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但是在那之前,顾决还特意等待了片刻,将自己的精神能力延展到最大,只是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对的地方。
他无声地叹了一口气,他专门把别人都支开,留了这样大的空处给那些人,结果他们居然没有急着出头。他可没有忘记路元正那一长串话中的关键,这里是先有一群人赶到了,然后才有怪物。以路元正的记忆力,如果他没有提,那就说明这群人肯定不在东区的系统内,也不在西区明面上的系统内。
这里总共就这么大,那些人又能躲到哪里?还是已经离开了?
顾决维持着高度警惕,开始读取芯片,结果一打开就看见了一张照片,照片上这个名为卫绍的哨兵,看起来还有几分眼熟。顾决看了几眼,也没有想起来到底是在哪里见过,还好路元正在后面就放了资料,还特意把他和顾决相交的时间线标出来。
卫绍是第三哨兵学院的学生,成绩平平,虽然样貌俊朗,但是因为那阴沉的气质硬是那把外表减了五分,也不参加任何集体活动,看到别人也不会打招呼。总体来说是非常普通的孤僻的哨兵,相比之下作为吊车尾在第三哨兵学院成为传奇的路元正还更有名气一些。很多同班同学甚至都没法对着卫绍的脸叫出他的名字,如果他不是第三哨兵学院那场爆炸的主使者,并且亲手杀死了徐兴朝校长的话,他应该就会这么默默无闻下去。
顾决和他明面上唯一一次来往是前年第三哨兵学院内部的一次比赛,顾决被徐兴朝拽过去当门面颁奖,还能顺便宣传第三哨兵学院,增加新生报考量。和首席向导见面的机会自然不会有哨兵错过,当时还有其他学院的人试图混进来参加比赛。但是因为争斗太过,当时很多的种子选手都因为私下斗争而受伤无法参加比赛,导致比赛最后爆冷,虎头蛇尾地结束了。而且还有好几个哨兵因为受伤过重,不得不休学一年,以至于徐兴朝再也没让顾决来参加什么活动。而那次爆冷的冠军得主就是卫绍。
只是在这段文字的下面,猜到顾决根本不记得卫绍是谁的路元正直接说他曾经在顾决身边见过疑似卫绍的人。那是十年前的一个下午,当时的顾决甚至还没有从向导学院毕业,也没有成为首席向导,只是被认为是近年来最出色的新人向导。路元正去找顾决他家问他明天有没有事,结果在顾决家门口的梧桐树林看见了顾决和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哨兵。
顾决正坐在树上写报告,鸿鹄在他旁边进行每日的梳理羽毛,一个小孩就站在树下,眼巴巴地往上看。
路元正还以为这是顾决亲戚家的小孩,从口袋里拿出糖来逗他,结果那小孩往旁边走了几步,狠狠地瞪着他,毫不领情。路元正自诩英俊潇洒风流倜傥人见人爱万人迷,他还第一次见到这种毫不掩饰对自己恶意的小孩子——尤其还在他向导能力的干扰下,立刻震惊地问顾决,这小孩是谁。
顾决写着报告头也不抬,说他也不知道,他本来一个人在家里,突然感觉有人闯进来了,一看是个小孩子,干脆报警之后在这里看着他,以免他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路元正有些奇怪,因x为顾决家附近可不是这么好进来的,一个小孩子是怎么瞒过这么多人跑进来的?那小孩对他的夹杂着杀意的恶意他原先也没有在意,毕竟未成年人不成熟的三观让他们往往无法控制恶意的程度,不喜欢一个人想着让他消失也不少见。更何况,他也没时间管一个陌生小孩的教育问题。
但是因为这点,路元正刻意多看了小孩几眼,结果这小孩直接避开了他的目光,然后一门心思盯着顾决看,像一条可怜兮兮地被主人抛弃了的小狗。最后路元正还是让顾决偷拍了一张正脸才知道这个小孩子到底长什么样。
警察来得很快,后来也一直没有什么事发生,顾决早就把这件事抛在脑后了,如果他非要纠结每一个到自己身边来的人到底是谁的话,那他也不用做别的事了。但是路元正却没有忘,他还专门研究了小孩的照片,分析了几种他长大以后可能的长相,毕竟他的就业方向让他习惯性收集所有信息。所以当他从一堆资料中看到卫绍的时候一下子就认出来了,这还要庆幸卫绍没有整容。
路元正仅仅是提了这件事,并没有做出任何判断,但是顾决在看到这里的时候已经暗自提防上了,很显然那次卫绍就是专门来找他的。
而在发现了卫绍之后,路元正和一群人一直在查卫绍逃去了哪里,最后发现卫绍逃亡的方向虽然不停地在变,却是一直向着这个实验基地接近,这也是他找到这里来的原因。但是为什么是他自己来,以及为什么不告诉顾决自己的去向这几个问题他都没有说。
顾决翻过卫绍这页的资料之后,紧跟着下一页的资料却是管耀的。
顾决一直没有忘记在那个小镇上遇到的向导,不仅是因为他和他的哨兵的故事,更是因为他似乎认识赛尔特。而在现在,他已经习惯性把所有情况当成最坏情况来考虑了,如果说他被安排去那个小镇的原因不仅仅是因为想复制出一个可歌可泣的爱情故事,而是因为这个向导就在这里呢?这些信息顾决都没有瞒着路元正,路元正知道之后也一直在私下查。
这页的资料让顾决知道他并没有想多,管耀和他的哨兵在结合之后立刻离开了原先的队伍,东区和西区都不会容忍他们活着,但是他们没有死,最后管耀还活着回到了那个小镇,直到遇上了顾决和赛尔特。路元正用尽办法也没有查出他们那段时间到底在哪里,最后在东区自己内部的信息网上才发现了一点端倪。他们当时可能被赵诗容救下了,毕竟赵诗容也是为了爱人从东区逃离的,会想要救下这对情人并不奇怪。路元正猜测,管耀他们可能一直在那个实验基地工作,毕竟以当时的战况,他们要是想活着就不能在外露面。直到十五年前出现意外,赵诗容去世,这个实验基地也被废弃,管耀独身一个人到了那个小镇,他的哨兵疑似在那个时候就已经死亡了。
顾决猜测有人是故意让自己去那个小镇见到管耀,甚至想要他动手杀了他。路元正没有否认这个猜测,他只是说了一点,他没有在东区的信息网上找到任何关于管耀行踪的信息,东区的那个追杀指令在找不到人后就一直放着了,因为管耀也不是特别重要的人,自然也没有人费力去找他们,更何况管耀在那个小镇住下来之后基本从不出门。如果真的是有人故意的让他这么去做的话,很有可能他们从一开始就知道管耀的行踪,只是一直没有去找。而这之间的变数是赛尔特的出现,所以最有可能的情况是,他们想试探的不是顾决,而是赛尔特,甚至有可能是他们两个人。
翻过这页之后,剩下的都是路元正通过各种手段,打听到的关于这个实验基地可能的一些真实性存疑的信息。
在没有觉醒的人群中一直流传着各种有觉醒的方法以及提高孩子觉醒率的方法,当然基本上都是空口胡说,但是官方辟谣了之后,又会有新的传言出现。人们对这类传言的热情经久不衰,因为觉醒带来的好处谁都知道。直到最近几年,这样的说法愈演愈烈,等到顾决去查的时候,情况已经很严重了,然后才抓出了那个组织的人。
而在觉醒的哨兵向导也有着类似的传言,用一些稀奇古怪的方法提高自己的能力。路元正查出来,这个传言在十五年前是最盛的时候,在之后却又慢慢降回了正常的程度,而那差不多就是研究基地意外被毁的时间。基地被毁的原因他至今没有查出来一点,但是他大胆猜测,当时的基地研究的内容就有如何提高哨兵向导的能力。毕竟十五年前是东西区关系最差的时候,两区战况极其激烈,想要研究这种提高战力的方法也很正常。
这就是路元正最后能查出来的信息了,这件事太过久远,当时的保密程度也高,路元正能找到这些,还是不知道用了多少手段反复筛选的。
整个芯片只有这些内容,毕竟他来的时候是做好身死的准备的,这个芯片他也不知道会被谁拿到,只是因为顾决来了,他才会塞给顾决。
芯片弹出之后就自毁了,没有留下一点痕迹。
顾决理了理现在有的关于这个研究基地的情况,尼古拉斯之前告诉他,这个研究基地研究的是如何让普通人也能觉醒,被抓住的那个组织的技术就是从这个研究基地来的,路元正通过别的信息猜测这里是研究提高哨兵向导能力的,这两个猜测可以并存,而且对现在的情况影响的也不大。
最重要的还是路元正提到的这里有一群不确定具体身份的人,还有那些作为实验品的“觉醒者”,以及卫绍可能就在这里的信息,这才是顾决现在需要面对的随时可能出现的敌人。
顾决叹了口气,没有着急,放开了对贺文宇五感的控制,让他清醒过来。
贺文宇的情绪镇定了很多,也没有再抖了,问顾决:“就我们三个了吗?”
“哪里来的第三个?”顾决一边说,一边加紧了自己对精神能力的控制,缩小了范围,查看周围的一切。
但是已经不需要他这么做了,贺文宇抖着手指给他看,他转过身,看见了刚刚才在资料里见过的卫绍就站在自己的背后,不知道看了多久。
“你看见我了吗?”卫绍问道,目光专注地注视着顾决——
作者有话说:写到结尾emmm
夏天清凉一下
贺文宇已吓晕
这章只是个过渡总结
第62章
“你认识我?”顾决镇定地说道,心中却一沉。他一直在注意自己的周围的情况,但是卫绍明明就在他的背后,他却没有感觉到。一直到他转过来用肉眼看到卫绍,他才能在自己精神能力的反馈中感觉到卫绍。这就说明了周围至少有个向导帮助卫绍蒙蔽他的感知,但是只有一个向导怎么可能做到蒙蔽一个首席向导的感知。
贺文宇又开始抖了,一个“鬼”字卡在喉咙里半天出不来,却感觉顾决推了推他。
“贺文宇,你先去找其他人,让他们先走。”顾决盯着卫绍说道,他抬头覆上耳廓的通讯设备,但是通讯设备只传来了滋滋的电音,显然已经断开了联络。这样的情况他已经是第二次遇见了,也做好了心理准备。所以他在说话的时候就已经彻底打开了自己对赛尔特的精神屏障,这是他在结合之后首次这样毫无障碍地去感受赛尔特。
但是贺文宇却没有听从顾决的指令撤离,只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神色迷茫地注视着卫绍喃喃道:“我好像……见过你?”
不是在哨兵学院里,而是在更早的时间之前,早在面前这人还是个面容冷漠的小孩的时候。而在那段记忆里,面前这个人似乎是他在小学的同学之一,虽然接触不多,少有的几次见面都只记住了那个冷淡的神情。
然而在贺文宇顺着自己的那段记忆试图回忆更多细节的时候,才意识到自己对小学时期的记忆有些过于模糊了。他似乎只记得一些人的脸,不记得自己到底做过什么。就算他努力回忆也只能想起一些画面,却没有办法将自己真正带入到这些场景之中,就像这些画面只是有什么人灌入他大脑的印象,而他并没有真的身处其中。但在此之前,他却从x来没有意识到这点。
突然意识到的记忆空缺将贺文宇的脑子搅成一团,连他本来拥有的记忆都变得混乱了起来。
卫绍用厌恶的眼神撇了贺文宇一眼,像是在看什么脏东西,更没有对贺文宇的话做出任何回应,但他的眼神转到顾决身上的时候又变成了纯粹的喜悦:“你是为我来的吗?你现在记得我了吗?”
“你认识我?”顾决镇定地问道,一边用精神能力将贺文宇从混乱的记忆中捞出来让他清醒,一边尝试着和卫绍交流。
贺文宇明显是发现了自己记忆的缺漏所以陷入了混乱,这是典型的向导的手段,而且动手的那个向导必然经验丰富,才能编织出足够真实的记忆片段将原本的记忆内容覆盖,哪怕是顾决之前查看贺文宇记忆的时候都没有察觉出什么异样。毕竟这段覆盖的记忆发生在贺文宇小学之前,如果真的要强行对他这段记忆进行完整地查阅,试图找出其中的问题,恐怕会将贺文宇的心智也倒退回幼年。
而直到现在贺文宇和曾经见过的人再次见面,覆盖的记忆和本来拥有的记忆出现了冲突才终于让他自身意识到了问题。
现在的情况,顾决也没有时间去看贺文宇到底回忆起什么了。
所以他只是用精神能力把贺文宇唤醒之后指了一个方向,让贺文宇顺着这个方向去找离开的王景程他们,尽力将这里的情况传递出去。
现在这里只有顾决一个人独自面对卫绍,但他却并没有感觉到紧张,因为赛尔特的情绪正顺着精神链接传递过来,极高的契合度让他们在完全对对方卸下屏障的情况下,即使相隔这么远,也可以传递着彼此的情绪。
卫绍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他根本没有去理会狼狈逃跑的贺文宇,只是盯着顾决看了一会儿,最后轻声说道:“所以你还是忘了。”
他说这句话的速度很慢,一个字一个字都像是在唇舌间咀嚼过一遍才吐出来,带着一阵蛇类的阴冷,他的精神体——一条巨大的蟒蛇盘旋在他的身上,三角形的头颅依靠在他的肩膀上,橙黄色的竖瞳和卫绍一起盯着顾决,鲜红的蛇信一闪而现。
“不,我记得你。”顾决放缓了声音速度,他的精神能力环绕在卫绍身边,让他的情绪慢慢和缓了下来。顾决接着按照路元正给的资料内容继续说道,“我知道我和你十年前就见过,你是特意来找我的?你当时还很小,从哪里知道我的?我知道你是我之前给哨兵比赛颁奖那次的冠军,我听徐兴朝校长提过你,说你虽然很厉害,但是平时怎么不认真,为什么要这么做?”
顾决后半句是在说谎,徐兴朝肯定是没有提过卫绍的,但是这句话也确实让卫绍的表情缓和了些,情绪也显而易见的高昂了起来。
卫绍忽略了顾决的问题,兴致勃勃地说道:“不止这几次,你上次去第三哨兵学院不是感觉有人在看着你了吗?那就是我,只是我当时特别恨你大概是吓到你了。还有你前几个月的向导控制能力的演讲,我去那次演讲当了保安,当时你从我面前走过去的,你还对我点了点头。还有你之前去向导学院上课,我去当了一个月的清洁工才遇上你,你还对我笑了一下……”
卫绍滔滔不绝地说了一串,诸如他是怎么出现在顾决身边,顾决又是怎么温柔对他的,沉浸在他的自我幻想中。
顾决在一边听着,都怀疑卫绍说的到底是谁,他原先只是觉得卫绍的脸有些熟悉,没有想到他居然已经偷偷接近了自己这么多次。
“所以你的背叛让我真的很伤心。”卫绍把他和顾决的见面一一说完,然后凝视着顾决的眼眸,深情地说道,“但是我知道你一定也不愿意,所以我原谅了你,来送你最后一程。你看,在这样的时刻,只有我能陪伴在你身边。”
在最后一个字出口的瞬间,他已经冲到了顾决身边,控制住了他的行动,精神体蟒蛇缠在顾决的身上,一寸寸锁紧,骨骼扭曲碎裂的声音响起,但是最后顾决的身影却散开了,变成了点点火星,洒落在外,接着熊熊燃起。周围的场景迅速变换,梧桐木卷着火焰向着他的方向倒下来。真正的顾决早就离开,只留下了自己构建的暗示幻境。
卫绍没有惊讶,他早就知道顾决不会这么轻易地被他抓到,而他本身也是瞒着别人来见顾决的,属于计划之外的那一环。他被环绕在火焰中间,却面色平静,和之前在顾决面前絮絮叨叨说着自己妄想的人简直判若两人。
卫绍带了丝怜悯地叹息道:“你又能逃去哪里呢,顾决?现在是所有人都在想要你死啊。死在我的手里,总比你活着回去迎接绝望要好得多。”
而此刻顾决正向着和其他人去向相反的方向跑着,虽然他也不知道贺文宇能不能从这里逃出去,但是总归比跟着他活着的几率高,他已经察觉到那些人都是冲着他来的。
但没跑多远,被顾决放出去探知周围情况的精神能力内就隐约感知到有一个人正向着他的方向接近,是敌?是友?
他注意了一下,发现过来的人竟然是先一步离开的王景程。
但是王景程应该不是从这个方向离开的,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其他人又去了哪里?
顾决没有贸然走过去,而是停下来等着王景程过来。无论到底是什么情况,都能让他对当下的情况多一些了解。
没过多久王景程就站到了顾决面前,他的脸色有些糟糕像是身上受了伤:“顾决少将。”
“怎么只有你在这里?”顾决皱眉问道,他之前遇上卫绍的时候就觉得不对了,本来他想以自身做诱饵试探情况,结果却发现对方准备得比他预料的更充分,像是对他的到来早有预料。但他明明才刚刚回到东区,这个行动指令也是临时通知的,这些人又是怎么知道他在这里的?
“他们都还好,只是您看起来不太好。”王景程突然收起了自己之前一直在顾决面前展示出来的锐气,安静的让人看不透,像隐藏着危险漩涡的清潭。
顾决察觉到了不对,想要后退,王景程已经按住了顾决的肩膀,轻声道:“我猜您觉得我眼熟,是不是因为我很像我的父亲?”
顾决看着王景程的脸,终于在脑海中和另一张脸对上:“你是王光的儿子?”
现在他也知道了为什么他之前会觉得王景程的脸眼熟,只有这个时候他才后悔没有跟着路元正一起上情报课程。他可没有忘记,他第一次在这里出任务出事就是因为王光的错误指示。
但在顾决回来之前,王光就畏罪自尽了,没有人知道他到底是为什么会下达这样的指示。但王光是顾辰风的老下属,在对方试图以命抵命的前提下,顾辰风也没法追究太多。
而现在王光的儿子王景程又来到了他的面前,显然是针对他来的,这也更证明最开始王光就是有意把他引到这里来的。
这里到底有什么特别的?不管是王光还是王景程都试图在这里对他动手。
“我很抱歉,您是一个优秀的人才,所以您也必须要死。”王景程按着顾决肩膀的手逐渐用力,“如果您不是这样的人该有多好,不那么聪明,不那么想要刨根究底。但是不用担心,你的死亡不是重点。”
他大笑着,想起了那些人对自己说的话,他们穿着黑袍一起站在大厅里,对着最中间那个巨石祈祷着,周围是无数环绕着他们漂浮的光球。
“唯有死而复生之人,才能成为救世主。”
“死去的只是人类的意识,而神明的意识将会从那具躯壳中复活。”
“我们会完成全人类的进化。”
王景程的记忆在不断地向前追溯着,他想起了自己是怎么在父亲的带领之下见到这些人的,又是怎么借助这些人提供的药剂觉醒的。
所有的记忆都像走马灯一样在他的大脑里闪过,他想起了很多本来已经遗忘的事,甚至他自己都疑惑于自己竟然记得这么清楚,不仅记得这些人说过的话语,甚至记得这些人说话时的表情。
但是最后,他回想起来的却是那次父亲离开前回头看自己的眼神。因为那次指令的失误,王好被撤销了所有职务进行调查,这也是他少有地能有时间来见自己儿子的原因。
而在调查的期间,王光就选择了自尽。那次见面就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x
那个时候,王景程自己没有意识到这次的见面和以前的见面有什么区别。但在回忆中再次想起这一幕的时候,他才意识到当时父亲眼中的不舍和悲伤。
就像是王光已经意识到了,他的儿子在日后会和他走上同样的道路,迎来同样的结局。
而这一切都是为了——
巨大的声响响起,终于打断了这次过于漫长的回忆过程。
这不是正常的回忆,而是有强大的向导入侵了他的思维,借由幻境让他自己主动往前回想记忆中的一切,从中提取线索。
王景程从无数的回忆中挣脱出来,用最后的力气往前看了一眼。他没有看到应该被自己抓住的顾决,因为从头到尾都只是一场由顾决布置的幻象。
但是,一切都没有区别。
轰鸣声不断响起,大地正在剧烈晃动着,裂开了一条条巨大的缝隙,吞噬着其上站立的所有人。
就算顾决能够从追杀的人手上逃脱,也无法从这覆盖了整个区域的震动下脱离。
又为什么要一直逃呢?死亡只会带来新生。
王景程最后对着操控着自己大脑和记忆的精神能力说着,然后闭上了眼睛,任由自己被大地吞噬。
同一时刻,顾决也没能逃开脚下的振动,直接摔进了一条裂缝里。
他剧烈咳嗽着,腥甜的血液涌上来,让他的咳嗽断断续续。全身都因为爆炸的冲击力而疼痛着,让他一时没有办法判断身上的受伤情况,耳朵里全是因为爆炸的嗡鸣声。他眨了眨眼睛,晕眩的世界总算慢慢恢复了正常,他就知道路元正的毒奶不靠谱,不用看都知道他现在比之前的路元正看起来还凄惨了。
赛尔特似乎在通过精神链接说着什么,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顾决却听不清他说的话。
也幸好顾决一开始就给王景程制造了一场幻觉,让他以为按住了自己其实只是按住了空气,而他自己则趁着这段时间往别的方向撤离,只留下自己的精神能力在王景程的大脑里翻阅记忆。
只是他没有想到这群人会疯成这样,竟然在地下直接埋下了这么多的炸弹,真是生怕炸不死他。
而刚才从王景程的记忆中看到的一些对话,也让他大概理解了这些人对他的执念。
这群人不知道怎么信教信疯了,觉得凤凰能够浴火重生,拥有凤凰作为精神体的觉醒者也能够在精神体复活的同时复苏。所以他们觉得把顾决弄死,到时候顾淮就能够重生在这个世界,解决掉虫族,迎来人类的辉煌。
但是这些人疯不疯另说,光是王景程用的那个药剂就说明这些人可能真的研究出了点什么东西。
顾决尽力站了起来,放出自己的精神能力,想要找到能够爬上去的路,他身上的骨头断了好几根,都不知道有没有刺进内脏,根本没有办法从摔下来的地方爬上去。精神体鸿鹄也被他放出来飞出去找路,只是因为顾决本体的受损,鸿鹄的羽毛也少了很多,看起来萎靡不振,只能尽力挥舞翅膀低低地飞着。
但是放出了精神能力和精神体之后,顾决的精神反而更加涣散了,根本没有办法探测周围的情况,耳鸣的情况也越来越严重,好像有无数人悉悉索索地在他耳边说着什么。
【……来……】
【……你来了……】
【我们……一直在等你……】
顾决的眼瞳越来越涣散,最后终于没有办法坚持住,往前一扑,倒在了地上。
过了一会儿,顾决却又慢悠悠地爬了起来,他无神地睁着眼睛,像梦游一样往前走去。
那种常人无法听见的窸窸窣窣的声音越来越多,最后混合成一声叹息。
【终于……】
【终于……】
【等到了……】
【我们可以回去了】
第63章
留在军事中心的赛尔特在发现链接另一端的顾决失去意识之后,终于无法忍耐下去了,他摔下没有任何回应的通讯器,站起来身来,一言不发地往外走。
会议桌边上的人还在讨论现在的情况,要安排附近哪队的人过去,到底发生了什么,以及那块地方为什么会屏蔽信号。
“你要去哪里?”阿尔盖比叫住了赛尔特,两双相仿的灰蓝的眼眸相互对望,“你留在这里,我们还能够通过你的链接知道到他现在的情况,你走出这里又能做什么?附近的人去的一定比你快。”
“他现在没有清醒意识了。”赛尔特沉默片刻,最后还是忍耐着说了现在顾决的情况,前所未有的惶恐几乎击倒了他。
他和顾决除了个别时候就不会交融意识,但是他从来没有像现在一样,只能感觉到链接另一处的一片死寂。就算是在睡眠中,大脑也是在活动的,也是有思维在运作的。而现在顾决连一点思维都没有了,他不敢去想顾决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那么你离开又能做什么?”阿尔盖比质问道。
赛尔特沉默着站在那里。
还不等赛尔特冷静下来,警报声突然响起来。
“A8区发现虫族。”
“D9区发现虫族。”
“K3区发现虫族。”
……
一连串的红突然出现在屏幕上,在所有人都猝不及防的情况下,几乎占据了整个屏幕。
大部分人在一瞬的震惊之后,都迅速开始了情报的分析指挥,有几个人绝望地站在那里,喃喃地在说:“怎么会这样……”
然后这几个人被其他人带出去,又有新的人进来,整个会议室直接变成了临时的战术指挥部,飞快地运转了起来。
赛尔特转过头,看见顾决所处的A1位置全部被红色覆盖,是最多的一块。
这个时候,他忽然又感觉到了链接另一头的意识——顾决醒了。
顾决醒了过来,他身边都是“嗡嗡嗡”的声音,偏偏还有一个声音的感觉特别熟悉。他的记忆有些飘忽,身上的伤口也感觉不到疼痛,就好像在做梦一样,他的精神体鸿鹄轻轻地搭在他的肩膀上。
真吵啊……顾决心想,等到这个想法出现,周围的声音又慢慢低了下去,最后,他就算想找那个熟悉的声音也找不到了。
他恍惚地沉浸在思绪的断层中,抬头看去,他在一个漆黑的地方,似乎是在地下,因为头顶上有天光从裂开的缝隙投下来,他四散的精神能力让他能够面前看清身前的景象——无数只虫挤在一起。
顾决突然清醒过来,他注视着眼前的虫,他不知道这些虫是否也在注视着他,但是他却不敢轻举妄动。
事实上,虫的形象并不恐怖,它不是绝大多数人类会恐惧的放大版昆虫,它就像是一个黑影,没有具体的模样,无数只虫聚集在一起,就像一大片阴影,让所有知道它们的人心生警惕,甚至是绝望。
一个声音突然在顾决的脑海中响起,这个声音像是无数声音的集合。
【你来了?】
【我们等了你很久,顾淮。】
顾决看着眼前的景象,花了将近半分钟,才醒悟原来自己听到的是虫的声音,但这却让他更加难以置信,他之前从来没有听说过虫是可以交谈的,它们突然出现,然后开始疯狂屠杀所有人,甚至很多研究虫的专家都怀疑它们是否有自主意识。
而且,这些虫称呼他为顾淮——最初发现荧惑的人,也是第一个觉醒的向导,顾决往上十多代的祖宗。
“你们在等什么?你们认识顾淮?”顾决开口问道,他试图联系赛尔特,却发现他们之间的联系像是被什么阻隔了一样,他居然无法感受到链接的存在。
虫却像是听不懂一样,为顾决让出了一条路,重复着一句话。
【来吧……】
【来吧……】
【她在下面等待你……】
顾决看着眼前的一切,最后犹豫片刻,还是没有准备逃走,他现在的身体状况已经无法让他进行这样危险的举动了,暂时的顺从是最好的选择。
他顺着那条让出来的路往下走着,他不知道自己现在到底在哪里,但是按照自己的身体状况,他应该还在研究基地的附近。他忍住没有收回自己的精神能力,但是延展出去的能力回馈来的都是无数的虫,他们像黑雾一样彼此交融,就像是阴暗本身。
顾决又想起了那个问题,虫为什么这么多年都没有出现?它们真的消失了吗?
现在他知道了,虫一直潜藏在他们的脚下,人类踩在其上,沉浸在短暂的和平中,欣喜着,欢愉着,不知道到底灾难即将开始。
顾决一步步地顺着那条路往下x走,他不知道这里存在了多久,他第一次来这里出现的信号阻断和藏在这里的虫有没有关系,他更不知道这些虫到底想要他做什么。他只是往下走着,在无数虫的包围中,在看不见光芒的小道中,走向深处。
他走了很久,但是他能感觉到有什么在下面,还有什么围绕在他的身边,抚慰他疲惫的精神,让他的身上的伤口不再疼痛,也止住了血,就连他的精神能力也在不断增强。
终于,他看到前面有光芒,微弱的红色光芒在前方闪耀着。
他走出了小道,发现这里有一个巨大的空洞,能在周围看见有很多洞口,不知道通往哪里,顾决走出来的这条就是其中之一。数不清的虫聚集在这里,左右上下全是,他们没有说话,安安静静地飘着,围绕着一块巨大的黑红色石头。
顾决首先觉得这个场面很眼熟,然后他想起了他在西区第一纪念馆下看到的景象,他原先只是奇怪那些人为什么要把骨灰放在球里面,再让它们围绕着虫的中心核旋转,但是这种带着宗教性质的组织总会有奇怪的仪式性,所以他也并没有多想。直到来到这里,他才惊讶地发现这两处景象的相似性。
随后,他又想起了他在那里看到的画,他之前还在疑惑那些人为什么会在这种宗教仪式的壁画上写上顾淮的名字,但是现在结合那些虫刚刚对他的称呼,显然顾淮和这些虫牵扯很深。而那些人应该也是知道这点,才会觉得顾淮还能够复活。
那些人怎么会知道虫的情况?他们又到底知道多少?
顾决知道,他必须要尽快将自己的这些猜测传递出去,但是他却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的眼神停留在处于虫族中心的石头上,那块石头外层是黑色的外壳,却有红色的光从壳的裂缝中出来。这个造型非常眼熟,让他一下子就想起了荧惑,那块三百年前被顾淮发现的陨石,它们非常相似,只是一块大一块小。
顾决向着那块石头走过去,那些虫都默默地给他让出了位置,顾决的大脑一片空白,他只是一心一意地往那块石头的方向走过去,那个石头对他似乎有莫大的吸引力。
但是在石头面前,有一只虫在那里等待着。它没有让开,而它看起来也和别的虫不太一样,有红色的光芒从它身体深处出现。
它拦在顾决前面,似乎是在注视着他,但是顾决没有办法分析,却不得不止住脚步。
它站了片刻,随后有一个声音在顾决的脑海里响起。
【你不是他。】
它的声音和别的虫没有任何区别,但是却蕴藏着更多的情绪,感伤、痛苦、怀念还有更多复杂的情绪。随后它什么也没有解释,让开了道路,融入了那些虫之间。
顾决疑惑了片刻,最后注意力还是转到了面前的那块石头上,它有三个顾决这么高,不炙热也不冰冷,除了内藏的红色光芒,它就像一块普通的石头,但是待在它面前的顾决能够感受到其中的力量,让他感受到自己是如此的渺小和脆弱。
顾决缓缓伸出手,将手掌放在那块石头上,无数的力量从顾决接触石头的手掌涌入,让他的精神能力不断膨胀,膨胀到了一个恐怖的地步,让他一瞬间以为自己无所不能。爆炸般延展的精神能力突破了无形力量的封锁,联系上了另一头焦急等待的哨兵。但是同时顾决也感受到了头顶上巨大的危险,精神能力将周围的一切都反馈回来,居然有无数的炸/弹隐藏在这里。
几乎是在顾决注意到的片刻,那些炸/弹全部炸开。
空洞顶上的石头全部裂开,大块的石头往下砸了下来,落下未爆炸的炸/弹又造成了二次爆炸。
周围的虫族发出一声尖啸,然后冲向一个散发着红光的虫族,将她包围在其中试图保护她。
而顾决站在原地,抬头看着向自己落下的巨石。
同一时间,在忙碌的军事中心会议室——现在的临时作战指挥部,所有人都看见赛尔特突然摔了下去,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有人在继续指挥,有人出去喊人,有人围绕在赛尔特身边。
赛尔特已经什么都感觉不到了,他注视着一张张人脸背后的天花板,有一种飘忽的感觉。他的五感第一次失去作用,他什么都听不见,也不知道面前的人都在说什么,他好像看见了自己的父亲阿尔盖比,这个人居然也会有焦急的表情,跪在他的身边,对他喊着什么。
但是他什么也不在乎,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情况,是否活着,是否还在呼吸。
他只能感觉到蔓延全身的痛苦,它不是真正的伤口造成的,它来自于精神上的撕裂伤口,曾经与他紧密相连的另一方现在毫无痕迹,只有他残破的精神。
在这样一片空白的恍惚中,赛尔特好像看见了顾决的精神体鸿鹄出现在他的面前,它看起来很不好,羽毛掉了很多。
赛尔特想伸手触碰它,抱住它,好好安慰它,告诉它那些漂亮的羽毛会再长出来的,但是他却怎么也没法动弹。
疲惫的鸿鹄落在他的胸前,靠着他,像是找到了最后的归处,缓缓闭上眼睛。
很轻很轻的身体,让赛尔特无法感受到它的重量,然后像是泡沫般消失在空中。
在周围人的注视中,他们都看见了这个无知无觉的首席哨兵正在无声地悲泣——
作者有话说:没死,帮你们划重点,就是两个人要分开一段时间
我差不多可以慢慢回收前面的伏笔了,虽然还是要铺垫。累,不过总算把这段写到了,为什么前面这么拖,想完结又不想瞎写
有几个地方我准备写到后面统一解释,不过我觉得已经把线都写出来了,挺好理解的
下章赛尔特视角,然后下下章回到顾决视角
感觉当时刚开文的我在瞎瘠薄乱写,剧情乱来,现在补上真的很烦哦,还好伏笔还是有放,虽然设置有问题,现在收回伏笔的感觉像是在玩连连看
本来我没准备写的,这几天在考试,想着明天考完,后天回家写,最后还是摸摸鱼,写完了
看在我更新的份上,明天考试一定要及格
第64章
顾决的葬礼举办得很晚,也举办得很匆忙,距离那一天已经过去了快两个月。
而战况在这将近两个月的时间里已经得到了稳固,虽然虫族出现的时间比原本预计的时间要早,伤亡情况却比原本预计的要好,虫族虽然会在地面上出现,大部分时间却一直潜藏在地下。人类就算有心想要探测虫族的行踪,却因为虫族的信号屏蔽而无从下手,只能大肆宣扬人类伤亡数量比往年战况的相比的下降。
但是当你的亲近之人就是阵亡名单上的一员,而非一个冰冷的不熟悉的名字时,这样对比的庆幸也就消失于无了。
赛尔特面无表情地站在人群的最前列,顾决的父母就站在他的身边。他身后是顾决以前的同僚和上司,来的人并不多,因为他们大多都在战场上,还有一些人甚至来不及参加葬礼,自己就已经陷入了长眠。
当人们看着泥土慢慢掩盖了棺材了之后,就善意地离开了,并没有过多打扰站在墓碑前痛苦的人。
顾决的母亲秦好走上前伸手去触碰那个冰冷的墓碑,她的眼睛红肿,这些天不知道哭了多少次。她的声音喑哑,不断哽咽着,断断续续地说着:“我不该让他去的,不该让他进入军部。为什么?如果他不是那么聪明,天赋那么出众,性子又那么要强,那么他现在还可以待在我的身边。傻一点也好,他还能活着,至少还可以活着,做什么都好。我不该这么做的……我不该的……”
赛尔特沉默着,他不知道自己说什么才能安慰这个悲痛的母亲。就像他自己也无法克制地去想如果当时他态度强硬地选择和顾决一起去,那么结果会不会有所不同?就算当时和顾决一起死在了那里,也比面对这个墓碑,无可弥补要好得多。他无可克制地想,是不是因为他才会导致顾决的死亡。这样的想法让他无法去面对秦好,他不能忘记第一次看见的秦好,一个温柔关心家庭的母亲,看起来有几分天真,却很快乐,现在却随着顾决的死亡而陷入了不可摆脱的痛苦中。
顾x决的父亲顾辰风走上前,按住了秦好的肩膀,他似乎很疲惫,眼睛里遍布血丝,看起来苍老了至少有十岁。顾辰风没有说什么,只是拍了拍秦好的肩膀,扶着她往回走。
赛尔特只听到秦好最后一句喃喃自语“我不应该生下他”,他回头,只看见秦好伛偻的背影。
“你好。”一个向导走到了赛尔特的面前,他的脸上也是相仿的疲惫,“我是路元正。”
赛尔特没有说话,他听说过路元正的名字,知道他是顾决最好的朋友,这次顾决去的研究基地,路元正就在那里,因为受了重伤才会先被送回来,他和那些医疗兵是这次队伍中仅有的存活者。
路元正沉默片刻,他一生极少有这样需要斟酌语句的时候,也很少犹疑什么事。但他现在也确实不知道该怎么说。他没有想到会是这个结果,他知道有人想要试探顾决,就算是他也因为查到的东西而心生疑惑。现在顾决死了,他曾经有过的怀疑都成了压得他喘不过气来的负担。
“或许你过几天能有时间和我聊聊。”路元正看着脸色苍白的赛尔特,沉默片刻,最后这么说道。他留下了联系方式,转过身想要离开。他已经连续三天没有睡过觉了,这一个多月的时间,他能够躺在床上入睡的时间屈指可数。大部分时间都是在用尽手段查线索。他没有过多时间为顾决的死悲痛,如果他当时的沉默真的是导致顾决的死的原因之一的话,至少他要知道,顾决为什么会死,再为此偿还。
走之前,路元正看了眼站在人群最后的那个人,那是一个没有觉醒的普通人。路元正认识他,菲利克斯家的尼古拉斯,一个著名的疯子,听说他前段时间杀了自己的亲哥哥,似乎和那个叫做贺文宇的哨兵走得很近,而贺文宇也在那次事件中失踪了。
这些都不是路元正注意到他的原因,路元正注意到他是因为他的情绪,痛苦、怨恨、恶意……基本没有一点是能够说得上善意的,他不知道为什么尼古拉斯会来这里参加葬礼,但是这个人的情绪看起来还不如不来。
尼古拉斯眼神冰冷地盯着前方,在发现路元正看向自己的目光之后,不等路元正走过来就先转身走了。
路元正看着尼古拉斯的背影,没有贸然上前,他最后转头看了眼那个灰白的墓碑,轻轻在心里对顾决说了声“再见”,也转身离开了。
而尼古拉斯快步走着,他觉得自己的内心在沸腾,他想要大笑,想要尖叫,想要咆哮,想要将自己现在的伪装全部撕下,最后却也只是面无表情地走着。多伟大啊,他讽刺地想着,哨兵和向导之间的联系,一方死亡另一方立刻能够感受到,甚至可能跟着一同死亡。多么多伟大的牺牲!只有哨兵和向导之间才是真爱啊!那么普通人呢?他们没有链接,他们也不知道爱人是否还活着。
尼古拉斯前所未有地渴望见到贺文宇,他分不清自己对贺文宇的感情,也许是好奇,也许是贪恋温柔,或许是对那种相似的被忽视的怜悯,这样的感情来得汹涌莫名,而他也懒得分析。反正什么都好,至少不要让他现在一个人。顾决死了,至少还有一群人站在这里参加葬礼,还有人真情实感地为其悲伤。可是贺文宇呢?他的名字后面只有一个“失踪”,找不到尸体,谁能说他死了?没有葬礼,没有缅怀者。他就像从来没有出现过,安安静静地消失了,无人在意。
而尼古拉斯现在什么都做不了,他知道就算他死了也只会像贺文宇一样没有任何回响,所以他只能藏好自己体内挣扎撕扯的灵魂,沉默地混入那些离去的人们。
他总会让那些人付出代价。
心里装着各种事的人们渐渐离开,最后这里只剩下了赛尔特。
赛尔特一动不动地站着,他曾经以为自己已经适应了本来已经熟悉的人从战场上下来之后就变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但是现在他才知道并没有。
他凝视着墓碑,这下面只有顾决的一些旧物,因为他死在虫族最密集的地方,根本没有办法找到他的尸体。如果是普通人没有找到尸体还能幻想他可能还活在哪个地方,只是出现了什么意外没有能够回来。但是赛尔特知道,这样的幻想不属于他,曾经的连接断裂之后的冰冷无时不刻不在提醒着他事实。他在医院里躺了一个多月,就连医生也怀疑他要抢救不回来的时候,他终于睁开了眼睛,来参加了这次葬礼。但是他的灵魂却像是依然躺在那个会议室的地上,让他的大脑一片空白,难以分清自己在哪里,到底在做什么。
赛尔特慢慢跪了下了,触摸着刚刚被撒上去的泥土。他抬头看去,周围都是一模一样的墓碑,他能看到上面的名字,墓碑上面刻的日期也很新。
他一生见过很多这样的墓碑,每次他从战场上回来,第一个要去做的事就是抱着一束花去陵园,然后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就放上一朵,一开始会有剩下一些花,后来时间久了,他每次带过去的花就开始不够了。
但这都不是他记忆里印象最深刻的墓碑,他还记得他的母亲下葬的时候。这个总是淡淡微笑着,不言不语的女性向导握着他的手,最后说的遗言却是让人把自己葬在研究基地附近。她好像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丈夫和孩子来看她的时候会有多麻烦,或者她就是想让他们觉得麻烦,不要来打扰她的安眠,或者她只是太看重自己的研究了。赛尔特从来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但是在漫长的过去中,他只有待在那个研究基地或者她的墓碑前,才能感到一丝平静。
而这些墓碑看起来总是一样的,灰白的石头,上面刻了名字,出生日期和死亡日期。
那么眼前这个墓碑又是谁的呢?
赛尔特从漫长的回忆中醒来,他怔怔地看着这个崭新的墓碑,终于慢慢将手中捏了很久的以致有些无精打采的玫瑰放在一堆用来祭奠的白菊花、马蹄莲和白百合中,作为唯一的色彩。
他想起来了。
里面沉睡着他永远不会醒来的爱人——
作者有话说:这章是转场,接下来就是两年后了,这章算是简单暗示一下这些人这两年会做的事
下章顾决(失忆版)上线
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换了新电脑,输入法不熟悉,老打错字,今天就检查了一遍,看到错别字提醒我一声
第65章
邵泽白背着包往回走,他刚刚拾荒回来,一副灰头土脸的模样往自己位于外城的家里走去。
这里所谓的外城,并不是真的位于城市外围那些后来建起来的基地,这是大城市才有的说法,他们这里的外城是指的一些废弃基地。
这些废弃基地不属于东区也不属于西区,是多年战争的遗留物。而住在里面的人也往往是一些通缉犯,还有极少数是废弃基地的原住民。东西区连自己的事都管不过来,对这些流民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这些地方往往也藏有他们的情报来源,不至于真的一点不了解。
像邵泽白这样出生在外城的普通人是很难找到什么好工作的,如果没有介绍人,他们甚至没有办法进入内城,因为他们根本没有办法证明自己是谁。在东西区战火不断的情况下,哪个地方都不会有多的资源去接收这些身份来历不明的人。
而想要养活自己,他们这样的流民就需要去以前那些废弃的基地或者城市找点能用的东西出来卖。
这样的职业从三百年前的人虫之战时期就有了,东西区分不出太多人手去搜刮那些废弃的小基地,也乐得用这种方式回收资源。只是以前还是一个需要搏命但利润高的职业,这几年就逐渐变成了需要搏命还只能糊口饭的职业。毕竟虫族消失的那几年,拾荒的危险性降低了很多,绝大多数地方都已经被翻找过了。
所以现在像拾荒这样的职业只有一些老弱病残的人在做,其他稍微能打点的青壮力量都会选择占据地盘收过路费,危险性更低赚的也更多。而像邵泽白这样年纪的少年往往会去跟着每个废弃基地的老大打架拼地盘,这可比辛辛苦苦在废墟里面刨东西要好得多。像x邵泽白这样自己放弃招揽选择去拾荒的人,在这里也算是独一份了。
邵泽白翻过几块挡着路上的巨石,走到了家门前,随手丢给坐在门前的男人一包干粮,不多,只够一顿饭。
男人接过去,调整了一下姿势,让开了门。他少了一条腿,蓬头垢面,胡子挡了半张脸,连脸都看不清:“你还要养着那个人?”
邵泽白不说话,他和这个人不算熟悉,连名字都不知道,只是听说他以前是个逃兵。他们当了三年邻居,如果不是这段时间邵泽白每天分他吃的让他帮忙看个门,他们大概永远也说不上话。
如果是以前他出门也不需要别人帮忙看门,反正他也没留什么东西在家,但是半个月前他从基地外面的水里捡了个人上来,如果没有人帮忙看门,他怕有人溜进来之后顺手把这个人的脖子给抹了,这才分出口粮给这个男人让他帮忙看门。
男人狼吞虎咽地吃着面包,含糊地说道:“都半个月了,我看他是醒不过来了,你要是不准备拿他用还不如乘早扔回水里。嘿,十七岁的少年人。你要是用不上卖了也成,肯定有人好这口。”
男人自顾自笑了起来。
邵泽白没有笑,他一点也不觉得这个荤笑话有什么好笑的,他捡这个人回来也不是为了干什么,一定要说原因的话,大概就是鬼迷心窍了吧。
男人又说道:“我看他的长相和衣服,估计也有身份,回头醒了说不准能带你去内城,那你也不用在这待着了。我们这样的人早就废了,但你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邵泽白终于开口了,却道:“我不会去的。”
男人摇了摇头:“现在时日不同了,生活越来越不景气了,虫子也满地乱跑,前几天拾荒的人又没了好几个。谁知道那些虫子会不会来这里,我们这里可没有军队驻扎。不过现在战况不错,那些没蛋的家伙估计早被我们打怕了,内城肯定安全。到时候你就在内城好好过日子,有个介绍人和自己进内城的待遇可不同,有吃有喝,还不用担心睡觉之后会不会有人摸进来抹了自己脖子。”
“我不会去。”邵泽白又重复了一遍,但依然站在原地耐心地等着男人继续说。
劝了这么多次,从来也不见邵泽白听,男人也习以为常了,他叹气道:“你不想去,有的是人要去,西边那些人听说虫要过来了,直接去军队了。”
“参军?”邵泽白有些疑惑地问,军队怎么可能是他们这些流民能挤得进去的。
男人冷笑道:“就是当炮灰,我就没见过有人能活着回来的。待在这里怕被虫子杀,去军队里就不担心被虫子杀了?到时候哪有虫子往哪去,死得还更快。”
“虫子要过来了?”邵泽白又问了一句。
“谁知道。”男人满不在乎地说道,“都是谣言,要是能知道虫的踪迹,那我们不早赢了。就这些消息了,反正每天都差不多。”
于是邵泽白又丢给他一小袋粮食,算是对那些信息的报酬。
男人仔细地将口袋收好,扶着墙壁站了起来,往自己家里走。外城这样的地方,哪怕是邻居也相隔几百米,没人能对别人放心。
邵泽白等男人彻底走远,才打开门走进去,看了看自己床上躺着的人。
他没有药,只能每天灌点食物和水下去。但半个月过去了,这个人虽然没醒,却也没见憔悴,连正常该有的排泄都没有。不像是人类,更像是仿生人之类的存在。
隔壁的男人的话语虽然是调笑的口吻,却也是认真在告诫邵泽白,不要掺事。
邵泽白救这个人只是一念之差,他又不是什么助人为乐的好人,自己活得都不容易,哪里还会想着救什么人。而后来虽然有些后悔,却因为这人还算好伺候,每天随便灌点水就成,他也就没有把人丢出去。
事实上,他自己都没想好到底要把这个人怎么办,所以暂且先这么拖着,想着等这个人醒过来再说。
走到床边,邵泽白并不意外地看到这个人依然闭着眼睛,呼吸平稳,倒像是睡着了。
不得不承认,邵泽白没有把这个人丢出去的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他长得确实好看。这个人看起来很年轻,应该只有二十多岁,容貌俊秀,黑发长及腰部,乌润亮泽,柔顺地散在身侧,皮肤白皙得像不见天日,是他们这些流民养不出来的模样。
他看了几眼,正想走,却看见这个人的呼吸一下子乱了起来,睫毛微微颤动,竟然有要醒过来的征兆。
邵泽白立刻警惕起来,一个植物人和一个成年男性的威胁可不一样,万一这个人上来就动手……
最后他想了一下,抽出自己的刀,架在这个人的脖子上,准备等他醒过来决定要不要抹了这人脖子。
疼痛……窒息……
从长眠中醒过来的感觉,就像从让人压抑的深海里慢慢上浮,最先恢复的是五感,他听到自己身边还有一个人的呼吸声,也感觉到有光落在自己的眼皮上。但是身体的苏醒很慢,过了好久,他才逐渐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慢慢动了动手指,缓缓睁开眼睛。
他的身边站着一个少年,身上有些脏,却目光凌厉,手上拿着一把刀架在他脖子上,像是随时能划开他的颈动脉:“你是觉醒者吗?”
他眨了一下眼睛,觉得自己现在就像一台老旧的机器,动一下零件都要撒一地,他好半天才张开嘴,声音干涩地问道:“什……么……”
少年沉默了片刻,又问道:“你记得自己叫什么吗?”
破碎的记忆深处有一个碎片翻了上来,似乎有什么人曾经这么喊着他,他张了张嘴,艰难地回答道:“……顾决。”
“我叫邵泽白。”本着名字互换的原则,邵泽白象征性地点了点头,手上的刀没有移开半分,又问道,“哪个‘gu’?哪个‘jue’?”
顾决茫然地看着邵泽白,目光清澈又不解。
邵泽白和他对视了一分钟,又问道:“你还记得什么?”
顾决眨了眨眼睛,继续用清澈茫然的眼睛看着他,甚至不知道去拉开脖子上的刀。
邵泽白和顾决又对视了几分钟,叹了一口气,终于收回了架在他脖子上的刀。
完了,是个傻子。
还没等邵泽白想好要拿这个人怎么办,下一秒,他就感觉眼前什么东西闪过,然后就是一阵天旋地转,最后才是从背部传来的疼痛。
好几秒之后,邵泽白才保持着背部着地的姿势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在刀脱离对方脖颈的刹那,这个刚刚还躺在床上看起来没有清醒意识的男人居然直接伸手夺刀,又轻而易举地将他掀翻在地。
做完这些,这个人还旁若无人地拿着刀比划着,似乎在研究这把刀的锋利度。
邵泽白愣了两秒,还没等他发怒,就见这个刚刚才把自己一秒掀翻的男人自然地收起了刀,然后端正地坐在床边:“我饿了,有吃的吗?”
邵泽白没吭声,他沉默地爬起来站直,然后才怒吼道:“滚!”——
作者有话说:这里在结尾加了一段
第66章
在几次搏斗都以失败告终之后,最后邵泽白还是老老实实地上交了食物和水,用来换回自己宝贵的刀,然后狠狠地对着顾决竖了个中指。
虽然邵泽白被这一出气得要死,但是看了看对方茫然无辜的眼睛,他还是没真把人丢出去。毕竟对方刚醒来还没有生活自理能力,所以他只是让人待在家里,每天丢点食物和水,让这人自己看家,想等这人脑子清醒点能说出自己家在哪再把人送走。
而他很快就发现,顾决看起来虽然有点傻,但是学习的速度却非常快,快到他都开始后悔,觉得这人还不如继续傻着好。
今天,邵泽白带着食物和水回家的时候,就看见顾决坐在椅子上看着什么,顾决的长发因为被他嫌弃一刀剪掉了,只留下贴着耳朵的一截长度。
邵泽白盯着他的头发看了一会儿,最后目光落在顾决的衣服上,终于出声问道:“你之前的那套衣服呢?”
顾决之前身上穿的那套衣服明显质量不一般,似乎是某种新型材料,不仅柔软贴身,而且刀都划不破。而他现在身上穿的却是一件洗的发白的旧衣服,是邵泽白家中的旧物,也不知道顾决从哪里翻出来的。
“卖给隔壁那x个人了。”顾决头也不抬地说道。
邵泽白没说话,心里却有些不高兴。
隔壁那个人是个消息二道贩子,所以就算没了一条腿也过得还不错。不过最近他卖出的跟虫有关的消息惹得人心惶惶,也惹了这个地方的老大的不满,那人下令要弄死他。他不敢再冒头才过得这样苦兮兮的,但是要卖东西还是有门路的。顾决这几天天天私下和他交易,之前还只是一些食物,结果现在连那套衣服都卖了。
邵泽白等了一会儿,见顾决还是没有抬起头的意思,终于忍不住问道:“你在看什么?”
不知道那个人是拿什么和他换的衣服,说不准直接拿一些过期报纸就把那套价格不菲的衣服给骗走了,邵泽白心中想道。
顾决终于抬了抬眼睛,和刚刚醒来的茫然不同,现在的他目光冷静得像一把切割准确的手术刀,冰冷又锐利:“地图。”
“你换地图做什么?”邵泽白一皱眉,然后停顿了一下,又发现了不对,“他个二道贩子手上能有什么地图,你被骗了吧?如果只是想知道周围的情况,你怎么不问我?”
他原本以为顾决也就是换了一些杂志的阅读权限,结果他居然换了地图。不知道为什么,顾决醒过来之后就想阅读文字,从幼儿读物到报纸,甚至八卦新闻,什么都想看。但是很多杂志是要用钱购买阅读权限的,邵泽白肯定不会纵容顾决花钱看这些东西。顾决就偷偷把邵泽白给自己的食物留下,和隔壁的二道贩子换钱看书。
想到这个,邵泽白就一阵气闷,从背包里拿出了食物丢给顾决:“你今天又没吃饭?”
顾决没说话,接过食物,一边吃一边又低头看平板。这个平板是邵泽白的父亲的,用了快十多年了,早坏了。之前顾决翻东西的时候,把这个平板又翻出来修好了。
邵泽白想了想,不放心地又叮嘱了一句:“你自己在家小心一点,别人叫你出去你也别出去。”
顾决的相貌和气质就不像是外城的人,所以就算顾决看起来不傻了,邵泽白也不敢让他现在跟着自己出去工作,就怕他被人敲闷棍转手卖掉了。
顾决不置可否,假装没有听见低头研究那份地图。
邵泽白叹口气,觉得十七岁的自己提前感受到了做父亲的滋味。
但是这滋味实在不怎么好,尤其是过了几天,他就看到自己家门前摆着一辆破烂的越野车的时候。
“顾决!你又买了什么破烂!”邵泽白怒吼道,在家里找了圈,又在车里找了找,没看见人。
还没等他心惊,就看见顾决就从车底下钻出来,一张脸被油污抹得乱七八糟的。
顾决也不在意,随手把鬓边的头发放回耳后说道:“没花钱,我帮他修了一个飞行器,他就把这个东西卖给我了,还附带一堆零件。”
邵泽白简直要被气死了:“我不是让你不要出门吗?”
这次出去还能带个破烂回来,下次是不是连人都回不来了。
顾决看了他一眼,又拿着一堆零件钻车底下去了。
邵泽白不得不蹲在车边上,对着车底下的人喊:“别修了,要是这东西能修好,他也不会送给你了。”
顾决说的那个人邵泽白也知道,“垃圾王”亨利,就靠从垃圾场捡东西再修好来卖钱。那可是个抠门鬼,之前邵泽白发现平板坏了的时候,也想让他帮忙修好,结果亨利开口就要他三个月的工资,他干脆就不修了,反正也不怎么用。这个人肯定是看顾决能修东西,想做个顺水人情才会把这烂送给他。
“能修好。”顾决在车底下说道,“只是这个被改装过,线路和普通的不一样,他不会修了而已。”
邵泽白心里没信,毕竟一个月前顾决还是个路都不会走的傻子,就算这段时间看起来聪明一点了,也不像是多厉害的样子。
但是车都被拖回来了,反正也不要钱,就当是给顾决的玩具了,也能让他专心在这里打发时间,所以邵泽白也没说什么,只是丢给顾决一个面具,叮嘱他出门的时候一定要带上,别被人看见他长什么样。
梦想虽然好,现实却惨淡。
虽然当邵泽白发现那辆越野车看起来越来越奇怪,接近装甲车的时候心中就有准备了,可是等他看到顾决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看起来像榴弹发射器的东西往车上装的时候,终于忍不住了。
“这个不会炸吗?”邵泽白甚至不敢怒吼,就怕自己声音大了点,把这个东西震炸了,“你是要去杀人吗?”
“这是爆破弹。”顾决站在车上一边装一边回道。
“你装这个做什么?”邵泽白咬牙切齿地说道,这是准备炸房子吗?他每天在外捡东西养着他,就是为了让他去研究爆破弹的?
“这边路障太多了,以防万一。”顾决说道,调整了一下角度继续干活。
“……你还想开着这个在路上跑?”邵泽白终于忍不住怒吼了。
顾决被他吼得莫名其妙:“不然我修这个做什么,又不是摆着看的。”
不,我以为你就是用来摆着看的。
不对,这不是重点。
“你为什么想开这个?你想当这里的老大?”邵泽白问道,但是一台装甲车肯定没法完成这样的事情。外城最不值钱的就是人命,只要上个人抱着炸弹挡着,这个车就能废了。
顾决看了邵泽白一眼,发现他确实不明白,只好叹口气,从车上跳下来,坐在车头,对他招了招手:“你没有想过虫要是来了会怎么样吗?”
邵泽白没有说话,半天之后才冷冷说道:“你要是怕虫过来,可以现在就走。”
说完,他闷声往家里走去,还故意重重地关上了门。
顾决一脸莫名其妙,想了下,也没有继续修车了,而是洗了洗手上的油污,没从门走,直接从没关的窗户那边翻了进去。
邵泽白坐在椅子上,看到顾决进来也当做没有看见。
顾决也没有找他说话,拿了衣服先去洗澡,任由邵泽白坐着生气。
等洗完澡了,顾决才走过去,说道:“内城虽然不会管外城被虫袭击的事情,却会暂时收容逃难者,我们……”
“我不会去的。”邵泽白面无表情地重复道,直接走到房间里,躺到自己的床上,一副不想听顾决说话的模样。
顾决也没有再说什么,收拾了一下,打开了另外一个房间走了进去。
邵泽白以为这件事就过去了,到时候顾决自己去内城,反正他看起来好看又聪明,还会修理机器,进内城肯定也能过得很好,而他就在外城继续当自己的拾荒人。
反正顾决欠他的物资,都早就通过修理东西赚回来了,到时候他们各走各的路。
转眼又过了半个月,邵泽白白天又去了捡了些金属,换了食物回来。
顾决依然待在家里看他的平板,见到邵泽白回来点了点头。
邵泽白装作没看见,默不作声地把东西放在了桌上,就洗澡回了房间。他已经半个月没和顾决说过话了,而顾决这段时间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两个人就这么僵在这里。反正估计再过几天,顾决就要走了,他们现在关系怎么样都没有关系。
带着一点说不明的心酸,邵泽白沉沉地睡了过去。
邵泽白是被爆炸的声音吵醒的,刚一睁眼还没明白现在的情况就被顾决从床上拖了下来。
“怎么了?”邵泽白追问道,他听到耳边的爆炸声、尖叫声、哭喊声,这个死寂沉沉的废弃基地是第一次这样热闹,但是这样的热闹却让人惊恐颤栗。
顾决没有说话,飞快地抓了几个包裹,再往邵泽白身上丢了一件外套,就冲出了门外,把人塞进了他修好的越野车中。
做完这些,他才低声说了一句:“它们来了。”
什么?它们是谁?听着耳边的哀嚎声,邵泽白终于清醒了,他一边挣扎着想从车内下去,一边喊着:“我不走。”
他要留在这里,他必须留在这里,他的家人全部都在这里,他也应当在这里,无论生死。
顾决充耳不闻,按了一个按钮,邵泽白的座位两边立刻伸出了金属钳,将人固定在原地,动弹不得。
邵泽白挣扎了几下,怒道:“你……你这几天就在装x这个?”
他就在想本来顾决都已经把车子修好了开始整理外部了,怎么又开始拆车了,原来是为了装这个。他都以为顾决已经放弃了,结果顾决居然一句话没说私下做好了把他强行捆走的准备。
顾决没有时间安抚一个十七岁少年的心情,所以他只是一言不发地转身坐上驾驶座,启动车辆,一脚油门踩下去。
越野车在邵泽白的喊叫中横冲直撞,眼看就要撞上前面的石块。顾决这才不慌不忙地按了一个按钮,两侧的榴弹发射器射出榴弹。
那块拦路的巨石就在邵泽白目瞪口呆的眼神中炸开了——
作者有话说:顾决:安抚熊孩子这种事我是不会做的,反正绑起来带走就好
电脑又出问题了,更新之后不知道为什么音频没法播放了,喜欢一边写文一边听音乐的我都要窒息了,但是……今天更新好早啊,果然被我妈催着收电脑的时候码字速度比较快
第67章
“你……”邵泽白刚开口,车子就剧烈地抖动了一下,震得他差点没有咬到自己的舌头。
“闭嘴!”顾决头也不回地训斥道,踩着油门从几乎不可能的地方开过去,榴弹就这么几发,大多数障碍物他干脆就撞开,“不想舌头被自己咬断就给我安静。”
那你就能说话训斥我了?!愤怒的邵泽白想反驳,结果刚一张开嘴,车子又是剧烈一震,上下牙齿磕在一起,发出一声让人牙酸的“咔咔”声。
邵泽白终于不敢说话了,不管他心里是怎么怀疑顾决是故意让车颠簸的,但是他总算安静了下来。
一旦不说话,外面的声音就格外明显,邵泽白身体被固定在座椅上,只能侧着头看着车窗外的景象。
他看见火光和慌乱的人群,其中还有不少是他熟悉的人,但是却没有看见恐慌的源头——虫,明明敌人还根本没有出现,这些人就已经开始疯狂地自己争斗了起来。
有人拿着棍棒想要拦下车,但是因为顾决根本没有减慢车速的意思,面无表情地和遇上普通障碍物一样直接撞开。黑暗和偶尔亮起的火光一同落在他的眼眸中,仿佛冷与热一同碰撞。
顾决专心致志地开着车,在无数复杂的道路中左拐右拐,对周围的人熟视无睹。这个废弃的基地原本的建筑物大多都坍塌了,后来者自然不会把所有的废墟清理掉,干脆在路上就建造自己的房屋。而顾决心中却像是有一副清晰的地图,划出了最快的路线,即使夜色沉沉看不清道路,他的每一个转弯都不曾迟疑。
邵泽白看着顾决一时有些发怔,这个被他捡回家里的人在他看来一直傻乎乎的人现在不知为何突然陌生了起来。
“滴滴”,“滴滴”,车内突然有警报响起。
邵泽白这才注意到了车内的屏幕,上面有一个绿点和红点,看起来像是地图导航或者雷达一类的东西。他动了动,最后还是没敢开口问。
在前面开车没有回头的顾决却像是感觉到了邵泽白的疑惑,顺口解释道:“我这段时间在外城的街道和外城布置了几百个监视器设备,虫族能够屏蔽这些精密仪器。只要有仪器无法回馈信息,这个面板就会发出警报并标出是几号监视器损坏,我们就可以按照位置判断虫族和我们之间的距离。我之前就计算了五条路线应对不同方向的来袭,现在发现得很早,我们还来得及离开。估计这里的人自己就有设置哨塔,但是消息传得太快了,这些人自己就先乱起来了。”
想来能够在外城中活下去的人都不会是省油的灯,这个消息就算想压也压不下。有些人做了充足的准备逃跑,没有充足准备的干脆就去抢别人的。在外城的人怎么可能会跟你讲什么人情道理。
整个车子在顾决说话的期间都保持平稳的架势,没有一点颠簸的预兆。
邵泽白越发迷茫了,现在他的感觉就像是自己种了一颗种子,结果这颗种子没几天就长大了,还长成了食人花。
这段时间他每天都在外面拾荒,像他们这样的拾荒人也是有组织有头领的,组织会承包来回交通,路上就要花很长时间才能到没有被完全搜刮完的废弃城市和基地寻找可以卖钱的金属,再回来就已经很晚了。而他每次回来的时候都能在家里看见顾决,不是在修车就是在看资料。虽然他知道顾决会经常出门,但是他没有向想过顾决在这段时间里不止修好了车子,还探测清楚周围的地形,策划了逃跑路线。
为什么?那些虫族还没有出现不是吗?顾决为什么早早就要做这样的计划?
顾决以前……到底是做什么的?
这个以前只是在邵泽白心中一闪而过的问题此刻却不断地膨胀了起来,让他忍不住开口问道:“你对以前还记得多少?你……”
话还没说完,车顶有“咚”的一声巨响传来,似乎有什么重物跳到了车上,震得邵泽白咬到了舌头。
“有人!”邵泽白忽略了舌头上的疼痛喊道,他看到了旁边车窗上垂着的腿,那条腿还在不断挣扎着想要踩上一个落脚点。
这似乎给了别人一个示范,接下来接二连三地有人跳了上来,毕竟这辆车的车速虽然快,但是为了能够及时转向也不至于让人无法反应。
很快周围的车窗外都能看到挥舞的胳膊和腿,压得车速似乎都放慢了下来。
顾决没有说话,继续开着车,似乎是觉得这个问题不需要操心。
而车顶上的人不一会儿就被其他站在路边想要爬上车的人拽了下去,最后谁都没能够爬上车。
邵泽白看着窗外飞驰而过的街道,一时失语。他曾经以为自己已经看清了世界的黑暗,已经承受了别人所不能承受的痛苦,再也没有什么阴暗可以让他畏惧。但是在这个在越野车上逃跑的夜晚,却让他突然明白了,世界永远比他所能想象的更加痛苦。他并不喜欢这些同样和自己住在外城的人,他也曾经满怀怨恨地希望这些人全部都去死,但是真的看着他们惊恐绝望的面容,他却又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和看到刚刚从河里捞起来的姐姐的时候一样恐惧。
“不要担心。”顾决说道,他们已经远远地离开了邵泽白出生成长的废弃基地,正在一条大道上飞奔,周围还能看见和他们一样幸运逃出来的人们。
顾决继续说道:“我之前往东边探测了大概二十公里,就被警示牌拦住了,那边有一个队伍驻扎在那里,我混进过后勤检查过食物,队伍的数量大约在两万到五万,应该全部都是精英。再往远一点还有数量在十万左右普通军队可以进行支援。因为那附近就有一个大型基地。军队不会保护废弃基地,但是一定会提前把虫族拦下来。更何况虫族被发现得很早,只要废弃基地的人能够逃出来,活下来的几率就会很大。”
邵泽白愣愣地看着顾决,被他口中轻描淡写说出来的信息震得头脑发晕。
那个问题依然在他心中萦绕,顾决在失忆以前,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作者有话说:有点卡文,这章短了点,本来想着是之后补点字数,还是现在就发了
就,再给自己打个广告,隔壁开了一个恐怖类无限流的新文《他在看着你》,虽然很瘦,但是可以先收藏养肥啊OvO
第68章
庄城是距离他们最近的一个城市,庄城以前是基地的时候被叫做庄式基地,因为它的领导者姓庄,后来也就这么延续下来了。
顾决和邵泽白没有先去庄城,而是在路上就换了一辆车,把那辆看起来就非常醒目的越野车换成了一辆普通的面包车,因为差价还换到了不x少钱。
等他们赶到庄城的时候,已经有从逃来的人围在城外了,城外放着帐篷,这些人就睡在帐篷里,还有很多人连帐篷都没有,警卫人员一直在驱赶才维持了入城的道路。
顾决随手带了个口罩,遮住半张脸,然后解开了邵泽白身上的桎梏——都到这里了也不用担心邵泽白自己走回去了,接着他直接拿起了一个小猪面具套在了邵泽白脸上,面具被带上之后伸出铁箍,死死卡在了邵泽白的脑袋上。
正在严肃思考问题走神中的邵泽白:“……???”
“你干什么?”邵泽白一边怒气冲冲地问道,一边试图把面具从脸上摘下来,结果掰得脸颊生疼也没给掰下来。
“戴着,我们就在这里待一段时间就走,别露脸。”顾决一边往城内开,一边敷衍地说道。
邵泽白一边和面具作斗争一边狠狠地冲着顾决翻白眼,这人给自己就是个简单的口罩,换到他身上就是个小猪面具了,什么面具不好,偏偏要小猪面具?绝对是故意的。
这时,一个警卫人员走上来拦住了车,向顾决要身份证明。
邵泽白心里有点紧张,他偶尔会来庄城附近,每次遇上这些警卫人员都是掉头就跑,都跑成习惯了,以至于他看到人就紧张。
顾决倒是非常镇定地给了他两张卡,那人扫完之后冲车内看了一眼,看到车内的两个人都遮着脸也没觉得有什么。
虫来之后,很多能搞到正规身份的人都进了内城。他们其实早就可以进入内城,但是在外城他们是老大,进了内城就要重头开始,有几个愿意放弃自己已有的生活回到现有的社会框架下的呢?而这些人当初会去外城大多都是犯了事,就算能够拿着身份证明回来也习惯性地挡着脸。顾决和邵泽白只是其中不那么特别的两个。
等到车子开远了之后,邵泽白才忍不住问了一句:“你什么时候弄到的身份证明。”
要弄到这个可不容易,现在邵泽白可不会相信顾决说的什么帮别人修东西换到的,事实上从顾决拿出榴弹发射器开始,他就坚决不相信这个人平时只是在修东西了。
顾决却避开了这个问题:“我们在这里待一段时间,就去中心城。”
“为什么去哪里?还有你到底是怎么拿到的身份证明?”邵泽白根本没有被这个回答绕过去的意思,反而又加了一个问题。中心城是东区的中心,虽然安全,但是不是这么容易进去的,消费水平也高。邵泽白平时就靠拾荒过日子,一分钱都没存下来,现在跟他说要去中心城,他的头发都要炸起来了,只要算算钱他就恨不得跳车。而且他还不知道顾决到底是怎么弄到身份证明的,他看着顾决露在外面的半张脸,脑补了一大堆内容。
我怎么知道我为什么要去中心城,顾决在自己心里这么说道。他自从了解了情况之后,就一直惦记着想要去中心城,可能和他失忆前的经历有关,说不准去了那里他就知道自己是谁了。但是这么敷衍随意的答案他是不会对一个已经警惕得恨不得问出十万个问题的小孩说的。
“身份证明是我去找了人证明自己能打还能指挥行动换来的,不过说好是要加入他们的,但是我准备毁约,要是待在这里被人发现就麻烦了,现在对我们来说,中心城才是最安全的。”顾决义正言辞地把邵泽白的两个问题全部回答了,但他也确实没有说得太偏差,事实上那些人发现他能一打三还能指挥行动——用军旗打遍所有人之后,就恨不得抱着他的腿喊军师了。
但是顾决当然不可能留在这里当什么狗头军师,那些人也没这么容易把身份证明给他,所以这身份证明其实是他偷来的。不过因为没有经验偷窃技术不算好,中途被人发现了,他干脆是打出去的,差点没拿自己修好的装甲车平推了。本来顾决想着乘着那些人还爬不起来,隔天就把邵泽白先捆走带去庄城,谁想到当天晚上虫就来了。
邵泽白没有说话了,一双眼睛盯着顾决看,虽然没说自己是信还是不信,但那双眼睛里写着满满的怀疑二字。
顾决无声地叹口气,觉得自己和这种青春期少年难以沟通,停下车,对着路边旅馆抬了抬头:“这段时间的住处,先下去等我,我把车卖了再回来。”
邵泽白走下车,对上别人古怪的眼神才想起来自己脸上还带着那个小猪面具,瞬间就想躲回车上,结果顾决就一脚油门把车开走了,根本没有给邵泽白反应的时间。
他绝对是故意的,邵泽白已经记不得自己是第几次这样咬牙切齿地想这句话了。顾决没有给他钱,他也不想先走进旅馆里,不然别人问话他不知道自己要怎么回答。摘面具这种事他之前就已经试过了,把头掰得生疼也没掰下来。所以邵泽白只能直挺挺地站在路边,迎接众人怪异的目光。在这样的目光下沐浴久了他反而恍惚地觉得脸上有个面具还不错了,至少别人看不见他面具下的脸。
等了十多分钟,才见顾决悠然自得走了过来,对他脸上的面具和周围人的目光恍若未见:“走吧。”
“把这个给我解下来。”邵泽白跟在顾决旁边,小声而愤怒地说道。
“不行。”顾决毫不犹豫地拒绝了,“被人看到脸太危险了。”
“那为什么是这个面具!”邵泽白的嗓音都忍不住提高了,看着顾决脸上的口罩,恨不得现在就把脸上的小猪面具戴顾决脸上。
顾决“哦”了一声,相当平静:“不喜欢你早说,我这里还有个兔子的,要换吗?”
邵泽白说不出话来了,他悲哀地发现在小猪和兔子之间选择,他居然屈辱地选择了小猪。
顾决走到旅馆前台面前,把钱和身份证明都交给了那个醉醺醺的老人。
老人打了个酒嗝,用睁不开的眼睛看了看顾决,再看了看他背后的邵泽白,露出了一个笑容:“一间房?”
“两间!”邵泽白抢先说道,他完全不想面对顾决这张脸,尤其他的脸上还戴着这个小猪面具的时候。
顾决正抬头看着旅馆内部的一个电视,听到老人的话之后才说道:“一间,两张床。”
邵泽白也气哼哼地没有否定,现在的情况不适合分开,不然对方出了什么事,另一个人都不知道。
老人没有把钥匙给顾决,而是盯着顾决的脸看了一会儿:“你很像一个人。”
顾决没有说话,倒是邵泽白有些莫名的不安。
老人指了指旅馆内部电视上的画面中的人,说道:“就是他。”
邵泽白抬头看去,随后松了口气,心想这个人应该是喝醉了,电视里的人明明和顾决一点都不像。
那是一个有着灰蓝色眼眸的黑发男人,面无表情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俊美的面容像是被冰霜冻过一样,旁边有写着他名字的牌子——赛尔特。
老人又打了一个嗝,这才大着舌头含糊着说道:“他……他……他的向导,叫什么名字来着?”
“房间钥匙还没有交给我。”顾决平静地说道,似乎对老人的话毫不在意。
老人这才拿出钥匙给顾决,嘟嘟囔囔地说道:“他们结婚那时候有多好啊,东西区不打架了,和平了,我和我老婆也不用担心我儿子死在战场上了。现在一切都完了,那个向导死了,我儿子也死了,我老婆也死了。”
顾决接过钥匙往楼上走去,邵泽白慢他一步,有些不情不愿地跟在后面,结果正好听到那个老人的一句话:“我想起来,那个向导叫做顾决。”
邵泽白的脚步立刻停顿了下来,心中掀起惊涛骇浪,差点就想回头追问关于那个向导的事了。
顾决走了几步,发现人没跟上,回头看他:“怎么了?”
“没什么。”邵泽白立刻说道,快步跟了上去。
进了房间,顾决把自己带着的东西随手扔到桌子上:“你要先去洗澡吗?”
“不,你先去吧。”邵泽白端正地坐在椅子上说道,甚至忘了让顾决把自己脸上的面具解下来。
顾决像是没有发现邵泽白的异样,点了点头,带着衣服走进了浴室。
等到水声传过来,邵泽白才迅速翻出桌子上的平板,开始查那个叫做顾决的向导。
一般来说这种参军的人的资料和照片网上都是找不到的,但是顾决和赛尔特结婚的事是全网直播的,照片有很多,一看到照片,邵泽x白的心就凉了下来——这个叫做顾决的向导和顾决长得一模一样,而这个叫做顾决的向导在两年前就已经死亡了。
“看完了?”顾决的声音从邵泽白身前响起。
邵泽白抬头,想藏平板,才发现顾决不知道什么时候从浴室里走了出来,衣冠整齐,而水声还在继续——他居然是故意走进去再出来抓现行的。
“你……”邵泽白开口说了一个字,沉默片刻,才说道,“那我们要去找他吗?”
顾决能够知道自己是谁还能找到亲人爱人是件好事,更何况他看起来本身也不一般,邵泽白虽然知道这一点,但是心里却有些莫名的酸涩,因为他知道这也就说明顾决很快就要离开了。自从他姐姐死亡之后,他还是第一次和别人相处这么长的时间,现在这个人也要走了。
“为什么要去?”顾决坐了下来,“这个叫做顾决的向导已经死了,而且我只是一个普通人。”
邵泽白有些茫然,不知道顾决的意思:“可能是没有找到你,才会误以为你死亡。”
不,不对,顾决说了他自己只是一个普通人,觉醒者还能变回普通人?
顾决摇了摇头:“他和那个叫做赛尔特的哨兵结合了,哨兵是不可能无法判断自己结合的向导是否死亡的。这个叫做顾决的向导肯定是死了的。”
“那你……”邵泽白越发茫然了。
如果那个叫做顾决的向导已经死了,那么自己眼前的顾决又是谁?为什么他们会长一个模样?
顾决叹了一口气:“这就只有一个答案。”
邵泽白屏息等待。
“我是克隆人。”顾决一字一句说道——
作者有话说:顾决:我很有可能是克隆人……看来有必要避开这个叫做赛尔特的人了
赛尔特:……???
作者:只是一个小小的误会,吸吸
第69章
邵泽白先是不可置信,但是伴随着思考,他发现这个假设确实是现在最有可能的答案了。
“那……我们怎么办?”虽然似乎情况变得更坏了,邵泽白的心却像一瓶哐当哐当晃荡的酒瓶突然回了正位一样安定了下来。
克隆人的研究虽然现在因为伦理问题而被明令禁止,但是这项技术在三百年战乱中曾经被作为主要的科研研究方向之一,当时人类的数量骤减,虫族的数量却不见减少。人类只能一边对抗虫族一边苟延残喘,悲观者甚至认为人类注定灭绝,虽然人类纷纷觉醒,拥有了强大的战力,每年新生儿的数量却一直在处于下降状况。克隆技术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下提出来了,只是因为无法解决短时间成长造就的智商缺陷和身体缺陷最后被搁置,转而促成了社会养育儿童的制度,而克隆技术则再次成为了禁用技术。
所以如果顾决的猜测是正确的,那么他的存在,就是在证明有人正在进行这样的非法实验,虽然不知道做这件事的是谁,但是那个人一定想要销毁顾决这个罪证。
只是,比如这样严峻的难题,另一问题反而更加让人惦记,顾决——自己面前的顾决到底几岁了?
邵泽白这么想着,看着顾决的眼神都忍不住古怪了起来。
如果是从那个向导顾决死的时候开始算的话,那么自己眼前这个顾决就应该是两岁?两岁的话……那不应该还是个婴儿吗?邵泽白都够格当他爸了。
邵泽白正思考着自己要不要拿出一个做长辈的宽容的心,原谅顾决一路上的小调皮,比如强行把他绑上车,比如强行给他戴面具之类的。
还没思考出个结果,就听见顾决温柔而有礼地说道:“你要是再这么看着我,我保证你脸上的面具这辈子都摘不下来了。”
邵泽白沉默片刻,在英勇抗争被镇压和认清形势果断认怂之间艰难抉择着。
顾决在旁边看着邵泽白脸上不断变幻的表情都能知道他心里想着什么,还没等他开口将邵泽白从纠结中带出来,就看见邵泽白的表情就瞬间变了。
邵泽白突然转头向门口看去,还警惕地退后了几步,盯着门看,眼睛瞪得圆圆的,像一只炸了毛的小动物。
“怎么了?”顾决站起身,走到邵泽白旁边,也看向门的方向,却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邵泽白没有说话,拿起平板,飞快地写了一句话,递给顾决看——“有一群人上来了”。
这么破旧的旅馆,还是在这么偏远的庄城,能有生意就不错了,怎么可能会有一群人,更何况这群人一路上都不说话,脚步还刻意放轻了。
顾决却没有听到什么声音,他侧头看邵泽白,若有所思,邵泽白的听力是不是太好了一点?
邵泽白还是认真地看着门口,过了不到一分钟,就无声地动了动唇,说“来了”,随后他拉住顾决想带着他从窗户逃走。
顾决却反手按住了邵泽白,让他站在原地不要动。
这时,门被敲响了,同时响起的门还不止一处,似乎是住了人的房间都被敲响了。
顾决示意邵泽白不要轻举妄动,再上前打开门。
门外是一个穿着制服的搜查员,他有些漫不经心地往里面瞟了一眼,确定房间里的两个人都是未觉醒的普通人,才开口说道:“我们在搜查一个哨兵,你们有见过这个人吗?”
说着,他点了点平板,出示了一张照片,照片上是一个年纪很轻的男人,相貌不算特别英俊,却看着十分舒心,笑容带了点傻气。
顾决往外看了眼,好几间房都被敲开了,其他的搜查员也在问这个问题。他收回视线,看着照片摇了摇头:“没有见过,他叫什么名字,也许我听说过?”
搜查员本来也没指望顾决会知道,他了解这些从外城逃回来的人,整天就像惊弓之鸟,根本没法融入正常生活,连脸都不敢露,就算是见过肯定也说没见过。但是听到顾决的问题,搜查员的脸上就露出了饶有兴味的表情,没想到这个人不仅不想着避开,还主动往上凑。他多看了几眼顾决露在外面的上半张脸,虽然没露全,但是只看眼睛和鼻梁就知道人长得不错。为了这张脸,他也少有地对一个未觉醒者多了点耐心:“好像叫做贺文宇,怎么,要是听过记得来找我,没听过也可以来找我。我的通讯号是xxxxxx。”
这个搜查员往门内走了一步,似乎想要再谈上一会儿。
这时,另一个搜查员走了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行了,李同景,这个旅馆都查完了,我们走吧。”
过来的这个搜查员看肩膀上的标志,应该是队长,李同景也不敢说不行,只能对着顾决喊道:“记得来找我啊,当然,搜查的事情就不要对外说了,不然下次我就不用等你来找我了,而是我来抓你了。”
顾决没有说话,稍微站得偏了一点,挡住了自己身后的邵泽白。
不知道为什么,从那个搜查员队长出现开始,邵泽白的呼吸就发生了变化。
那个搜查员队长似乎也感觉到了来自邵泽白的不那么善意的目光,但是他看了一眼,反倒是被邵泽白脸上的小猪面具给逗笑了,也就没怎么在意。对着顾决点了点头,礼貌疏离地说道:“我是沈逸,搜查的事情牵扯较多,希望你不要对外多说,不然出了事我们也不好做,是吧?”
顾决略微点了点头,感觉自己身后的邵泽白都要冲上来了,但他也不能现在回头把人踹进角落,只能镇定地看着一群搜查员问完问题再威胁一遍,最后再一同离开。
等人都走了,顾决对面的房间的那个人才嗤笑一声,嘲弄道:“什么搜查,我看是就是接了什么私活在帮忙找人。”
“还可以这样?”顾决装作讶然的模样地问道。
那人被顾决一捧立刻洋洋得意地说道:“当然,我见多了,也就庄城这种小地方可以玩这种花样了,有钱的给点钱,这些家伙就能滥用职权挨个敲门找人,如果真的是搜查怎么可能只有一组搜查员过来,肯定要有一个检察官在场的。”
“是这样吗?这个贺文宇是谁?至于这么多人来找人吗?”顾决疑问道。
“谁知道,反正我没听说过。”那人撇了撇嘴,点评道,“长得也不怎么好看,估计是偷了什么重要东x西,别人在追查。我劝你也别掺和这些事,这日子过得,能活着就不容易了。”
顾决听完,对着那人道了谢,才关上门,一转身,他的表情立刻变了,严肃地问道:“你刚刚是在做什么?”
邵泽白没有说话,他正站在窗户边上,死死盯着窗外,拳头握得很紧,掌心泛白。
“人已经走了。”顾决说道,叹了一口气,觉得自己有些头痛,他在看书的时候可从来没有看过青少年心理相关。
邵泽白颤抖着自言自语地说道:“我要杀了他。”
“谁?”顾决皱着眉头,“那个叫做沈逸的?”
邵泽白不回答,转身拿出一把匕首,反复地说道:“我要杀了他,一定要杀了他。”
顾决看情况不对,立刻伸手拽着邵泽白,想要从他手里把匕首抢回来:“他是一个哨兵,你杀不了他。”
邵泽白拼命挣扎,不知道他哪来这么大的力气,顾决都差点没把人拉住,最后只能压低声音问道:“为什么?你至于带着小猪面具去杀人吗?准备给自己加一个小猪杀人犯的称号吗?”
邵泽白却听不进去,挣扎的力度越来越大,匕首也出了鞘,几次都差点划在顾决身上。
“为什么要杀他?给我一个理由,我帮你。”顾决看人快按不住了,只能这么问道。
邵泽白的情绪明显不对接,顾决只能先把人安抚下来,免得他等下拿着一把小匕首就上赶着送死。
“他是一个混蛋,骗子,杀人犯!”邵泽白整个人都在抖,眼中含着泪,“我要杀了他,我要他偿命。这些觉醒者都该死。”
顾决被邵泽白一把推到门上,一边倒抽着冷气在心中怒骂这小混蛋,一边还要拦住邵泽白:“你要怎么杀,你会杀人吗?”
邵泽白这个小混账没有在沈逸出现的第一时间就冲上去和人硬拼,说明他心里还是有数的。顾决也知道邵泽白对觉醒者似乎有什么敌意,他刚醒过来那会儿,邵泽白就拿着刀架在他脖子上问他是不是觉醒者,大有如果顾决说是,他就一刀把人脖子给抹了的意思。
“不用你管我!”邵泽白狠狠地瞪了顾决一眼,这话说起来倒是气势十足,但是他现在两眼挂泪,鼻子还有要坠未坠的鼻涕,说完话他还吸了吸鼻子,实在严肃不起来。
顾决心里那点火都发不起来了,最后只能无奈地指了指椅子:“你给我坐下,就这隔音你准备让隔壁人先报警把你抓走吗?”
邵泽白终于把匕首放下了,委屈地坐了下来。
顾决抬手揉了揉太阳穴:“自己说吧,你认识沈逸?”——
作者有话说:感谢再看就吃掉你扔了1个地雷
关于谁是爸爸
邵泽白:顾决可能两岁都不到,果然我要拿出当爸爸的态度原谅他的小调皮
顾决:这破脾气小孩送我都不要,谁要当爸爸
赛尔特:……(本章依然没有出现)
第70章
邵泽白默默地在顾决指着的地方坐下,安静了很久,才开口,用干涩的声音说道:“我有个姐姐。”
说完这句话,邵泽白忽然想起来他已经很久没有和别人说过自己的姐姐了,那个温柔美貌的年轻女孩只停留在他的记忆中,而外城的那些人又怎么可能想的起一个死了好几年的女人,哪怕她是个在外城少有的美人。
顾决无声递了张纸巾过来,邵泽白才发现自己再次泪流满面。
“她……”邵泽白开口想说道,却不知道说什么,好像想好了说法,但是一开口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似乎是想说得太多了,又似乎是想说得太少了。他想说小时候他姐姐带着他在外城生活,想说他姐姐的尸体从河里捞上来的时候的模样,最后却一句话都说出来。
顾决没有说话,在另一边坐下,注视着邵泽白。
邵泽白被他的目光笼罩,却不知道为什么冷静了下来:“沈逸以前在外城,那个时候他还没有觉醒。”
他没有再提自己的姐姐,而是转而说起了沈逸,这像是打开了什么开关,让他一下子就顺畅了起来:“沈逸以前也在内城,但是他的父亲惹了事,得罪了一个哨兵。为了保命他的父亲带着家人暂时躲到了外城,本来是准备几个月之后就搬回去的,结果出了事,夫妻两个都去世了,沈逸就变成了孤儿。我的,我的爸爸那个时候还没有去世,所以会经常帮沈逸,沈逸才能够在外城活下来。那个时候,还,还很好,爸爸死了之后他也会帮我们。姐姐和他在一起长大,他们就在一起了。我的姐姐长得很好看,头发很长很漂亮。后来沈逸觉醒成了哨兵,姐姐和我说他会带我们走。后来姐姐怀孕了,沈逸就回来说他已经找到自己的向导了,其他人也都劝我姐姐接受,哨兵和向导在一起才是对的。我那个时候在外面,我没有看住,姐姐就跳进河里了,她,当时已经怀孕六个月了。”
这些往事说到后面,邵泽白的语句就开始断断续续,甚至有些颠三倒四。仅仅只是简单的叙述,都让他再次想起了那个缠绕他许久的梦魇,他的姐姐就这么在河里沉浮,捞上来的时候本来柔美的面容都变得狰狞,黑色的长发紧贴在她苍白的脸颊上,肚子高高鼓起,仿佛一碰就会炸开。
这件事发生的前几个月,他发疯似的想要找到沈逸报仇,但是他并没有找到人,当然对于沈逸来说这不过是他大发慈悲不去理会一个十三岁孩子的疯狂。后来他逐渐开始接受,逐渐学会自己生活,他和爸爸一样成为了拾荒人,一个人活着,姐姐和爸爸就埋在屋子旁边,这让他很安心,他想要在外城过一辈子。
直到他从河里捡回了顾决。
他从来不是什么好人,就算人是死在他面前,他也会无动于衷。只是当他看到那个在河水里沉浮的人时,他一下子就想起了他的姐姐,所以他才会跳下河把人拖上来,还带回家了。
“所以你才会恨觉醒者?”顾决疑问道,如果是因为这个原因的话,这个仇恨面是不是太广了。
“为什么不恨?”邵泽白反问道,他已经哭完了,眼圈红肿,但那双眼睛却带着彻骨的冰冷,“因为是觉醒者所以能够有特权,因为是觉醒者所以就算抛弃了普通人,普通人也要感到荣幸。凭什么?”
顾决沉默,没有回答少年人尖锐的质疑,他虽然通过网络了解了很多,但是这是他第一次直面觉醒者和普通人之间的矛盾。
邵泽白却停不下来了,嘴角扯起了一个冰冷的笑容:“哨兵和向导之间的爱情才是爱情,他们之间的连接是灵魂的羁绊,而普通人之间能拥有的不过只是**。觉醒者的能力更强,所以天经地义拥有更好的生活,更多的权利。凭什么?”
说到最后,邵泽白脸上努力伪装出来的平静终于破碎,眼泪又流了出来,在他的姐姐逝世后,他就是在这样的言语压迫下成长的。每句话都是一根刺,扎在他身上,最后形成而来他的防护,和所有人划开距离。
顾决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沉默片刻,只好拿了一张抽纸又递过去,一只手轻轻放在他的肩膀上,拍了两下:“没事了。”
邵泽白杀气腾腾地从顾决手里劈手夺过纸巾,一边擦脸一边闷闷地说道:“我要杀了他!”
顾决在心里叹一口气,面上却不显,用难得温柔的声音说道:“好,我们先休息一晚,明天起来再说。”
明天起来我就把你捆车上带走,顾决心想。
邵泽白闷声不响地把眼泪擦干,点了点头,带着点鼻音说道:“我去楼下找点吃的。”
顾决从容地站了起来:“我和你一起去。”
邵泽白也没拒绝。
等到十五分钟后,顾决被药倒在房间,眼前慢慢陷入一片漆黑的时候,他的心里依然是不可置信的。这小子哪来的迷药,走的时候他明明是直接把人从床上提起来带走的,这迷药他藏哪里了?
阴沟里翻船了,顾决心想,终于撑不住昏厥了过去,脑海中最后一个想法是,等他起来不把这破小孩打得叫爸爸,他就不姓顾。
……
邵泽白将顾决搬到床上,x摸了摸脸上的小猪面具,最后拿匕首切开,从桌上找了一个新口罩才匆匆走下楼。
旅馆的主人还在醉后的酣睡中,他轻手轻脚地走出旅馆,匆匆向着一个方向跑过去。
之前在窗边他就记下了那群人走的方向,现在已经过去了二十多分钟了,那些人肯定早就走远了,说不定转了方向去了别的地方。
但是邵泽白却不想放弃,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找到人,但是他并不想停下。他找了沈逸很久,曾经他以为自己已经能够面对这些了,但是看到仇人的面孔,他的内心只叫嚣着一句话——杀了他!必须杀了他!
凭什么他的姐姐只能死在水里,这个人渣却能够过得这么好!
邵泽白的速度很快,奔跑中耳边风声呼呼而过,其中却仿佛夹杂了什么动物的嗥叫声。
又幻听了,最近幻听的频率越来越高了,邵泽白心想,步伐却更快了,不知道为什么他有一种预感,他能够找到人。
突然,他停下了脚步,看着前面不远处的小巷。他嗅到了浓重的血腥味,发生了什么,这些哨兵又害死了什么人?
邵泽白向着小巷走过去,看到里面躺着一地的尸体,他刚刚见过的那些搜查员全部悄无声息地躺在地上,鲜血甚至流到了他的脚边。
邵泽白的目光盯着一个地方,他迈过尸体,走向最里面那具侧靠着墙的尸体面前,死死看着尸体的脸庞——是沈逸。
沈逸的面容甚至是平静的,脸上沾了些血迹,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自己的死亡。
就这么……死了?
邵泽白有些茫然,他是做好了同归于尽,甚至是以卵击石的准备来的,结果一到这里就只看见了仇人的尸体。
就这么结束了?
邵泽白不知所措地后退一步,想要离开小巷,却看见巷口正站着一个人,无声地看着他。
邵泽白完全不知道这个人是什么时候站在自己背后的,又看了多久。
那是一个棕发的年轻人,如果笑起来大概是一个很有活力的人,但是现在他的脸上却有些疲惫甚至是倦怠,正觑眼看着邵泽白。
邵泽白背后一寒,感觉自己像是被什么东西盯上了,这个人的目光让他甚至不敢移动脚步。
是觉醒者吗?觉醒者都是这么强大的压迫力吗?他心想。
对视了半天,邵泽白才开口问道:“你是谁?”
说了一句话的功夫,已经几乎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背后的衣服都被冷汗浸透,即使尽量稳定情绪了,他的声音还是有些抖。
“尼古拉斯。”棕发的年轻人却出乎意料地回答了邵泽白的问题。
“人是你杀的吗?”邵泽白又问道。
尼古拉斯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一样笑了起来,微微摇了摇头:“不,是你杀的。”——
作者有话说:顾决:等我起来不把这破小孩打得叫爸爸,我就不姓顾
赛尔特:你可以跟我姓
依然出现在作话中的攻_(:з」∠)_
让我们把线索埋好,再让人上场
短了点,有点卡文,明天继续更,晚安
60-7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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