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灯光昏暗的地下手术室,角落里摆着一架格格不入的欧式床,床上躺着一个青年,他有一头漆黑的头发,皮肤白皙,骨架小,又瘦,穿上女装也不会显得奇怪。
家入硝子一言难尽的拿起蕾丝睡裙,用看变态的目光对身旁的高大男人说:“没想到你还有这种癖好。”
男人的眼睛自始至终没有离开过床,闻言冷峻的脸柔和下来:“很合适啊。”
家入硝子不敢苟同,自己这个同窗自从恋爱后脑子变得越来越不正常,她可怜的看了眼床上的青年,被这种想一出是一出的人喜欢上一定很痛苦。
夏油杰又打来电话,家入硝子把手机举在空中。
五条悟抿住嘴,盯着她没吭声。
大概上辈子作恶多端,这辈子全用来还债了,家人硝子认命的调成免打扰。
空气安静下来,两人各自做着自己的事,突然空中传来男人模糊的声音。
“我做错了吗?”
硝子放下笔,她的办公桌上有一面小镜子,此刻镜子倒映出床边的情形。
高大的男人佝偻着背,可怜兮兮的缩在小板凳上,两只大手握着一只没有血色手,像是在给人取暖。
床上的青年浑身插满管子,被子盖着看不出什么,揭开会发现浑身都是针孔和淤青。
自从五条悟发疯把人从医院偷走,放在这间地下室已经五天了。
夏油杰是最早发现人在她这的人,每天都会打电话,但本人从不出现,家入硝子猜测这恐怕和五条悟有关。
她叹了口气,觉得都他妈有病。
“我不了解爱情,但如果我是他,一定很讨厌被你这种家伙纠缠。”
五条悟身形一僵,咬紧腮帮子,明显不服气。
竹内春不可能讨厌他。
凭什么讨厌他。
有他这么帅又多金的男朋友放着不爱,去喜欢那些寒碜无趣的男人吗。
但是。
他确实不那么喜欢他了。
很多细节表现出来,同居了却不肯答应交往,会下意识躲开他的碰触,会在接吻时皱眉好像很厌恶的样子。
太多了,五条悟数不过来。
他嘴硬道:“哦,是吗,可上个月我还被学生评为最喜欢的老师。”
只有笨蛋才会对学生们的客气信以为真。
家入硝子懒得评价他的自尊心,岔开话题:“四年级的老师告诉我,伏黑惠刚出院又进重症室了,这次是他父亲打的,你知道吗?”
五条悟当然知道,这就是他要把人藏起来的原因。
他的爱人可真了不得,不但招惹了两名最强特级,连第一咒术杀手也没放过,父子通吃,这壮举说出去都没人敢信。
“发现被偷家了,恼羞成怒而已。”
“唉,惠还真可怜,刚痊愈又遇上这种事情。”
“他可怜我就不可怜了?”
家入硝子放下咖啡,瞥他一眼:“你真幼稚。”
“什么嘛。”五条悟绷着脸,沉默下来。
下班了,家入硝子脱下白大褂,催人赶紧滚,两人斗起嘴,气氛才没有那么低迷,就在这时门自外面打开,浑身湿透的夏油杰走进来。
五条悟像遇见天敌的猫,沉默又警惕地看着他。
空气陷入前所未有的凝固,一股看不见的暗流在两人之间涌动。
夏油杰扯了扯嘴,想说点什么又觉得多余。
过去竹内春问他幸福吗,他以欺骗,敷衍做回答,害他吃尽了苦头。现在做的这些事,既是赎罪也是真心希望他不被任何东西左右,可以自由选择相爱的人。
夏油杰开门见山道:“我确实不该试探伏黑甚尔,但不这么做没人知道竹内春体内原来存在咒力,只是被一道束缚限制了,你那么聪明,一定明白我的意思。”
“……什么束缚?”
夏油杰目光复杂:“咒力残秽显示是两面宿傩。”-
一道咒力朝诅咒直直扑去!
轰隆一声,巨大的石头自半山腰砸向地面,一时间地动山摇,鸟兽惊走,直到烟尘散去,诅咒躺在十几米的深坑中,发出奄奄一息的哀叫。
竹内春放下手,一张黑脸冻得发红,双眼发光的望向树上直打哈切的男人。
两面宿傩瞥了一眼坑,勉勉强强的鼓励道:“不错。”
咒术师性格小气又能作,若不哄着点,今天别想好过。
显然少年并不满意这个回答,方还兴奋的脸立马拉下来,表情臭得跟死了爹娘一样。
宿傩眼睛微抽,知道要挨骂了,他从树上跳下来,一言不合提起人就跑,眨眼两人回到温暖的寺庙。
“别碰我!”
“我让你别碰我!!”
不知道是不是换了具健康的身体,一身使不完的牛劲,前几日闹着去冻成冰的河里摸鱼,今天就要为民除害,做好事不留名。
一天天的怎么那么能折腾,就该剥光了扔床上,让他精疲力尽,连哭的力气都没有才好。
任怀里人翻腾,宿傩动作娴熟地替他清理掉头顶的雪花。
竹内春动弹不得,倔强地仰起头,目光相撞,宿傩呼吸顿了顿,戏谑道:“话本上怎么说来着,冬天有利于产卵,晚饭别吃了,咱们来探讨一下关于生命的话题。”
竹内春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堂堂诅咒之王居然这么没脸没皮,青天白日大谈欲II望。
他哆嗦地说:“男人怎么产卵,不对,我才不要和你讨论那种东西,放开我!”
“不和我谈,那你要找谁说,我可警告你,再敢和别的男人眉来眼去,我就……”
“你就如何?”竹内春谴责地看着他,充分发挥作精精神,“说话不算话的骗子,你明明答应过我不会滥杀无辜了!”
宿傩冷笑,是他眼拙了,没给他们留出熟悉彼此的时间,若晚去一步,他们该滚到一张床上亲热,而不是隔着半条街欲语还休了。
“对别人的妻子眉来眼去,这叫无辜?”
竹内春一愣,怒火霎时烟消云散,惊奇地看着他:“你说什么?”
明知故问。
两面宿傩阴郁的看了他一眼,薄唇紧紧抿着,丢下人,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竹内春追在他身后,一个劲的问,非要听到那声不可。
“宿傩!”
“行,不说话是吧,明天我就去勾引人!”
神经受刺激的跳了跳,两面宿傩冷着脸转身:“就凭你?”
“少看不起人。”
“呵呵。”
笑什么笑。
竹内春梗着脖子锤了他一拳,被人拉进怀里咬了口脸颊,他痛呼一声,眼眶泛出水,像三月的春波,勾人的很。
明明是黑不溜秋又普通的长相,因着一双会说话的眼睛变得格外有味道起来。
两面宿傩不得不承认,他确实有那个本事。
他危险的眯起眼睛,声音低的可怕:“你可以试试。”
敢红杏出墙,他就让他看不见明天的太阳,日日夜夜呆在一个地方,上不去也下不来。
“我才不要做你的妻子。”
咒术师总能轻而易举惹怒他,宿傩眼睛红得可怕,可毒哑那张嘴自己又舍不得,应该砍了双腿,或者把人缝进身体里,这样就老实了。
竹内春莫名感到一阵恶寒,他抖了抖身体,挣开宿傩的手,往边上一站,满脸戒备。
“男人和男人怎么结夫妻,我知道了你故意这样说,想让我代入角色变成深闺怨妇,日日以泪洗面等你宠幸。”
这个蠢货……
两面宿傩冷硬的面庞柔和下来,真心实意的夸奖道:“真聪明。”
冬天就这样闹哄哄的过去了,距离羂索约定的时间还有两个月,宿傩需要准备的东西不多,唯一一件令他摇摆不定的事就是咒术师的去留。
或许潜意识里觉得亏欠对方,对他越发容忍,直到一个春夜,咒术师一夜未归。
失去里梅后,陆陆续续有人追随他,平时咒术师在身边,两面宿傩不会为难他们,如今一个个空手回来,当即死掉两个。
看着一滩烂泥的同伴,存活的幸运儿扑通一声跪下。
宿傩撑着下颚,俯瞰道:“我仁慈吗?”
“仁、仁……”
看着下方战战栗栗不敢说真话的人类,两面宿傩越发坚定了要带走咒术师。
这世间人声鼎沸,却只有一个佐佐木春从不畏惧他。
“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把人给我带回来。”
最后是两面宿傩亲自去找的人。
灯红酒绿的花柳街,在没遇见咒术师以前,这里是他最常光顾的地方。
春雨淅沥,木屐踏过水槽溅起一身泥,两面宿傩看也没看一塌糊涂的衣摆,带着盛怒破开房门,看到了和女人同床共枕的咒术师。
【痛苦值+5】
【痛苦值+6】
【痛苦值+……】
那个瞬间,宿傩想杀了他,
哗啦一声,春夜的池塘里有两道身影纠缠在一起,其中一个奋力挣脱,想要往岸上爬,另一个像高山,更像一条枷锁,把人捆死在身下。
嘶吼,大叫,辱骂,可怜的求饶,一切的一切都淹没在了细雨中。
“佐佐木!”
“我没错!我没错!”
一连两声,震耳欲聋。
宿傩像个恶鬼一样盯着他不放,咬肌蠕动,口腔布满铁锈味,他的胸膛又开始疼了,仿佛去年落下的伤根本没有好。
人性是最丑恶的东西,他自小就明白的道理,为何会蠢到认为佐佐木春会不一样?
宿傩失望至极,又无法形容的痛,好像有千万只虫子在撕咬骨肉,他空有一身力气却无能为力。
佐佐木春大吼道:“如果不是你,我的家族不会没落,我会有妻子,还有一堆孩子,我们一生都会为家族荣誉而战!我和你根本不一样!”
咒术师总是能精准找到他的痛点,毫不留情地踩踏、伤害。
两面宿傩双目赤红,没有泪,却真真切切的在流血。
出生那年他被当成鬼神火烧一夜,浑身没流一滴血,后来被人们当做畜生、怪物,又被亲近之人背叛,未曾流下血泪,颠沛流离走到今天,以为苦尽甘来了,却原来是自欺欺人。
鲜红的血从眼眶溢出,被雨水稀释,扩散满脸。
“佐佐木春,你一定会后悔今天的所作所为。”
【两面宿傩痛苦值+10】
【总值:88!】
第132章
这场雨来势汹汹,势要把整片山林吞没。
一道闪电自云层深处划过,空中遽然刮起一阵冷冽的风,两面宿傩站在池塘中央,浑身湿透,满脸化不开的血,形象恐怖,犹如水底爬出来的索命鬼。
竹内春手脚发颤,呼吸几乎停止了,却有一股无法言说的振奋自内心深处崛起。
痛苦值88,自由近在眼前!
在宿傩令人毛骨悚然的注视下,他不知悔改道:“我他妈的连自尊都不剩了还会怕代价?你个畜生,我恨你,全都是你的错!”
轰一声,咒力以肉眼无法捕捉的速度迅速冲向竹内春,眨眼,竹内春如断线的风筝摔了出去。
大地剧烈颤动起来,方圆百里的树木突然连根拔起,两面宿傩出现在竹内春身后,掐着他的脖子,一齐向池塘冲去。
刺骨的水瞬间淹没头顶,竹内春无法呼吸,五脏六腑都揪在了一起、
好疼好疼好疼——
疼的他恨不得当场死掉!
不知道在水里憋了多久,竹内春眼白上翻,四肢如踩在云上一样无力,眼见就要窒息,两面宿傩放开了他。
可一切并没有结束,竹内春趴在石头上。
针一样的雨打下来,他浑身抖个不停,进气少出气多的死死盯着步步逼近的男人。
身上的浴衣早已湿透,像抹布一样黏着胸膛,这时一团火焰自宿傩掌心出现,跳跃又贪婪的咬上衣角。
意识到他要做什么,竹内春发出野兽般愤怒的嘶吼:“我要杀了你!”
两面宿傩没说话,盯着他笑,眉眼闪烁令人毛骨发寒的暗光,好像在说:就凭你?
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竹内春一拳砸在宿傩的脸上,两面宿傩偏开头,舌尖顶了顶腮帮。
空气凝固至极,忽然宿傩动了,他居高零下地看着竹内春,一边褪去衣服,一边按着他弹动的身体,结实的大腿挤入膝盖间,快准狠地冲向那一点。
竹内春如案板上的鱼,猛地弹起来又迅速落下去。
他痛到发不出声音,双眼瞪圆又很快被雨丝刺激得闭上,随着身上不停顶撞的身影,他的脸越来越白,胸膛起伏越来越微弱,一副随时死去的模样。
“杀我?”
这绝对是两面宿傩听到过的最有趣的事情,他收紧手臂,听到怀里人痛苦的闷哼,扯起轻蔑的笑:“你体内的咒力是我给的,这具身体也是我给的,究竟哪来的自信认为自己可以杀死我?”
“滚……滚——啊!”
两面宿傩庞大的身躯整个覆上来,竹内春惨叫一声,无法呼吸了,吐出的气肉眼可见的稀薄起来,他嘴角颤抖,青筋一路爬上额角,原本明亮的眼睛被混沌充斥。
在男人冷酷的进攻下,竹内春咬紧牙关,仍然克制不住吐出奇怪的声音。
宿傩说:“咬得真紧,女人能把你干成这样吗,佐佐木你要不要看看自己现在的样子?”
一股血腥涌上喉咙,竹内春分不清脸上的是雨还是泪,仇恨似乎也滞空了。
大雨倾盆,交织成无数声音涌进脑海,灵魂仿佛脱离身体,在云端与残酷的地狱间来回摇摆,痛苦值在耳边轰炸,可竹内春听不见,他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
死死死——
他很不得杀了宿傩再淹死自己!
两面宿傩看不见竹内春的痛苦,他以最极端也最幼稚的方式反击他的背叛,企图用这种方式挽回自己溃不成军的自尊。
他捏住竹内春的下巴,逼人看着自己:“既然你把家族看得那么重要,那我就把他们抓起来关在一处,天气好时放出来,让他们看看你是怎么在我身I下扭动的好不好?”
不止一次被这个蠢货戏弄了,到头却还是下不去死手,究竟该拿他怎么办?
那便互相折磨吧。
两面宿傩阴沉的笑起来,他要让佐佐木春成为只会打开腿艾草的废物,被骂畜生又如何,这都是他逼的。
这话无疑是道催命符,竹内春哇的吐出口血,身体一软,紧紧闭上了眼睛。
两面宿傩不敢再动作,浑身僵硬地盯着他,一定在演戏,他不会再上当了!
他的拳头松开又捏紧,反复几次不知不觉抠破了掌心,若无其事道:“要死等我爽完了再死。”
得不到回应,宿傩一把抓住竹内春的头发,把人从地上提起来:“听到没有?”
“……”
“回答我。”
“……”
“……”
宿傩的掌心再次燃起火焰,却与之前的笃定不同,火焰连着心脉,他的所思所想暴露无疑。
火焰在恐惧。
它是如此小心翼翼靠近那张苍白的脸。
火焰在颤抖,像魔鬼最后的哀嚎。
“佐佐木春我命令你不许死!”
【痛苦值+5】
【总值95!】
不知道过了多久,竹内春撑开沉重的眼皮。
映入眼帘的是铺满阳光的房间,白色的窗帘被微风轻轻吹起。
窗户前站了几道身影,无数声音钻入耳朵,又变成叽叽哇哇的电流消失。
竹内春头痛欲裂,他不是穿越了吗,现在又是什么情况,回来了还是又在另一个地方借尸还魂了?
“春春!”
听到无机质的电子音,竹内春高悬的心瞬间落回原地,可不等他回应,系统严肃道:“你听我说。”
“你昏迷了半个月,这半个月里伏黑甚尔知道了你的身份,他把伏黑惠揍进了重症室,五条悟得知后偷偷带走了你的身体,藏进高专的地下室。”
“之后五条悟和夏油杰达成合作,送你到国外接受治疗,原本是乙骨忧太帮忙照顾,但不知道怎么回事,你的马甲全部暴露了!”
“现在不止任务目标,还有很多对重生感兴趣的人在找你,我们现在的处境非常危险——”
系统的声音戛然而止。
一道影子落在脸上,竹内春艰难地动了动眼皮,视线失焦他只看到模糊的虚影。
影子弯下腰仔细观察他,这个过程中一根项链从领口滑了出来。
这人握住他的手,声音低沉,给人十足的安全感。
“是不是要醒了?”
竹内春感觉自己的额头被轻抚了一下,听到他说:“可以的话请再睡一会儿,有很多麻烦的家伙还没处理……”
这道声音仿佛具备魔力,竹内春的意识不断模糊,陷入黑暗前,他听到系统尖叫着:“失忆,一定要装失忆,你不知道他们打起架来有多恐怖!”-
咒术师昏迷不醒的第一天,两面宿傩盯着他毫无血色的脸,恶毒地想之后该如何折磨他。
咒术师昏迷不醒的第五天,两面宿傩浑身都疼,明明没有伤口,五脏六腑却仿佛正在经历煎熬,他像一头暴躁的狮子,在领地里砸烧东西,又冲出山林四处作恶,以此缓解内心的痛苦。
第十天,他神情憔悴,满脸胡茬地守在咒术师身旁,扣着他的脖子一边哀求他醒来一边威胁他永远不要醒。
天蒙蒙亮时,看着毫不转醒痕迹并且隐隐发臭的身体,他终于疯了。
两面宿傩把人拖下床,扔在大殿中央的观音像上。
他站了许久,忽然发出嘶哑的低笑。
“你该感到自豪,确确实实将一个怪胎驯化成了狗。”
真贱啊。
被一而再的背叛却还下不去死手,既然如此便互相折磨吧。
两面宿傩解开腰带,朝一动不动的身体靠近,当握住少年的手臂时,他的呼吸激动得发抖。
他凑上去,腰背紧绷到极点,又激烈的轻颤,他的脸埋进咒术师的脖颈里,仿佛四处漂泊的人找到了安定的居所。
两面宿傩把人压在观音的脸上,迎着石像慈悲的目光,大腿挤了进去。
竹内春身上穿着一件不合身的浴衣,随着宿傩靠近,领口越敞越开,皮肉润滑的胸膛和那点鲜粉暴露在空气中。
两面宿傩呼吸急促,用舌头、牙齿激烈啃噬拉扯,希望能听到一声痛呼。
然而什么都没有。
他按着咒术师硬邦邦失去温度的腰,火热紧抵在入口处,潮热的汗水滚落胸膛,手臂、额头上青筋鼓动,却没有再更近一步。
太好笑了,堂堂诅咒之王居然在强女干一具尸体!
一阵微风扫进大殿,混沌的大脑得到了片刻清醒,然而却更加痛苦了。
灵魂和**仿佛被刀劈成了两半,咒力受负面情绪影响,密度加倍,不受控制的向四周震开,霎时本就残破的大殿摇摇欲坠起来。
两面宿傩把人紧紧扣在怀里,疯感十足的呢喃:“你一而再的从我身边离开不就是想要自由吗。”
他嗤笑,轻抚咒术师睡着了般安详的面容,阴戾的眉眼投下一片毛骨悚然的阴影:“那种东西我死都不会给你。”
佐佐木春你该明白是你先招惹我的,我要你失去自由,失去一切活着的依仗,每天只能看着我,依靠我,作为我的附庸品而活着。
自尊不是你背叛我爬上女人被窝的借口,我说过你一定会付出代价,
两面宿傩腮帮鼓动,满腔燃烧着不甘的火焰,如果得不到咒术师的爱,那他要拥有最激烈的恨。
就此互相诅咒,互相憎恶,再一起共赴未来吧。
逃不掉挣不开,佐佐木春将生生世世与他纠缠,并永远活在悔恨之中。
第133章
这是一间六叠榻榻米组成的房间,房屋中央摆着一张桌子,上面摆着炉鼎香烛、符咒鲜果,俨然是个供台。
香烛见底,眼见就要熄灭,一个丫鬟慌慌忙忙走了进来,她瘪着嘴,满脸不忿,小声诅咒着每次换香就闹肚子疼的同伴。
不同于外面的炎热,房间里自带冷气,她搓了搓手臂,快速来到供台前从典雅的盒子里抽出几根香。
今天格外古怪,香烛刚点着就熄灭。
正较着劲,忽然不知哪来的风吹灭了屋内的蜡烛,又把供台后方的蚊帐撩起一道缝隙。
一时间丫鬟冷汗直流,手腿发软,动也不敢动等着这阵怪象过去。
片刻后一切恢复平静,她僵硬地去整理蚊帐,抬眼撞着一张死气沉沉,泛着透骨青光的脸。
光线太暗,她竟然在那张脸上看到了笑容,好像尸斑都淡去不少,丫鬟打了个激灵,不敢再多看,放下蚊帐来到桌边点香,正点着蚊帐里隐隐约约坐起一道身影。
她吓得哆嗦不止,再也克制不住,扯起嗓子大叫起来。
咚咚咚的脚步声交叠在一起,仆从们争先恐后地冲进庭院,还没靠近那道身影,一道火柱出现在鞋跟前。
几人纷纷回神,下饺子似的跪成一片。
院中赤裸着胸膛,正在沐浴月光的男人冷淡道:“什么事?”
一个奴仆鼓足勇气道:“那位公子醒了。”
预想中的激动没有出现,男人的眼睛在朦胧的夜色中眯成条缝,眸光扑朔,显得十分诡谲。
仆人们十分不解,毕竟一年前面前的大人抱着尸体出现时,可是眼也不眨的杀了十多个企图阻止他在这里摆阵招魂的武士。
这座宅子的原主人如今形同虚设,甚至丑态百出的想要卖女求荣——说来也怪,几个月前病入膏肓的小姐吃下一名高人的药后不光好全了,还喜欢裸着身子到处跑。
从前的修养全无,野蛮粗鄙得像只野兽,简直跟换了芯一样,正想着,空中传来一道清脆的声音,
“宿傩大人!”
“小姐,求求您穿上衣服吧!”
名叫万的长发美人看也不看身后狼狈追赶的仆从,几步跨入院中,她伏在地上卖力展现自己柔媚的身段,讨好地说:“好多天没见着您了,这次又去哪里杀人啦?”
得不到回应也不恼,楚楚可怜地望着他,神情痴迷:“宿傩大人不要再离开万了,若您喜欢杀人,这院里的都给你,不够我再去抓,只要您不丢下我。”
奴仆们大气不敢喘,一时间空气静得只能听见虫鸣。
两面宿傩连眼皮都懒得抬:“滚远点。”
万不仅没有难过,反而更加兴奋地往前凑:“您理我了,您果然很爱我,宿傩大人我们——”
眼前空无一人。
万猛地回头,以非人的速度追了上去。
远远的她看见宿傩停在一扇门前,总是高高在上漠视一切生灵的男人第一次露出窘态,他竟像寻常男子那样整理起衣着,收拾妥当后才推开门进去。
万自然知道那间屋子里住着谁。
两面宿傩为了救人,虐杀上千民百姓,以怨气做蛊,让那人从死里复活。
昨夜他浑身浴血归来,第一时间便进了那间屋子,她的侍女说,那屋里一点声音也没有,眼下这架势,想必办法奏效了。
万嫉妒得发疯,她爱宿傩,爱他的一切,哪怕两面宿傩对她不屑一顾,视她为蛆虫!
这个男人太美味了,里里外外都能让她疯狂,为此她一定要杀了屋里的人,将两面宿傩据为己有-
竹内春不知道自己死过一回,也不知道两面宿傩为了复活他虐杀了上千条人命,他面无表情地靠在床头盯着他。
痛苦值96。
还差四点,只差四点。
竹内春吞下嘴里的鲜血,费了不少功夫才没露出仇恨的表情。
竹内春开口:“站那么远干嘛,过来啊。”
空气中无形的凝滞消失不见,然而两面宿傩却不敢掉以轻心,他实在是怕了。
这一年他时常想起咒术师,直到今天两面宿傩才肯承认自己看不透这个人类。
好比现在明明骨瘦伶仃地坐在床上,脆弱得好似三言两语就能击垮,却又倔强的挺直脊梁,像个打不死的小强。
最初他笑话他是除不干净的野草,后来他爱这份不屈不挠,越是得不到越想要。
两面宿傩眼中弥漫一层阴霾,修长的指头抠着掌心,内心深处有两头野兽正在激烈厮咬,直到一方败退,像是得到了明确的指示他来到竹内春面前,曲下膝盖,慢慢坐在了被褥上。
却见竹内春脱起衣服,露出皮包骨的身体。
咒术能让躯体不会腐烂,却无法像人一样摄取营养,换做别人两面宿傩会厌恶,挥挥手杀了他,但对竹内春他永远有最大限度的宽容。
“你干什么。”
两面宿傩抓住他的手,阻止他继续胡闹,却被竹内春刀刃一样冰冷的视线刺伤。
霎时那个混乱的雨夜出现在眼前,他压着挣扎的咒术师,强迫他看自己的身体是如何扭动承欢,拿女人笑话他,又拿族人威胁他,毫无尊严的**,让他永远记住这份耻辱。
两面宿傩紧抿的唇隐隐发白,他拽着竹内春的胳膊不放,性格使然,说不出好话。
“算了吧,我没兴趣跟一把骨头zuo爱。”
竹内春没有放弃的意思,抽出手开始解裤腰带:“我摸过了,屁股上是有肉的,你不是最喜欢捏那里吗,每次结束还要咬一口。”
宿傩听得青筋直跳:“能不能正常点。”
“我哪里不正常了?”
咒术师巴掌大的脸上一双眼睛又圆又黑,平静地看着他。
两面宿傩咬牙,撇开头:“是,你一点问题没有。”
“那还做吗?”
两面宿傩生出一股无力感,往后一靠,直直瞪着他,表情在说“你再来一句试试”。
竹内春这才作罢,规整的穿好衣服重新躺下。
“佐佐木春。”两面宿傩双手插在衣袖中,浑身有股形容不出的寂寞。
“干嘛。”
“为什么。”
为什么背叛我,为什么和女人上床,为什么伤害我,是不是真的不在意我,不爱我。
宿傩盯着他,不放过一丝表情,可竹内春闭着眼睛,一副疲惫虚弱的样子。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屋子静悄悄的,一点声音都听不到,两面宿傩眨了眨泛酸的眼睛,自嘲的笑了。
月色苍凉,庭院前的树下站着一个青年,他一动也不动,如同一尊雕塑,直到看见两面宿傩从屋子里出来,才按了发条一样拱手行礼:“恭喜。”
话音还未落下,头顶的树叶狂摇起来,锋利的叶片擦过他的脸颊。
他笑容不变,不慌不忙地擦去脸上的血迹:“刚换的身体,弄坏的话会很麻烦的。”
“竟敢监视我。”
“大人言重了,我只是来道贺的。”
两面宿傩的神情仿佛在顾忌里屋的人会不会听到,羂索装模作样地吸了一口气:“您变了。”
天不怕地不怕的王变得软弱,浑身散发寂寞的气息,眼里不再空无一物,他变得像个人类一样,渴望爱人的抚慰。
面对含沙射影宿傩不作回应。
“来这里做什么。”宿傩冷笑,“给不出让我满意的答案就去三途川呆着吧。”
“……您又说笑了。”
羂索擦着不存在的汗,笑眯眯道:“还记得我们的约定吗,私以为明天是最好的时机。”
“您爱人的灵魂有些特殊,寻常方法是困不住他的,最好趁他还虚弱时下手。明天正午是一年间阴气最重的时候,加上之前上千条人命结出的怨气,八成把握也变为了十成,炼成后我会将你们封印在一起,直到在新世界重逢。”
两面宿傩目光微闪:“知道了,滚吧。”
羂索露出发自内心的笑容:“那我明天再来。”
就在他跨出院门那刻,左腿传来一阵剧疼,羂索慢半拍地低下头,他的左腿落在不远处,此刻鲜血止不住的喷涌。
“我允许你用两只脚离开了吗?”
这个混蛋!
羂索眼里的阴霾几乎化为实质,又很快掩盖过去,他从衣服上扯下一块布料,紧急止血后一路爬出了院子。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第二天羂索杵着树干赶来赴约,迎接他的是尸山火海。
他找到尚有一口气的仆从:“发生了什么》”
“小姐……宿傩杀了小姐……”
“什么?”
“后院那位不行了,宿傩大人杀了好多人,乙丁求饶揭发了小姐,宿傩杀、杀她,把人拖到后院,当着那位一片肉一片肉的割,小姐居然还在表白,疯子,都是疯子,哈哈哈哈……”他喷出口血,目光涣散道,“那位袭击了宿傩,全是血,都是死人的血……”
说着他咽了气。
没有人能懂羂索此时的心情,他像个疯狂的科学家,满世界寻找优质的胚胎,眼见就要孕育成功,却被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蠢货搅黄。
他愤怒的揭开颅顶,一块蠕动的大脑张牙舞爪地扑向尸体,原本断气的人重新有了呼吸。
羂索睁开眼,手脚并用地朝后院狂奔而去-
室内一片狼藉,随处可见断肢残骸,破碎的花瓶和四分五裂的桌椅。
青葱色的榻榻米已经被鲜血浸透,变成发黑的深红,两面宿傩坐在其中怒目圆睁,高大的身躯神经质的剧烈抖动着,他嘶吼一声拔出胸膛前的刀,接着发现反转术式失效了。伤口越来越疼,血越来越多,他吐出口淤血,神情阴戾,恨不得立刻咬死竹内春。
“告诉我为什么?!”
竹内春泡在血泊中,已经提不起一丝力气。死亡的恐惧、重获自由的解脱、大仇得报的快意,无数情绪如潮水般涌来,他激动的不住颤抖,猛地呼吸一口,撑着手臂看向宿傩,
竹内春的眼睛又黑又亮,里头全是打不死,磨不灭的坚韧。
“我恨你,”
“恨你冥顽不顾草菅人命,恨你蛮横不讲理,恨你无时无刻施舍般的嘴脸,恨你只是存在着,就会让世界陷入炼狱!”
可我更恨自己。
恨自己向屠夫摇尾乞怜求存的样子,恨自己不够强大连累了他人,恨自己的天真,以为真心能换真心。
恨自己醒悟得太晚!
“我杀人有什么错?”两面宿傩嘶吼道,“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道我何错之有!”
他仰天大笑:“你拼命维护的人类实际上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甚至为了解决私欲连襁褓里的婴儿都不放过,他们比诅咒更像诅咒!而你呢佐佐木春,你让我做个好人,自己却一而再的背叛我,你个骗子,蠢货!伤害我的时候怎么不想想我也是个人!”
“两面宿傩。”竹内春双目猩红,盯着他惨笑一声,“带着你可怜的自尊心活在无穷的时光里吧!”
【痛苦值+3】
【两面宿傩总值100!】
【恭喜宿主,您即将重获新生!】
“噗——”
咒术师的身体被一股恐怖的力量碾碎,鲜血喷/射而出,有一滴落在了宿傩的眼皮上。
两面宿傩死死盯着那具血肉模糊的尸体,目光逐渐涣散。
死亡的脚步无声靠近,宿傩无力的仰倒在地,他张着嘴想喊什么,却怎么也发不出来。
第一次宿傩对死亡产生了强烈的恐惧。
有液体从眼角滑落。
哈。
佐佐木春不是人类。
他根本没有心。
第134章
比视觉先一步苏醒的是听觉,竹内春没有动,屏气凝神地观察情况。
“不管你们承不承认,竹内春跟着我是最安全的。”
伏黑甚尔冷笑一声:“你是不是忘了,他会躺在这里都是因为你。”
五条悟捏紧拳头,极力克制才没有揍上去。
与两面宿傩的那场战斗已经过去一个月,而竹内春也昏迷了一个月。
这期间几人为他的去留大打出手,像一群野狗争抢骨头,什么交情都没了,眼里只有针对猎物的疯狂。
一直这样僵持着也不是办法,夏油杰打起圆场:“一个人肯定有照顾不到的时候,不如放在一个大家都能安心的地方。”
五条悟说:“你指高专?行啊,我没意见。”
高专是他们的老窝,自然没什么意见,可伏黑甚尔意见就大了!
五条悟这个蠢货,如果不是他把人从医院偷走,搞得自己满世界找人,走漏了竹内春会重生复活的风声,让他成了众所矢之,被数不胜数的人觊觎。
他就应该在重生那天杀了这混账,伏黑甚尔眼底生寒,阴恻恻地想。
“我不同意。”
“少数服从多数,抗议无效。”
伏黑甚尔额头青筋直跳,一拳砸在暖气管上:“你他妈的找死是不是。”
五条悟扯扯嘴皮,挑衅道:“寂寞了别找我,我很忙,没空陪你过家家。”
“轰”的一声,伏黑甚尔的拳头并没有砸坏任何东西,青筋暴起的拳头落在一层看不见摸不着的空气上。
五条悟冷冷的看着这个莽夫:“出去打。”
夏油杰是拉不住他们的,更何况两支火炮就该对轰,两败俱伤了他才好带走竹内春。
这时乙骨忧太推门走进来,他敏锐地感受到空气的紧绷。
“辛苦了忧太。”
五条悟按了下他的肩膀,与伏黑甚尔一前一后的走出房间。
“他们这是?”
夏油杰耸耸肩,示意自己看。
两人来到窗边,私人疗养院外的空地上凭空升起一道屏障,大概过了半个小时,阻挡视线的账消失,原来绿油油的草坪泥沙四起,等烟尘散去只余下一片狼藉。
伏黑甚尔浑身是血的躺在废墟里,一双漆黑的眼睛阴沉地盯着同样狼狈的五条悟。
“我承认你很强,但没有咒力你永远领悟不了反转术式。”五条悟艰难地站起来,抬手间身上的伤口飞速愈合,他仰着一张毫无瑕疵的脸,居高零下地说,“这就是你和我的差距。”
乙骨忧太沉默了,他看着夏油杰,又望向床上仍然沉睡的竹内春,过了许久才说:“是前辈做的吧?”
夏油杰收敛了笑容,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别看五条老师说话做事大大咧咧没个章法,但其实他是个很注重细节的人,只有面对前辈时才会忽略那些东西,下意识跟着您的节奏来,所以是前辈引导他们打架的。”
这观察力真可怕,该说不愧是五条的亲戚吗。
夏油杰放松下来,靠着墙点头:“所以呢,有什么不好吗?”
“前辈也喜欢春。”
夏油杰刚想说打架的那俩也喜欢,就听到他说。
“我也喜欢他,但我不会为了一己私欲而做伤害他的事,前辈一定是被讨厌了。”乙骨忧太漆黑的眼睛静静注视着五官逐渐扭曲的夏油杰。
“春很讨厌你。”
……
……
五条悟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病房时,夏油杰并不在里面,倒是乙骨忧太已经整理好东西,表示要帮他把竹内春送回去。
“杰让我把春带回五条家?”
“嗯,前辈离开前是这么说的。”
“真的假的?”
五条悟有种天掉馅饼的感觉,傻里傻气的重复了两遍。
乙骨忧太一板一眼地说:“夏油前辈说高专人多眼杂,防御措施不针对普通人,怕有人混进去带走竹内春,所以让老师自己带回家保护。”
“好好好。”五条悟乐呵呵的,“那还等什么,赶紧走吧!”
事实证明他高兴得太早了。
竹内春是在三天后的晌午醒来的,彼时他和七海建人在外地出差,接到电话后匆匆往回赶。
一路上,他想了很多又似乎什么都来不及想,连七海建人都察觉出他的异样。
轿车在指定的位置停下。
七海建人不是一个能直白表达自己情绪的人,更何况表达对象是臭屁著称的五条悟,他硬邦邦地说:“需要帮忙的话尽管开口。”
“哇哦。”五条悟戏谑道,“那麻烦你去北海道帮我买份奶油土豆吧。”
“……滚下去。”
五条悟甩上车门,摇着墨镜冲里头笑,嘴唇无声张合,慎重地说了谢谢。
原以为永远也等不到这一天了,不止一个医生说竹内春成了植物人,脑死亡都比醒来的概率大,万幸上天待他不薄,让竹内春醒了过来。
五条悟风尘仆仆的回到家,也许是近乡情怯,他停在门外不敢上前。
五条悟曲起长腿,蹲在原地搓起满头白发。
竹内春爱他吗?
爱的吧。
可如果爱,自己也不会踌躇不前。
五条悟盯着脚下的石头,抱怨道:“都怪你,连人都留不住。”
长得帅有啥用,竹内春眼瞎看不见。
腿长腹肌棒有啥用,竹内春又不乐意摸。
咒术最强又有啥用,竹内春不喜欢啊。
竹内春要是慕强,他何苦这般又争又抢,还次次碰壁。
放眼身边全是情敌,除了找硝子倒苦水,没一个能出谋划策帮他追人的。
或许……他应该放手。
五条悟抿紧嘴,狠狠搓了把脸,等情绪平复,才挂着笑容踏进院子。
“春春~”
看到活生生的竹内春,五条悟可耻的想流泪,一切不自在全都抛向脑后,他几步上前把人从被子里抱进怀里。
清瘦的一只,抱着有些咯手。
五条悟压下鼻尖的酸涩,无意识地重复:“醒来就好。”
他扪心自问,如何能放手。
年少时的爱总有点不讲道理,他可以是朱砂痣也能是白月光,唯独不能是热爱时分的生死离别。
他深呼吸一口,双臂收紧,仿佛要把竹内春揉进自己的身体里,情不自禁,近乎卑微地说:“爱爱我吧。”
【痛苦值+2】
竹内春没有回应他,或者说他谁也不回应,目光呆滞像一个傻子。
发现这点后,五条悟迅速打电话叫车,等从医院出来,他阴沉着脸,久久无法释怀。
身旁坐着的竹内春在掰窗户,企图把特殊定制的防弹窗徒手掰碎。
五条悟弯下腰,疲惫地捂住脸。
他怨不了任何人。
许久后,他拉住竹内春的手,哑声道:“笨蛋,窗户不是那么开的。”
竹内春冰凉的指头在他掌心里挣扎,五条悟紧紧揣着,嘴角带笑,眼睛却不放过一丝细节。
他不相信竹内春傻了,为此试探道:“知道点头和摇头的意思么?”
“再不说话我可要投炸弹了哦。”
“听好了竹内春。”五条悟慎重地说,“我们明天结婚。”
竹内春确实吓了一跳,担心被看出异样,他像五六岁的小孩大哭起来,五条悟按不住他忙松开手,他借机转身去拍门,咚咚咚的拍门声直让司机侧目。
五条悟没带过孩子,对这种动不动就哭闹的情况多少有些头疼。
他摸遍身上只掏出一颗糖果。
剥掉糖衣塞进竹内春嘴里,可哭声并没有停,无奈他捧着竹内春的脸,苍蓝漂亮的眼睛直直盯着他,一时间呼吸交织,视野里只剩下彼此。
这个方法很好用,竹内春不哭了,鼻头红红的,眼睛也红红的,一抽一抽地看着他。
五条悟喉咙一滚,暗骂自己畜生,凑上去含住他的唇。
司机默默下车,给两人留出亲热的空间。
五条悟吻得很仔细,连唇边散发涩味的眼泪都不放过,在嘴里品尝了一阵,又喂给了竹内春。
没亲两下手就往衣服里伸,牢牢扣着一截消瘦的腰,不敢用力,怕一使力会弄疼他。
竹内春应该是回神了,呜呜的又开始狂流眼泪,可他越掉眼泪五条悟越兴奋。
五条悟埋头在竹内春的肩膀里,紧紧抱着他不松手。
明明什么都没做,竹内春却像天塌了一样不停哭。
在他的哭声中,五条悟紧闭双眼,哑着嗓子说:“老子真是栽你手里了。”
【痛苦值+1】-
很难想象五条悟和一个傻子相处的画面,在七海建人看来,五条悟是他认知里最神经质的人。
神经和傻子结婚?
多少有点荒谬。
七海建人看向沙发。
那孩子看起来比他们都要小,胳膊细细的,浑身没几两肉,皮肤白得不正常,巴掌脸五官精致像只洋娃娃,抱着枕头昏昏欲睡,却乖乖的张口咬住五条悟递来的勺子。
五条悟给他喂什么就吃什么,又乖又怪。
七海建人推了推下滑的眼镜,不发表意见。
家入硝子头疼地拍打脑门,大喊着疯子滚远点。
在场只有乐天派灰原雄无条件支持五条悟的所有决定。
又或者说五条悟决定的事没有人能改变,将他们约出来只是例行通知。
七海建人并不清楚这中间的弯弯绕绕,直到某天结束工作,在面包店偶遇伏黑惠,对方突兀地向他打听五条悟的近况。
这实在过分诡异了,五条悟的学生找他打听消息?
七海建人思来想去,斟酌地说:“他最近在照顾病人。”
“那人是叫竹内春吗?”
“你认识?”
伏黑惠的表情隐晦不明,隔了会儿才说:“他是我哥哥。”
七海建人敏锐的发现这话有深意,他不打算参合,奈何伏黑惠帮他买了单。
他不得不说:“看上去他们正在筹备婚礼。”
反正这事早晚会传遍高专,告诉伏黑惠也没什么。
伏黑惠表情不变,直到走出对方的视野,竭力维持的平静才出现裂痕。
人来人往的街道上,没人发现这个少年逐渐扭曲的五官和千疮百孔的心脏。
伏黑惠清晰地感知着体内名为竹内春的牵引绳正在摇摇欲坠,他快疯了,满脑子叫嚣着发疯,要把一切能毁掉的都毁掉!
伏黑惠牙关紧咬,被父亲打断过的肋骨竟传来了尖锐的疼痛,明明家入小姐已经复原了伤处,他却疼得直不起腰。
这份锥心的痛楚让伏黑惠想起那天。
竹内春昏迷的第三天,不怎么回家的父亲破天荒的出现在家里。
他沉默不语地坐在客厅,眉眼盛满冰霜,伏黑惠汗毛直竖,那是面对强大敌人时的反应。
“我该怎么称呼你,儿子还是情敌?”
这一幕放在任何地方都会被大嘲狗血,可当时的伏黑惠只觉得恐惧。
他的父亲,那个生他却从未尽过养育之恩的男人,有着堪比特级诅咒的威压。
伏黑惠大汗淋漓,周遭的声音滚衣筒似的往身体里涌,他想吐,烈日下整个人摇摇欲坠,忽然他听到熟悉的声音。
伏黑惠茫然地抬起头,左看右看,没有找到熟悉的身影。
他被人撞了一个踉跄,在对方的骂声中后知后觉摸出手机。
啊,原来声音从这里传出的。
这是竹内春高中时拿他手机录的音,伏黑惠把音频备了份,每换一个手机就会重新下载下来做专属铃声。
他抖着手接通,听到久违的声音时,几乎控制不住眼泪。
“最近还好吗?”
伏黑惠把脸埋进臂弯,闷闷地嗯了声。
长久的沉默后,那头说:“我需要你的帮助,惠。”
身上的绳子没有断,甚至越缠越紧,更加坚韧,伏黑惠一边感到窒息,一边又发出满足的喟叹。
远远的他听见自己说:“好。”
第135章
真是疯了,五条悟竟拖他去祖宅出柜。
竹内春一哭二闹三上吊,打死也不肯踏出房间半步,最后五条悟没辙,只能暂时搁置忙别的去了。
这傻子可真不好做,为了不露馅,竹内春每天像个陀螺似的到处转,数不清多少东西被他“不小心”玩坏了。对此五条悟毫不在意,宅里的老人们却心疼得直抽抽,背地里不知道骂了他多少次狐狸精。
痛苦值到96后就不动了,思来想去,竹内春把对宿傩的那一套用在了五条悟身上。
深夜,竹内春躺在床上睡姿感人,嘴里砸吧个不停,生怕吵不醒枕边人。
听到起床的窸窣声,他连忙翻身,假意转醒,五条悟被他搞得一惊一乍,一动不敢动地呆在原地等他睡熟。
今夜的月色尤其明亮,万籁俱寂之际一片阴影覆盖下来。五条悟温热的呼吸洒进脖颈,竹内春动了动,推开他。
“不要闹了惠。”
一秒、两秒,空气变得凝固。
哪怕没有睁眼,竹内春也能想象到此刻男人的脸色有多难看。
他以为五条悟会愤怒,会把他喊醒问个明白,可是没有,什么都没有发生。
五条悟坐在床边,一动不动地看了他一夜。
天亮时五条悟喊醒他,同往日一样,一勺一勺给他喂完早饭才离开。
竹内春已经不是什么都不懂的恋爱小白了,既然五条悟不接招,那他就作得人不得不发疯。
傻子是不需要手机的,但有人的地方就有的门道,竹内春在卧室挑了几样东西卖给佣人,借此换到一部手机。
他给一个空号编辑短信,一周后这些惹人牙酸的情话才被五条悟发现。
五条悟终于装不下去了,一张俊脸冷若冰霜,他既愤怒又难堪,可比起这些朝他疯狂涌来的是绝望。
没有哪一刻比现在更清晰地说着竹内春不爱他。
所以呢,要算了吗?
五条悟站在阴影里,手臂交叉在胸前,在竹内春看不到的地方,拳头几次用力,握紧了又松开,青筋从手上一路爬上脖颈。
不能算了。
他想,凭什么要算了。
五条悟没有责问竹内春一句,更没有发火,而是强制拖人离开五条宅。
竹内春皮肤白,嫩草色的和服衬得人多了几分柔弱可怜,瘦小的他被五条悟拖着,没两步就摔倒在地。
膝盖磕出条口子,血源源不断地往外流。
五条悟眼睛刺疼了瞬,下意识想松手,却听到竹内春在喊他的名字,一时间希望的种子如同疯长的野草占据了身心和大脑。
他一把抱起人扔进车里,转身锁门发动一气呵成。
“啪!”
青花瓷杯砸在墙上,雪花似的溅了一地。
“混账东西,敢娶男人进门,我就带全族老小吊死在大门前,你信不信!”
祖宅里,佣人们一个个眼观鼻鼻观心,大气不敢喘,偶有胆大的用眼神交流,示意角落那位穿绿色和服,哭得可怜的男人便是这场戏的第二个主角。
老管家急忙扶住老人,苦口婆心道:“您消消气,不要同悟计较,他还小不懂事,哪能知道婚姻大事不可儿戏。”
老人气不打一处,重重拍桌:“三十好几了还小,不说同龄人,禅院家的小辈孩子都排队到我这打酱油了!”
一通混乱中,五条悟清冽的嗓音没有用一点咒力,只一个音节整个大厅便安静下来。
在众人的目光下,他兴致勃勃地提议道:“那就分家呗。”
“反正每五百年一个六眼,我又活不了那么久,让五百年后的六眼重振家风吧。”
“你个混账!”
又是一片刺耳的瓷器声,老管家连忙拦住老人:“老祖宗您消消气吧,别砸中了少爷啊。”
老人怒目圆睁:“去他娘的少爷,这兔崽子就是被你们宠过了头,不知天高地厚的玩意儿,拿鞭子来!”
“老家主!”
“滚开!”
五条悟无所谓地上前几步,语气欠欠的,脸上挂着笑容:“您可得用上吃奶的劲啊,打不死我,明天照样结婚。”
“啪——”
在一道道皮开肉绽惹人牙酸的鞭声下,场面从所有人拉扯劝阻变成跪地求饶。
五条悟身上的黑色制服由特殊材料制成,在咒具下很快成了几块碎布。
眨眼二十鞭下去,除了脸色白点看不出任何异样。
直到血液汇聚脚下,小溪一样往外流,服侍了五条家主一辈子的老管家才哆哆嗦嗦地拉住老人的衣袖,老泪横流道:“别打了,再打就死了!”
老人撑着桌子呼呼喘气,指着不肯服软的五条悟和角落失魂落魄的竹内春,竟一口气上不来,眼一翻向后栽去。
又是一片人仰马翻,混乱中五条悟被人拖了出去。
“悟大人,您赶紧回去吧。”
五条悟接过衣服换上,又望了望一团乱的大厅。
佣人快哭了,催促道:“快走吧!”
五条悟垂下眼,拉起竹内春向外走,一条腿堪堪跨出门槛就往地上摔去,脸色不复刚才的轻松。
竹内春拖他不动,踉踉跄跄地朝汽车挪去。
今日这波操作着实让竹内春出了把风头,赶明天“最强咒术师携同性爱人回老宅大闹出柜”将人尽皆知,索性他不光经历了八世,脸皮也厚了不少。
竹内春硬邦邦地说:“你满意了吧?”
五条悟靠在他身上,低低的笑着:“满意,满意得不得了。”
就像寻常人理解不了天才,普通人也永远无法明白疯子的一念之差。
竹内春闷闷道:“何必呢。”
“乖乖认命吧,现在所有人都知道我要娶你。”
天真,他以为自己会在乎别人的眼光?
竹内春不再说话,把人往后座一扔,驱车开往医院。
“不去医院。”
竹内春皱眉,不耐烦地说:“你流了很多血!”
“不去医院。”
“五条悟你是不是有病!”
“春春,我们不去医院好不好。”
妈的。
竹内春猛锤方向盘,到底改了方向。
五条悟死活要回家,可他哪里知道有些人就算折了翅膀碎了骨头,也永远留不住。
家入硝子来五条宅的次数屈指可数,看到五条悟连用反转术式的力气都没有,不免惊讶:“你怎么落魄成这样了。”
五条悟摇头晃脑:“哎,一言难尽。”
看他还有力气卖乖,硝子放下心。
“闭嘴,不想听。”
“没人性。”
“没人性才好,哪像你一把年纪了老树开花,把自己折腾成这样。”
五条悟笑了笑,说起工作上的事,又说几号结婚让她一定到场送祝福,慢慢声音越来越小,竟是睡着了。
家入硝子收拾东西走出房间,充满旧时代气息的走廊上偶有佣人走过。
她拉上障子,原路返回,途中经过一棵还未结果的树,透过稀拉的叶子看到一个少年坐在墙头发呆。
她自然知道那是谁。
作为旁观者,她可以明确地说这场爱情游戏不会有真正的赢家。
家入硝子一时不知道该同情谁,只能祈祷届时不要闹得太难看-
“你到底有完没完,我说过了,不嫁不喜欢,永远不可能!”
竹内春揪翻桌子,像只发怒的豹子,在屋子里暴躁地走来走去。
“怎么就不可能了,你说过喜欢我。”
“那是从前,从前!”
“春春……”
“不要那样喊我!”
五条悟面色紧绷,咬肌蠕动,好半天才扯起一个难看的笑容:“杰能喊,伏黑能喊,所有人都能喊,凭什么就我不能喊,竹内春你在闹什么?”
这个男人还是不明白,无论给多少次机会,永远都学不会尊重。
竹内春疲惫地摇头,不想再说一句话。
这样的态度反而刺伤了五条悟,他站起来,几步来到竹内春面前,水晶般的眼眸闪烁破碎湿润的光,一度让竹内春幻视自己罪无可恕。
“我哪里惹你不开心了,你说,我都改,以前你迁就我诸多,现在不一样了,我不会再随便对待你,竹内春我们好好在一起行吗?”
这还是他记忆里意气风发,天不怕地不怕的那个少年吗?
竹内春既难过自己让这些人改变,又无奈不得不与他们继续纠缠,他重重闭上眼睛,再次睁开,语气平静:“放过彼此吧,我们真的不合适。”
伴随痛苦值满值的提示声,五条悟疯了一样弯腰大笑,再次抬头时他竟流着泪,死死盯着他。
五条悟扯着嘴,语气讥讽:“从我这里拿到了想要的东西了对不对,迫不及待要离开这里投入别人的怀抱了吧?”
“下一个是谁?伏黑甚尔还是忧太?竹内春……”五条悟牙关咬紧,一字一句泣血般往外蹦,“你让我感到恶心。”
昔日坦诚相待的爱人毫不留情地撕下他的遮羞布,甜言蜜语让人沦陷,也能变成一把尖锐的刀刺他个体无完肤。
竹内春无法呼吸了,手脚、心肺疼痛难耐,一股凉意直袭头顶,他张张嘴想为自己辩驳,却苍白的发现五条悟没有说错,他就是如此恶心的人。
可他有什么错,为了复活爸妈,为了改变命运,一而再的重生又死掉,好不容易扭转了命运……
竹内春眼眶发红,神情可怜又无助,他看着五条悟,又仿佛透过他在看别的东西,喃喃道:“我没错。”
中邪了般,不停重复:“我没错、我没错、我没错……”
五条悟察觉不对,立刻抱住他,几乎同时竹内春抽搐着身体往地上栽去,一张脸纸糊的般,惨白一片,随着脸部肌肉跳动,眼球控制不住向上翻动,都这样了嘴里还念着自己没错。
“春!”
第136章
竹内春有病,这病也不复杂,就是受不得刺激。
死死活活这么多次,是块铁都融成泥了,他又不是神,哪能在付出真心后什么影响都没有呢。
竹内春睁开眼,意料之中在医院躺着。
系统还是没有动静,只觉得整个世界没有人能读懂他了,他叹了口气,忽然听到一阵激烈的争吵。
竹内春爬下床,才发现门是虚掩着的。
透过门缝他看见夏油杰冲上来给了谁一拳。
轰一声,那人撞在门上,发出巨大的声音。
竹内春吓了一跳,还以为自己被发现了,他飞快跑回床上,紧紧闭着眼睛,等了会儿什么都没有发生。
门被撞开一大截,断断续续的说话声传进来。
原来被揍的人是五条悟。
通过只言片语,竹内春仿佛看到夏油杰阴沉的脸色。
实际上比起五条悟,他更怵夏油杰。
夏油总是温温柔柔又礼貌,一副三好学生的样子,然而越这样发起疯来才最可怕。
俩人在为他的事吵架。
“没错,我确实在用咒灵监视他的一举一动,也因此被他厌恶,不管你信不信,再这样胡闹下去你就是下一个我。”
五条悟猛地攥紧拳头,他扯了扯嘴想反驳,但在夏油杰洞悉一切的目光下到底说不出话。
夏油杰目光复杂:“说真的,你现在的模样让我感到陌生。”
“少装了杰,如果你完全得到过,就不会眼睁睁看着他奔向别人而什么都不做。”
“你怎么知道我没做?”
夏油杰扯起难看的笑容,他做的不比别人少,可那又怎样,不是他的哭着跪着都没用。
他嫉妒五条悟嫉妒得要死。
为什么他可以光明正大的靠近触碰他,而自己却要一而再地恳请对方才被允许迈进一步。
夏油杰的眉眼生出可怖的寒意,恶念如同疯长的野草,寸步不停地勒紧心脏,若不是理智苦苦支撑着,他都不知道发疯、烂掉了多少回。
五条悟眉头紧紧皱在一起,走廊昏暗的灯光落在身上,明明没有温度却叫人脊背发凉。
没有结果的纠缠叫人绝望。
“你究竟什么时候才能明白,错过了就是错过了,后悔也没有用,还是把人逼死才满意!”
五条悟张了张嘴,低压的眉眼深深刻着某种固执:“你根本不懂。”
空气一时间安静至极,许久夏油杰神情哀伤,怜悯地看着他,像是安慰又像自嘲:“做选择的从来不是你,别再自欺欺人了悟。”
事实证明,夏油杰说的没错。
两人回到病房发现屋里空空如也,五条悟瞬间冲了出去,六眼在人群里飞速抓取,然而什么都没有。
竹内春消失了。
就像一只鸟,不会为任何人停留。
时间回到五分钟前,竹内春正在床上放空自己,一只老鹰形态的诅咒出现在窗外。
他一下就认出了那是伏黑惠的式神。
大概两周前,竹内春察觉到五条悟打算越过流程直接结婚,便暗中联系上伏黑惠,让他想办法把自己从看守森严的五条宅救出去。
眼下机会来了。
痛苦值已经到手,竹内春当机立断爬上窗台,他最后看了一眼门外,便毫不留恋地跳了下去。
越野车疾行在昏暗的隧道中,竹内春一觉睡醒,发现这不是回家的方向。
“惠,你要带我去哪儿?”
伏黑惠很聪明,但有时候太聪明了不见得是件好事。
从竹内春提出分手到跟五条悟在一起,他不解又痛苦,一刻不停地在想为什么。
阴差阳错和虎杖悠仁成了校友,从对方的态度窥探到一丝异样,种种细节连成一条线,在竹内春昏迷的日子里彻底弄清楚了所有事情。
原来他们的存在对于竹内春来说只是一个通关的工具。
说不伤心是假的,伏黑惠愤怒过,哭过,可更不想竹内春的努力白费。
“惠?”
伏黑惠握紧方向盘,仿佛在劝自己想开些:“带你去找伏黑甚尔。”
竹内春浑身汗毛竖起,他没有心情纠正伏黑惠要叫那人父亲了,脸上的肉抖了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伏黑惠知道了。
知道他不要脸的周旋在不同男人之中,一股寒意自尾椎骨爬上来,叫他又冷又痛,快要发疯。
“停车。”
伏黑惠仿若未闻。
静谧的车厢里,竹内春远远听到一阵急促的喘气,那响动太大了,吵得他耳鸣头痛,有什么堵住了五感,胀胀的让他十分难受,必须下车才行,否则会像膨胀的球体一样爆炸!
余光看到他在做什么的伏黑惠猛地踩下刹车,半边身子探出去按住他。
“春!”
“放我下去,我要回家!”
此刻的竹内春就像一只应激的动物,四肢抽搐,张着嘴不断有白沫流出。
伏黑惠把人死死控制在怀里,他按住竹内春胡乱动弹的手脚,嘴里语无伦次地安慰着,不知不觉出了一身冷汗。
不知道过了多久,怀中的人终于平静,伏黑惠退开一点看他,露出孩童般无措又委屈的表情,眼泪不要钱似的往下掉,打湿了竹内春的衣服。
明明可以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留给他足够的体面和尊严,却自作聪明的带人去见伏黑甚尔。
伏黑惠愧疚地垂下头:“对不起。”
竹内春空洞的瞳仁慢慢恢复光彩,疲惫地说:“你没有对不起我。”
伏黑惠摇头,咬牙不让哭声溢出喉咙:“是我错了,我的不甘心,我的纠缠让你无时无刻不在煎熬中。”
竹内春想对人笑一笑,可他实在没有那个力气,最后轻轻拍了拍伏黑惠的肩膀,让他安心开车。
伏黑惠的目光落在他脸上,一寸一寸仔细的描过,仿佛只要他露出痛苦的表情就立马掉头回去。
确定他不再抗拒,伏黑惠神情认真起来。
人生在世,除了生死一切都是小事,他想成全竹内春,成全他也放过自己,嘴张合几次才下定决心道:“这是最后一次,从此以后我不会再打扰你,等结束掉这一切,就去过你想要的生活吧。”
越野车停在一条荒凉的大道上,前不见屋檐后不见行人,伏黑甚尔并没有如约定的那样等在路边。
手机震动了下,伏黑惠拿出来看了几秒便拔掉安全带,转头深深地看着他,似乎要用眼睛牢牢记住他的模样。
空气一时间安静下来,在伏黑惠离开前,竹内春开了口:“抱一下吧。”
这个拥抱并不亲密,却比任何一次都要幸福。
“谢谢你,惠。”
伏黑惠下了车,如同刚学会走路的孩子艰难地迈开腿,远远地听到发动机的声音,他还是忍不住回了头。
只看到越来越小的车身。
那车载走了他的青春-
“介意我抽支烟吗?”
竹内春看向身旁,男人仍是那身万年不变的打扮,唯一的改变是岁月在他脸上添了几笔皱纹。
他不吭声,烟支在伏黑甚尔粗粝的指头里滚了滚,最后放回了原处。
“算了。”
很难想象,伏黑甚尔这么张扬不羁的男人会是一个妻管严,记得两人同居时,家中大小琐事都是伏黑甚尔在做,竹内春只需要呆在一旁陪着他就行。
当然他们偶尔也会吵架,如果说竹内春是讲道理的吵法,那伏黑甚尔就是混不忌的主,吵到最后直接上手,把人压在床上,险中偷香,最后挨个几拳自然就和好了。
但现在不一样了。
舌苔泛起一阵苦涩的滋味,伏黑甚尔沉默着,竟不知道如何面对他。
时过境迁,大家都变了很多。
竹内春打破沉默:“有话直说吧。”
“小律春……”
“他已经死了。”
【痛苦值+10】
空气变得凝固,伏黑甚尔的唇紧紧抿着,浓黑的眉眼在脸上压出一道固执的阴影,他猛地踩下刹车,迎着黎明的天光,看向竹内春。
“我只想问你,我们还有没有可能?”
竹内春笑出了声,眼泪猝不及防地流下来,他不想被人看见,拿手臂遮住脸。
“别说笑了,咱们什么时候在一起过。”
伏黑甚尔瞳孔紧缩,一时间天旋地转叫他分不清身处何地,他舔了舔干燥的嘴唇:“你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
“小律春!”
“我说了,他已经死了!”
伏黑甚尔急促地喘上一口气,青筋从额头一路蔓延到脖颈,他难以置信地瞪着竹内春。
居然说他们没有关系!
那他是和鬼上的床吗,这个混蛋怎么能平静地说出这种话!
还没等他发火,竹内春冲他嘶吼道:“两条没人爱的可怜虫凑在一起不是各取所需,难不成还是为了爱情!”
【痛苦值+10!】
伏黑甚尔一拳砸在方向盘上,耳边瞬间响起尖锐的警鸣,他扑过去把人死死压在门上,浑身的肌肉都在用力,如同枷锁捆得竹内春动弹不得。
伏黑甚尔扒开他的手,看到一张盛满眼泪的脸,瞬间怒气消弭,只剩粗重的喘息声在车厢内回荡。
天色已经大亮,距离车子不远的地方有一栋老旧的别墅,竹内春只一眼就知道那是小律春的家,也是两人最初相遇的地方。
竹内春扯起一个难看的笑容,偏头看他,一张嘴毒得能挖心陶肺。
“你这种只在乎自己的大叔跟年轻人学什么浪漫。”
伏黑甚尔一张脸涨得通红,胸膛剧烈起伏,沉重地喘着气,心脏传来尖锐的疼痛,他极力克制才没有把人丢出去。
“竹内春你敢说自己从来没有爱过我?!”
竹内春突然抓住他的手,脖颈上青筋凸起,整个人莫名的亢奋,逼视而来的目光如同火焰烧透了伏黑甚尔的灵魂,一时间他竟动弹不得。
“你是不是忘了曾经如何戏耍、羞辱我的!明明是你先抛弃我的!”激烈的嘶喊仿佛在控诉男人的无情,他惨笑一声,湿润的眼睛里一丝留恋都没有。
“知道我怎么死的吗?”
伏黑甚尔浑身一震,他预感到这不是一个好话题,想逃避可竹内春死死抓着他,清瘦见骨的胸膛贴了上来,逼得他不得不低头看他。
“在潮湿的出租屋有人挖掉了我的眼睛,我好疼啊,一直在喊你,他发现我要自尽于是切了我的舌头,我喊不出来了,伏黑我喊不出来了。”
“血流了好多,我祈祷你出现可你没有来,我祈祷诅咒杀了我,它来了。”
伏黑甚尔总是倦怠的双眼此时泛着可怖的猩红,他想让人闭嘴,可咬牙半天也蹦不出一个字,有滚烫的液体滑过面庞,他尝到了绝望的味道。
“我不是被人杀死的,我是被你害死的,你的自尊永远大于我,爱情?你根本不需要那种东西,连自己都不爱的人怎么会爱别人呢?”
竹内春说:“伏黑甚尔我们不要再见了。”
【痛苦值100%!】
【恭喜宿主完成所有虐渣任务,从今天开始您将彻底自由,为自己而活!】
第137章
两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竹内春自觉没什么改变,但见过他的人都说变化大。
哪里变了呢?
昔日排球社的副队长给他倒了一杯酒,度数不高,滋味淡淡的像在喝水。
“你以前从不沾酒抽烟,现在什么都来,还都能点评一二说出个所以然。”
另一个队友国见英接话:“以前是傻白甜,现在像渣男。”
什么乱七八糟的,竹内春不满地撇嘴:“就不能允许别人断崖式成长吗。”
居酒屋光线昏暗,人体的汗液和食物的热气混合在一起,他白皙的脸庞热出薄薄一层肉粉,撇嘴后又眯眼笑,表情灵动,不似昔日小心翼翼的样子。
店里人挤人,竹内春坐在副队岩泉一旁边,胳膊或腿难免会碰到一起。
隔壁桌喝高了甩着衣服大跳脱衣舞,他们这边岩泉一穿着白衬衣。
大概是热,袖子卷到手肘,露出精干结实的小臂,盘腿而坐,西装裤绷得紧紧的,两人膝盖相抵,隔着一层面料,竹内春被烫了个好歹。
他现在没法像从前那样信誓旦旦地说出我喜欢女孩儿了,与同性无意间产生的肢体接触让他受惊地抬起屁股往边上挪了挪。
服务员撞了上来,竹内春垂直栽进餐盘里,他暗恼自己躲个什么劲,一只手拉住他的胳膊。
炙热的体温烫得他打了个激灵,温度一触既离,只剩一点电流在身体里窜动。
竹内春抬头,撞上一道探究的目光。
“躲什么。”
“没、我没躲,就是热。”
等服务员离开,竹内春不说话也不敢动了,但屁股不动脑子却在疯狂蹦迪。
不、不会吧,被誉为青叶城西排球社最猛的钢铁男人居然弯了吗!竹内春不相信,岩泉一在他心里可是神一般的存在。
记得高中刚加入社团时,教练让练蛙跳,二十为一组,竹内春一组都做得勉强,彼时二年级的岩泉一校服一脱,带着队友绕场一口气跳了五组。
岩泉一这人有着超乎常人的专注力和毅力,为人行事也颇有准则,排球社就没有不崇敬他的人。
店里突然爆发一阵热烈的欢呼,电视机里男排比赛日本队拿下了局点,现在是1:1,最后一局决定了金牌花落谁家。
导播将镜头切到日方二传,屏幕中出现影山飞雄的脸,还有那颗鬼都嫌刁钻的球。
昔日的对手今日的朋友兴奋赞叹他出神入化的球技,逢人就说里头那人是他手下败将/哥们。
竹内春没眼看,也可能热得受不了,整个人恹恹的喘不上气,他打了声招呼离开餐桌。
七月份的天下着雨,空气又闷又热,竹内春摸出一根烟但没有点。
抬头35度角上演青春疼痛,杏仁眼雾气蒙蒙一片水光,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实际上什么都没想,只是单纯的找个地方放空。
一只手伸过来点燃了烟,竹内春下意识吸了口,吐出,烟雾迅速扩散,将他和岩泉一笼罩在其中。
要死了。
竹内春抽也不是,不抽也不是。
这烟烫嘴他不敢抽。
成年人的世界多是克制,和天不怕地不怕一腔热血走天下的少年不同,一个眼神,一个肢体动作就传递着该靠近还是退后的信号。
岩泉一沉默下来,不再动作。
“那个,你要进去吗?”
烟燃到头,被竹内春扔进了垃圾桶,岩泉一收回目光,语气平静:“他们要去下一家继续喝,你去吗?”
“不去了吧。”
“好。”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店里,体型差肤色差明显,免不了被人起哄——大家都心照不宣。
说来也怪,上学时他们一群打球的钢铁直男就那么自然地接受了副队暗恋竹内春,还帮着出谋划策给两人创造独处空间。
只可惜竹内春是块榆木脑袋,不开窍,还说自己喜欢女孩。
众人同情地看了眼岩泉一,得到对方平静但杀伤力十足的注视。
竹内春被生拖硬拽的灌了很多酒,因为是昔日同甘共苦的队友,他没有防备,递到嘴边就喝。
最后实在喝不下了,躲桌底呜呜地哭起来。
结完帐回来的岩泉一撞见这画面脸黑得堪比锅底,众人瞬间作鸟兽散,把空间留给他们。
岩泉一不宜察觉地叹了口气,他放下特意买的牛奶,把人从桌底拉出来,可不管放哪儿竹内春都像泥一样往地上摊,只得把他抱在怀里牢牢锁住,哄着喂醒酒茶。
竹内春不配合,脑袋陀螺似的乱扭,艳红的脸流下湿润的泪,惨兮兮地抓着他的袖子说:“不喝了,真的喝不下了。”
“这是醒酒茶。”
“我没醉。”
是了,醉了的人都说自己没醉。
岩泉一不再心软,捏着他的下巴使劲,竹内春被迫张开嘴,淡褐色的液体消失在喉咙深处,咕咚咚随着喉结滚进了肚里。
没喝几口就被打翻,竹内春趴在他肩膀上哭,潮湿的,包裹酒气的体温扑面而来,像闷热的夏风,又像水草紧紧缠绕四肢。
岩泉一抱着他,没敢用太大的力气,但手臂凸起的青筋显示他竭力克制的澎湃情绪。
不能乘人之危。
岩泉子抿着嘴,目光沉沉地落在那张艳红的脸上。
竹内春眼睛睁开一条缝,夹着包不住的湿意看着他说:“我要给家里打电话。”
……
“给我吧。”
一群人看着只到自己腰部的小豆丁,脸上的表情无不精彩。
“小弟弟你找谁?”
小豆丁,也就是系统鼓着包子脸,目光落在他们副队……背上不省人事的竹内春。
“我是他儿子。”
空气安静下来,瞬间爆发掀翻房顶的尖叫。
“哈???”
“竹内春的儿子?”
“谁,你说春?”
“竹内春已经结婚了吗?”
“这小子什么时候结的婚啊,居然连孩子都有了!”
没人敢在这时候去看岩泉一的表情,太惨了,他们副队太惨了,好不容易盼到暗恋对象有开窍的迹象,结果来了个大的。
儿子都有了,他家副队还有希望吗?
不管众人调色盘般活跃的心理状态,岩泉一拧紧眉,不确定地问:“真的不用帮忙?”
小豆丁高冷地嗯了声,熟练地用两只细胳膊夹起竹内春的大腿,步伐平稳地走出数米突然回头:“以后再聚餐麻烦不要给他灌酒,他不喜欢被人碰,喝醉了也只能我来接。”他嘀嘀咕咕抱怨,“笨蛋,太笨了,别人给什么吃什么,没有我,被人卖掉还在替人数钱……”
队友默默举手为自己发声:“小弟弟我们是好人。”
系统闭上嘴,又不开心道:“别给他灌酒了,他很信任你们,不过分的请求一般不会拒绝。”
在他洞悉一切的目光中,一群大老爷们后背一凉,暗暗捶胸顿足有这样的守门员在,他们副队绝对没有希望!
“唉。”系统一边叹气一边唱命苦小白菜。
自从两年前春春完成任务后他从沉睡中苏醒,原本能量耗尽只能烟消云散的命运被忽然进入体内的神秘力量挽救,再睁眼他就变成了一个八岁的男孩。
等他跋山涉水找到春春,泪眼汪汪说出他的黑历史证明身份后,两人成了法律上的父子。
天可怜见他才十岁啊,这丫的只知道自己出门潇洒,凭什么不带他,等着吧,明日就让爷爷奶奶削你!
明日没等到,等到了竹内春半路发酒疯。
“放开我,我要去找牛郎!”
系统死死抱住他的腰,由于力气小,被他拖着往前移动:“不许去,牛郎有什么好,有那钱花我身上不香吗!”
“你是说……儿子会变成情人?”
“……”系统满脸涨红,脑袋一缩,藏在他背后,“住嘴啊,有人在看我们了!”
“我要牛郎!!”
系统拗不过他:“你找那玩意儿要做啥?”
竹内春软绵绵地去抓腰上的手,勒得够紧,他一阵反胃,眼冒金星地趴在栏杆上呕,结果什么都没呕出来,反把自己累得够呛。
他神志不清地说:“聊天睡觉打豆豆。”
“那我也可以,钱给我,我能把你伺候得服服帖帖!”
竹内春回头,一双眼睛没法聚焦,落在他头顶上满脸严肃地说:“儿子,你的思想很危险。”
系统控制不住眼皮直跳,恼羞成怒道:“丫的我浑身上下红红的,你除了血哪里不是黄黄的,谈个恋爱都谈不明白还想找牛郎,不许去!我死也不会让你花一分冤枉钱,你也别想让我流落街头!”
他可记得伏黑甚尔曾经就是牛郎,单生活费竹内春就为他花了几百万不止,有自己在谁也别想拖人踏进这个无底洞!
两人在大街上拉拉扯扯,突然咚的一声,竹内春被一团黑乎乎的东西绊住脚,脑袋先着地。
他在地上安静了一分钟才慢悠悠起来,抓着地上的“物件”,对系统说:“就他了。”
都做好准备跟他战斗到天亮的系统看了眼地上,表情复杂道:“真的假的。”
竹内春打了个酒嗝,冲人傻兮兮地笑。
“给钱。”
“……”系统劝不动一点,幽幽道,“命运啊。”
翌日太阳晒屁股,竹内春头痛欲裂地睁开眼,先是看到熟悉的天花板,再是一截不属于自己颜色的肌肉结实的手臂。
那只手臂横穿他整片胸膛,抓救命稻草一样将他紧紧捆在其中。
大白天做梦吗,怎么床上长了个人。
竹内春身体又酸又痛,不像是做过那档事的后遗症,更像意识不清时跟谁打了一架,稍一动骨头就发出吱嘎响。
喝酒害人,他完全想不起来昨晚发生了什么,趁人没醒得快点去系统房间问情况。
竹内春拔掉身上的手坐起来,头晕,他闭着眼缓了几秒才睁开,从床尾捡了件衣服,一转头就撞上一双安静的紫色瞳仁。
“咚”,心脏猛地一跳。
空气停止流通,一股莫名的情绪堵得他不能呼吸了,只能看着尘埃在眼前飞速旋转,日头抽帧似的从床头落到眉间。
时间洪河带着不容拒绝的架势仰面冲来,紫色眼睛瞬间转变为一双漆黑的瞳仁。
真诚、明亮。
冷静。
害怕。
不圆滑,又固执。
黑与紫融为了一体,两道身影重合在一起。
竹内春动动嘴,发不出半点声音。
开什么玩笑。
开什么玩笑。
命运,你丫开什么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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