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想分手,可话到嘴边又开不了口。
竹内春趴在床上,一觉睡醒屁股被揉了几下,他臊得慌,又不太敢躲。
少年人的欲/望似乎和年龄成正比,他怕火燎起来一时半会儿扑不灭。
伏黑惠把脑袋埋在竹内春的颈窝里,仿佛吸了猫薄荷似的,不停嘬他的肉。
竹内春只觉被啃过的地方火辣辣的疼,他偏头躲开。
热热的呼吸打在耳廓上就像夏日里闷闷的雷,他心脏鼓动,眼睫湿润扑朔,不敢看他:“我们还是分开一段时间吧。”
伏黑惠表情一变:“还生我的气?”
竹内春晃晃头:“太腻歪了,我受不了。”
“谈恋爱不都是这样吗。”
二十四小时黏在一起,无时无刻负距离,在竹内春还是佐佐木春时,就是这么对的狗卷棘。
竹内春推开他坐起来:“可我想要私人空间,总黏在一起很烦的。”
伏黑惠看着他,不说话。
气氛僵持下来,后知后觉竹内春也想起了从前,他脸上登时一白,瞪着少年平静的脸,支支吾吾道:“那不一样。”
伏黑惠眉骨一跳,碎发下,额角的青筋若隐若现。
确实不一样。
他追狗卷棘的时候,满腔热血不求回报,哪怕被冷落也不放弃,哪里像他,做错丁点事,就要被打进冷宫。
分开一段时间?
他看是想提分手又不好意思直说。
没关系,换他来说。
“你想跟我分手?”
心事被说中,竹内春眼神飘忽,十分心虚:“没有。”
伏黑惠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起床穿衣服。
突然衣袖被拽住,身后传来试探的声音:“要不……”
伏黑惠回头,用力攥住他的下颚。
竹内春挣扎,想把自己的脸解救出来,有滚烫的液体砸到手背,他浑身一震,抬眼看去。
伏黑惠恨死他的无情和多情,更恨自己留不住爱人的心。
狗卷棘、五条悟,还有夏油杰,就连自己的父亲也不能幸免,全被眼前人吸引。
他在心里细数情敌,一根指头一根指头的数,神情逐渐疯狂。
耳边响起急促的呼吸,伏黑惠回过神,看见一张布满痛苦的脸,条件反射地松开手。
屋里寂静,只有隐隐约约的抽气声。
伏黑惠小心翼翼看着他,不敢触碰那处淤青:“是不是很疼,对不起我……”
“分开吧,惠。”
头顶高悬的刀终于还是落下来,伏黑惠盯着他,眼眶猩红:“就因为我擅自转钱?”
“不是因为钱。”
“那是为了什么,一定要分手才能解决?”
少年早已过了变声期,又生得高大,冷着脸站在面前时,很难让人想起他连二十岁都没有。
竹内春用袖角抹去眼周的湿润,冷着脸说:“你真的喜欢我吗?”
比起喜欢,他只看到一片扭曲的执念。
伏黑惠与那些不在乎他感受,强迫他接受爱和恩惠的人本质上没有什么不同。
又或者很早以前就错了,他不该过多关心,不该管不住自己,让极度缺爱的伏黑惠与任务第一,廉耻第二的佐佐木春朝夕相处,归根结底,因果自食。
竹内春的话无异于挖心,伏黑惠脸红脖子粗,他握紧拳头,用力折磨自己的手骨。
找什么借口,不就是不爱吗。
与狗卷棘比,他是随手可丢的垃圾。
快笑掉大牙了,居然敢质疑他的真心。
伏黑惠双目猩红,大脑像机器嗡鸣个不停,无数念头浮出水面,它们邪恶可悲,也无药可救!
他不断隐忍,可身体不听使唤,手、脚以及胸膛抖动起来,一条粗壮的血线在眼前疯长,冲击、绷紧、碾碎他的神经,终于血色海洋吞没了所有光亮。
伏黑惠弯着唇,眼睛血红,温柔地看着他:“要我证明给你看吗。”
“什么?”
“爱。”
脸上的茫然尽褪,竹内春直直瞪着前方,瞳孔紧缩,呼吸遽停!-
竹内妈妈在厨房忙活,没有保姆,她淘菜都要花半天时间,丈夫经过厨房,看见灶台上烧干的锅,眼皮跳了跳。
他清清嗓子:“惠真的来了?”
她就通过一件沙发上的脏衣服,哪能断定人来没来,但气势不能输:“你懂什么。”
竹内妈妈湿着手去拿壶,油下锅,指尖的水也跟着往里掉,炸起的油花跳了满身,她惊呼,险些把壶扔出去。
“愣着做什么拿水冲!我就说让你别搞那么复杂,先不管伏黑惠在不在这,春要回学校,哪有时间吃你做的……”
“现在没有那以后就有时间了?你别忘了这里是乌野,等人一走,下次见面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况且,”竹内妈妈毫不留情地戳他脊梁骨,“惠还是你的恩人呢,那么多债别说抵押房子,就是把我卖了也填不完!”
她小心地看了眼紧闭的房门,威胁丈夫:“紧着点皮,要被我知道你告诉儿子我瞒着他收了钱——咔!”
一根断骨从案板跳到竹内爸脚边。
“这就是你的下场!”
竹内爸爸灰头土脸地离开厨房来到客厅,这时电话响了。
他拿起来,是一串陌生号码。
一个轻佻的声音响起:“岳父~”
他啪地挂掉。
对方锲而不舍,坚持要他接听,反复刺耳的铃声让厨房那位探头,在死亡凝视下,竹内爸爸不得不说:“我没有贷款!”
“不是就好。”竹内妈妈哼了声,“赶紧接,别吵醒孩子。”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家的墙是纸糊的,竹内爸爸委屈巴巴,在催促声中接起电话。
“岳父~”
无论什么年代五条悟都是刺头般的存在,他头痛的捏住鼻梁:“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我什么时候跟你沾亲带故了。”
五条悟把腿从桌子上放下,换了个正式的坐姿。
“是这样的,我在追求您儿子。”
竹内爸爸仿佛被一炮轰中,里嫩外焦:“……他有对象了。”
对面一点都不觉得惊讶,还侃侃而谈:“结婚可以离婚,现对象就不能变成前对象吗,或者您帮忙牵下线,我来当小三。”
竹内爸爸一呛,咳得惊天动地:“你、你要不要脸!”
“矜持又不能帮我讨到老婆。”
五条悟咕哝着,抖抖身前的打印纸,大声朗读:“我特别喜欢您的儿子,也只有岳父大人您这样英明神武的男人才能养育出那么好的……”
太极越画越大,越圈越圆,就在五条悟忍不住暴露本性,那头响起疑似看恐怖片时发出的惊叫,接着电话彻底挂断。
五条悟捏着充满忙音的手机,在笑声中把印满情话的纸扔进垃圾桶。
“不许笑!”
硝子彻底瘫倒在桌上,手掌拍得桌子砰砰响,她擦着眼角的泪花:“可真有你的,五条。”
三十而立的男人,自诩麻辣老师五条悟,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却在此刻红了耳朵。
他夺走伊地知手上的文件袋,虚张声势地指挥其去拿遥控器。
“空调没关啊?”
“我是叫你把温度调低点!”
伊地知看着手上的16度,可怜兮兮地望向家入硝子。
硝子挑眉,示意对方离开,等大门关上才回头:“你也有今天。”
她拉开柜子取出一颗糖,包装还没拆,身后响起闷闷的声音。
听起来郁闷至极。
“我也要。”
“没手吗,自己拿。”
得不到爱人滋养的老男人就和恋爱中的小女生一样无理取闹。
“我要你手里那颗。”
家入硝子冲天翻了个大白眼,手一扬,扔了过去。
吃到糖的五条悟心情好起来,他趴在椅背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晃着脚。
家入硝子给自己剥了颗,自言自语道:“真稀奇,居然不找夏油来找我……”
究竟哪儿来的自信觉得每天对着尸体喝水吃饭的人可以帮忙解决恋爱烦恼?
五条悟长长地叹着气,白发萎靡下垂:“问你个事,我好看吗?”
“……认真的?”
发现他脸上没有一点臭屁得意,家人硝子才确定他是认真的,或者说情路自卑,急需第三方给予自信。
这让人越发好奇那个叫竹内春的究竟是何方神圣,她嚼碎糖:“没毛病。”
“我就知道。”
五条悟扯下眼罩,摆弄起自己颇有料的肱二头肌,“我这样的,在jump里也是妥妥的大男主,怎么可能会没人喜欢。”
家入硝子踢了踢凳子:“赶紧的。”
五条悟安静下来,过了一阵才开口:“我有一个朋友。”他无视硝子的眼神,镇定自若道,“他有一个爱人,但有一天,他发现爱人不止和他相爱,还和其他男人……”
那日的情形历历在目,他的人打来电话,说暗中保护的人晕倒在路边,还没来得及出手就被一个十来岁的少年带走。
他支走伏黑惠,让其在繁忙的工作中脱不了身——在他看来伏黑惠和爱人的交往不过是小打小闹,随随便便一点阻碍就可以令他们分开。
他从没把伏黑惠放在眼里。
医院走廊上,夏油杰把药交在一个妇人手里,垂眸安慰着什么。
那妇人不住擦泪,连连弯腰道谢,等人离开,五条悟才呼吸自如地走近。
不会看错,那双杏仁眼,和竹内春如出一辙。
夏油杰行动是如此之快,在五条悟还在头疼怎么才能让爱人不再躲着自己时,他已经与对方建立起了初步的信赖关系。
五条悟老早就发现杰喜欢上了自己的爱人,他并不在意,甚至为爱人的魅力感到骄傲。
还百分百肯定他们不会有可能,毕竟他和竹内春有过曾经,而夏油杰有什么?
他什么都没有。
所以他们不一样。
但虎杖悠仁的异常让他意识到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他把所有人的神情收入眼底,原来大家都有秘密,且把秘密捂得很紧。
意外的,他们在走廊上达成了一致,谁也没行动,保持原状,静观其变。
从医院离开后,他没能从虎杖悠仁那里试探出东西,又和伏黑甚尔不对盘,只能找杰。
可那家伙居然说:“悟,你有时候真像个小孩,难道说是因为我吗?我的存在让你肆无忌惮,天真的认为我会分担你的负担?”
被自己的想法逗笑,夏油杰曲起指头,手里的香烟在他的大呼小叫下不得不熄灭。
屋子遍布尼古丁的气味,苦涩的滋味密不透风,令人窒息。
他颇为深沉地看着他:“别再做让他恨你的事了。”
五条悟仿佛没听见,懒洋洋地看着窗外的灯火。
他在想,竹内春才不可能恨他。
毕竟,他曾经那么爱他。
爱他的所有胜过爱自己。
五条悟也知道硝子并不擅长这类问题,但他实在找不到人说。
地下室没有阳光,排风扇呼啦啦地转,在硝子吃惊的目光中,他笑弯了眼:“我对那个朋友说,想要对方再次爱上你其实很简单。”
“首先切断他的一切经济来源,他会因为生存压力变得喜怒无常,和朋友、家人的关系越来越差,而你只需要在他绝望的时候施以援手,他就会依赖你,彻底离不开你,像吃解药一样抓着你,等彻底斩断他和外界的联系,就是美梦成真的时刻。”
他的眼眸深邃,仿佛已经看到了美好的未来,低沉地陈述道:“你们会永远在一起,只有彼此。”
第122章
“要我证明给你看吗?”
“什么?”
“爱。”
噗嗤一声,伏黑惠整只手刺进胸膛,鲜血迅速染红衣服。
竹内春骇然地瞪大双眼,根本来不及阻止,只能徒劳地喊:“伏黑惠!”
伏黑惠短暂地停了下,指头发力,清晰的噗通在耳边响起,他抬头看着竹内春,红紫的皮肤宛如刚出生的婴儿,可怜又可恨。
“你看。”伏黑惠目光灼灼,充斥疯狂的暗流,脸上却一反常态,全是泪。
哭的无声无息,浑身抖动。
他不是感觉不到疼,只是耐性过人,疼也不喊,痛也不求饶。
“我可以为你去死,他们行吗?”
竹内春控制不住给了他一拳。
这一拳成功让伏黑惠撞到墙上,半个手掌从豁人的大洞里掉出,血就像泉水,哗啦啦地往外流,很快打湿了地板。
竹内春神经质地大口喘气,他的理智岌岌可危:“你他妈疯了是不是!”
伏黑惠靠在墙角,死了一样任人打骂。
竹内春又开始心疼,泪水兀自从眼眶砸落,他停下无用的责备,两只手去堵伤口,可皮肉分离,单靠手根本就是徒劳。
情绪起伏汹涌,他控制不住大吼起来:“什么狗屁爱情,你只是得不到自己想要的就闹,是个连自己真实想法都不敢直视的胆小鬼——”
“如果我是胆小鬼,就会一辈子不表白,一辈子在阴沟里看着你,看着你和别人在一起。”
伏黑惠抓着他的手往伤口上摁:“如果我不闹,连最后的分手都只是一条通知。”
粘稠新鲜的血肉将竹内春团团包裹,他条件反射一抖,听到少年不甘的声音。
“你会这样对他吗,”他轻笑,“你不会,你怎么舍得啊。”
竹内春头皮发麻,眉梢末端的神经不停跳动,他抑制不住怒火,大吼道:“为什么总要跟狗卷棘比,你是你,他是他,过去是过去,现在是现在,现在在这里的是竹内春,不是佐佐木春!”
“是我想跟他比吗!”伏黑惠强忍眼眶的泪意,牙关打颤,“整整两世,二十几多年你扪心自问怎么对我的?”
他自虐的回忆起来,越发怨怼,却不怪对方,只是恨自己。
恨不得就此死去,反正没人会在意他的生命。
泪水打湿面庞,他固执又破碎着,像条彻头彻尾的落水狗:“你对我不及对他的十分之一。”
“啪”一声,伏黑惠偏头,半边脸高高肿起。
竹内春握紧拳头,随着破门声,在母亲惊恐的尖叫下,麻木地说:“够了。”
伏黑惠早已是强弩之末,他强撑着没有倒下,再次睁开眼睛,看见竹内春面无表情的脸。
世界是一个奇怪的游乐场,有的孩子一哭就有糖,有的孩子哪怕流一地血也得不到一句安慰。
没人会给他糖。
竹内春永远不会替他擦泪。
多么不公平。
竹内春说:“够了。”
既然分开是注定的,那他要一个理由,伏黑惠咬紧牙,充血的眼一眨不眨盯着他:“给我一个理由。”
他的心高高悬起,恐惧听到一切不爱的词汇,却又无法阻止悲剧的脚步靠近自己,而这个过程竟可笑的生出一丝幻想。
什么理由才能令这个固执的少年自愿放手?
竹内春张开嘴,感觉自己像一颗光秃秃的树,扎根在天地间任风吹雨嗮得不到安息,又感觉自己是一把杀生刀,残忍地把一个个鲜活的生命剃鳞,下锅。
他卑贱的一生,需要玩弄他人感情才能得到短暂的安心,如果硬要加上理由,他只能想起恨,被伤透的恨,于是他说:“我爱上五条悟了。”
这场报复游戏就该是主角与主角的斗争,其他人该过属于自己的美好人生。
空气凝滞,仿佛有无数双手扼住了喉咙,伏黑惠不敢置信,用尽全部力气抓住他,可随着竹内春起身,布满鲜血的手掌滑落空中。
他不服输,固执地去抓他的衣服、他的脚,眼看着他离自己越来越远,呛出了血。
“惠!”
竹内的妈妈挡在身前,他看不见他了,一秒,两秒,或者是几分钟,整个世界开始翻转,力气从身体里流失,仿佛长途跋涉的旅人倒在了无人经过的路边。
他不该提狗卷棘,不该控制不住自己发疯。
他应该道歉,应该不停的道歉,告诉他自己多么努力把一个月的任务量压缩在一周里,提前完成换来三天假期陪他。
告诉他,我想送你回学校。
告诉他,我们不要吵架好不好。
爱使人变化,可伏黑惠简直脱胎换骨变得不像自己。
又或者两世的执念令他已经分不清到底想要什么,如同嗷嗷待哺的婴儿,吮吸着一切能果腹的爱/液。
卧室门前,竹内爸爸喊住失魂落魄的儿子:“你刚刚说的话是骗小惠的还是……”
“爸。”竹内春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你看好妈妈让她别胡思乱想,我先送惠去医院。”
竹内爸爸沉默了片刻,开口:“车钥匙知道在哪吗?”
“知道。”
“确定没事了就回来吧,后面的我会联系甚尔来处理。”
竹内春强忍眼底的酸涩冲他点头。
三天后,昏迷不醒的伏黑惠被亲生父亲带走,竹内春则离开乌野町前往东京读书。
家里破产后吃穿用度便不能像从前那样大手大脚,他申请了学生宿舍,虽然乙骨忧太说过他可以免费住,但人贵在要有自知之明。
这一世他和乙骨只是点头之交,便不能过分麻烦他。
正午的日头最为毒辣,宿舍在校园最南侧,途径一条没有尽头的林荫道。
竹内春推着几个箱子,脸上、衣服里全是汗,风来也不见丁点凉爽,只道汗流成河,燥得人能咕噜喝下三桶水解暑。
趁着人不多,他来到花坛边坐下,脑袋枕着手臂,伏在行李箱上休息。
一阵风动,树叶刷啦啦的晃,模糊的视界里迎面走来一个人。
突然他听到系统叹了口气。
“怎么了?”
系统捏出一根电子烟挟在嘴边做深沉状:“我在想伏黑惠,有他在渣男们痛苦值涨幅显著。”
竹内春沉默了瞬:“那你接着想。”
“其实吧,也没啥好想的。”
空气安静了瞬,系统小心道:“后面打算怎么办呢春春?”
“不是你说擒贼先擒王吗。”
“啊?”
竹内春淡淡一笑:“也就是说我会去勾引五条悟。”
勾引五条悟?
五条悟还用得着勾引??
那家伙满脑子都是结婚,一副不要钱的白菜样,不等系统发出尖锐的爆鸣,一道阴影落在竹内春的身上。
“辛苦了,东西放下就好。”
虎杖悠仁嗳了声,箱子落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麦色的肌肤上全是汗水,虎杖悠仁没奢望得到他的关心,但内心深处仍抱着幻想。
他用余光捕捉,那是一张有别记忆里的脸,但无疑也是好看的。
竹内春在翻钥匙,虎杖悠仁视力好,更何况离得那么近,他清晰地看见那截白皙的脖颈,在浓热的空气里,泛着青色血管的肌肤如同夏日里的一杯凉水,散发诱人的滋味。
他不敢再细看,移开了视线。
东西顺利搬进宿舍,明明和他住的屋子一样,却因为某人的存在而变得不同。
竹内春说:“谢谢。”
“小事,我再帮你看看环境。”
他不想这么快离开,找着理由给人检修床、柜子,连马桶都不放过,最后实在没理由呆下去,便捧起杯子坐在床边,一副很渴的样子。
竹内春没有赶他的意思,蹲在地上收拾行李。
窸窸窣窣的声音让虎杖悠仁窘迫的心得以舒缓,不知何时喝完了整杯水。
虎杖悠仁某些时刻有着动物般敏锐的直觉,去年寒假在京都碰上五条老师时,他就开始怀疑竹内春是不是重生的。
由于无法肯定,他没有过多打搅对方的生活,现在却可以肯定竹内春就是他要找的那个人,否则说不通他徒然改变的气质。
与过去如出一辙的忧郁。
虎杖悠仁忍不住走近,他刺刺的粉色短发上还有未擦干的水渍,个头高,骨架也比竹内春大了一圈,衬托得后者愈发纤细、精巧。
他惴惴不安地开口:“我想跟你坦白一件事。”
听到痛苦值反复升降的声音,竹内春抬起头。
目光撞上的刹那虎杖悠仁恍惚不已。
“你说。”
这份淡定令虎杖悠仁的信心开始动摇,他目光闪躲,紧张地蹭了两下鼻尖。
“就是……我和鹤见不是那种关系。”
“是吗。”
虎杖悠仁提起的心刚有落下的痕迹,随之而来的巨浪将他彻底拍进谷底。
“这和我有关系吗?”
【痛苦值+5】
【虎杖悠仁总值:86】
他扬起薄凉的笑:“同性恋真恶心。”
随着痛苦值增加的声音,虎杖悠仁脸上血色尽褪,短发湿漉漉的往下垂,两侧的咬肌可怜地抖动起来,仿佛抑制着什么。
“是、是吗。”
竹内春深刻明白他因为什么而痛苦,不就是心存侥幸,天真的以为只要认错就能得到原谅回到过去吗。
这是个能让痛苦值达百的好机会。
竹内春面无表情地丢下炸/弹:“在你决定去死前,知道我在哪里吗?”
巨大的惊喜砸中虎杖悠仁,但同时剧烈的痛苦令他无所适从,他握着拳头发出呼哧呼哧激动的呼吸,很快红了眼眶。
上辈子仿佛近在眼前,五条老师被封印,死灭洄游降临,竹内春以一己之力结束闹剧,紧跟着肃清整个咒术界……
“在精神病院。”
迎着虎杖悠仁错愕的目光,竹内春冷冷道:“我被当做病人,每天进行非人的矫正训练,你知道具体矫正什么吗?”
哪怕他没有直说,虎杖悠仁也通过细微的表情知道了真相。
是同性恋。
21世纪,许多国家已经不会再把同性恋者当做精神病人对待,会变成这样是因为竹内春失势后咒术界残存的老顽固刻意折磨。
空气一时间静谧无比,他勉强挤出笑容:“五条老师说会保护好你……”
仿佛被一把火点着,一改方才的平静,竹内春猛地推开他,激动道:“我不需要别人保护,我只要你,只能是你!”
虎杖悠仁没有系统,他不知道重生对竹内春意味着什么,但他同样难受,强撑着说:“对不起。”
竹内春神经质地安静下来,幽幽地盯着他说:“你要做大家的英雄,义无反顾头也不回,而我每天都在那个院子里盼,盼你来救我。”
虎杖悠仁声音颤抖:“对不起,五条老师说过我不用死,但涉谷因为我牺牲了太多人,我……”
“因为谁?”
“是我……”
竹内春一脚踹飞凳子,巨大的声响带起一片灰尘,他难以置信地盯着虎杖悠仁:“搞清楚杀人的是两面宿傩!”
“可我是容器,有义务管束他。”
事隔经年,竹内春再一次被虎杖悠仁的天真逗笑,两面宿傩那个恶魔,他曾与他虚与委蛇数年,几番缠斗都没捞着好处,最后落得一死一伤的结局,虎杖悠仁靠什么管束他?
凭一颗坚韧不催的正义心脏吗?!
虎杖悠仁目光坚定,没有一丝悔意:“我不能做胆小鬼。”
“伏黑、钉崎还有娜娜米,他们都在前线战斗,死的死伤的伤,”他的声音逐渐沙哑,“我不想成为被保护的那个,就像春你说过,要靠自己争取。”
“在那之前你总是抛下我,有困难也从不找我商量,我想过为什么会这样,翻来覆去答案只有一个。”
“不是因为我弱,而是在你的眼里我是弱者。”
偏见从初次见面就已经成型,无论抱着何种目的接近,早早就有一面巨大的墙壁树立在两人中间。
虎杖悠仁曾无数次想要破墙而入,可最后都被竹内春拒绝了。
爱是真的,不够信任也是真的。
竹内春总在怪他为什么不能好好呆在原地等待救援,为什么尽做吃力不讨好的选择,却从没有想过他是否愿意呆在原地,愿意被人救。
竹内春一时无法反驳,因为虎杖悠仁说得没有错,正因为没错,他才有种被剥掉伪装的羞耻感。
他克制住颤抖的手:“你走吧。”
“春……”
“虎杖悠仁你明白吗,无论这辈子还是下辈子我们都不会有可能。”
【痛苦值+6】
【虎杖悠仁总值:94】
不知何时虎杖悠仁已经满脸泪水,静谧的空气里全是他费力压制哭腔的声音,绝望又痛苦。
仿佛早就认命,他点着头,满心祝福地询问:“你现在……是幸福的对吗?”
如同刺着般,竹内春反应极大地推搡起虎杖悠仁,撕心裂肺地喊道:“滚啊!”
咚一声,突然敞开的门撞着什么东西,发出落地的闷声。
门外,五条悟眉梢微挑:“看样子我来的不是时候。”
第123章
看到门外的五条悟,竹内春神色一变,他缓缓呼吸,小心吐气,暗暗祈祷对方不要发现自己深藏着的秘密——他不止与五条有瓜葛,还与对方的学生、同窗甚至昔日的敌人有着超乎寻常的牵扯。
五条悟盯着地上的盒子,里面的蛋糕大概率坏掉了,就像他们拼凑不全的感情。
他没有惋惜太久,抬起头语气随意道:“在吵架么?”
虎杖悠仁还没从低落的情绪里抽离出来,他胡乱擦了把脸,笑得比哭还难看:“不是,我来找竹内借东西。”
“那借到了吗?”
“借到了。”
虎杖悠仁后知后觉意识到什么,眼底凝出沉重的墨色,嘴角蠕动:“老师也一样?”
“不是哦。我不是来借东西的,我来是接人去吃饭。”
五条悟身形高大,往门前一站遮住了大片阳光,盛夏的空气异常闷热,他白色的发丝却如雪一般轻盈,神色自然,大抵是没有发现两人的不同寻常。
竹内春回东京的行程除了爸妈没人知道,可五条悟出现了,还带着蛋糕一副早有准备的样子,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换平时竹内春不会答应但此刻却点下头。
虎杖悠仁走后,五条悟站在门口等。
今日是个大晴天,走廊沉没在金色的阳光里,如同置身在波光粼粼的河流中。说起清澈的水五条悟想在秋天来临前去趟高知县,这个季节正适合去放松,当然竹内春愿意一起去就更好了。
按照他的性格大概不会同意,想到在这里,手不自觉从口袋里拿了出来,像是要抓住什么东西可面前只有空气。
对于竹内家的变故,他虽没有参与但袖手旁观也是真的,理由就像对硝子说的那样,想让固执的爱人再碎一点彻底依赖上他。
啊~他可真恶心。
五条悟扯了扯嘴,连自己都没想到有朝一日会生出这种念头。
会成功吗,说实话他可不想经历伏黑惠的遭遇。
五条悟一边信誓旦旦自己不会变成那样,一边又拧眉苦思竹内春究竟爱不爱自己。
无所谓了,不爱便不爱吧,他主动就行,不过在那之前还有一件事需要确定。
捕捉到脚步声五条悟换了表情,他笑脸盈盈地注视着换了一身衣服的竹内春。
“洗澡了?”
“别自作多情,我只是讨厌带着一身汗到处跑。”
真是奇了怪了,明明态度那么差他却觉得来劲,五条悟克制着自己不往上黏,故作矜持地扬了扬下巴:“我可没有。”
餐厅定在银座,五条悟不想承认是自己小心眼——竹内春和别人共进晚餐的画面历历在目,也是那天得知他恢复了记忆,他们都是重生的,这怎么不算一种命中注定?
“什么饭还需要你亲自来接。”
五条悟有逗他的意思,表情夸张道:“这话说得~我的媳妇我不接谁接。”
竹内春黑了脸:“注意你的言辞。”
“又不是没吃过嘴滚过床,都老夫老妻了——嗯,对不起。”五条悟变脸比翻书还快,“你知道的我比较口无遮拦,毕竟很强嘛没人会反驳我。”
言下之意除了你,我没对别人这么死缠烂打过。
氛围较之前暧昧许多,后半程两人有心把沉默进行到底,突然竹内春感到一阵强烈的心悸,仿佛车子再开下去就会栽进阴沟里,他让五条悟停车。
“怎么了?”
竹内春脸色苍白,浑身冒起虚汗:“你先停车。”
五条悟把车子停在路边,拿出水递过去。
竹内春相信自己的直觉,如果不是病态体质作祟那就是五条悟在打什么坏主意,他盯着男人可怜地说:“不去了。”
“什么?”
“我说不去了。”
五条悟眉梢上挑,是发现他的意图了吗,不可能,一路上他根本没有透露过杰等人会来的消息。
他咬紧牙根,语气不妙地追问:“总得给我一个原因吧。”
竹内春摘掉安全带捏起鼻根:“头疼。太阳穴连着后脑勺那带一抽一抽的疼。”
人在说谎时一般不会精确到细节,竹内春形容得那么仔细显然不是借口,他的表情松动了些,没忍住抓着他的脸泄愤的捏了捏。
竹内春僵硬了瞬,立马放松下来。
五条悟一向聪明,他迟早会发现自己与那些人关系匪浅,竹内春要在他彻底搞明白之前拿下半数以上的痛苦值。
“五条。”
软绵绵的一声叫得人心底一软,五条悟松开手:“行,不去就不去。”
轿车偏离原本的轨迹开往医院。
竹内春看诊时他在外面打电话,一边通知餐厅不用布置了,一边群发消息说下次再约。
昨晚被连环夺命call起来的夏油杰回复:什么毛病?
被再三叮嘱要到场的硝子回:才三十岁就已经这么反复无常了么
大病初愈的伏黑惠回:。
刚好接到新任务的劳模乙骨忧太:正想说我来不了了
七海&灰原:好的/欸好可惜!还以为能吃到豪华大餐了,还会有下次吗前辈?
五条悟正要回复听到声音立刻收起手机,竹内春提着彩照走过来。
“怎么样?”
“没什么问题。”
很平常的一句话却让五条悟想起了过去,上辈子竹内春从高专毕业后选择做一个普通的上班族,可没多久晕倒在公司,面对他的询问也是这么一句平静的话。
他神情渐冷,不由分说地拽着人走进诊室。
看着气势汹汹一副来找麻烦的五条悟,两名医生受惊道:“有、有什么事吗?”
五条悟把竹内春按在凳子上,高大的身形往旁边一站,气场逼人:“重看。”
竹内春尴尬地两脚抠地,抓住他的手:“五条……”
五条悟少见的孩子气起来,撒气地把手抽出来往胸前一盘,漂亮的蓝色眼睛猫一样竖起:“给他重新检查。”
女护士嗅到点猫腻,连忙道:“先生别急,我们可以再检查一次……”
竹内春很久没这么丢过脸了,他又去抓五条悟的胳膊,那胳膊硬邦邦的像块铁任他怎么扯都没用,情急之下脱口而出:“悟。”
五条悟没反应过来,直到竹内春凑到面前再次喊:“悟。”
那个瞬间五条悟确实看到了光芒,他怔了下,舌苔微动,口腔内被一股甜蜜的滋味填满,使他原本严肃的面容迅速软和。
四周变得安静极致,五条悟盯着人,缓慢的,从喉咙深处发出一道低沉的声音。
“嗯?”
竹内春脸颊通红,拽着他不敢松手,低声祈求道:“我们走吧,”
五条悟由他牵着走出诊室,走廊上一片明亮,他们相牵的手根本藏不住,又或者两个人都没有藏起来的打算。
在路人的注目下五条悟的心跳快得不能自己,有一种冲动几度破土而出。
他想抱他。
现在,立刻。
等上车,竹内春都系好了安全带他还是一动不动地坐着,倒也没有真的像根木头,指头还会扣方向盘,好看的眉头拧着,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五条?”
五条悟又长又密的眼睫在空中颤抖了下,地下车库光线昏暗,竹内春无法确定他是不是红着眼睛。
安静的空气里彼此的呼吸清晰可闻,竹内春警惕地等他出招。
可五条悟只是松开方向盘,哑着嗓子问:“我说,我们要不要和好?”-
五条悟并不能每天都来,他很忙,作为众所周知的最强,数不尽的阴暗龌龊需要他去处理。
一直到梅雨降落竹内春也没有给出一个确切的答复,忽冷忽热的态度钓得男人嘴上起了好几颗燎泡,系统都夸他是个钓鱼高手。
这日阴雨天,竹内春跟着室友去食堂吃饭,由于肠胃不适他放弃了油食区,走到偏僻无人的角落打粥。
刚出锅的白米粥冒着滚滚热浪,他小心端起来,突然一个身影挡住去路,他愣了下才想起来对方是自己大一时的室友。
柴崎不是瞎子,自然看到了他脸上一闪而过的茫然,他在心里冷笑,毫不客气地说:“瞧你现在的样子是榜上大款了?”
他身旁的男生发出轻蔑的笑,上下打量起竹内春。
没恢复记忆前,为了降低病态体质的影响竹内春会刻意扮丑和人保持距离,而今随着虐渣值爆涨,病态体质成了一个什么都不是的屁。
他并不是锱铢必较的人,但对方找上门就没有不反击的道理。
“你的身体还好吗?”
迎上柴崎怔然的神色,竹内春面无表情道:“你们每晚偷摸在被窝里乱搞又不清理很容易得病的,可以离我远点吗,我嫌脏。”
他的声音不高,音质却清脆特别,在人声鼎沸的食堂意外清晰。
就见柴崎的脸色急速涨红,他身侧的人同样青了脸。
柴崎扬起手,拳头还没落下一碗滚烫的粥砸过来,他受惊地叫出来,引来不少侧目。
小男友在喊他,还能听到一些窃窃私语,柴崎难堪至极,他再次扬起拳头要教竹内春做人!
眼见着就要打到,一个粉发少年扒开人群冲过来对着他就是一拳。
柴崎摔在地上,打翻的汤桶淋了一身,他懵了,好不容易回神看到一张面无表情的脸。
无数记忆出现在脑海,说着不喜欢男人的竹内春却和一个白头发的社会人士来往密切,他亲眼看到两人手牵手走在街上。
既然喜欢男人为什么不能是他,装什么清高啊!
他朝竹内春冲过去,被虎杖悠仁一把抱住腰,两人扭打在一起,人群发出一声惊呼,原来是柴崎飞了出去,他的身体撞上餐桌,受冲力影响飞出去好几米才停下。
粉发少年力气惊人,柴崎仅挨了他几拳就开始干呕不止,他的对象忙上前把人从漩涡中心拖走。
这一幕被人记录下来传到了网上,网友们众说纷纭,知道真相的更是热火朝天地议论着,眼看着事情越传越开五条悟出了手。
这个社会终归屈服于金钱,没有热搜,失去了传播途径,时间一长就没人记得了。
当天晚上五条悟出现在宿舍,他穿着利落的黑色制服,眼罩没摘,一副刚从工作中脱身的样子。
他和竹内春的室友有说有笑,还掏钱做东请他们吃喝玩乐,等一群人醉鬼送进酒店,才带着竹内春回到宿舍,漫不经心地说:“还是自己的窝睡着舒服。”
竹内春认真纠正:“是我的床不是你的。”
“有区别么。”五条悟脱掉外套,仅穿着一件贴身的打底衫躺在床上。
他思索着改口:“确实有区别,所以你同意把这点区别抹消吗,我先说我超级愿意~”
求复合都能说得这么清新脱俗除了五条悟再找不出第二个人。
竹内春无视他,拿着衣服走进浴室,等洗完澡出来看到他还躺在床上,姿两条大长腿落在旁边的椅子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晃。
他没忍住说:“你怎么还不走?”
“太冷酷了吧,好歹从大老远赶过来看你,生怕你受委屈请你们吃饭喝酒……”
竹内春注意点有些偏:“我一杯都没喝到。”
空气安静了阵,五条悟发出低笑:“就你那一杯倒的酒量能让你碰么。”
竹内春把脏衣服扔进盆里,冲他生气:“你少管我。”
“我哪儿敢。”
五条悟心里不是滋味,暗道等确定关系后要立一百条规矩,不仅睡前让人念,睡醒也要念。
竹内春晾完衣服回来五条悟还在床上躺着,他去拽人,满脸都是不加掩饰的烦躁。
“给我起来!”
“一起睡嘛,来来来,我给你腾地方。”
“你知道自己多高吗!”
“一米九二,浑身都是劲,尤其是那里……”五条悟脸不红心不跳的暗示他。
竹内春被盯得心慌,皮肤泛起一层薄薄的粉,僵持下朝他胸膛打了一巴掌,五条悟也是根犟骨头,越不让他睡他越要睡。
推搡间拽了把竹内春,竹内春膝盖撞床,一头栽进他怀里。
窗外飘着细雨,空气有股黏糊的潮湿感,肌肤相贴的位置发出一阵密集的热量,一时间两人都忘了呼吸,分不清谁的心跳那么吵。
五条悟无意识地收紧指头,一错不错地盯着他,慢慢垂下头。
嘴唇抿过的地方好像果冻入口即化。竹内春并没有拒绝他,意识到这点他兴奋不已,动作越发粗重,把人拖上床半压着埋在枕头里亲。
竹内春刚洗过澡的身体带着一阵温凉,黏上他高温滚烫的身体有一种形容不出来的舒爽,就像炎热的夏天吃到的第一口西瓜,又像双脚踩进溪流里的清凉。
五条悟按着他的脖子,另一只手迅速的伸进衣服里,竹内春浑身一颤,抖动着要离开他。
五条悟用指腹擦掉他唇边的湿润,蓝天般的眼睛盛满深情,吐出的热气落在竹内春脸上,看到他颤抖的眉眼,含着笑低沉道:“再让我亲一口。”
力量悬殊,竹内春干脆捂住自己的嘴,严严实实不让人有可乘之机,没料到五条悟荤素不忌,含着他的指头猛地一嗦。
一阵触电般的麻意席卷脊梁,竹内春哈了声,五条悟趁机拿下他的手重重吻了上去。
老旧的电风扇在头顶哗啦啦转着,却掩盖不住啧啧的吃水声。
兼职完夜班回来的虎杖悠仁怎么都放心不下竹内春,他提着一袋水果出现在寝室外,却发现门虚掩着。
他敲了一下门竟自己开了道缝,透过那条缝隙他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无法言喻的痛苦将他彻底笼罩。
【痛苦值+6】
【虎杖悠仁总值:100】
【恭喜宿主完成任务,请再接再厉早日脱离苦海!】
第124章
冲完脚,五条悟趿拉着拖鞋进屋,刚坐下就挨了一脚,在青年的注视下他摸摸鼻子下床关灯。
屋子陷入一片漆黑,这次他如愿躺下,竹内春的心情应该还不错,否则也不会同意他留宿,五条悟估摸着,试探地伸出手。
对方没有拒绝,他松了口气。
五条悟翻身,改搂为抱,抱着抱着两只手不自觉摸进了衣服里。
细腻的皮肤如布料般柔软,他的心像卷边的烟发着烫,就在他心猿意马想做点什么时,黑暗中响起竹内春的声音。
“再摸一下就剁了你。”
五条悟悻悻地抽回手。
明明上一秒还亲亲热热黏在一起,洗个脚回来又变成了冰块,他憋屈的在硬邦邦的床板上翻来覆去,没多久起了一身汗,忽然捕捉到均匀的呼吸声。
这就睡着了?
当我是死的吗!
五条悟生气地睁大眼睛,他摸出手机看过去,竹内春一张脸埋在被子里,卷翘的睫毛下垂,睡相乖巧,鼓起的脸颊嫩生生的看着就好吃。
他嗅到果茶的沐浴香,像一汪清泉浇在燥热的口舌上,忍不住张口咬上去,心脏瞬间被密密麻麻的幸福填满。
他暗道今天算是来对了,就是不知道对方是个什么意思,如今躺在同一张床上算不算正式交往呢?
五条悟想不通,拿着手机鬼使神差地点开了夏油杰的头像。
他幼稚而不自知,如同十七八岁热情鲁莽的少年要告知天下此时此刻的幸福,可唯一的挚友却没有像以往那样叫他滚去一边发癫。
看着来电五条悟愣了几秒,反应过来轻巧地跳下床。
他关上门,电话那头传来轻微的呼吸声,预料到什么他的心沉下来,嘴上却笑着说:“干嘛?”
夏油杰说:“没什么,就是想看看你在做什么。”
五条悟看了眼时间,零点整,对于咒术师来说时间只是一个数字,他们一个个都是007,没有多少休息时间。
“睡觉呗。”
“今天这么早?”
“你是我妈妈吗?”
“……我只是在关心你。”
“噢~”五条悟对着空气点了点头,阴阳怪气道,“更担心我们有没有上床吧。”
被戳中心思的夏油杰掩饰道:“想多了。”
或许是今天的进展给了他信心,五条悟不再遮遮掩掩,笑中藏着认真:“那一天的到来也许不会太远哦~”
夏油杰呼吸一滞,他说不出话,因为说什么都不对。
不能暴露自己是重生的,否则以五条悟的敏锐必定联想到无数种可能,不只对他,竹内春的处境也会变得不利。
夏油杰笑道:“就你那样?”
五条悟语气不爽:“小瞧谁呢,我起飞的时候你还在玩泥巴呢,反正好事将近,你做好当伴郎的准备!”
“挂了,又不是情侣大半夜煲什么电话粥,实在寂寞了你可以去找菜菜子美美子。”五条悟道,“她们肯定很欢迎。”
夏油杰有两个养女,养女对他有着超乎寻常的崇拜之心,相熟的人常拿这个笑话他是空巢老人。
夏油杰喊住他:“悟,你是认真的吗?”
五条悟单手插兜,吊儿郎当地依在栏杆上:“你想说什么?”
“我只是疑惑你真的明白什么是爱吗。”
五条悟给出的答案是:“反正这辈子我没他不行。”
在祝福好友与为自己争取一把中,夏油杰没有纠结太久便选择了后者,他恍然,苦笑着想人都是自私的。
他一边唾弃自己,一边又有种挣脱桎梏的痛快,语调难免轻松:“哪怕对方只是在利用你?”
什么意思,竹内春利用他?
五条悟目露疑惑,却又隐隐觉得对方没有胡说。
早前去北海道滑雪夏油杰就泄露过信号,医院走廊上众人的异常也证明了这点。
他的猜测没错,竹内春在不同时空与他们相爱,以前要幸福,那现在呢要他们的什么?
他皱起眉头,若有所思:“他开心的话我无所谓。”
“既然这样,到时候你可别生气。”
无论五条悟怎么追问都没用。
两人的性格一样恶劣,不然也不会臭味相投互为挚友,五条悟问不出结果,只能遗憾地挂掉电话-
五条悟变成了巨型猫,外形明明是昂贵的波斯,性格却像暹罗十分黏人,他一有空就逮着竹内春问两个人是什么关系。
什么关系?
除了没上床,情侣会做的事他们都做了,可竹内春不松口那他们就永远是见不得光的情人。
五条悟不满他的绝情,把人糊弄到自己的居所,正要上套来场生米煮成熟饭的戏码就接到了任务。
他妈的,怎么老在关键时刻掉链子!
五条悟臭着脸穿上裤子,离开前凑上去咬了口青年的脸。
竹内春瞬间怒目,抬腿给了他一脚。
一点也不可爱。
竹内春呵呵一笑:“你可以去秋叶原试试,那里有很多顺着你意来的可爱男孩。”
“我对男的不感兴趣。”
见他盯着自己的那带,五条悟感受到一阵强有力的威胁:“别那样看我。”他语气贱贱,“它只对你立得起来。”
系统无话可说,恶狠狠地骂了句:“神金!”
五条悟热情且直白的表达自己的不满,饶是老司机也招架不住大直球,竹内春窘迫道:“你滚不滚。”
五条悟离开后,竹内春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干脆爬起来煮了碗意面,正吃着接到夏油杰的电话,邀他明天回宫城看看。
他原本不打算理会,但系统说:“正好可以拿到第二个满值。”
这才发现夏油杰的痛苦值不知何时上了九十,他没有犹豫地点头。
原本竹内春是想先拿下进修的机会再攻略,可五条悟的介入打断了计划。
五条悟的消费观就是只要喜欢,能令他开心就买单,从不考虑东西贵不贵、值不值,竹内春被他拖着见识了无数风光。
人处在绚烂的景色中难免情动,当然多数时间是五条悟情难自禁强势地占了他许多便宜。
竹内春也不客气,前脚被占便宜后脚就打钱给家里,五条悟知道后干脆给了他一张卡,让他随便用不必还,仿佛信任到了骨子里,
竹内春一觉睡到中午,家里静悄悄的,显然五条悟一夜未归。
他拿起手机,没有电话和短信,竹内春蹙起眉,并不是担心五条悟的安危,而是怀疑他在搞什么幺蛾子。
如果说虎杖悠仁是善解人意不求回报的太阳花,那五条悟就是不知停歇的永动机,鬼点子多,不在意人情世故的一直胡闹着,像个长不大的孩子。
与夏油杰约定一点在车站碰头,时间临近他匆匆换了身衣服出门。
下公交时距离说好的时间已经过去半个钟头,日头正烈,蝉鸣彻响林荫,竹内春抬头看去,只模糊的看到一个影子,一阵大风吹飞了他的帽子。
一双锃亮的皮鞋停在面前,夏油杰穿着干净的衬衣将帽子递来。
那个瞬间他好像看到了少年时的夏油杰,记忆虽然模糊但感受仍在,竹内春回神接住:“谢谢。”
夏油杰微笑,古墨般幽深的瞳仁映着阳光,他的头发短了许多,半挽在脑后,皮肤似乎比从前白净了,不发疯时形象温润,衬衣和西裤更显得他是个十足的绅士。
事实确实如此,一路上他都在照顾竹内春的心情,行走间距离恰当,聊的话题礼貌又不失风趣。
但竹内春可不是来郊游的,上了电车便问:“怎么突然想回宫城?”
“不是突然。”夏油杰看着窗外,狭长的眼不笑时也仿佛夹着笑意,声音清冽,“很早就想了,只是一直不敢。”
竹内春没能理解他在怕什么,直到下坐了一路车停在陌生又熟悉的住宅前,他的心脏狂跳,竟跟着怕起来。
双脚灌满了铅,在对方关切的声音中回神,眼神迷茫又可怜道:“我的脚不能动了。”
夏油杰关切道:“是不是站累了,抱歉,我该开车的。”
“不、没什么……”竹内春看着面前的一花一木,蹙起眉,“你带我回自己家干嘛?”
“春。”
竹内春抬头,夏油杰指着墙上盛开的花说:“我们以前在这里接过吻。”
一阵热风拂过,他盯着竹内春目光灼灼:“背着爸妈。”
话音落下小洋楼里走出一个妇人,看到他们瞬间扬起喜悦的笑容,她一路大叫着冲过来抱住夏油杰。
“死小子你还知道回家啊!”夏油妈妈声音颤抖,忍住泪冲屋里喊,“老头子快出来看谁回来了!”
很快三人抱成一团,竹内春在边上呆着不知如何是好,刚想往后退就被抓住袖子,他冲人不停眨眼,眼都眨酸了夏油杰也没送手。
夏油妈妈意识到还有外人,放开儿子过来挽住他,含着笑说:“你就是春春吧?”
竹内春连忙回:“阿姨你好。”
“瞧这鬼天气把人晒成什么样了,”她把菜篮扔给丈夫,抽出手帕给人擦汗,笑得合不拢嘴,“果然和梦里一样干净漂亮!”
说完拉着他进屋,边走边说:“来,我们进屋吹空调。”
竹内春回头喊夏油,被她一把拦下。
“不用管他,他们爷俩要去买菜。”实则是给父子两说话的空间。
夏油杰自小就是邻居家的孩子,夏油爸爸骄傲了半辈子到了中年却栽了跟头,儿子死活要读高专,这一去便是再没回来过,若不是每月都有款汇打来,夫妻二人都要以为他出了什么意外。
看着面前有别于记忆里的高大儿子,夏油爸爸眼眶泛红,故作轻松地说:“那就是你的男朋友?”
夏油杰微笑地应了声,得来父亲不满的哼哼:“也就那样。”
一向孝顺不会顶嘴的夏油杰肃了脸:“他很好,我很喜欢。”
这突如其来的转变令夏油父亲诧异,他也是头一次见夏油杰翻脸,等回神儿子还是那副笑眯眯的样拎着菜篮在前面开路。
夏油爸爸心里很不是滋味,毕竟任谁家的独苗苗要娶一个男人回来都会恼。
竹内春如坐针毡,他真是谢了,痛苦值没拿到自己到先感受一把。
离开夏油家时已经日落西山,竹内春怀里多了一个鼓鼓的信件,夏油妈妈说这是给他的见面礼。
竹内春没能推掉,夏油杰又一副不管事的样子,他只能收下,一直到看不见夏油家的房檐才好意思打开。
看到一大叠日元他傻了眼,扔烫手山芋般往夏油杰怀里送。
夏油杰不肯收,拔腿就跑,大长腿刮起一股热风,竹内春追在后面,一张脸涨得通红,追不上便气喘吁吁地骂他混蛋。
夏油杰突然停下,竹内春眼疾手快地把信封塞进他的裤兜里,却被一把抓住手。
四目相对,夕阳橙红的光将两人的面孔染红,夏油的手又黏又烫,捏着他的位置仿佛起了火,竹内春安静下来,耳边只能听到微喘的呼吸。
有夏油的,也有他的。
竹内春挣扎地动了动手:“我不要你的钱。”
夏油杰抿紧嘴,黑漆漆的眼睛有暗流涌动:“不是我的。”
竹内春难堪,没好气道:“别拿我当傻子,这个信封什么意思你心里清楚。”
夏油杰当然清楚了,是他借助咒灵让父母接受了自己儿子有个男对象,第一次见面就包上大红包,摆明满意未来的男儿媳。
他开始怀念过去那个傻乎乎的春了。
知道他宁愿扔了也不会收下,夏油杰接住信封。
竹内春松了口气,抬头看见破旧的墙壁,好一阵才认出是曾经上过的学校。
“今天的终点站。”夏油杰说着,越过他往里走去。
看着95的痛苦值,竹内春跟了上去。
已经放学许久,校园里上空无一人,他们停在某间教室前,夏油杰推开门向某个位置走去,动作娴熟不像第一次来。
他找到位置回头朝竹内春招手,等人走近才说:“我好像得不到原谅了。”
【痛苦值+1】
夏油杰做错了很多事,十七岁时他其实有无数次回头的机会,可他放弃了,一腔孤勇地对这个古怪的世界发起问责,最终世界回以痛击。
他失去了所有,一败涂地。
“春。”夏油杰看着他,往事疯狂上涌,染满血腥的屋子,恶臭难咽的咒灵球,各色龌龊以及恋人纯净的笑容一齐袭来,令神经发出求饶的刺疼。
夏油杰哭了,可他自己没有察觉,竹内春愣在原地,这是他第一次看见他流泪的样子,不知该如何形容,仿佛枝桠上最后一片叶子落地,执着的怨恨得以解脱。
原来夏油杰早已后悔。
“有什么意义呢。”竹内春说,“开弓没有回头箭,做错了就是做错了。”
“不能原谅?”
“没法原谅。”
时过境迁,彼此都不是原本的自己,不断向着过去又有何意义。
【恭喜宿主获得第二个满值!】
听到系统播报,竹内春想起医院里他挡在身前替自己解围的样子,便低声道:“你不用纠结曾经,我其实早就忘记了。”
夏油杰面色扭曲起来,盯着他沉声道:“忘记了?”
竹内春点头,故作轻松地说:“无论幸福的还是痛苦的都忘了。”
“所有一切全部都忘记了?”
“是。”
夏油杰本就缝缝补补的心彻底碎裂,青筋从额角蔓延到脖颈,他大口呼吸,双手止不住颤抖,满心不甘地质问起为什么忘记,凭什么忘记!
他猛地抱住竹内春,不顾人挣扎地吼道:“不许忘记!”
如果竹内春忘记了过去,那他存在的意义又是什么?
上一世在接管盘星教后他逐渐认清现实,大义是天方夜谭,实现只有咒术师世界的目标永远无法实现,他失去了活着的意志,像棵腐烂的浮木在世间飘摇,直到诅咒女王出现——哪怕最后失败了,他的生命也燃烧的有意义。
如果竹内春忘记了他们相爱的曾经,那他重生的意义又在哪里,要他如何独自活在这个腐烂恶臭的世上?
夏油杰忍着眼泪用力抱住他,明明那么高大却缩成一团,埋在他身前不停摇头:“不要忘记我,对不起对不起……”
直到这刻夏油杰才真正明白什么叫做无能为力,他痛恨起昔日高傲的自己,是他默不作声一次次作茧自缚,是他亲手把独属于自己的净土越推越远,也是他亲手毁掉了本该拥有的幸福未来。
一切不过是咎由自取。
系统不解气,将竹内春被人欺负,遭人暗算的记忆一股脑塞进他的脑海里,做完这些它没了能量下了线。
“我……”
夏油杰脸上血色尽褪,显然是看到了什么,他动了动嘴竟是无话可说。
就在这时门被用力敲响,穿着浅蓝T恤的五条悟站在门外,面色不虞地盯着相拥的两人,他的目光最后落在夏油杰身上:“抱别人的老婆是会遭雷劈的,该松手了杰。”
第125章
25
都说情敌相见分外眼红,可现场的两人情绪稳定,似乎早已达成了某种约定。
竹内春沉下脸,知道自己上了当,他暴露了不少东西,穿越者的身份,与夏油杰的过去,这时候跟五条悟独处显然不是明智的决定。
不再挑挑练练,他主动往夏油杰身后站,并不知道这个举动惹火了五条悟。
五条悟大步上前把他拖出来,一个眼神让企图阻止的夏油杰安静下来。一想到自己也是他池子里的一条鱼就止不住愤怒,略带挖苦地质问:“只要我幸福什么都愿意做?”
空气陷入前所未有的凝固,夏油杰的眉骨不易察觉地跳了跳,他低头看向竹内春。
竹内春脸上青红交加,暗暗念叨完了完了,当务之急是拉走五条悟,不能让他继续发癫,说些骇人听闻的话,可刚动夏油杰拉住他。
“我需要一个解释。”
夏油杰一向是温柔的代言词,可眼下他浑身的戾气不比五条悟少。
夏油杰拽得用力,指头攥进皮肤里,双目通红,执拗的神情像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竹内春没忍住害怕起来,颤巍巍地说:“放开我。”
跟谁撒娇呢,五条悟听得冒火:“你矜持点。”
被莫名其妙训斥一顿竹内春的脸色也难看起来,心道他还没生气两人合起来谋骗他,他们到先一副咄咄逼人的样子。
他恼火的甩开手,心说老子不干了便火速往外冲,奈何没跑几步就被五条悟扛上肩,竹内春那个恨啊,四肢狂舞只求立刻下地。
啪一声,竹内春安静地碎掉了。
五条悟不轻不重地打了一下他的屁股,肉肉的,触感十分Q弹,他有些意犹未尽还想再来一下,竹内春突然揪住他的头发。
“嘶~”
“混蛋!”
五条悟忍着疼,不要脸地冲他龇牙,示意力气再大点,争取把未来老公抓成秃鹫。
竹内春气得心肝直抽,真他妈见鬼,怎么能有人这么不要脸!
“谁要跟你结婚!”
五条悟目光一冷:“那你想跟谁,杰还是惠?”
提及伏黑惠竹内春捶打的手一僵,气势也跟着弱下来,可眼见着五条悟要把他带回“刑场”兴师问罪,连忙搂住他的脑袋。
“五条。”
男人无动于衷。
竹内春迅速改口:“悟。”
口令正确,五条悟睨他一眼。
教室近在眼前,竹内春心一横,吻了上去。
五条悟知道他在耍小聪明,可有什么没办法呢,早在第一次接吻时他就沦陷得彻底。
空无一人的走廊上两人的身体紧贴在一起,晚霞铺满整条廊道,将二人的影子拉得又细又长。
天气闷热,衣料下的皮肤生出一层薄薄的汗,寂静的环境中,听觉触觉被放得无限大。
口腔的温度好高,柔软的舌头四处翻滚,五条悟单手勒着他的腰,仿佛要把他融进身体里。
竹内春回神时整个上/身都在他滚烫的手里,衣服被拉得极高,胸前两点在空中若隐若现,他慌了神,来不及吞咽,竟呛得弯下腰。
五条悟帮忙顺气,不忘笑话:“小孩子么,换气都不会。”
要知道当初可是竹内春教他怎么接吻的,五条悟神情一僵,显然也想到了这点,他又开始闹脾气,逮着人问自己的吻技是不是最强。
一个五条悟就够他头疼了,万不能再加个夏油杰,竹内春后背疯狂冒冷汗,忍着烦意,敷衍地哄他:“对,是你。”
“好了我们回家吧。”
五条悟盯着他,咧嘴一笑:“不可以哦。”
他被挟回教室,夏油杰在窗前看风景,明明身披绚烂的晚霞却好像置身阴暗的谷底,他回头沉默地看着他们,明明没说一句话可每寸呼吸,每次目光的闪烁都像在说不要这样。
请不要当着我的面亲密无间。
迟来的深情比草贱,夏油杰上辈子不知珍惜,如今只能看着昔日的恋人与最信任的好友在一起。
舌苔全是苦涩的滋味,他推开窗,取出一支烟点上,而竹内春也被迫说起自己的秘密。
他隐瞒了系统和攻略人数,只说自己为了救惨死的父母进入了一场游戏,游戏任务是让爱人获得幸福。
闻言两名特级沉默了。
滚烫的烟蒂掉落领口,夏油杰回神,第一时间不是去拍灰而是看向竹内春。
他们明明相隔不远却无法再近一步,夏油杰苦思,发现那份距离还有一个名字,它叫时间。
就像黄昏追不上黎明,他拼尽一切也阻止不了竹内春的改变。
最后的残阳没入云层,璀璨的光芒自眼前消散,夏油杰感到强烈的悲伤,可他流不出一滴泪,只能借助抠抓掌心来缓解精神上的痛苦。
竹内春说:“爸妈复活后我的任务并没有结束,这次的任务是……不能爱上任何人。”
五条悟半信半疑:“不做任务会怎样。”
空气陷入短暂的沉默中,许久响起青年平静的声音。
“会死。”
“哈?”
“我会死的。”
五条悟面色难看,嘴唇抿成一条线,盯着他不发一言。
【痛苦值+5】
【五条悟总值76】-
“说,你们还做过什么!”
把躲进被子里的人挖出来,抬腿压上去,四根指头铃起他的眼皮,强迫对方描述自己与夏油杰没羞没臊的往事。
自那日坦白秘密后,五条悟总喜欢没事找事,行为相当脑残,但能缓解他的不安。
“别闹,我要睡觉。”
天气渐凉,不知触了什么霉头,竹内春开始整宿整宿的做噩梦,吃药没用,他干脆不睡觉,晚上打游戏做手工,白天睡个底朝天。
在五条悟回来前他连一个小时都没睡足,整个人昏昏沉沉的,辨不清方向。
“撒娇没用。”
竹内春气得浑身都在发抖:“你能不能理智点!”
“我怎么不理智了。”五条悟拿身体拱他,沉睡的巨龙乖巧地抵着竹内春的大腿根。
竹内春瞬间清醒,脸色涨红,暴躁地推开他坐起来,又被一个熊抱压了回去。
五条悟掐住他的下颚吻上去,他刚洗过澡,头发半湿,没清理的胡茬刺得皮肤痒痒的,竹内春尝到了牙膏的味道,是薄荷的清爽。
房间门窗紧闭,寂静中两人互相抱住了对方,五条悟挟着人不断往上拱,竹内春就跟芝麻馅一样泄了一床,眼看着衣服要被扒才投降:“我说!”
“有时候在卧室,有时候在厨房。”
五条悟哇哦一声:“谁主动?”
竹内春回忆了下:“五五开吧。”
“这还能五五开?”
“那时候的风气又没现在这么开放,不能让人发现我们的关系,但他不喜欢遮遮掩掩,有时候还会生气,为了让他高兴点我会试着帮……”
五条悟就是贱,越不让听越要听,可一听又开始各种挑剔起来:“他自己没手吗要你帮忙,行了行了真没劲,还是睡觉吧!”
扑通一声,竹内春再次躺下,这次除了被子还多了一副人形挂件。
他暗暗翻起白银,悄悄抽回手翻了个身,不多时腰上多了一只手臂。
就是睡觉也离不得半步。
爱人不肯跟自己进行生命运动,这令五条悟感到苦恼,这日他翻出搜刮来的漫画书打发时间,半天后坐在窗前陷入了沉思。
漫画书的封面是一对连牵手都透着青涩的情侣,而里面的内容却火辣又刺激。
如今的年轻人都这么疯狂了吗,他觉得不可思议又蠢蠢欲动。
没几天五条悟准备好道具,约竹内春晚上碰面,为此他特意给学校挂了假条以防被人打扰。
竹内春真的快被五条悟烦死了,一天不见电话十几个,深更半夜也要查岗是否在宿舍,这不下课铃刚打手机又响了。
在室友揶揄的目光下竹内春扯了扯嘴角,接起电话手上火速收拾完书包。
走出学校再过两个斑马线就到了公寓,这条路竹内春走过很多次,可今天却有种发毛的感觉。
他回头,三三两两的行人都在忙自己的事情,看不出问题只能把这份古怪归结于病态体质上。
电梯缓慢升起,抵达三楼时灯光忽然闪烁起来。
封闭的空间机械运作的声音越来越响,竹内春不放心地靠着墙,他盯着显示屏,里头的数字红得仿佛要渗出血来。
一片静谧中手机铃忽然响起。
看见五条悟的来电竹内春一边松口气一边骂有完没完,就在这时耳朵捕捉到一阵笑语,可电梯里只有他,没有别人。
心跳瞬间如鼓,他回头,光洁的镜子倒映出自己缺少血色的脸,可随着不断闪烁的灯光角落里竟多出来一个身影!
“怎么还没到?”
不知何时接通的电话响起五条悟不耐的声音。
灯泡嗡滋一声,一切恢复正常,仿佛刚刚经历的一切只是场梦。
电梯停在十六层,竹内春惊魂未定地走出去。
任务进行得很顺利,除了下落不明的两面宿傩,其他人的数值都在增涨,按理说体质已经降到了B级,不仅身边人受到的影响小了,妖魔鬼怪也不会注意到他。
或许只是偶然碰见了灵异事件?
打算喊五条悟来看看情况,结果进门就被满目的节庆小灯晃瞎眼,这事便暂时抛到了脑后。
传闻里让人闻风丧胆的最强咒术师此刻仅穿了件紧身情/趣衣,如果不是神颜加持,就那健硕的体格和饱满的肌肉,竹内春真想给他一个大逼斗。
“春春~”
黏人的嗓音能绕梁三圈,竹内春痛苦地闭上眼:“你又在发什么疯?”
“讨厌呢,人家人家……”
“求你别夹了,实在不行自称老子也成。”
五条悟不信邪,晃到他面前拿苍蓝的眼睛瞪他:“我不美?”
竹内春面无表情:“你觉得呢?”
五条悟大受打击,萎靡地蹲在角落种蘑菇,阴暗地碎碎念:“春春从来不说谎,我很丑没有男朋友,春春说我丑……”
竹内春额头青筋鼓动,无可奈何地去拖人,可五条悟竟因打击太大变成了一滩软泥。
被他带倒在地毯上压着,想起又起不来,只能喊:“五条悟!”
“春春说我难看……”
这是一个自尊心过人的老男人,不要责备他,得拿平常心对待……
竹内春扯起僵硬的笑,哄道:“咱们家五条悟最帅啦。”
“你说谎。”
“我说的是天大的实话。”
“那你硬/了吗?”
竹内春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特意靠近了点:“你刚刚说什么?”
五条悟用行动说话。
这次没法忍了,竹内春反手一个大逼斗,可惜被无下限挡住了。
五条悟哼唧唧道:“春春,你穿给我看看呗。”
竹内春哪肯啊,抽出腿,连滚带爬地躲进房间。
五条悟在门外又敲又打,哭得跟死了娘一样,吵得他脑仁疼,不得不开门。
“有屁快放。”
五条悟满脸正义:“就一次。”
竹内春冷笑,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有了第一次就有无数次在后面等着,他是绝不可能低头的。
“一个亿。”
竹内春想撬开他的脑袋看看都装了些什么,他嘴角抽搐:“你他妈真有病啊。”
门窗紧闭,紫红色灯光在墙上投下暧/昧的剪影,竹内春坐在沙发上,女仆装出乎意料的合身,只不过实在太短,裙摆勉强遮住大腿,随便一动就能看见里头的蕾丝内裤。
不知道是不是小了,布料夹着肉瘙痒至极,他动了动,两腿交叠地搓了搓,牵动了脚踝上的锁链,发出一串脆响。
五条悟喉咙滚动,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眼里的火快化作实物往竹内春身上缠绕了。
他的声音克制而沙哑:“怪适合你的。”
“闭嘴。”
竹内春身体僵硬,难为情地拽着裙摆,可裙子短到稍一弯腰就会露出屁/股,再小心也是徒劳,他恼火地瞪向罪魁祸首。
五条悟被看得口干舌燥,期待与欲/望同时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他岿然不动的坐在那里,可灵魂早已叛逃,浑身血液都在大叫接吻拥抱,想要登顶的快乐和永不分离。
五条悟垂下眼,危险地喊:“春春。”
一个亿穿半个小时情趣女装,完全不亏,绝对的稳赚不赔,竹内春安慰自己,并不太想搭理他。
许是臊得慌,喉咙干得很快,他伸长手去拿水杯,露出原本被沙发挡住的大片背部。
昏暗的光线下,莹润的肌肤散发细腻的光,五条悟也觉得自己有病,不然他怎么闻到了一股甜腻的香,那气味勾得他晕头转向,鬼使神差地垂下头,在竹内春的尾椎上落下炽热的吻。
青年本就清瘦,腰肢虚虚一握就抓住大半,他讨好地亲他的脸颊,不忘照顾敏感的后颈,竹内春激动地缩起肩膀,整个人往沙发里陷,衣服也跟着往上跑。
一时间春光无限,五条悟喉咙辗动,两手撑在上方,高大的身体完全笼罩住他。
青年的皮肤是没有丁点瑕疵的奶白,足以证明他的父母有多爱惜他,想到这里五条悟目光闪烁,暗自祈祷不要被发现自己参与了他们家的变故。
“晚上吃的什么?”
竹内春还没回神,态度乖得很:“米粥。”
五条悟摸着他柔软的肚子,扁扁的,似乎没吃饱,他弯眼,凑在他耳边低沉道:“要不要再吃点东西?”
竹内春问吃什么,几秒后反应过来,气得直踹男人的裤/裆。
一层摸不着的空气化解了攻击,五条悟抓着他的脚放在滚烫地带,不要脸地笑:“你看我多喜欢你,都这样了还忍着。”
只觉脚心要烧穿了,竹内春满脸涨红地警告他,可语无伦次的样子令警告失去了应有的威力,变得十分可爱。
五条悟没用多少力气分开了腿,大腿贴着没几块布料的屁/股,弯腰一口咬住泛着水光的唇瓣,眼见着就要往里伸,竹内春连忙捂住嘴,悚然道:“我不要接吻!”
闻言五条悟眉间的纹路加深,戾气惊人地看着他。
那表情太可怕,竹内春声音都弱了,小声说:“舌头肿了,不能再亲了。”
他真是欲哭无泪,男人每次亲他都像在做全身检查,从唇瓣到牙齿,再到口腔内部,甚至有时候舌头会卷成长枪状往咽喉里钻,他哪里受得了这种刺激。
气氛僵持下来,就在竹内春如临大敌时,五条悟把他抱到腿上,还细心的将腿间的裙子拉下来遮住屁/股。
他认真看着他,说:“我不用你爱我,只是多喜欢我一点行不行?”
第126章
竹内春吃过太多感情的苦头,知道情动时的甜言蜜语不可信,但他不能表现出来,只能装作无措的样子看着男人。
昏暗的环境下仅仅一个对视都像在撩拨,青年两腿岔开,裙底的贴身小件若隐若现,温度有升高的痕迹,五条悟呼吸加重用眼神询问,得到默许才扣住他的腰。
他掐着竹内春的下颚,细细察看里面的情况,青年没有骗他,下唇破了块皮,黏膜红肿,舌头也比平时肥厚许多。
他哑着声音说:“抱歉,我太激动了。”
竹内春哼哼唧唧的想从他腿上下来:“不要再亲了,真的很疼。”
“好,不亲。”
竹内春刚想松口气就被撬开了嘴。
五条悟含着他的下唇,含含糊糊地说:“口水治百病,多吃点就好了。”
五条悟学东西快,也爱钻研,很多东西只看一遍就能上手,竹内春不让他提枪,他就用小玩具,把人弄得连连求饶才作罢。
他按着自己那玩意儿,整条手臂青筋垒起,脑门胸膛上全是汗,布满空气的酸咸体味充斥着令人腿软的荷尔蒙。
这个姿势他已经维持了半个多钟头,可大蘑菇没有半点休息的意思。
竹内春里里外外被人伺候过,骨头软成一团,闭上眼就能会周公,可刚进入梦乡就遭人喊醒。
睡不了觉还不能做其他事情,只能呆在原地看节目。
上下挑揉,翻来覆去都是那几个动作。他实在熬不下去,利落地握住那块火热用力一搓,五条悟瞬间扑上来,汗湿的掌心包裹他的手,往他脸上吐出一口浓热的气。
洗漱后两人躺在床上,五条悟揉他的头发像在抚摸心爱的宠物。
竹内春懒得反抗,他太困了,没多久便睡了过去。
有意识时发现自己行走在树林里,四周草叶繁茂,时不时有鸟鸣从苍白的天空中传来。
也不知道背了什么东西那么沉,勒得肩膀几乎脱臼。
梦里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只知道走了很久,整个人又累又痛,就在他要放弃时一顶灰扑扑的屋檐出现在眼前。
远远地听见一道童音在喊阿兄,正要扒开枝叶一探究竟梦醒了。
现代风的卧室里,窗帘开了一道缝,阳光争先恐后地涌进来,落在床头和白发男人饱满的额头上。
他看了会儿移开视线,颇为烦躁地想都怪五条悟,害他一晚上没睡好。
八月末竹内春所在的大学举办校园祭,活动持续三天,海报、小广告从校门一路发到教室,几乎人手一份。
几名室友热血沸腾,尤其在听说隔壁艺校的美女会结伴来玩时,一个个跟打鸡血似的指望在这场活动里脱单。
“竹内,你去不去?”
“什么?”
“联谊啊!”
竹内春正要说话,简讯声响起。
瞥见屏幕里的名字,室友目暮吃惊:“你哥不会连这都要管吧。”
自从那次聚餐后,整个寝室的人都默认竹内春有个巨有钱的兄长。
竹内春说:“那到没有,不过他占有欲确实有点强。”
目暮表情怪异,斟酌着说:“你别怪我话多,正常兄弟哪有连交朋友都插手的。”
竹内春没吭声,气氛肉眼可见的尴尬起来。
因为没有第一时间回短信,五条悟打来电话,他站起身:“抱歉,我出去一下。”
等人走远,另一名室友才语重心长地说:“先担心自己吧,要是拉不到人,下午肯定会被松田那帮家伙嘲笑。”
随着礼花飞扬空中,一年一度的校园祭正式开始。
竹内春对这类庆典兴趣不大,准备收拾东西打道回府,目暮得知后立刻拉人充数。
甜品店角落一桌坐满了人,其中就有室友目暮如临大敌的松田。
松田家境好,从小见多识广,能说会道人缘自然非常好,这次联谊就是他牵的线。
见目暮拉来的人是竹内春,他的表情瞬间怪异起来。
在座的女生各个打扮得精致漂亮,风格有甜美,有酷辣,一身T恤的目暮越发感到窘迫,落座时惹了不少笑话。
他们寝室一共来了三人,除了竹内春家境不错,其他的都是小县城出身。目暮是个心直口快的人,向来与虚与委蛇的松田不和,他局促了一阵就自在起来,显然是看清现实,美女不会看上“野兽”。
期间更是因为室友竹内春受欢迎在旁边傻乐呵,仿佛被美女们问东问西的是自己,说起话来生动风趣,逗得靓女们捂住轻笑。
松田可不会让别人抢去自己的风头,他拿起手机一阵输出,没一会儿冲满脸得意的目暮扬起冷笑。
竹内春感觉自己再坐下去底裤都要被扒出来了,正好一杯水见底,他提出离开。
这时松田起身迎接朋友。
“啊,是你。”
看到鹤见,竹内春也有些诧异,他下意识回头,没看见其他人。
“你在找谁?”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竹内春从他身上感受到明显的敌意,他收敛表情,平静道:“看时间。”
鹤见春在好友的介绍下落座,他对联谊一点兴趣没有,反应平平,女生们很快对他失去了兴趣。
餐点吃掉大半,有人提出玩游戏,鹤见春拍手称好:“人多,玩真心话大冒险如何?”
所有人都兴奋起来。
发牌的间隙松田把鹤见拉到一旁。
“你怎么还玩起游戏了,赶紧让他出丑,一个gay居然好意思参加联谊。”
前面还好,听到最后鹤见春脸色难看,扯回手,语气尖锐:“gay是犯法还是杀人了,怎么地,聚个会还得看性取向啊。”
“哎我没那个意思……”
“行了!”鹤见春推开他,厌烦道,“我自有打算。”
这边目暮眼观八方,瞧见两人神色有异,连忙提醒室友:“小心点,我感觉松田在憋大招。”
竹内春漠不关心,打算陪两局就离开。
约莫半个钟头,他终于找到何时的机会提出道别,不少人出声挽留,一片和谐下鹤见突然说:“你男朋友来接你了?”
不提满脸错愕的目暮,方才还撒娇让竹内春留下来的女生直接僵了脸。
竹内春抬眼看去,隔着两个座位,与松田得意的神情不同,鹤见一副要吃了他的样子。
“你想好再答,我可不敢保证会不会手误发给谁。”
他招手,让录像的人把手机还给他,就这么不声不响地对准了竹内春。
自从被虎杖悠仁拒绝,他心里的愤怒怎么都无法熄灭,离开医院时不敢招惹其他两个人,退而求次选择了夏油杰。
那是一个相当优质的男人,听见他要联系方式,没有犹豫地报下号码,整个过程都带着如沐春风的笑容。
无论竹内春说什么,他都会发给夏油杰,借助他让那些人看清竹内春的真面目。
鹤见春不理解为什么那么多优秀的男人会围着竹内春转,他承认对方长得好看,但这个世界从不缺漂亮的人,他不明白,所以亲自来找答案。
竹内春很快回过神,并不觉得尴尬,毕竟比这还难堪的事都经历过。
鹤见的敌意来得莫名其妙,他只能猜测是虎杖悠仁对他说了什么。
“我没有男朋友。”竹内春站起身,“你们玩,我先走了。”
鹤见哪里肯放过他,表白被虎杖悠仁拒绝,可心底仍抱着希望,他要抓住一切机会攻克困难,成为最后站在少年身边的人。
“喂!”
“春?”
两人同时回头。
夜思日想的人突然出现在眼前,可对方眼里明显没有自己,鹤见春如同踩了一脚屎,表情难崩。
他快步上前将竹内春挡在身后,红着一双兔子眼,可怜兮兮地喊道:“悠仁。”
虎杖悠仁这才看到他一样,不知所措起来,半响僵硬地打了声招呼。
鹤见破涕为笑:“你来这里干嘛,一个人吗,要买什么东西,我请你。”
“不用,我来帮朋友拿外卖。”
“是去玩吗,能不能带上我……”
“喂,好了没。”
听见熟悉的声音,竹内春条件反射地往后躲,店员端着托盘恰好经过,两相一撞,水壶茶杯碎了一地。
竹内春心脏收紧,满脑空白,瞪着一地碎片不知所措。
看见店员收拾碎片,他也跟着伸手捡,没捡几块就被一股力道扯到一边。
“你做什么!”
竹内春懵懵地抬起头,伏黑惠表情凝重,又像是意识到自己没有立场斥责他,嘴唇张合,最终抿成一条直线,就像不认识他一样转开头,对虎杖悠仁说:“东西拿了没。”
“这里。”
“那走吧。”
“那个,他……”
“赶紧走!”
虎杖悠仁安静下来,从伏黑异常的态度中看出了端倪。
他曾想过如果有一天竹内春喜欢上了别人他该做什么,是祝福还是在角落默默守护,可真到了这种时刻,他只想逃离。
几个瞬息他做出选择,把外卖一股脑塞进伏黑惠怀里,转身拉起竹内春跑了出去。
伏黑惠震惊,不明白他发什么疯。
“喂!”
虎杖悠仁脚力惊人,眨眼就跑出几丈,鹤见追不上,在后面气急败坏地砸东西。
等伏黑惠好不容易找到他们,却是看也不看那人,径直给蹲在地上虎杖悠仁一脚。
“诶,你跟上来了啊。”
伏黑惠额角青筋一跳,语气凶狠:“当什么咒术师,你干脆去做运动员算了。”
“那可不行,我还是觉得咒术师更有意思。”
虎杖悠仁拍掉裤脚的灰尘,离开前冲竹内春挥手:“我走了。”
青年衣衫被风吹得凌乱,满脸都是汗,可就算一身狼狈仍旧是好看的。
虎杖悠仁不指望得到答复,他已经习惯了对方的冷淡。
这是他应得的惩罚。
他跟上伏黑,好奇问:“你也是特级了,感觉怎么样?”
伏黑惠冷着脸,不想回答废话。
“喂喂~伏黑!”
“忙。”
“有多忙?”
“很忙。”
“你跟五条老师……”
“闭嘴。”
日头正烈,两名少年渐渐消失在道路尽头,一阵微风拂来,树下的竹内春垂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第127章
一阵强烈的晕眩袭来,竹内春拼命挣扎,企图挣脱梦魇,可眼皮越发沉重。
不知道过了多久,眼前出现一条杂草覆盖的小路,伴随一声惊喜的呼喊,面前的枯枝拔出一条出口,一座破旧的庙宇映入眼帘。
竹内春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梦到过这里。
梦里天空发白,山林幽静,空气中远远传来几声啼哭的鸟鸣。寺庙由木头搭建而成,经历岁月,多处地方断裂,碧绿的青苔、藤蔓争先挤入其中,洋洋洒洒盖了半边。
入口没有门,远远看着,幽暗得像座空空的坟墓。
没来由的,竹内春起了一身冷汗。
“阿兄!”
被拖得一个踉跄,竹内春这才发现面前站着个瘦小男童。
愣神间,小孩已经爬到背上帮忙卸下背篓。
他极其熟稔的拉开最上面的布,看也不看底下的泥土和木材,指着角落的包裹疯狂吞咽口水。
竹内春看见自己取出了包裹,递给他。
小孩瘦巴巴的脸上涌出灿烂的笑容,张着嘴私要说话,扑通一声,脑袋落地,滚烫的血如同飞溅的熔岩淋了竹内春一身。
一切发生地太快,等回神时自己也倒在了血泊中。
空气静谧,历经岁月洗礼的破败庙宇里响起微不可闻的声音,那声音极低哑,带着不加掩饰的寒意。
“吵死了。”
竹内春猛地睁开眼睛。
狂跳的心脏仿佛要破出胸膛,他不停喘I息,冷汗狂流,不知过了多久摸向自己的脖子。
皮肉严丝合缝的连在一起,没有半点疤痕,也感受不到疼。
梦——只是场梦!
可这梦太过真实了。
他恍惚地来到客厅,家里一片狼藉,仿佛遭遇过洗劫。
一时间竹内春呆在原地,好一阵才想起来原因。
学园祭那天得知虎杖悠仁成为了咒术师,竹内春失控了。
他清楚知道自己为什么失控,咒术高专是一切悲剧的起源,虎杖悠仁成为咒术师,如同命运的又一次戏耍。
他根本没法冷静,冲五条悟嘶吼,质问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在他看来,除了狂妄自信的五条悟,没人会做这么冒险的事。
一个小小的改变就令他胆战心惊至此。
竹内春已经想不起来当时五条悟说了什么,只知道那双苍蓝的眼睛异常平静。
在那道目光下,如同被扒了遮羞布一样,竹内春逃回了房间。
五条悟没再出现,但每天都会有外卖送来。
有时是花、首饰,有时是美食。
他从一开始不碰不吃,到默默盯着它们发呆,连自己都没察觉看向玄关的次数越来越多。
夜里总做梦,白天更是中邪般频频鬼压床,竹内春肉眼可见的消瘦了,神经日渐衰弱,整个人浑浑噩噩地不知道要做什么,直到五条悟回家,灵魂才回体般清醒起来。
他钻进男人怀里,企图通过躯体接触驱散疲惫。
对他的投怀送抱五条悟打趣道:“几天不见,这么想我啊?”
原来才过去几天,他还以为过了几年。
这场莫名其妙的争吵最后以相互依偎收场。
五条悟摸着硌手的骨头,不易察觉地拧了拧眉,实在太瘦了,得想办法把人养胖才行。
光线昏暗,他垂下眼睛看竹内春,他的爱人像一只被水打湿的鸟,脆弱得仿佛一捏就碎。
五条悟并不喜欢脆弱的东西,但竹内春是个例外。
这是属于他的东西。
被需要的感觉是如此令人上头,他控制不住嘴角的笑意,又不敢表现得太明显,只能将脸埋进青年的颈间。
“不是我。”五条悟抱紧他,解释道,“我每天就那么点时间,都花在你身上了,哪有时间去了解今年招了什么人,况且你的担心是多余的,人各有志,得尊重他人的选择。”
竹内春不想再聊这个话题,他厌倦地垂下眼睛:“我想睡觉。”
“成,你睡。”
五条悟换了个姿势抱住他,凉爽的空调房中,两人缩在被窝里的样子有种溶于血肉的亲密感。
竹内春不自在地说:“你别走。”
五条悟都快成翘嘴了:“知道了。”
竹内春仍不放心地叮嘱:“抱着我,等我醒了再走。”
走走走,他哪里肯走,心上人在怀,还一副全心全意依赖自己的模样,他都等不及开香槟庆祝了,怎么可能走!
得到承诺,竹内春这才闭上眼睛。
意识刚落入黑暗就听到异动,他挣扎着要睁眼,背上传来有节奏的拍打:“有东西进来了,我解决掉了,你接着睡。”
竹内春迷迷糊糊地想,溜进来的应该是电梯里的怨灵。
解决了就好,解决了就不会有意外发生。
带着感慨,他陷入了沉睡-
漆黑的卧室,竹内春躺在床上浑身被汗水浸湿,一张脸苍白如纸,眉头紧锁,一副想醒又醒不过来的样子。
山林,大火,数不尽的惨叫,还有一双眼睛。
隔着滚滚浓烟,那双眼睛冷血又充满了恶意,竹内春控制不住牙关打颤,既觉得熟悉又生理性感到厌恶。
从梦境中挣脱出来,太阳穴突突地跳,竹内春抓紧胸口的衣服,大口呼吸缓解心悸引起的头痛。
他爬起来洗脸,镜子里映出一道疲惫不堪的身影,他扯了个笑,竟比哭还难看。
走出房间,隐隐听到五条悟在说话。
又是工作。
明明拥有数不尽的财富却过得比他这个学生还苦逼。
竹内春没兴趣听下去,正要回屋突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名字。
伏黑惠失踪了。
等人挂了电话他才走出去,两人目光相撞,五条悟立刻知道他都听见了。
伏黑惠在一周前,完成任务后失联的。五条悟不是故意不告诉他,只是单纯的认为没必要,他没有解释,拿起外套起身:“我回趟学校,你……”
竹内春连忙说:“我也去。”
腿边的指头动了动,五条悟故作轻松地说:“你去做什么,又没有咒术,要有个三长两短我怎么跟岳父交代?”
竹内春僵了刹,他懒得再做多余的纠正,上前两步来到男人面前:“我不会拖后腿的,你带我去吧,好不好?”
五条悟额角一跳,觉得竹内春是真的傻,当着他的面前为了前男友撒娇,也不怕现男友打翻醋缸。
想说点难听的话又怕把人惹恼了,他强压下酸意,冷着脸说:“在家待着,我会把小惠带回来。”
意识到语气太冷硬,又开始反思自己怎么跟个孩子一样乱吃醋——前男友又如何,如今他才是竹内春的对象。
他软下态度,安慰道:“别担心。”
伴随大门关闭的声音,竹内春脸色难看,靠山山倒,靠人人跑,这种时候只能靠自己。
他自言自语道:“我必须得去。”
他直觉这件事或许和一直没出现的那个人有关。
竹内春回屋拿手机定位目的地,距离很远,估算了下,发现自驾更快。
五条悟买了不少车,全堆在地下车库吃灰,有现成的代步工具在,不需要另外租借。
竹内春快速收拾行李,察觉到系统的欲言又止,说道:“你放心,我知道自己几斤几两重,况且有他在也不需要别人做什么。”
“那为什么还去?”
竹内春抿紧嘴,浓密的眼睫在脸颊上落下一圈深深的阴影:“有一个目标一直没有出现。”
系统很快明白:“宿傩?”
“嗯,我记得他对惠……有着超乎常理的兴趣。”
系统拿不定主意,动摇道:“五条悟说的没错,你没有咒力,如果真遇上……”
竹内春笑了笑,走廊的冷光打在毫无血色的面庞上,有种颓靡感,仿佛一枝枯萎的花。
“那你说,我如今这样活着有什么意义?”
他突然理解了虎杖悠仁的痛苦。
五条悟对他,亦如他对虎杖的控制——不相信对方有自保的能力,只接受百分百的结果,哪怕是99.9的概率事件也被视作废案搁置一边。
没有与之抗衡的实力就永远无法平等,他竹内春永远都会是五条悟的附属品,被人随意放置、索取。
这段感情看似他牵制着对方,实则处处受限。
五条悟太强了,他需要找到新的突破口,让他们狗咬狗-
北方有座连绵的大山,大山深处有一间寺庙名为神女寺。
传闻千年前,有大妖在此疗伤,因村民走漏风声,妖怪离开前屠了半城人泄愤。
死于非命的百姓们化身怨灵作恶人间,闹得民不聊生,闻讯而来阴阳师们联合镇压,最后怨气结成一道符压在寺庙的泥塑下。
不久前,上山祈福的村民发现镇压的符布风化了,伏黑惠接到通知前去重新布置结界,谁也没料到事情处理完,人竟失踪了。
以上是竹内春从乙骨忧太那里打探到的内部消息。
乙骨忧太敏锐地察觉到他的意图,电话刚挂,后脚便拜托人去拦。
如此便有了眼下的一幕。
出城的高速路口,狗卷棘立在车前一动不动,两相对峙,大有一副“你可以走,不过得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已经凌晨,道路两边光线昏暗,竹内春疲惫地抹了把脸,降下车窗冲人喊:“行了,你先上车!”
狗卷棘松了口气,脚刚挪开,嗖地,车子竟飞了出去,留给他一脸的尾气。
竹内春看着后方的人影,轻哼一声:“天真。”
正所谓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没得意两秒,耳边响起一道噗嗤声。
他慌忙停车,解开安全带下车察看情况,果不其然车胎爆了!
狗东西,居然用咒言!
他咬牙,打开后备箱,卷起袖子开始换轮胎。
等换完,狗卷棘也坐进了副驾驶。
狗卷棘头发凌乱,一双紫水晶的眼睛明亮有神,有些拘谨地抬起手:“昆布。”【你好。】
竹内春看着上火,恶声恶气道:“下来开车。”
“鲑、鲑鱼?”【你确定?】
“谢谢有你,我现在心理阴影面积一百八。”
狗卷棘尴尬得不知道说什么好,他指着手机,示意竹内春联系乙骨忧太。
竹内春说:“我不会回去的,要不你开车,要不趁现在没人撞死我。”
狗卷棘瞪大眼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几分钟后,狗卷棘手捏日元,那是初见时竹内春给他的,如今被他折成了三角形,当做护身符随身携带。
他握了握护身符,给自己打气。
等人坐好,手忙脚乱地操作起来。
熄火、熄火。
连着熄了三次后,他认真起来,耳边细碎的声音犹如潮水褪去,狗卷棘再次点火挂挡,终于,一声长鸣响彻车厢!
万幸知识没有还给教练,他暗自为自己鼓掌,再没有心思去想身边的人是不是他要找的佐佐木春。
第128章
竹内春原本打算眯一阵就行,不想真睡着了,
天光大亮,他拿开脸上的帽子,差点瞎了眼,赶紧眯成一条缝向旁边看去。
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狗卷棘这实诚孩子,居然老老实实开了一晚上。
听到动静少年回头,衣领塌陷,露出半张俊秀的侧脸,冲他点头示意:早上好。
竹内春揉搓额角:“找个加油站吃饭吧。”
加完油,换竹内春开车,紧赶慢赶终于在日落前抵达。
一眼望去视野尽头全是田野与山脉,这个时间不适合深入大山,只能等明天了。
竹内春看向山脚下成排的屋舍,与繁华的都市相比,这里充满了乡土气息,深呼吸一口,空气十分轻盈,仿佛灵魂都得到了滋养。
或许等一切结束,他可以四处走走,去看世界,做个自由的背包客。
狗卷棘指着山,摇头比划:“大芥。”【太晚了,不能去】
竹内春也没打算这个时间去,答应得很快:“先找地方放行李。”
令人没想到的是,这鸟不拉屎的偏僻地居然有温泉。
竹内春泡得满脸通红的回到房间,狗卷棘找过来时,他已经窝在被子里睡熟了。
没有半点因担心伏黑惠遇难而寝食难安的样子。
他哪知道,竹内春比任何人都笃定伏黑惠不会出事。
狗卷棘关上门,说不出是失望还是什么,只觉得他跟佐佐木春完全不一样。
另一边五条悟和夏油杰现身神女寺。
“有伏黑的咒力残秽。”
五条悟眼中闪过一道暗光:“不止。”
夏油杰凝神去看,了然道:“看样子你跟他交过手了?”
五条悟没有卖关子:“两面宿傩,传说中的诅咒之王。”
“战绩呢?”
五条悟下巴微扬,得瑟之意不言而喻:“是个棘手的,不过重生后一半手指被我丢进大西洋了。”
听到这孩子气的话,夏油杰大笑:“还挺能扔。”
“没办法,咒物互相吸引又销毁不了,只能封印在石缝里。悠仁你见过了吧,他以前是宿傩的容器。”
“那个孩子……和春是什么关系?”
五条悟挑眉,哪里不知道他在暗示什么。,他砸了下舌,踹飞脚边的石头,轰一声,寺庙厚实的大门坍塌,仅剩一点残骸在空中摇摇欲坠。
“别想挑拨离间,我们现在恩爱着呢。”
夏油杰不说话,笑容可掬像个弥勒佛。
空气安静下来,五条悟终是没忍不住问他:“我们是挚友吧?”
“当然。”
“你不会抢我媳妇的,对吧?”
半天听不到声音,五条悟表情微妙:“不是吧,你真想过?!”
他疯狂吐槽,“一个两个没完没了了,等回家我就把人藏起来……”
说话间两人走进寺庙。
半个球场的空间,正中央立着一座巨大的鬼神像。泥塑的身,青面獠牙的脸,两头、四臂,飘带迎风翻飞,仿若活物,栩栩如生。
咒术师或多或少懂点风水,对森罗万象也有粗浅的了解,看见神像,五条悟不免意外,这穷乡僻野的地方居然供奉着两面宿傩。
相比百无禁忌的五条悟,夏油杰还是比较相信鬼神说的,毕竟咒术师与诅咒的存在就是最好的证明。
他同样惊讶,千年前的人竟用万恶之源两面宿傩来镇压怨灵,怪不得镇压的符失效后接二连三死人。以邪治邪,好比两条毒虫殊死搏斗,怨气只会更多。
伏黑惠的咒力残秽越发浓郁,两人在泥像的脚下找到了结界。
不得不说伏黑惠不愧为禅院家的天才,结界绘制得与书上一笔不差。
这就有趣了。
五条悟点着图案推测:“惠被偷袭了。”
结界落下时,宿傩成功袭击了伏黑惠,但他不像上辈子有虎杖悠仁作为容器,究竟靠什么行动的,目的呢,在谋算什么?
今日是满月,月光从上方洒下,轻盈地落在邪神脸上,五条悟拉下眼罩,目光凝住。
“杰。”
夏油杰立刻召唤两只咒灵护住自己,叮嘱他:“你小心。”
“帐下好就行。”
五条悟曲手捏式,磅礴的咒力汇聚指尖,形成一道无形的气流漩涡。
发丝随风轻轻晃动,碧蓝的瞳仁愈渐深邃,随着咒力不断注入,能量粒子在空中激烈地对撞,像一场争夺战,迸发出绚丽的色彩。
五条悟骨节分明的指头往前一放,虚式茈犹如虹柱朝前冲去,一时间地动山摇,声势浩大,瓦片、房梁纷纷向下砸!
夏油杰立刻放出咒灵前往废墟勘查,突然他大喊:“没有!”
五条悟漫步空中,六眼俯瞰着,面无表情道:“被他跑了。”
神像碎得一塌糊涂,一片狼藉中,原本动弹不得的恶灵重见天日,一时间邪风大起。
夏油杰苦恼的捏住眉心,有种熊孩子闯祸爹妈收拾烂摊子的无力感,他召出诅咒,跟着人一起处理数量惊人的怨灵。
忽然外面传来喧嚣声,夏油杰神情一变:“帐被顶掉了。”
五条悟不意外:“毕竟是诅咒之王。这里交给我,你出去看看情况。”
竹内春在一串激烈的脚步中惊醒,
他翻身推开窗,只见乡镇一片漆黑,街头巷尾全是打着电筒的居民,互相争论着什么。
突然一个青年举着火把冲进人群,一路高喊:“山上,在山上!”
人如牛羊迅速聚集,轰隆隆地朝大山深处奔去。
竹内春衣服都来不及换,踩着木屐匆匆跟上,他混在人群中不停问出了什么事。
回答他的是一个稚嫩的少年。
少年双眼无神,瞳孔剧烈的颤动着,满头大汗仿佛惧怕什么降临,慌不择路地说:“神像坏了,坏了,挨家挨户,所有人供奉的宿傩像都断成了两半!”
他一把抓住竹内春的手,激动地大吼:“都坏了!”
就在他控制不住大哭时,前方传来大喝:“女人留在山下照看小孩,十五岁以上的男人组成两拨,一半去后山,一半跟我上神女寺!”
“听到没有!女人留下,其他人分两拨!”
人群迅速散开,竹内春没法做选择,他被少年强拖着往前冲,根本不知道去的是寺庙还是后山!
木屐跑掉了一只,没多久另一种也落进了水潭。
竹内春体力不支,很快与人走散,他趴在地上大口喘气,汗水从额头滚落,扎进眼眶中,生起一阵酸涩。
竹内春捡起枯枝做支撑,他分不清方向。只觉得怎么走都在原地打转。
耳边一丝声音也无,深夜的大山树影重重叠叠,似鬼魅在张牙舞爪,就算不怕鬼怪也禁不住提心吊胆起来。
忽然他看到一束火光,原来穿过面前的陡坡就是镇子!
竹内春扔掉树枝,捞起浴衣冲了下去,却一脚踏进了水里。
“嘶——”他猛地收回腿,这才发现脚底全是伤口,经水一沾,酸爽的滋味几乎掀翻天灵盖。
抱着腿无声地嗷起来,直到做足了心理准备才下水,上岸后朝刚刚出现火光的位置找去。
不知道走了多久,发现山的另一边还是山,路的另一端还是永无止境的路,根本没有城镇。
夜里山风冰冷,竹内春绝望地拉紧衣服,他得寻处洞穴驱寒,等天亮后系统上线就能出去了。
天无绝人之路,竹内春找到了洞穴,看着一片漆黑的隧道,他又迟疑起来,恰好刮来一阵凉风,他硬着头皮钻了进去。
竹内春没敢走远,找了块风吹不到的地方坐下,一开始连墙都不敢靠,可坐久了哪哪儿都不舒服,渐渐顺着墙壁蜷在了地上。
他睡觉一向浅,丁点风吹草动都能醒,空中隐隐飘来一阵血腥气,意识到洞穴有人,他猛地睁开眼。
竹内春动都来不及动就被一把抓住脖子。
再熟悉不过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人类?”
是伏黑惠!
氧气自胸膛中逐渐流失,竹内春拼命挣扎,一张脸很快发紫,他费劲扬起下颚,从喉咙深处发出呼喊。
“惠……惠……”
两面宿傩只觉得心脏的位置不断有疼痛传来,像电流没完没了的到处蹿,又似乎有什么东西要破土而出——是了,拥有十种影法术的小鬼还没死,他的灵魂正在疯狂挣扎。
宿傩把人丢到一边,先用反转术式治好伤,接着镇压起体内躁动的灵魂。
但他很快发现这个方法没用,不仅没用,还险些丢了操控身体的权利。
捕捉到耳边剧烈的咳嗽声,他明白了什么,露出薄凉的笑容。
一簇火焰自指尖点燃,漆黑的洞穴瞬间明亮,也让他看清楚了地上的人。
一个男人而已。
他满脸无趣,火焰又涨了几分。
“看样子你很在意他。”
灵魂瞬间安静。
两面宿傩眼底闪过暗光,引诱道:“只要你把身体给我,我可以不杀他。”
这自然是假话,他最喜欢这种戏码了,给予对方希望又一秒毁灭。两面宿傩偶尔会用这种方式玩弄人心获得不一样的快I感。
可这次他没能如意,像猪狗一样趴在地上努力求生的人类突然盯着自己笑起来。
宿傩一开始没什么反应,突然他瞳孔紧缩,浑身血液倒流又在某一刻疯狂翻涌。
他死死盯着人,脸上出现自己都没察觉的恨意。
原以为已经忘记了,可此时此刻脑子里无比清晰地涌现着过往——
“佐佐木春,原来你还活着。”
第129章
竹内春趴在地上狼狈喘气,在宿傩怨毒的目光下,他紧张得不停冒汗,又兴奋地止不住颤抖。
竹内春没打算隐瞒身份,他就是要宿傩痛,要他恨。
如果可以还想要他的命。
但伏黑惠还在他手里,现在并不是撕破脸的时候,竹内春收敛情绪,伪装成虚弱的样子:“好久不见……宿傩。”
神经末梢猛地一跳,两面宿傩想起那场大火,佐佐木春笑他是条狗。
该死,该死,他恨不得把人撕碎,辗轧,剁成肉I泥扔进臭水沟,却几次都下不去手。
他当真是条狗,脖子上系着绳,眼巴巴地等着那人来牵!
听到潮水般的痛苦值,竹内春畅快不已,谁能想到高高在上的诅咒之王会因为一个人类方寸大乱。
他抬头看向宿傩,眼前突然一黑,紧跟着身体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提到空中。
“谁允许你抬头了。”
竹内春说不了话,从喉咙深处发出“嚯嚯”的声音,像脆弱求饶的鸟鸣。
宿傩眼眶泛出情绪激动的红,内心深处隐秘的生出期望的种子,他竟然希望佐佐木春是被人逼迫才背叛他的。
漆黑寂静的洞穴,属于伏黑惠的心脏剧烈跳动着,宿傩几乎瞬间知道了两人关系不一般。
这个狡猾的,惯会玩弄人感情的咒术师!
明明已经过去千年,可那场大火的余温还在烧灼他的肺腑。
两面宿傩仰天大笑,笑自己被那样背叛还余情未了。
千百年前他献出肉I体,成为真正的诅咒,含着对咒术师的恨自断四肢沉睡至今,可咒术师竟早已另寻新欢。
还不如死了的好!
宿傩愤怒仇视地盯着竹内春:“你当真以为我不会杀你?”
话音落下,竹内春的四肢、肺腑遭到前所未有的挤压。
他的五官皱成一团,皮肤涨红发紫,眼球上翻,身体像绷紧的弦在空中一抽一抽的弹动,仿佛随时会爆炸,变成一滩肉I泥喷溅洞穴。
突然宿傩跪在了地上,他抓着胸前的衣服,对着空气咒骂:“混账!”
身体的控制权差点被体内的小鬼夺走,宿傩面色发寒,死死盯着半空中的人类。
“刃”冲向竹内春的那瞬间,宿傩闭上了眼睛。
过往如同走马观灯在眼前一一闪现,求生者怎能拘于小情小爱,更何况两面宿傩追求的从来不是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
杀死佐佐木春,好比亲手把属于人类的那根骨头从身体里剔除。
从此软肋再无,世上只有诅咒之王两面宿傩。
突然宿傩睁开眼睛,轰隆一声,两股强劲的咒力碰撞在一起,惊天动地的巨响下,整个山洞瞬间倾塌!
竹内春从昏迷中醒来先是看到夏油杰,顺着对方的视线看见浑身是血的伏黑惠。
不对,那不是惠。
月光下,两面宿傩背靠残垣断壁,脸上挂着阴狠的笑容:“别得意咒术师,等我找到所有手指……”
五条悟面无表情地打断:“那你只能期盼世界末日快点到来了。”
说完抬起手,那姿势显然是要置宿傩于死地——这一击下去伏黑惠绝无存活的希望!
不行,必须阻止五条悟!
竹内春从诅咒身上摔了下去,引来夏油杰的侧目。
“你醒……”
竹内春抓住递来的手,自己都没意识到指甲嵌进了肉里。
夏油杰面不改色道:“怎么了?”
“你能不能送我过去?”
夏油杰立刻知道他要干嘛,喉咙发紧道:“不行。”
“夏油,求你。”
竹内春整个人都在抖,他哀求道,“我有办法让伏黑惠醒过来,拜托了送我过去。”
见他仍不肯松口,竹内春牙一咬,抱了上去。
夏油杰僵在原地,目光复杂,悬在空中的手抖了又抖,终是没有落在青年的背上。
竹内春仰头看他,不知何时眼泪流了满脸:“我从没骗过你,”
“……悟知道会杀了我的。”
见铁壁凿开了缝隙,竹内春连忙说:“我保证绝对不会有事!”
在一声声亲昵可怜的央求中,夏油杰闭上了眼睛,与此同时虹龙盘起竹内春,朝远处激战的二人冲去。
两面宿傩已经是强弩之末,他被逼得吐出一口血,虽避开了致命一击,却没能躲过砸下来的石头。
疼痛令行动变得迟缓,很快就被经验丰富的咒术师逮住机会,宿傩止不住想,如果是全盛时期的自己这等攻势根本不足为惧。
月色一如千年前那样皎洁,他的手落在心脏上方,死到临头却放声大笑:“能带走一个天才,也不算枉死!”
除了竹内春出事的那会儿体内的灵魂有过异动,其他时候安静的如同死物。
自我牺牲是最愚蠢的英雄主义。
宿傩扯着冷笑,对直逼而来的五条悟说:“再会了,咒术师。”
然而本该刺穿伏黑惠胸膛的手没入了另一具身体。
五条悟瞳孔紧缩,攻击在半空中硬生生偏离原来的轨道,咒力在几米开外落下,惊天动地的震响后,地面出现一个骇人的百米深坑。
他喘着粗气,一眨不眨地盯着前方。
血,成片的,犹如泉涌在月光下闪闪发光。
竹内春瘦削的身体如破败的布偶在空中摇摆不定,他的脸上没有表情,显然痛到麻木了,做不到该有的反应。
他盯着天边的月亮,睫毛颤动,眼球极缓慢地向下移,直到视野里出现五条悟的身影,张开嘴无声道:“悟。”
书上说人在失去至亲至爱时是做不出反应的。
五条悟便是如此。
激战后的身体散发热气,汗水流进眼里,他却感觉不到酸涩,只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
四野寂静,凭着本能呼吸,吐气,再呼吸,吐气,直到夏油杰走近,他才反应过来般朝前走去,可没走两步竟身体发软地往前栽。
“悟!”
五条悟直愣愣地瞪着前方,眼里还残留着大战一场的兴奋。
他不太明白为什么竹内春会出现,明明有杰看着啊。
都说了这种地方不能来,可他怎么就不听呢。
不听话该怎么办,不听话该怎么办,不听话该……
五条悟死死抓着夏油杰的手,不确定地问:“那是谁?”
夏油杰面色难看道:“对不起我……”
“那是谁?”
“悟…”
“告诉我那是谁?!”
【五条悟痛苦值+20】
【当前总值:91】
【请再接再厉,再创新高!】
“呵呵……呵呵呵……”
像是看见什么有趣的东西,宿傩难以抑制地笑起来。
过去佐佐木春也是这样挡在他的身前,明明那么弱明明很怕疼却毫不畏惧死亡。
不过是博人同情,骗人的把戏罢了。
不过是为了这具身体的主人罢了。
有情人就该天隔一方,那就去死好了。
宿傩心想,可埋在血肉中的手却隐隐颤抖,形容不出来,浑身的伤口都在叫嚣疼,他既愤怒又痛苦。
整颗心脏被穿透,竹内春如今必死无疑。
现场唯一能救他的只有两面宿傩。
可宿傩怎么会救他呢,他视他为叛徒,视他的一切所作所为为阴谋,他恨透了他又怎么可能救他!
噗嗤一声,宿傩抽出手,带出一片粘稠滚烫的血,竹内春如同断线的风筝往地上倒去。
两面宿傩离开的脚步被阻止,他低头,看见一只手。
竹内春抓住他的裤脚,目光已经开始涣散,虚弱又混乱地说:“宿傩宿傩……惠……宿傩……”
宿傩面无表情的切掉碍事的东西,竹内春痛呼一声,紧跟着换成另一只死死抓着他。
宿傩挑眉,目光冰冷:“松开。”
竹内春疼得冷汗直流,哆哆嗦嗦地说:“不要。”
噗嗤一声,另一只也落在了地上,竹内春几乎痛死过去,不对,他马上就要死了。
同一时间宿傩四肢着地,一股无形的力量压住脊梁,令他动弹不得,只能跪着。
身体的主人终于有殊死一搏的决心了,可是这决心来的太晚了。
冷汗从宿傩的头顶落下,他做事向来谨慎为上,此时五条夏油心神大乱,伏黑惠就算夺回身体也无济于事。
倒是可以用救活佐佐木春为条件,让他帮忙找剩下的手指。
这样想着两面宿傩抓起竹内春,与体内渐渐苏醒的伏黑惠谈条件。
僵持不到十秒对方果然松口,宿傩勾起轻蔑的笑,一边用反转术式复原竹内春的身体,一边说:“告诉你个秘密,小子。”
“你在意的这个人,早在千年前我就尝尽了滋味,哈哈哈……那味道啊。”他语气冷淡,仿佛在谈论别人的事情,“比妓子还不如。”
看着爆发式向这边冲来的五条悟,两面宿傩主动让出身体,就在这时原本签下束缚的伏黑惠变了卦。
一道影子自脚下扩散,宿傩当机立断拉起竹内春,几乎瞬间五条悟来到身前!
见对方没有停下的打算,宿傩立刻放弃伏黑惠的身体,浅灰色的灵体出现在空中,不可避免遭到咒力攻击。
九死一生下,他拖住竹内春一齐落入了伏黑惠的影子里。
望着昏迷不醒,血流不止的伏黑惠,两名特级相顾无言。
伏黑惠被送进医院,手术中途新过一次,把影子里的竹内春交给五条悟后又昏了过去。
三天后,伏黑惠终于苏醒,迎接他的是父亲的冷嘲热讽。
“我劝你别做咒术师了,一心求死的咒术师只会害人害己。”
伏黑惠拔掉针管,罔若未闻地朝外走。
伏黑甚尔咬着烟,隔了许久才跟上去,他怕自己不去,他天真的儿子会被那人打死。
伏黑惠来到前台,扯着沙哑充血的嗓子问位置。
电梯迟迟不来,他选择走旁边的安全通道。
隔着玻璃,看见病房里躺着一个人。
四肢完好,身上没有伤,安静的像是睡着了一样。
医生说,这人自送来时就一直昏迷,可无论怎么检查身体都是一点毛病没有,比刚出生的婴儿还健康,查不出问题,只能定义为植物人。
伏黑惠久久盯着,一动不动,忽然有眼泪大颗大颗往下砸,他咬紧唇,哭得无声,慢慢蹲在了地上。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终于他松开满嘴血的嘴,哭声彻响整条走廊。
几米外他的父亲移开视线,点燃了香烟。
第130章
竹内春吃到一口血,他猛地睁开眼,面前躺着一具尸体。
死者是个六七岁的男孩,首身分离,他吃到的血正是从对方脖子中流出来的。
他止不住作呕,心神不宁地起来,一个踉跄又摔了回去。
竹内春手脚并用地爬起来。
让他摔倒的罪魁祸首是一个竹篓。
一阵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这段时间他总是反复做着一个梦,梦见自己背着竹篓行走在林子里,还有一个小孩叫他阿兄,再然后两人都死了。
后知后觉发现身体不是自己的。胸膛前没有大洞,皮肉紧实,肤色是健康的麦色,手心无比粗糙,只有常年干活才会留下这么厚的茧。
他分明被砍断手,痛死了过去,难道借尸还魂了吗?
系统消失了,无论他怎么呼叫耳边只有空灵的鸟鸣,天光灰暗,夜晚要来了。
几米外有间杂草包围的寺庙。
远远看去房梁塌陷了大半,地上残存着布满灰尘的瓦砾,因长时间无人打扫,青苔、蜘蛛网爬满了墙壁。
道路芜秽,杂草长势惊人,寺庙矗立在其中,像一座孤零零的坟墓。
待他走近,看到尘埃堆积的殿内有座观音,约莫两丈高的身体没进土里,原本慈悲的面庞被密密麻麻,蜘蛛网一样的裂纹破坏,变得诡异又狰狞。
突然大殿内邪风四起,竹内春诧异地发现身体在发热,有股磅礴的力量在体内横冲直撞!
是咒力,其雄厚程度不亚于千年前的佐佐木春。
一道饱含怨气的嘶吼响起,竹内春只来得及看清影子,整个身体便陷进了地里。
疼,浑身的骨头都在叫嚣、挣扎,他抓住脖子上的手,蓄力反击。
两道咒力撞在一起,剧烈的冲波以他们为中心向四周扩散,一时间万物惊走,房屋危险的晃动起来。
竹内春挥开灰尘,看到一张因怨恨而扭曲的脸。
两面宿傩一点也不惊讶佐佐木春死而复生,他亲手种下的束缚,既是枷锁,也是诅咒。
“佐佐木春,你居然还敢出现!”
【两面宿傩痛苦值+5】
竹内春呆住,原来他来到了千年前!
很快就想通了,寄生在佐佐木春体内时,他一边演绎深情,一边自毁身体。
在他的算计下,视万物为刍狗的诅咒之王长出一根情骨,在咒术师命不久矣时亲手种下灵魂束缚。
佛说人有轮回转世,生前做的恶来世皆有果。
罪恶之源两面宿傩居然也会相信这种戏言。
不仅将力量共享给竹内春,还深情的决定要找到他的转世再续前缘。
竹内春哈了声,觉得他可怜又可笑。
这瞬间的讥嘲被宿傩捕捉到,心脏传来撕裂般的剧痛,他盯着竹内春,目光幽深,是要剜下一块肉的恶毒。
比起人类有组织的围剿,他更恨佐佐木春的欺骗、背叛!
那日之后他重伤不愈,只能像老鼠一样藏起来养伤,亲信里梅下落不明,而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居然若无其事的出现在面前。
是以往的仁慈给了对方心软的错觉吗?
两面宿傩眼里生出让人生寒的恶意,这让竹内春心中警铃大作!
眼前的宿傩与后世那个有着明显的区别,他的情绪更激烈,更鲜明,额角的青筋疯狂抽动,分明想杀他的样子,却迟迟没有动手。
竹内春知道他在等一个背叛的理由。
他顺势露出痛苦的表情,仿佛隐忍着巨大的悲伤,浑身上下每根汗毛都在说“我们有误会”。
“宿……”
一阵强风袭来,竹内春摔了出去。
他吐出口血抬起头,光线昏暗,男人扭曲的面孔变得模糊不清,大敞的和服下,一道伤疤横穿胸膛,像某种记号,时刻提醒要报仇雪恨。
宿傩阴沉道:“你只有一次机会,想清楚再说话。”
竹内春自是不怕死的。
“我没有背叛你。”
宿傩忍不住冷笑,这个蠢货当真比诅咒还可恶。
“爱信不信。”
空气安静下来,竹内春倔强地瞪着男人,神经末梢却在用力抽动,下一秒被人扼住了脖子,他艰难挣扎,听到宿傩神经质的质问。
“你说你没有背叛我,那为什么要逃?”
“围剿的戏码好玩么,你知道我是如何逃出来的吗?”
宿傩桀然一笑:“你不知道,也不关心,因为你比诅咒还可怕,佐佐木春,你根本没有心。”
宿傩咬紧牙关,铁锈味充斥口腔,一直以来他自信自己的改变都在可控范围内,经此一遭才明白,爱恨皆由不得他。
世人恨他,恨不得挫骨扬灰、碎尸万段,可谁又真的成功过,唯有面前的人类。
明知他背叛自己却还心存幻想,明知他不爱自己却还留有余地。
他就是贱。
像狗一样贱,
主人都不要他了还巴巴的等着安慰。
都是报应。
两面宿傩气息缭乱,犯病一样抖个不停,他隐忍痛苦,讥讽道:“这次又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
竹内春大吃一惊,没料到他会这么敏锐。
肋骨遽然断裂,竹内春脸上血色尽失,痛苦地叫出声。
手掌下的脖颈青筋跳动,脆弱又散发惊人的生命力,宿傩俊朗的五官扭曲在一起,脸上不断出现憎恶、快意、犹豫的情绪。
竹内春快窒息了,他汇聚咒力,恍惚听见一道声音在说不可以。
若使用咒力,绝对会被杀掉。
他瞬间放弃,用力拍、抓男人的手臂,一条条血痕出现,却无法阻止死亡的逼近。
泪水跟开闸的水龙头一样流了满脸,他就要死了!
黏糊糊的泪渗进指缝,宿傩的眼前出现咒术师的一颦一笑,他猛地回神,松开手,后退半步。
竹内春怎么会放过这天载难逢的好时机,他用力抱住宿傩,出气多进气少的哽咽道:“你信我好不好。”
男人的胸膛因情绪激动剧烈起伏着,他呼哧呼哧喘气,像头疲惫不堪的狮子由着人抱住自己。他命都差点没了,要他怎么信!
“我有家族,有母亲,如果不那样做,族人会死,母亲也得不到善终,我只是……没想到你真的会来。”
“呵。”
“不要再互相憎恨了。”竹内春说,“抱抱我吧宿傩。”
两面宿傩下意识伸出手,回过神差点气疯了,连自己都挖苦。
“我算个什么东西,哪里配抱你。”
他听到咒术师小声呢喃了句狗。
宿傩阴恻恻地注视怀里的人,等他再说一遍。
可咒术师什么也没说。
他昏过去了。
静谧的大殿中,两面宿傩内心不断交战,最终他收紧手臂,抱住失而复得的咒术师。
少年身上的气味并不好闻,他满脸嫌弃,鼻子却像饿惨了的狗一样用力耸I动。
真贱。
他骂自己。
不肯实话实说没关系,我陪你玩,只是这次你一定要藏住尾巴,别让我发现背叛的痕迹-
意识清醒那刻竹内春发现自己在做梦。
漆黑的雪夜,女人在产室痛苦哀嚎。
一盆接一盆热水往里送,端出来的却成了血,不知过了多久哀嚎终于停止,接生婆却没有出来道喜,装点别致的院落安静得能听见飞雪声。
突然一声急促的尖叫划破夜空,仆从连滚带爬地跑出来,连院门都没跨出就被一道无形的力量碾成一滩烂泥。
屋子里,布满鲜血的被褥中躺着一个怪胎。
他有两个脑袋。其中一个呈死态,另一个半眯着眼打着哈切,房间内的温度暖如春天,男婴挥舞着四条莲藕般的手臂,发明没人搭理自己才睡去。
神奇的一幕出现了,活着的那颗头上出现第二张嘴,开始吞吃死掉的那个。他狼吞虎咽,仿佛饿死鬼投身,等吞掉脖颈上的最后一块碎I肉,才意犹未尽地舔舔嘴唇。
嘴虽然消失了,但这个孩子仍然叫人害怕。
他的四条手臂互相抱紧,本该是个敦实可爱的形象,却因多出来的部件,类同怪物。
不等天亮,几名仆人走进院子,撞见满地的肉I泥尖叫着晕了过去。
男婴被人抱了起来。
他醒了,好奇地看着面前的人,挥动着四条手臂去抓他的胡须,又被漫天的白雪吸引去注意。
武士在主人狠厉的目光下,抱着孩子走向庭院中央。
扑通,男婴落进一米深的火桶中。
火整整烧了一宿,期间没有一丝孩童的哭声。
天亮时分,武士打开盖子,挥开青黑的烟雾,看见灰烬中一团肉粉色的内脏正在拼命蠕动。
大火烧掉了婴儿细腻的肌肤,只留下丑陋的内脏还在维持生命。
他睁着眼睛,四条肉臂在空中用力挥舞。
武士拔起刀,疯了一样不停捅,噗呲噗呲,锋利的刃没入肉团,这个怪物竟发出了咿咿呀呀的笑声。
他双目赤红,挥刀砍向自己!
在众人的注视下,载进木桶里武士的身体正在一点点下沉。
寒风中响起令人毛骨悚然的咀嚼声。
竹内春头痛欲裂地睁开眼。
没有柔软的床,两面宿傩把他扔在满是灰尘、蚊虫的大殿,吹了一晚上风。
渣男就是这样,一边说爱你,一边做着伤害你的事。
梦里的情景在眼前浮现,竹内春推测那是宿傩的幼年。
或许和两人签订的束缚有关。
肚子发出饥肠辘辘的声音,竹内春很想自力更生,可轻轻一动就疼得满头汗。
“宿傩。”
“宿傩。”
他不停喊,像只麻雀叽叽喳喳惹人烦。
大殿光线模糊,巨大的观音躺在地里,布满裂纹的脸仍是慈悲的,却有一股邪气慢慢溢出。
竹内春仿若未闻,直到一声巨响,诅咒丑陋的躯体倒在身旁,他才发现一样,受惊地瞪大眼睛。
蠢货,有咒力了还不会保护自己。
两面宿傩甩掉手上的血,看也没看他一眼朝外走。
竹内春赶紧爬起来,忍着巨疼扑过去,没抱着腰,撕拉一声,扯烂了宿傩为数不多的衣服。
今日是个阴天,大风刮来十分清凉。
两面宿傩脸色黑得能滴出水,他阴测测地回头,竹内春连忙闭上眼睛。
少儿不宜,少儿不宜,他哭丧起脸:“对不起,你知道我不是故意的。”
两面宿傩青筋暴跳,想不明白自己怎么会看上这个蠢货。
“赔命还是衣服,自己选。”
竹内春羞赧地抓抓袖子:“我没钱。”
“你觉得我有?”宿傩阴阳怪气道,“也不知道是拜谁所赐。”
竹内春捡起布,硬着头皮在他精干的腰上系了圈,迎着男人看死物的目光,可怜地说:“宿傩,我这疼。”
气氛诡异,两面宿傩表情古怪地按上他的胸膛:“这里?”
竹内春点头。
男人的语气冷得掉渣:“死了就不疼了。”
竹内春迅速抓住他的手,疯狂摇头:“不疼了,不疼了。”
末了还委屈地说:“我还能忍耐一下的。”
绿茶程度令人叹为观止,两面宿傩咬肌抽动,用反转术式治好伤,甩开他的手,头也不回地离开。
竹内春追不上,在后面追问:“宿傩,你还回来吗?”
留给他的只有一道匆匆离去的背影。
继男婴后,竹内春又梦到了少年时期的宿傩,只能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可恨之人必有可悲的地方。
从前无法理解他对人类的冷漠,如今明白了,却很难苟同。
后世香火旺盛的神女寺,如今还只是一栋被人遗忘的建筑。说是建筑都恭维了,只需一道雷就会变成废墟的旮旯地。
想起千年后山脚的百姓个个供奉宿傩他就毛骨悚然,央求着人赶快搬走。
宿傩抽回自己的袖子,让他别发骚。
发骚?
竹内春盯着水缸里的倒影,附身的这具身体实在和骚气搭不上边。
原主常年劳作,一身黝黑的皮肤,出汗时会在阳光下散发健康的光泽,五官虽普通,眉眼却有股浩然正气。
天气一天天变冷,没多久下了第一场雪。
竹内春已经在这里生活了一个月,偶尔下山采买日用品。
他每次下山都会做伪装,今天却被认了出来。
“阿铁,你弟弟在哪?”
竹内春抱紧包袱,表情不知所措。
中年男子拽着他不放,埋怨道:“胡闹,你做杂役带着你弟弟一起干嘛,如今世道乱糟糟的,他要有个三长两短,小心我剥了你的皮!”
儿子久不回应,男人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强颜欢笑道:“干啥,说话啊!”
竹内春被拽得一个踉跄,终于开口:“您先松开我。”
对方疑狐地看了他一眼。
竹内春总不能说孩子埋在土里,不用找了吧,等人松手,他拔腿就跑。
身后响起气急败坏的大叫,他不敢停下来,不想对方竟穷追不舍。
竹内春调转方向冲出镇子,一头扎进了树林里。
一直到天黑,才回到寺庙。
宿傩不在,最近他总是这样早出晚归,不知道在忙什么。
竹内春草草解决了晚饭,精疲力尽的睡下,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没想到几天后一群村民寻上山来,与蹲在水缸边漱口的他撞了个正着。
一伙人吵吵闹闹问他怎么不回家,尤其是原主的父亲,满脸憔悴地说:“你告诉爹,小米是不是出事了?”
竹内春没法再隐瞒,细若蚊吟地应了声。
掌风迎面而来,竹内春摔在地上,半边脸高高肿起。
一群人又拉又劝,原主爹还要往他身上踹。
混乱间,一个男人从寺庙里走出来,他盯着竹内春的脸看了阵,声音淡得像在说今天很冷。
“吵死了。”
竹内春警觉地回头,阻止道:“不要——”
噗嗤、噗呲!
十来个村民依次被咒力贯穿胸膛,鲜血如注,溅了竹内春一头。
竹内春气得浑身发抖,雾气刺穿他的瞳孔,世界安静极了。
见人没有站起来的意思,两面宿傩走过去,一靠近就立马被抓住了衣服,他还没来得及高兴,竹内春推开了他。
宿傩表情不愉:“连声谢谢都没有?”
竹内春笑出了声,笑完,面无表情道:“宿傩,你真是一点没变,像个怪物。”
【两面宿傩痛苦值+10】
是人是鬼都有弱点。
竹内春再次感谢那些梦。让他知道了曾经的诅咒之王渴望变成真正的人类-
如果没有遇见佐佐木春,两面宿傩不会像今天这样做什么都畏手畏脚。
幼时,他还不能自如的运用咒力,无法维持正常人的形象,时常四条手臂的出现在人前,理所应当的被当成怪物对待。
已经很久没有想起过那段灰暗,连自己都唾弃弱小的日子了,最近却总是频繁的回忆起来,至于原因都是因为佐佐木。
竹内春摔掉碗筷,语气又作又癫:“难吃死了,我不要吃豆腐熬汤,喊里梅回来,我要吃他做的鱼!”
看着喷进菜里的口水,两面宿傩额头青筋跳动,至于里梅,至今没找到,罪魁祸首怎么好意思提起他的。
“你再说一遍。”
少年气势反而弱下来,委屈的撇嘴:“为什么不搬家,这里一点也不热闹,我都呆腻了,而且院里躺了十八具尸体,你不在时我准被压——鬼压床你懂那种感觉吗!”
宿傩冷笑:“不懂,吃不吃,不吃就倒了。”
那怎么行啊,深山老林的,等饿了他上哪儿找吃的。
竹内春捡起筷子,草草冲了下塞进他手里,拿走他的那双扒起饭。
两面宿傩盯着手里的筷子,迟疑了会放进嘴里,没人注意到他微微上翘的唇角透着愉悦。
饭后,竹内春又开始作妖。
“为什么我学不会反转术式?”
宿傩懒得理他,盘腿躺在蓬松的干草上,玩着指尖的火苗。
得不到回应,竹内春来到床边,拍灭那撮火。
“问你话呢!”
两面宿傩表情难看,忍不住怀疑他是不是被人换了芯,性情忽然大变不说,整天吵吵嚷嚷、无理取闹,最可恨的是他还下不了手,没法教训一顿。
“因为你蠢。”
少年立马红了眼眶,泪水说流就流,宿傩内心震惊,不知不觉坐直身体。
“喂……”
竹内春点头,面无表情道:“确实不能和怪物比。”
两面宿傩的脸当即泛起青,心脏发疼,额角的神经疯狂跳动,怪物怪物,没完没了了是吧。
“佐佐木我看你是好日子过腻了,想尝试点别的花样。”
“什么?”
迎上少年困惑的眼睛,宿傩喉咙滚动,目光透着危险。
“好奇?”
“你烦不烦,不说就算了,别浪费我的时间!”
两面宿傩拽住他的胳膊,一个翻身,把人压在身下。
竹内春像案板上的鱼疯狂动弹,宿傩又快又准的抬起膝盖抵住大腿,这样他就发不了力,任人宰割了。
宿傩掐起脸颊边上黑乎乎的肉,没忍住评价了句:“黑得怎么跟个煤炭似的,下回找个好点的皮囊。”
竹内春翻了个白眼:“你懂什么,我这叫黑得健康,黑得有个性,不像你这个怪……”
宿傩不再迟疑,往他嘴上重重一咬。
竹内春疼得弹了起来,又重重落了回去。
浓郁的血腥味充斥口腔,他不喜欢这个味道,眉头皱成一团,男人改摁为抱,把竹内春锁进怀里,不容逃跑。
火热的舌苔上下刮过腭部,有种侵入的激烈。
在他的操控下,竹内春的嘴被亲了个遍,明明浑身黑乎乎的,一张嘴却红得要命,像只勾引人的艳鬼。
男人目光越发火热,竹内春很难无知无觉,不作了,害怕地爬下床。
腰一紧,宿傩从后面抱住他,嗓子哑得要命。
“跑什么?”
“口、口渴。”
口是心非的爱人最是可爱,宿傩忍不住逗他:“我的水还不够你喝?”
竹内春浑身滚烫,冬天了,怪不得天气,只能怪身体太健康,他畏热!
两人又滚了回去。
宿傩解开他的衣服,力气时大时小,跟揉面团似的,竹内春缩瑟地翻身,夹II紧双腿,没一会儿就被掰开。
宿傩叼住他的后梗肉开始磨,竹内春扬起脖子,又疼又爽,眼睛都激动红了。
男人的呼吸越来越重,竹内春突然翻身,阻止了他更近一步。
“不要再滥杀无辜了,宿傩。”
热意尽褪,宿傩立刻猜到他要拿离开做威胁。
换做以前,他会用实际行动告诉他不要干涉自己,如今他变了。
宿傩抽出手,把人抱进怀里,若无其事地笑了笑:“好啊。”
咒术师开心地捧起他的脸,说要奖励他。
那张被自己吸肿的唇贴上来,可他已经不想继续了。
看着怀里睡熟的人,宿傩没来由觉得苦涩。
明明爱人回到身边,一切误会都解除了,可他似乎并不快乐,某个瞬间,甚至开始怀念与里梅一起纵横旷野的日子。
原来得到爱的同时会失去自由。
那之后两面宿傩不再滥杀无辜,等伤口彻底痊愈,他开始满世界找人挑战。
诅咒之王的名号越发响亮,无人敢迎战。
真无聊啊。
他开始对生命这种东西,发自内心的感到无趣。
直到一个自称羂索的人类出现,告诉他这个时代已经没有能与他匹敌的对手了,但是若变成诅咒,千年或者万年后,一定会有强大的对手让他酣畅淋漓的战斗一场。
宿傩心动了,但在此之前——佐佐木春该如何处理?
他根本无法容忍咒术师离开自己另寻新欢。
他的东西无论变成什么样都是他的,谁也别想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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