逆我?。”说罢,竟想失心疯了一般朝着林窈大喊:“贱人,我就是死了也会日日夜夜缠着你,叫你睡都睡不安生。”
县官重重一拍惊堂木:“肃静!胡氏唆使盗窃,数额确凿,按律当斩!林有民、林有福为从犯,杖三十,发配边疆,服劳役三年。林长寿偷盗秘方,杖责三十,发配边疆,服劳役三年。”
听到县官的判决,胡氏如遭雷击,瘫坐在地。林有民突然也朝着林窈嘶吼:“杂种!都是你!都是你害的!!”
林窈看着他发狂的模样,觉得真是可笑:“干我何事!是你自己的贪欲害死了你娘。”她对着县官行了一礼后,附身在胡氏耳边说:“你要死了,害怕吗?那日她躺在树林里,也是怕极了,一命换一命,你欠林窈的,我替她讨回来了。”
胡氏如遭雷击,浑浊的眼珠陡然睁大,眼里满是惊恐,她的双手突然死死攥住林窈的裙角,却又像触到毒蛇般猛地松开,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响,仿佛被人掐住了命脉,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林窈居高临下俯视着她,看着她狼狈地被衙役拖走,下了大狱。
林窈长长舒了一口气,她终于替她报仇了。
赵娘子和阿福早早就等在了府衙门口,看到他们一行人走出来,就拿起早就准备好的柚子叶,俩人一人一变,男女分批,确保刚刚在县衙里的每人都接受了柚子叶的洗礼。
赵娘子拿着柚子叶,给林窈来来回回扫了两次,“去去晦气,跨过这道坎日后就顺风顺水。”
林窈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配合着她的动作,心里暖烘烘的,“走!今天吃大餐!”
金玉耳朵一动,精准捕捉到关键词:“大餐?什么大餐?我也想吃!”
林窈这才看到一旁的许之珩,他带着金玉站定在她身旁,“林小娘子今日这出实在是精彩。”
“哪里哪里,不过是雕虫小技。我们今日要吃锅子,许公子和金玉小哥也来?”林窈客套道。
金玉迫不及待就代替许之珩答应了:“好啊!好啊!”
许之珩瞪了他一眼,“不得无礼。”
林窈也不过是客套客套,见他这么说,也没有再劝,正要安慰金玉说下次他来店里多给他做一道新菜,就听到身旁的人说:“既然林小娘子邀请,我们就恭敬不如从命,今日有什么需要的食材,我们这就去买来。”
林窈:?之前怎么不觉得这个人这么没有眼力见。
许之珩:“林小娘子?”
林窈回过神,大眼滴溜溜一转:“既然许公子这么说我就不客气了,劳烦公子买些羊肉、猪肚、鸡肉,再备几条鲩鱼,片成鱼片,烫锅子最妙。”
一回到食肆,林窈就开始准备火锅汤底,她打算做两个锅底,一个是麻辣汤底,另一个是猪肚鸡汤锅底。
素娘和赵娘子原本还要帮忙处理猪下水,却被林窈拦住了:“这猪肚清理讲究,你们且在一旁看着,日后再学。”
她先将猪肚翻转,用盐和面粉反复搓洗三遍,直到黏液彻底洗净,再用开水焯烫去腥,切成拇指宽的条。
铁锅烧至冒热气,倒入猪油,爆香姜片,放入猪肚条翻炒至表面微焦,加入足量开水,大火煮沸后,倒入一旁的砂锅,转小火慢炖半个时辰。
林窈接过王小鱼处理好的一大盆鸡肉,起锅烧油,煸炒鸡肉,直到鸡肉半熟时,捞出一半鸡肉放入装有猪肚的砂锅中。
待汤色乳白如琼浆,林窈又加入往里面加入了一把胡椒粉,锅盖一合,继续炖煮。
剩下的鸡肉则继续小火慢炖,直至骨肉酥软。
见锅里的鸡肉已然骨肉分离,林窈才把鸡肉和鸡汤分离开,这部分鸡汤她要留下来做麻辣火锅的汤底。
煮过鸡汤的鸡肉已经没有灵魂,寡淡无味,林窈想了想,决定把剩下的鸡肉做成手撕鸡,虽然口感会略差些,但也比干吃要好。
林窈将鸡肉过了两遍凉水,再置于竹筛上放凉。待温度稍降,王小鱼便带着素娘和赵娘子将鸡肉撕成细条。
林窈将鸡肉捞出过凉水,置于竹筛上放凉,随后让王小鱼带着素娘、赵娘子一同将鸡肉撕成细条,备上蒜末、香菜段、油炸花生米,淋上两勺辣油。热油激得香气迸发,再拌匀调料,一盆色泽红亮、油润诱人的手撕鸡便大功告成。
“把辣油和花椒拿过来。”林窈往空铁锅里倒入猪油,烧至七成热时放入茱萸,炸出焦香后迅速捞起,再将花椒粒倒入油中爆香。接着,她舀了三大碗纯鸡汤倒入铁锅,汤面上立刻浮起一层红亮的辣油。林窈用木勺搅动着锅里的麻辣汤底,又撒了把盐和糖调味。
另一边,麻辣汤底也在紧锣密鼓地烹制。林窈往铁锅里倒入猪油,烧至七成热,放入茱萸炸出焦香,再爆香花椒粒,舀入三大碗纯鸡汤,红亮的辣油登时浮于汤面,撒上盐、糖调味,麻辣鲜香之气扑鼻而来,直呛得门外的许之珩与金玉连打喷嚏。
金玉捂着鼻子直往后退:“这啥味儿啊?呛得人脑壳疼!”
林诚见状大笑:“这是小妹最爱吃的麻辣锅子,香得很,金玉小哥一会就知道它的厉害了。”
金玉捂着鼻子,瓮声瓮气地说:“我现在已经知道了。”
砂锅里的猪肚鸡早已咕嘟作响,林窈掀开锅盖,撒上枸杞,浓郁的鲜香登时弥漫整个灶房。她将汤底分装入数个砂锅,配上小泥炉,一桌桌热气腾腾的火锅便备齐了,她拍了拍手:“开饭!”
看着一个接一个进来端锅拿碗的人,林窈突然觉得自己像食堂放饭的。
众人围坐在桌前,泥炉里的炭火噼啪作响,砂锅里的汤底咕嘟咕嘟地翻滚着,如今已经入冬,这种凉飕飕的天气最适合涮锅子了。
金玉迫不及待夹起一片薄如蝉翼的鲩鱼片,往麻辣锅里一涮,吹了几下就急吼吼地塞进嘴里,辣得五官皱成一团:“嘶,辣、辣死我了!”
他手忙脚乱地抓起桌上的酸梅汤灌了半盏,脸上却泛起兴奋的红光,“带劲!”说着又夹起一块羊肉卷,不过这次学乖了,他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先在茶水里涮了个来回,再送进嘴里。
许之珩斯文得多,他舀了一勺奶白的汤入口,胡椒的暖意顺着喉咙往下淌,猪肚软中带脆,鸡肉鲜嫩脱骨,混着枸杞的清甜,冬日里来上一碗,熨帖得让人想叹气。
这一顿饭,众人皆吃得酣畅淋漓。
饭罢,林窈坐在摇椅里休息,看着林崧和小满在院里你追我赶。
林诚拿了一个小马扎,坐在她旁边,“阿窈,这些日子辛苦你了。大伯娘今日说的话,你不要往心里去。”
林窈满不在乎地挥了挥手,“我才不怕她。”
其实这件事本身并不是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如果林有福、林有民和胡氏各自认下一个首饰的罪名,他们最多也是处杖刑罚,再流放罢了,这也是她这个计谋最大的漏洞。
但是林窈当时决定赌一把,赌林家大房那群没良心的玩意必定不会愿意担责,最后罪名必定会落在胡氏身上。
只是如今林窈心里也不好过,胡氏固然是死不足惜,她算计的表面上是林家大房男人的自私,但这何尝又不是千百年来女性地位的劣势。
当一个团体的利益受损时,最先被献祭的往往是女性。
果然是靠人人会跑,靠山山会倒,还是靠自己最好,无论在哪,她都要拥有绝对的话语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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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盐焗鸡粉
昨晚做手撕鸡的时,林窈想着要是有盐焗鸡粉就好了,这样做出来味道会更香。
如此想着,林窈今日便起了个大早,去药店买了沙姜、豆蔻、白芷、香叶、栀子和姜黄,样样都称足了分量,装了满满几大包。
盐焗鸡粉最重要的当属鸡粉,她虽然没有做过,但是刷短视频的时候看到过几次。有的妈妈为了避免孩子吃太多添加剂,会自制鸡粉。鸡粉需要小虾干、干香菇和鸡胸肉,她又跑了好几处铺子才把东西备齐。
买了一圈东西,林窈拎着大包小包回了食肆。
王小鱼看到林窈拿着这么多东西,忙上前接过:“师傅,今天要做新菜?”
林窈揉了揉有点发酸的手腕,回答道:“今天要做的叫盐焗鸡。”
赵娘子不解:“盐焗?是用盐巴焖鸡肉吗?”
林窈这下卖起来关子:“不是,你们一会就知道了,是你们从未吃到过的味道!”
林窈系上围裙,开始制作鸡粉。
她用清水把虾米身上的海味清洗干净,洗净后捞出沥干水分备用。接着,她把干香菇放到大碗中,倒入盐和面,再加入水,搅拌均匀。后反复搓洗,待杂质与污垢去尽才切成细条备用。
最费功夫的是鸡胸肉。鸡胸肉需冷水下锅,加入葱、姜去腥,煮上两刻钟后捞出过冷水,再撕成细条。她带着众人撕了半晌,才将肉丝倒入热锅干炒。
“热锅不放油,小火慢慢炒,把鸡胸肉丝炒得金黄焦香,把里面的水分炒干。”林窈夹出一小条肉丝,用手轻轻一捏就碎了,“炒到这种程度就可以了。”
香菇与虾干亦如法炮制。
小满和林崧原本在院子里玩沙子,闻到灶房飘出的焦香,都跑到了灶房里。
林崧贪嘴,凑到林窈跟前撒娇:“阿姐,好香啊!”
林窈看着两双圆溜溜的大眼睛,哪里还不懂他们是什么意思,装了一小碗肉丝给他们,两个孩子高兴得像得了松子的小松鼠,一人捻起一条吃了起来。
做好的食材,林窈分别倒入石臼捣碎后混合在一起,做出了满满两罐鸡粉。
这鸡粉可是好东西,不仅能用来做盐焗粉,还是纯天然的味精,炒菜炖肉加上一点都能增香不少。
做好鸡粉就可以开始制作盐焗鸡粉了。
林窈把买回来的药材和香料一一拆开,随后又拿出店里常备的干蒜、甘草、八角,把要用到的食材分别碾碎,“素娘,去拿纸笔给我。”
林窈虽然看过制作盐焗鸡粉的方法,但是配比早就忘记了,她只能按照大致的记忆先控制分量,然后再根据制作出来的味道进行微调。
不过林窈上辈子的美食博主也不是白做的,她对配料的味道极为敏感,调整了三次配比,盐焗鸡粉就做出来了。
王小鱼几人瞧着她在纸上涂涂改改,又反复称量调料,看不出个所以然。最后听到林窈说成了,她们看到桌上黄澄澄的调料,凑近一闻,都被这奇妙的味道吸引了。
王小鱼惊喜道:“这就是盐焗鸡要用的调料?闻着好生奇特!”
“这调料吃起来更是惊艳呢!”林窈把写着调料比例的纸吹干,叠起后收在了自己袖中,“去拿两只鸡给我。”
林窈将盐焗鸡粉细细涂抹在鸡身上,连鸡腹都涂满调料。“这得腌足半个时辰。”她又将葱、姜塞到鸡腹中去腥,随后放进阴凉处研制。
林窈原本想用蒸笼把鸡蒸熟,但是转念一想,她想试试用黄泥巴烤鸡的方式。
她取出竹制蒸笼,往蒸锅中倒入足量清水,大火将水烧开。将其中一只腌好的鸡取出,此时鸡身已泛着浅浅的黄色,她用棉线将鸡腿和鸡翅绑紧,防止蒸制时鸡肉变形。“用蒸的能保留鸡肉的鲜嫩。”她将鸡小心地放在铺好的葱姜上,盖上笼盖。
另外一只鸡,林窈用荷叶包裹住鸡身,又在外面抹了厚厚的一层泥巴,确保泥巴把荷叶包裹结实后,她把这只鸡放到了灶膛里,用烧火棍拨弄了一下四周的灰烬,直到把它全部包裹住。
她直起身子,拍了拍手上的灰,“好了,等半个时辰就可以了。”
正说着,刘旭急匆匆跑了灶房,“掌柜的,珍馐楼和长乐食肆的掌柜在外面。说有事情要与掌柜的商议。”
林窈愣了愣,珍馐楼她知道,是许之珩的产业,但是长乐楼,她还没有听说过的,“我这就出去。”
珍馐楼的肖金与林窈有几面之缘,自然是认得她的,一见她出来,就热情地寒暄:“林掌柜!有些日子没见了,昨日你状告窃贼的事大家都传开了,说你在公堂上三言两语就拆穿了那泼皮的把戏,都赞你巾帼不让须眉呢!”
林窈被他突如其来的热情弄得有些莫名,客套道:“肖掌柜说笑了,不过是些上不得台面的小把戏,当不起这般夸赞。”
一旁的白竹海看这肖金似乎与林窈很是熟悉的模样,不由得着急起来,可不能让这个老滑头抢了先,他一拱手,赶忙介绍自己:“林掌柜,鄙人是江临城长乐楼的掌柜,姓白。”
林窈回了一礼:“白掌柜!久仰大名!”
这回白竹海没有给肖金插嘴的机会,直接表明了自己今日的来意:“白某今日冒昧来访,实是想与林掌柜商议五香粉之事,长乐楼愿以三倍市价收购你家的秘制调料。”
“你!”肖金没想到白竹海这么直白,也不甘示弱道:“我珍馐楼出五倍市价。”
白竹海:“我们六倍!”
肖金:“七倍!”
眼看着两人就要急眼了,林窈连忙出声制止:“两位掌柜不必争执,也不必抬价,不日后五香粉就会对外出售,届时两位掌柜都可以前来购置。”
肖金、白竹海两人大眼瞪小眼:?
还是肖金最快反应过来:“林掌柜的意思是,所有人都可以买到五香粉?”
林窈点点头:“没错。”
自从林家大房的事情之后,只会有越来越多的人知道她手里有秘方。怀璧其罪,指不定还会有更多的人盯上她手里的秘方。只有千日做贼的,哪有千日防贼的,所以她索性就对外出售。如此一来,她既能赚卖调料的钱,又能保障自身的安全,两全其美!
两位掌柜一听,都像泄了气的皮球,好嘛,如此一来谁都不能拥有这独一份的优势了。
白竹海看着眼前的小娘子,年纪虽不大,却能走一步,看十步,是个聪慧的,要是家里那个臭小子能有这娘子一半,阿爹就不必日日把他拘在武馆了,他想到了什么,突然眼前一亮,“好啊!此举是最为妥当的!林掌柜果然名不虚传,待五香粉正式对外出售时,我必定带上舍弟来捧场,我这个弟弟也是个极好美食,想来他定是不会愿意错过贵店这样的好滋味!”
肖金睨了白竹海一眼,这人算盘打得真响,马屁也是拍得震天响,他撇了撇嘴:“有些日子没见到白家小郎君了,老馆主该多让小郎君出来走走,多磨练磨练心性,不然被人骗了还帮人数钱。”
白竹海无从反驳,自家的傻弟弟实在是缺心眼,别人说什么他就信什么,被坑的次数他都数不清了,他只能稍微找补一下,讪讪说道:“舍弟心思比较单纯。”
送走两位掌柜,林窈长舒一口,耳根子总算是清净些了。
只是她回想起刚刚白竹海说的话,临安城,姓白,有什么人在林窈脑海里一闪而过,但是一时又想不起是谁。她干脆就不想了,开始着手准备五香粉的事情。
林窈准备开一个调味料工坊。找工坊的事情交给了林诚,她自己则去解决人手的问题。
如今她手下只有张平和张安两人是可以调用的,她原本想着雇些人来制作,但思来想去,这涉及秘方的事情,她不愿意赌人心,最后还是决定去牙行看看有没有合适的人。
林窈又回到了上次买下阿柱他们的牙行。牙婆一看是她,笑眯了眼:“林掌柜!你来得正是时候,最近北边又来了一批人,都是年轻力壮的男子!刚刚曾员外家挑走了一批,现在剩的可不多了。你要的话可得早点下手。”
牙婆的这番话让林窈心中隐隐不适。这些被贩卖的人,哪一个不是在故土遭了灾祸,被迫离乡背井?他们走投无路,才不得不卖身为奴。说到底都是平头百姓,今日落在他们身上的厄运,谁知明日不会降临到自己头上?可到了牙婆嘴里,这些境遇竟成了好生意、好买卖,仿佛人命不过是市集上的货物。
她长叹一口气,在这世道里,个人的力量终究太过渺小了,人人平等在千百年后尚且无法完全实现,更不必说如今。
林窈望着眼前这群被命运裹挟的可怜人,心中虽有不忍,却也深知在这吃人的封建世道里,她终究只是一叶浮萍,无力对抗这滔天的洪流。
她收回思绪,开始认真挑选起工坊的伙计。
这一批人确实如牙婆所言,多是半大小子。上回牙婆说北边大旱,缺水缺粮,许多人举家搬迁,所以牙行里老的少的、男的女的都有,这一次却多是男子。
林窈心下疑惑,问道:“婆婆,为何这次男子如此多?”
牙婆将身子往前探了探,压低嗓门道:“这些个多是兴元府逃来的。兴元府挨着金国地界,历来不太平,只是以往都是抢些过冬的粮食便罢了。这回可惨了,听说是金人来时,守城的官兵不知去了哪儿。那些蛮子发现无人镇守,哪能抢点吃的就走?直接就进了城,见人就砍!听说那些金兵个个都跟巨人似的,少说也有八尺高,寻常百姓哪里是对手?”
她摇着头,“等杀尽了壮丁,剩下的一家老小不是做了刀下鬼,就是被掳去当了牲口使唤。能逃出来的,也就这些半大孩子,仗着腿脚快,钻山沟子捡了条命。”说着便拽过一个瑟缩的少年,“你瞧这身板,只是饿得脱了相,给点吃的就是个好劳力。”
林窈听出了些不对劲,无论是什么朝代,边境地带从来重兵驻守的地方,怎么会出现无人镇守的情况,她不禁回想起刚刚穿越过来时原主脑海里的那些信息,一个连边防都开始松懈的国家,还能存在多久?
这么一想,她被自己的想法惊得出了一身汗。
她数了数眼前的这群人,一共十个人。九个少年中间,独站着个瘦小的小姑娘,约莫十三四岁年纪,牙婆见状忙不迭地凑上前来,“喏,这小丫头是刚刚那个小子的亲妹子,手脚麻利得很。”
“这些人我都带走了。”她如今正是用人之际,十个人也不过是只怕也是将将够用。
林窈话音刚落,牙婆顿时喜得见眉不见眼,绢帕甩得飞起:“哎哟!林掌柜真是菩萨心肠!我就说您这样的贵人日后定能福泽绵长。”
林窈领着这么一群人走在路上,那真是浩浩荡荡,让人不注意到都难。
“郎君,那是不是林小娘子?她买这么多人做甚?”金玉正陪着许之珩在路边代写书信,刚写完一封,就看到林窈带着一群人从牙行走出来,看起来好不威风。
林窈也看到了许之珩,让张平和张安带着人在一旁候着,自己走了过去。
许之珩看她走来,放下了手中毛笔:“林小娘子这是要开新店了?”
“不是新店,是调料工坊。”林窈想起今天肖掌柜的拜访,存了些炫耀的心思,狡黠地眨了眨眼,“今日珍馐楼的掌柜还来找我买五香粉哩,等我的工坊开起来了,肖掌柜就可以直接找我买了。”
许之珩一愣,他倒是不知道肖掌柜想去买林窈的秘方,不过现在看她这副模样,像一个炫耀得了新玩具的小孩,倒是比平日里多了几分灵动,不禁失笑:“不愧是林掌柜,生意头脑还是一如既往地好,只可惜我的珍馐楼是没能得到林小娘子的青睐。”
听到许之珩的调侃,林窈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的行为有些幼稚,难免有些尴尬,她清了清嗓子,说起了正事:“最近店里要推出新菜,不知公子一会可有时间去尝尝?”
捕捉到关键词,金玉马上点头:“有!郎君什么时候都有空。”
许之珩:
林窈失笑:“那便说定了,小店恭候公子光临。”——
作者有话说:白弟:俺来也,猜猜我是谁?[垂耳兔头]
第69章 暗流涌动
“你们今日就在这客栈住下,待明日统一采购床铺被褥后,再搬到工坊。”说完,林窈目光落在人群中唯一的姑娘身上,“阿来,你随我回食肆。”
万春来听到林窈的话,并未作声,下意识地看向兄长,身旁的兄长万春生连忙将她往前推了推:“掌柜问你话呢,快回话。”
万春生生怕妹妹这一犹豫惹了掌柜的不快,急切地解释道:“我与妹妹是双生子,从小就没有分开过,她胆子又小,所以这才反应慢了些。”
万春来也忙不迭点头:“都听掌柜的安排。”
林窈将碎银递给客栈掌柜,稍加宽慰:“不过是小事,不必慌张。”她指了指一旁的张平与张安,“他们日后是工坊管事,你们先互相熟悉。”
出了客栈,林窈就带着万春来回了食肆。
赵娘子见林窈只带回一个瘦弱丫头,不禁有些疑惑:“掌柜的,怎么只有一人?”
“其他人在客栈,我不放心春来独自住下。”林窈话音刚落,素娘已喜滋滋地迎上来,“我带春来熟悉食肆!”
素娘见了春来最是欢喜。平日里打烊后,王小鱼便回家了,院子里只剩她、赵娘子和小满,赵娘子与她毕竟不是同龄人,总是聊不到一块,如今来了个和自己年纪相仿的,素娘眉眼间全是雀跃。
金玉收摊时想起林窈领着的那群人,转头问许之珩:“郎君,今日林小娘子领着的那群人,可是兴宁府来的?”
许之珩望着牙行方向,点了点头。
此前,他为了找到瑞王拥兵自重、私通外敌的证据,让吕大志一行人前往北疆暗中调查。
两个月前,吕大志传信回来说金兵有异动,北疆一带守卫松懈,官兵的数量与阿爹在时相去甚多,他们所在的镇子甚至不足百人,恐怕瑞王已经开始行动了。
吕大志暂住的地方是兴宁府的一个小镇,他们住下没多久,就遇上了金兵屠镇,小镇乱作一团。只是叫人没想到的是,屠城当天竟无一个官兵出来保护百姓。他们难敌金兵大批人马,只能拼死救下这些孩子,暗中护送到清泉镇。
这群人初来乍到,没吃没住,一看便是逃难来的,不知底细,鲜少有人家愿意雇佣。走投无路之下,大多都只能卖身为奴。
走到了林家食肆门口,两人默契地停止了交谈。
林窈一眼望见他们,连忙放下手中活计,叫上刚租完工坊回食肆帮忙的林诚,把他们带到了后院。因为今日所谈之事在这朝代堪称高危话题,林窈特意交代,任何人不得进入后院。
“许公子,金玉小哥,这是今日新做的盐焗鸡,一样的风味,不同的做法,都尝尝,看喜欢哪种口味。”林窈将两只鸡往许之珩面前推了推。
金玉望着黄灿灿的肥鸡,早已馋得咽口水。他从蒸熟的盐焗鸡上撕下一只鸡腿,鸡肉被撕下时,水润的肉质渗出股股鸡油,热气裹着浓郁的咸香在后院飘散,他把鸡腿放入许之珩碗中:“郎君,吃!”自己也挑了块肥美的肉。
金玉吃得腮帮子鼓鼓囊囊,根本无暇说话。这软滑的口感让他欲罢不能,淡淡的咸味更激发了鸡肉本味的鲜美,叫他分不出丝毫心思关注其他事,自然也未察觉剩下三人都在瞧着他。
厨子最开心的事情,莫过于自己做的食物被好好品尝,林窈笑意盈盈:“金玉小哥胃口真好。”
许之珩此刻只觉面上发烫,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从前有人背后骂他们是“酒囊饭袋”,“酒囊”他不认的,若为迷惑他人,他才不愿喝那么多酒,但“饭袋”,如今看来,倒也不算冤枉。他微微拱手:“失礼了。林小娘子今日邀我等来食肆,怕是不止为新菜吧?”
林窈也不绕弯,直言道:“确实有一事请教许公子。今日去牙行,牙婆说这批卖身之人多是兴平府来的,我带走十个,曾员外也带走不少。我们这不过是个小镇,尚且如此,不知其他地方可有这般逃亡之人?我听闻兴平府地处北疆,边疆偶有外族来犯本是常态,可总不至于让这么多人背井离乡,除非北疆已不适宜居住。”
听了林窈的推断,许之珩颇为惊讶。他原以为林窈只擅生财之道,不想在政事上竟也如此敏锐。只是他不能明说,毕竟如今他只作是亲族中有官身的富商之后。
他略微思忖了片刻,说道:“林姑娘所言甚是。确实是不太平。两个月前我有一只从北疆回来的商队,带头的把式是老行商了,常走那条线。他说,今冬的金兵,来得格外早,也格外凶。往年秋末才来抢掠一番,今年深秋未至,便已几度叩关。”
他声音低沉了些:“而且,兴平府内,似乎也不甚安稳。有些流言,说是匪患猖獗。有些地方,甚至官仓空虚,粮秣不济。”
林诚在旁默默听着,闻言心猛地提起:“那会不会打到咱们这儿?要不要提前准备?哪里安全?可要往都城迁?”
许之珩摇头,“万不可迁往都城,一旦金兵破关,便是内忧交困,届时都城就是最危险的地方,甚至不如躲到山里安生。”他又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许某也不过是一届商贾,对朝堂上的事也是知之甚少,但瞧着如今的形势,有备无患。”
林窈从未信他只是寻常富户公子,这人无论气度还是行商能力,都非普通人家所能培养。虽不知他为何隐瞒身份,但彼此不过泛泛之交,犯不着戳破。
她把许之珩的话消化了一番,意思就是,如今多事之秋,金兵威胁是其一,更要紧的是国内政权不稳,各方势力争权夺势,搅得政局混乱。此时,人越集中、越显眼的地方,越易成为各方争夺的目标。
她几乎能确定,不久或将有恶战。但此刻她反倒冷静下来了,比起之前提心吊胆、不知何时会陷入战争,如今至少能提前准备。只要备足粮食,即便躲进山里,也能活命。“多谢许公子指点,快尝尝这盐焗鸡,冷了便不好吃了。这两只用了不同做法,你碗里的是蒸的,鲜嫩多汁,另一只是裹着荷叶和泥巴烤熟的,带些荷叶香,肉质更紧实油润。”
金玉抬起头:“我更喜欢蒸的,郎君快尝尝!”
许之珩撕下一块鸡肉,软嫩的鸡皮裹着莹润肉汁,香气尚未入口便钻入鼻尖。他咬下一口,鲜嫩的肉质在口中咀嚼,咸香与肉香交织:“果然不错!这竟是用盐焗出来的?”
“并非全靠盐,虽说叫盐焗鸡,盐只是调料之一,里面还加了许多其他料。这盐焗鸡用盐焗鸡粉便可做。”说着,林窈起身去了后厨,不多时捧出个小陶罐放在桌上,“这里是盐焗鸡粉,公子回去吩咐府上厨子,用这粉末涂满鸡身,鸡腹内放葱姜去腥,再用蒸笼蒸上两刻钟即可。”
许之珩见她如此大方,调侃道:“这如何好意思?林小娘子就不怕我琢磨出秘方拿去卖?我可是珍馐楼的少东家,手下大厨不少呢。”
林窈真心感激许之珩。古代消息闭塞,她无人脉无财力,根本无从知晓局势。今日他虽未明言战事,却也点得差不多了,更指了条明路。他们得开始储粮了,若等粮食涨价,手里这点钱怕买不了多少,届时恐未战死先饿死。“公子是光明磊落之人,岂会做这等下作事?再说公子帮了我们许多,不过是吃食上的东西,若喜欢,尽管拿!”
许之珩挑眉:“哦?我若狮子大开口,林掌柜可要大出血了?”
金玉吃了半饱,总算有心思插话:“郎君就是贪心。”他擦了擦手上的油,将盐焗鸡粉揣进怀里,嘿嘿一笑,“林小娘子太客气了,这鸡粉我就代郎君收下了。”
送走许之珩主仆,林诚拉着林窈便要商量采买粮食,甚至连夜就想搬回林家村,“阿窈你是不知道金兵的可怕,听说他们生啖人肉!最是喜欢小娃娃和小娘子!”
林窈见他一副金兵明日便要打来的模样,只得先安抚:“不必慌张,听许公子的意思,这杖一时半会也打不过来。买粮之事需从长计议,买多少、何种粮食能长期存放,都要细细考量。眼下先把调料工坊的事办妥,多赚些钱,方能多买些粮。”
听了林窈的话,林诚才稍稍冷静下来。他忽然一拍大腿,急道:“对!你说得在理,只是我们还得和里正爷爷说一声这事,不然等金兵真打过来,全村人都得遭殃!”
林窈轻轻摩挲着指尖的薄茧,并未即刻应下林诚的话。
她转身从墙根抱来一捆干柴,“阿兄,此事急不得。你我做买卖手头活络些,能囤粮是造化。可村里哪家不是土里刨食的庄户?如今一石粟米卖六百文,谁家能掏空家底去赌一场未必来的战事?”
林诚没有说话,林窈继续说道:“若真挨家劝着囤粮,日后仗若没打起来,满囤的陈谷换不回银钱,谁家不会怨咱们?那时节唾沫星子能淹死人,谁还管咱们是想护着大伙周全?”
她将干柴塞进灶膛,火星子噼啪燃起:“眼下刚入冬,金国人自己还靠着劫掠过冬呢,哪来足粮南侵?倒不如寻里正爷爷说说,让各家把秋粮省着吃,别再往镇上粮铺送了。等开了春,带青壮们上山围猎,多晒些鹿肉干、熏些山猪肉,山里的猎物不费银钱,总比掏空家底强。”
林窈见林诚垂首沉默,只当他还没想明白其中利害,正要继续分析,却见他忽然抬手,粗粝的掌心轻轻覆上她的发顶。
林窈见林诚还是不说话,以为他是对自己收的话不认同,还想继续分析,林诚就摸了摸她脑袋:“阿窈,你总是比我看得透澈,原该是我护着你长大,如今却要你一遍遍与我分说利弊,是阿兄没本事,让你小小年纪便要操持这些。”
林窈心头一震,脱口而出:“什么拖累不拖累的,我们是家人,家人之间就是要相互扶持。”她粲然一笑,“咱们一家人要好好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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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调料摊
“再往上挂些。”林窈仰着头,指挥阿福将写着售卖调料的幌子往高处悬挂。
阿福把幌子挂在招牌旁,问:“掌柜的,这儿成吗?”
林窈满意点头:“就这儿!这样看着够显眼!”
临近腊月,林窈的调料工坊总算产出了第一批产品。除了早已打响名号的五香粉,她还做了盐焗鸡粉。盐焗鸡已卖了一个多月,好评如潮,受欢迎程度甚至隐隐有超过烤鱼的势头。她连续几日都在宣传店里的秘方即将出售,不少人得了消息,早早便赶来等候。
白易跟在白竹海身后,远远就看见一个纤细的身影在指挥伙计挂幌子,这身影看着格外眼熟:“阿兄,今日打算吃什么?”
“怎么总想着吃?”白竹海努了努嘴,“今日带你来见个人。瞧见没,就是那位小娘子。她可是个极能干的人,一个人把这食肆操持得有声有色。”
近来家中正商议白易的婚事,他听得耳朵都快起茧了,不耐烦地打断兄长:“阿兄,我眼下还不想成家。如今时局动荡,并非娶妻生子的好时机,你怎么……”话未说完,他就见林窈转过身来。
林窈也看见了白竹海,热络地打招呼:“白掌柜来得正巧,这五香粉正要开售呢!”
“诶?林小娘子!”白易见到林窈,一时有些惊讶。不过短短几个月,当初的小食摊竟已变成食肆,难怪阿兄对她评价如此之高。
眼前的少年看着眼熟,林窈回想片刻,终于记起他就是从临安城跑到镇上嗦酸辣粉的人:“白公子!好些日子没见了。”
白易不好意思说自己之前被人骗了一百两,还想跟着别人去行侠仗义,结果被父亲拘在家里的事,只含糊道:“最近武馆里事务繁杂,我帮着打理一二。”
白竹海没想到弟弟竟与林窈早已相识,心中暗道:这莫不是老天爷赐给白家的良缘?这傻小子还真是傻人有傻福。见两人聊得差不多,他适时插话:“林掌柜,不妨先看看我们的五香粉。”
“好!这边请!”林窈将两人引到门口新置的一辆摊车前,这是她照着现代摆摊花车画图,让工匠打造的。上面摆满了调料,按大、中、小三种分量分装。每一罐调料上都印着大大的“林”字,还配有林家的商标:一个卡通版的林窈形象,这是她自己设计的。前世读大学时,她参加过一个动漫社,学过些画Q版人物的技巧,多年未动笔,起初画了几版都不满意,直到第七版才找到感觉。
林窈拿起一罐调料展示:“这大罐的四十两一罐,虽说价格高些,但每罐足有两斤,能用许久,适合大酒楼或大家族;中号二十五两一罐,小号五两一罐。”
“那便拿三罐大罐的。”白竹海见摊车上还有一种写着“盐焗鸡粉”的调料,问道:“林掌柜,这盐焗鸡粉是何物?是用盐做的,还是用鸡肉做的?”
“这是用来做盐焗鸡的调料,”林窈解释道,“只需将鸡肉洗净,把调料涂抹在鸡身上,再在鸡腹里塞入葱姜蒸熟即可,味道鲜美得很。”说着,她让阿柱吩咐后厨做一份盐焗鸡端上来,“这盐焗鸡算我请白掌柜的,店里卖得很是紧俏,不少人连着几天都来吃,白掌柜和白公子不妨先尝尝。”
“林掌柜客气了,那白某就恭敬不如从命了。”白竹海看向林窈的眼神里,欣赏又多了几分。这小姑娘若能成为他的弟媳妇,那可再好不过。他又看了看身边那个眼里只有吃的傻弟弟,不由得在心里叹了口气……
白易感受到兄长的目光,摸了摸脸:“我脸上弄脏了吗?”
许之珩今日也带着金玉来凑趣。前些日子林窈赠予他一罐盐焗鸡粉,他拿回家让厨子照着做了几回,可无论如何都不及林窈店里的滋味,所以隔三差五便要到食肆点上一只盐焗鸡。他本是重口味的人,从前总觉得那些色泽寡淡的吃食必定索然无味,自打尝过盐焗鸡后,才真正领会到何为食物的本味。那鲜香醇厚的口感,直叫人隔几日不吃便想得慌。
一进食肆,他就看到了坐在门口那桌的白竹海和白易,“白大哥!白易!”
白易正吃得津津有味,这盐焗鸡的味道十分奇特,他从未吃过如此口味的鸡肉。突然听到有人叫他,抬头一看,只见许之珩站在面前,他连忙放下手里的鸡腿,起身拱手:“许兄,许久不见。”
“你们也是来买林掌柜的调料的?”许之珩顺势坐下,让小二多添了两只鸡、一条烤鱼,外加一份猪骨汤。
白易见他又添了好几份菜,态度愈发热络:“是啊,林掌柜这调料做出来的菜,实在是香!”
白竹海本想说吃不了这么多,可转念一想,眼前这两位也是出了名的能吃,便默默把话咽了回去。
食肆门口,围满了前来购置调料的人,其中不少是其他食肆派来采购的。先前林家食肆开张,许多食客都被吸引了过去,他们技不如人,有苦说不出。如今林家食肆竟出售自家秘方,虽说价格高,但总比眼睁睁看着林家挣钱、自己冷冷清清要好。
调料摊由刘旭管理,王春来给他打下手,林窈见两人配合默契,便不再插手。看着眼前围得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群,她仿佛看到白花花的银子正源源不断地涌向自己。
忽然,林窈看到一对站在外围的母女。
四目相对,陈欢喜发现林窈在看自己,挣脱娘亲的手,跑过去拉住她的裙摆:“漂亮姐姐!”
林窈将小姑娘抱起来颠了颠:“阿喜!你怎么来了?”
小姑娘歪着脑袋想了想:“你好久都没来工坊看阿喜了,所以阿喜就跑出来找你。”
谢三娘无奈地笑了笑:“林掌柜,今日工坊整修,不用上工,我就带阿喜出来走走。”
“原来如此。”林窈挠了挠小姑娘的胳肢窝,“原来是诓我的,小骗子。”
陈欢喜被挠得笑得前仰后合,断断续续地说:“没有骗人,我就是想姐姐了。”
听她这么说,林窈才放过她:“小嘴这么甜,像是抹了蜜似的。”她把陈欢喜放到地上,小姑娘便屁颠屁颠地跑回了娘亲身边。
“娘子可是要买五香粉?”林窈问道。
谢三娘摇了摇头:“今日赶集时,听闻上会闹上官府的林家食肆要出售独门调料,我们就来凑个热闹,没想到竟是娘子的食肆。”
一旁的老妪听了谢三娘的话,也点头附和:“可不是嘛,连官府都闹过的秘方,怎能不来瞧瞧?只是这价格也太高了,小罐都要五两,谁家吃得起哟。”
闻言,林窈沉默片刻,从食肆里拿出一叠裁好的芦苇纸,对人群说道:“每日限量十个体验名额,任选调料,一钱三十文,每人每日限购一两。”
此话一出,人群顿时骚动起来。谢三娘立刻从荷包里掏出一串铜钱,拍在刘旭面前:“我要三钱盐焗鸡粉!”那架势,与平日里温吞的性格判若两人。
刘旭把钱放入篓子:“好嘞,马上给您称!”
拿到调料,谢三娘心里欢喜不已,她抱起阿喜,亲了亲她肉乎乎的脸蛋:“囡囡,阿娘给你烧香香的鸡肉吃。”
不少围观的人见谢三娘成功买到了调料,也不再犹豫,急忙掏钱,生怕抢不到名额。不一会儿,十个体验名额就被一抢而空,摊车上的调料也销售一空。
滋味馆的掌柜今日来得稍迟,到的时候调料已经卖完了,他连忙问道:“林掌柜,下一批调料何时上架?”
“下一批要等三日之后。”见陆续又有一些掌柜来询问调料的事,林窈干脆推出了预定制,“各位掌柜随我到店里登记所需调料的数量,写下地址,交付定金后,我们会派专人把调料送上门,各位收到调料后再结清尾款即可。”
如此一来,原本因没买到调料而愁眉不展的掌柜们,都喜笑颜开地留下了所需的分量和地址,虽说要迟几日,但总比买不到要好。
林窈接过单子一看,订单竟足足有二十八斤!她又粗略算了算今日的营收:一共卖出五罐大罐装、十罐中罐装、八罐小罐装,流水共计四百九十两。刨除购置香料的一百二十两和人工成本,今天净赚三百五十五两。
自打穿越以来,林窈从未一天挣过这么多钱。一天三百五十两,三天就是一千两!不过她很快便冷静下来,调料是耐用品,尤其是大罐装,即便大酒楼也能用上好一阵子,更别说像白竹海这样一下买几罐的主顾了。但看着抽屉里白花花的银子,她仍是成就感满满。
总有一天,她会日入千两、万两!若不是如今时局不明,她真想一鼓作气,在府城盘下一间铺子,再置一所三进的宅院,好好享受这古色古香的生活。只是眼下并非置业的好时机,万一真打起仗来,家大业大反而不便跑路——
作者有话说:你好,我是一只努力更新,希望得到一个收藏的咕咕[让我康康][鸽子]
北京今天下了一天的雨,被困在学校里,无聊啊无聊
60-7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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