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前两天我妈还问起你。”


    阮柒忽然想起了些什么，道：“她问我你最近怎么样，还准备给你张罗几个相亲对象。”


    谭青汝一直都把明霜当自己的女儿，那时候明霜为数不多的温暖都来自于谭青汝跟阮柒。


    只不过谭青汝的身体一向不算好，所以很少会来找明霜，大多都是直接让阮柒帮她带话。


    这不，谭青汝一边忙活着给自己女儿张罗相亲对象的同时，还不忘了明霜。


    “那你怎么说的？”明霜顿了顿，“不会告诉老师我.....已经结婚了吧？”


    阮柒笑了笑：“我可没这么傻，我要告诉我妈你结婚了，她指不定要拉着我问东问西，说不定还要拖着个病恹恹的身子来找你呢。”


    闻言，明霜松了口气。


    还好谭青汝不知道她已经结婚的事情，这若是被谭青汝知道了，先不说问东问西，主要一年以后她跟裴肆野离婚的事情，她也不好跟谭青汝解释。


    再加上谭青汝的身体，明霜也不想她多担心。


    瞒着点她，倒不是一件坏事。


    “不过霜霜，你也至少跟黄毛是结婚了，到时候我妈要是让你相亲，你可得好好想想该怎么敷衍过去。”阮柒提醒道。


    明霜点了点头：“好哦。”


    吃完火锅，阮柒去前台结账。


    趁着阮柒去前台结账的空隙里，明霜拄着盲杖小心翼翼地找到卫生间。


    上完厕所出来的时候，明霜在洗手池前洗了洗手。


    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声音，让正在洗手的明霜动作微微一顿，在水龙头下的相交握的手无意识的攥紧了几分。


    “明霜？”


    明霜怔了一瞬回过神来，将水龙头关上，慢慢的转过身。


    盲杖斜斜的抵在身侧，她伸出湿漉漉的收纳握紧。


    少女单薄的肩头有些紧绷。


    浅褐色的瞳仁像是蒙着一层薄薄的雾，茫然地寻着那道声音抬了抬眼。


    “真的是你啊？”


    女生快步上前两步，唇角扬着热络的笑意，目光落在明霜脸上时，带着几分毫不掩饰的打量。


    “没想到这么多年没见，你居然没怎么变，最近还好吗？”


    “还、还可以。”明霜敷衍道。


    “诶，你也不在我们的班级群里，不然我们加个好友，我把你拉进去？”


    明霜紧抿着唇。


    这个女生是她高中同学，要是没记错的话，她好像是叫宋冉。


    高中的记忆对于明霜而言是不舒服的，所以在一毕业的时候，她就一言不发地退掉了所有的群，跟他们彻底斩断了联系。


    明霜的语气有些僵硬，细听起来尾音中还带着细微的轻颤：“我.....我手机没电了，抱歉。”


    宋冉唇角的笑意僵了一下，但话语中没有流露出半点的不满：


    “行吧没事，等有机会我们聚一聚。”


    明霜勉强的笑着点了点头。


    于她而言，她跟他们这一群人没什么好聚的。


    明霜走后，身后的宋冉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喉间溢出一声极轻的带着嘲讽的笑意。


    她拿出手机，在正在商量着去哪里同学聚会的班级群里发了条消息。


    「宋冉：我刚才遇到明霜了。」


    「李天骄：明霜？那个小瞎子？」


    宋冉勾了勾唇。


    「宋冉：是啊，我本还想着把她拉进来，可人家根本不领情。」


    「李天骄：啧，装给谁看呢。」


    「刘梦：她该不会瞎着吧？」


    「宋冉：是啊，不过人家瞎不瞎，也不愿跟我们多废话。」


    ......


    明霜从卫生间出来时，阮柒已经结好账在门口的等她。


    见她出来时有些心不在焉，阮柒三步并作两步走到明霜的身边扶着她：“还在想黄毛呢？”


    明霜摇了摇头：“不是。”


    “那怎么上个厕所出来，整个人都焉了？”


    明霜叹了口气，方才紧绷着的身体放松了几分：“我刚在里面遇到宋冉了。”


    “宋......宋冉？”


    阮柒眉心皱起：“就那个把你琴弄坏的女的？”


    明霜轻点了下头。


    这件事情，还得从高三的元旦汇演说起。


    那时候班主任让明霜上台参加元旦汇演，表演弹古琴。


    轮到明霜上场时，却发现她的琴弦被人恶意的剪断了好几根。


    直到明霜上台，才发现那架琴坏了。


    整个元旦汇演，全校那么多人看着台上的明霜窃窃私语着。


    事后查出来，据说是在汇演前一天，宋冉几个人在玩大冒险，而游戏输的人就要将明霜的古琴弄坏。


    宋冉家里有钱，跟当时学校校长的关系也还算不错，甚至学校里好多措施都是宋冉家里捐赠的。


    学校自然不会为了明霜这么个出生普普通通的人而得罪宋家，最后这件事情也就不了了之。


    “靠，她还有脸！”


    阮柒本就是个一点就炸的性格，跟明霜恰恰相反。


    她本能的想要转身进卫生间找那个什么宋冉的，可刚转身就被明霜给拉住。


    “算了。”


    明霜拉着阮柒的胳膊，轻声道：“都过去了。”


    以前的事情，她不愿意提起也不想去想起。


    至于那次没有成功的元旦汇演，当时会觉得难过遗憾，可如今几年过去，也就无所谓了。


    明霜不想去计较以往的事情，也不想在跟宋冉他们这些人有其他的牵扯。


    阮柒重重的叹了口气。


    “霜霜。”


    她瞅着明霜这副软软弱弱的样子，忍不住抬手捏了一下她的脸：


    “你就是太乖了。”


    “太乖，很容易受欺负的。”


    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明霜的性格始终是这么乖乖软软的。


    根本就不是那些人的对手。


    阮柒忽然有些希望明霜的黄毛老公是个硬脾气，能在明霜受欺负的时候直接站起来护着她的那种。


    当然，硬脾气归硬脾气，但不能对明霜硬脾气。


    阮柒忍不住咂了咂嘴。


    她严重怀疑自己是小说看多了，一天到晚拿着小说男主的标注去衡量现实里的男人。


    阮柒把明霜送回了家。


    帮她按好楼层后，才回到车里。


    “叮——”的一声。


    电梯到达楼层，电梯门缓缓打开。


    明霜摸索着伸出手用指纹解锁了门，缓缓地打开大门。


    “裴.....裴先生？”


    漆黑一片的屋内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声音。


    明霜皱着眉一点一点进到屋内，她不知道屋内有没有开灯，但还是伸手摸着墙壁按下了客厅灯的开关。


    “啪嗒”一声。


    屋内灯光亮起。


    “裴先生？”


    她又试探性的喊了一声。


    可回应她的是一片寂静。


    明霜握着盲杖的指尖缓缓收紧了几分，嗓音有些发紧：


    “裴、裴肆野？”


    她微微侧着耳朵，希望能够在这个偌大的房子里听到一点点关于裴肆野的声音。


    可偏偏，什么都没有。


    明霜咬着唇，眼睫轻颤着垂下，胸口像是被浸了一层棉花，被堵着慌。


    他不在家。


    是不是因为早上的事情还在生气......


    所以.....他也不想看见自己......


    细碎的酸楚顺着鼻腔漫上来。


    明霜吸了吸鼻子，鼻尖泛红。


    眼尾泛着红，眼眶早已不受控地蒙上一层薄薄的水雾。


    她轻眨了下眼，眼眶中的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砸落在脚尖的地板上，晕开一小片不易察觉的水渍。


    屋内沉闷的死寂，压的她胸口发闷。


    明霜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哭，可偏偏她在这一刻就很想哭。


    明明她清楚地知道，他们之间不过就是协议合作关系。


    就算裴肆野不回家，就算裴肆野有其他喜欢的人，就算裴肆野......做任何的事情都与她没有关系。


    甚至哪天裴肆野拿着离婚协议走到她的面前要她签字，也不过只是他们合约结束罢了。


    他们本就没有感情。


    他已经把能做的都做的。


    他已经给了她作为一个合约丈夫该给的。


    她又在哭什么呢？


    明霜抬手抹掉自己脸颊上湿漉漉的泪水。


    她不该哭的。


    她始终记清他们的关系。


    合约。


    协议。


    这两个词不断地从明霜的脑海中冒出，试图阻止住她这莫名其妙矫情的眼泪。


    可她越想止住眼泪，眼泪却更是止不住地冒出来。


    明霜想，她哭也许更多的是因为自责。


    自责在今天早上自己没能说出那句话，害的他生气。


    也许.....


    他后悔找她这么一个看不见又不怎么会说话的人当协议合作者吧。


    一定是这样的。


    一定。


    明霜颤抖着从口袋里拿出手机，她想跟裴肆野解释。


    可她忽然想起，她的手机没电关机了。


    她垂着眼眸，眼睫早已经被泪水打湿粘黏在一块。


    明霜握着手机的手紧紧地按着手机的开关键，泪水“啪嗒”一声滴落在手机屏幕上。


    身后没关紧的门不知何时被人拉开。


    紧接着，她的身后传来男人低哑带着涩意的声音，细听起来男人的声音中还带着几分微怔。


    “霜、霜霜。”


    明霜听到裴肆野的声音，呼吸一窒。


    她慌乱的抬手抹掉自己的眼泪，微颤着深呼吸了一口气。


    她没有转身。


    她虽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样子，但一定是狼狈的、可笑的。


    可下一秒。


    她却猝不及防的落入一个带着几分凉意的怀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