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文亦绿拍着艾尔的脸,薄唇抿成一条直线,面色依旧冷漠沉静:“你没事吧?”
艾尔眼神涣散,但还勉强有气。
文亦绿叹气,他早就知道巫沙准备对自己下死手,所以才独来独往不想连累其他人。
可偏偏还是波及到了艾尔这个没有城府的小孩。
“你敢打我?”巫沙怒了,他面目狰狞,诡异般“咯咯”的笑了起来。
他其实已经达到自己目的,只有激怒文亦绿跟自己动手,才能把对方驱逐出去。
“你既然这么想死,我也就不拦着你了。”文亦绿放下艾尔,冷声说。
“谁死还不一定呢。”巫沙轻蔑一笑,一改往态的趴在地上突然楚楚可怜起来。
周围温度降了又降,赛蒙走了进来。
他看着地上的一片狼藉,眉心挤成“川”字形。
“怎么回事?”他质问道。
巫沙立刻恶人先告状,冲上去抓着赛蒙的腿,说文亦绿如何如何欺负自己,还把艾尔给打伤了。
他把自己跟文亦绿的身份做了调换,周围人不敢声张,他们全都是巫沙的傀儡。而唯一能说出真相的艾尔偏偏已经昏迷。
“是真的吗?”赛蒙走到文亦绿面前。
此时的文亦绿还抱着伤痕累累的艾尔。
他仰起头,漂亮的眼眸像是无机质的玻璃珠,毫无神采和情感。
“你说呢,一丘之貉。”文亦绿勾唇讥讽。
巫沙能在塔里胡作非为自然少不了赛蒙的助纣为虐,这两人完全把塔当成自己的王国。
赛蒙面色一僵,面具破碎。他仰头,鼻息翕动,眸色发狠。
原本赛蒙还是很看好文亦绿的,毕竟在这批堪称顶尖的玩具中,文亦绿属于上乘。只可惜对方不上道,那就不要怪自己不帮他了。
“看来我要把你送走了。”赛蒙阴沉着脸,皮笑肉不笑。
“要把谁送走呢?”这时一道声音传来,温润如玉,强势介入局面。
上一秒还恶狠狠的赛蒙立刻变了一副嘴脸,向走来的Alpha卑躬屈膝。
“纪先生,有人不听话,我调教一下就好了。”
来人身姿挺阔,穿着一身墨绿色的老花西装,鼻梁上架着金色细框眼镜,极尽奢靡的浮夸中偏偏带着一丝精致考究,两种截然不同的气质在他身上杂糅成一体,反而多了一丝独特韵味。
文亦绿耷拉着眼皮,默默无闻掐着艾尔的人中。
几欲昏死的艾尔终于缓过一口气,旁边的保镖开始打电话叫医生。
“纪哥,你可要替我做主啊,这家伙不听话,还乱打人,就应该丢进地下赌场。”巫沙跟赛蒙同路,自然知晓眼前男人的地位。他跪在地上楚楚可怜,眼眸却又带着凶狠瞪着文亦绿。
站在他们面前的这位Alpha就是夏先生的新宠,手段颇为高明狠辣,仅凭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就深得夏先生的信任。曾有不长眼的家伙想要挑衅这位Alpha,结果被丢进鱼池里任由鲨鱼撕碎。
Alpha双手插兜,居高临下。他眼眸狭长,微眯成一条线,冷漠而狠辣的打量着文亦绿。
“抬起头来。”他出声。
文亦绿面无表情抬眼。
这种颇为挑衅的姿态让在场的人倒吸一口凉气,也很佩服文亦绿的勇气。
巫沙嘴角一勾,洋洋得意。
“赛蒙,夏先生让你进塔是为了教会这些玩具如何讨好主人,那么面对不听话的玩具时,应该如何做?”Alpha转头看向赛蒙,语气轻飘飘的。
赛蒙面上一喜,说出了数十种让人毛骨悚然的选择。
在他们这群人眼里,“人”不是同类,而是最为普通的货物。
可是Alpha却对赛蒙的回答很不满意,他摇头,示意身后的保镖上前。
“方法很多,但归根结底不听话的东西就要销毁,像这种害群之马越早处理越好。”
“嘭”的一声枪响,还笑着傻乐的巫沙倒在地上,抱着自己的腿哀嚎。
赛蒙瞪大眼睛,脸上一热。
“你老了,我会亲自跟夏先生说明情况,让他把你送到最适合你的地方。”Alpha把武器递给保镖,伸手借过湿手帕擦拭手指,动作极为优雅。
斯文之下是果断和狠辣,这个华人面孔的Alpha能在赛斯帮高层夏先生面前扶摇直上,果然有些本事。
“把这里收拾好,乱糟糟的,不像样子。”Alpha皱眉,很是厌恶的把手帕扔掉,然后像是拖水泥袋一样抓着文亦绿的领口把他揪到房间里。
门关上,隔绝了外界的嘈杂。
Alpha呼吸变得沉重,他面色铁青,额头上肉眼可见冒着冷汗。
“呼,呵,呼”他深呼吸,还揉着眼睛,甚至打了自己一巴掌。
刚才稳稳拿武器的手非常颤抖,高大的身躯变得佝偻。
“冷静点,刚才的气势呢?”文亦绿瞥了他一眼。
纪砀嘴唇打抖,眼睫湿漉漉的看向文亦绿,一副想哭又不敢的样子。
“文秘书?”
“嗯。”
得到这一声肯定的答复,纪砀终于忍不住,咬着手开始哽咽。他一抽一抽的,仿佛要把全部的委屈都宣泄出来。
文亦绿看着眼前这个把自己缩成一团的Alpha,忍不住轻叹气,走过去抚摸对方的头。
“好了,你弟弟还等着你回家呢。”他语气难得温和。
纪砀抱着文亦绿的腿,支支吾吾哭得说不出话来。
一个身在异乡,经历了绑架动荡的可怜Alpha。他为了活下去,只能愤懑的跟着环境同化,眼睁睁以自毁的方式陷入沼泽。结果正准备被淹没的时候,一只手伸了出来,狠狠抓住他。
这种濒临绝望的希望,才是让人崩溃的最后稻草。
文亦绿并没有多说什么安慰的话,只是坚定的站在纪砀面前,让他感受自己的存在。
纪砀性子柔和毫无攻击性,被欺负后都是敢怒不敢言。但这样的人在短短几个月里却变得狠辣起来,还懂得开枪。
文亦绿不用细想就明白,纪砀在赫尔区的这几个月时间里一定经历了堪比炼狱的痛苦。
但他们没有时间去了解。
“听着,我来赫尔区一是为了找你,二是有我自己的事情要做。”文亦绿蹲在纪砀面前,抓着对方的肩膀,强势而直白:“眼下我找到了你,所以要把你送出去,之后才有时间做我的事。”
L组织的事牵扯太深,而且跟纪砀没关系,所以文亦绿不打算把对方牵扯进来,只想着尽快送他回国。
没想到纪砀听完之后就摇头,红着眼睛说:“我不走。”
文亦绿眯眼:“啧。”
纪砀抓着文亦绿的袖子,另一只手抹掉自己的眼泪。哭过之后他情绪得到宣泄,状态又好了一下。在近距离观察下,文亦绿发现纪砀变了。
对方的眼神变得冷厉起来,还带着戾气。
“我也有自己的事要做。”纪砀在文亦绿面前不设防,只是提起这件“事”,他压制不住自己的怨恨。
“我要复仇。”
纪砀忍辱偷生,磨掉自己的性子一步一步往上爬,目的就是为了这一天。
他找到了当初莉姐的老公,没想到对方摇身一变成为了赫尔区第二大势力赛斯帮的一个高层。为了接近对方,纪砀在塔里完成了痛苦的转变,忍着恶心和愤怒潜伏在那人身边。
“我要杀掉夏旭。”纪砀咬牙切齿。
文亦绿挑眉,心说果然环境才是最好的老师,能把温顺的绵羊逼成恶狼。
“那你想怎么做?”文亦绿就问。
纪砀不吭声。
“是想一枪打死他,还是让他马上风?”
纪砀还是不说话,只是一双红红的眼睛倔强看着文亦绿。
文亦绿叹了口气,语重心长的说:“这个夏旭是赛斯帮放在人前吸引注意力的,就算是个摆件,那也是主家的东西。你不由分说弄坏了,主家不找你麻烦,谁找你麻烦?”
“那文秘书,我该怎么办?”纪砀弱弱问。
纪砀不知道文亦绿已经杀回荣氏,“文秘书”对于他而言是文亦绿曾经的身份,是最可靠的伙伴,是无数次对他施以援手的指路人。
文亦绿站起来,正面投入昏暗,背影却被光打磨。
“你不是经历过一次了吗?刚才的场景中,我是你,巫沙是夏旭,那你会是谁呢?”
在文亦绿看来玉石俱焚是最蠢的做法,高明的手段往往杀人于无形,从来都不会弄脏自己的手。
纪砀愣愣盯着眼前的男人,呼吸停滞。
他明白了文亦绿的意思——
大约一个小时后,纪砀推门离开。房间空气浑浊,有一股淡淡的血腥味。文亦绿衣衫凌乱的倒在地上,旁边则是沾血的皮鞭。
这里的房间都经过特殊处理,非常隔音。
众人看到这场景,只会觉得纪砀狠狠修理了文亦绿。
“明天会有新老师过来,”纪砀转动手腕,猩红的眼眸露出一丝狠辣,他声音很凉,带着警告:“记住,你们是玩具,是没有脾气的。今天的事如果再发生,我可不能保证你们失去的也会是一条腿。”
听完他的话后,众人不寒而栗,低着头非常温顺。
纪砀轻声嗤笑,眼底薄凉,转身带着保镖离开。
第92章
纪砀临走前留下一名保镖充当临时管理人员,那名保镖随后就把受伤的艾尔和文亦绿全都送到医院里。
文亦绿再次回到这熟悉的地方,给他包扎伤口的依旧是丹。
“情况如何?”丹压低声音问。
纪砀留下的那位保镖显然得到过什么指示,并没有非常严格的监视他们,反而只是做做样子转了转就出去抽烟。
这给文亦绿跟丹留了机会。
“我需要一种能激发血腥味的药剂。”文亦绿言简意赅。
丹拧眉,下意识瞥了一眼门口,发现那里没人后才悄声说:“不好弄。”
“你尽量帮我。”
丹没做任何保证,但第二天文亦绿离开医院时,他身上多了一样东西。
重新回到塔里,这次氛围很古怪。
文亦绿略微拧眉,环顾四周,他诧异的发现赛蒙竟然还在。
“夏先生,这就是我跟你提起的那位非常有天赋的玩具。”赛蒙穿着丝绸质地的绸缎衬衫,深V的设计凸显了他的优美体型。
此时的赛蒙如同一个谄媚的奴仆,微微弯腰对一个中年男人说道。
那个中年男人身边还站着表情冷漠的纪砀。
一时之间,文亦绿立刻明白过来。
夏旭坐在椅子上,抽着雪茄。他眯着眼上下打量文亦绿,那是一贯看货物的油腻眼神,但多了一丝警惕:“怎么是华人?”
“呃,比斯送来的,估计没有问题。”
夏旭不停抽着雪茄,空气里是极为呛人的味道,谁也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沉默许久后,他才缓缓开口:“长得不错,好好调教,千万不要伤到K先生。”
赛蒙笑意更深:“这个请夏先生放心,不过这家伙还没有名字呢,夏先生可要赐名?”
进入塔里的玩具是没有名字的,所谓的名字只是私底下的称呼绰号而已。而一旦赐名,就像是印上烙印一般,再也洗不了屈辱。
“叫他许拉斯如何?”
赛蒙立刻直起腰,轻蔑的朝文亦绿勾唇:“这可真是太适合了。”
有夏旭在背后撑腰,赛蒙也不在顾忌纪砀,反而把气全都撒在文亦绿身上。
他让人把文亦绿捆起来,然后疯狂的注射药剂。在强烈的药剂入侵下,文亦绿意识昏沉,几乎沦落为欲望的野兽。
“可惜了,不能弄坏你的脸和皮肤,不然就掉价了。”赛蒙痴迷的抚摸着文亦绿白里透红的肌肤,眼里流露出病态般的贪婪。
“恶心。”文亦绿睁开眼,用赫尔语骂道。
赛蒙反而笑得更开心了:“省着点力气,等你被K先生逐出门的那一刻,你就会成为我手里玩到死的玩具。”
文亦绿被关在房间里,不见天日,每天都靠营养液生存。他的意识受到药物影响变得恍惚而昏沉,眼前的赛蒙像是虚晃的魔鬼,下一秒又变成阴狠的一笑,转而又是欲言又止的穆雨石。
最后他好似看见了柯然,对方依旧高不可攀站在人群之上,自己则是最卑劣的奴仆,浑身肮脏。
“没事吧?”
湿润的手帕触及干裂肌肤,嘴唇边被人送上了水。文亦绿像是漫步在沙漠中的旅人,终于见到久违的绿洲。
但是他死咬着牙关不肯张口,害怕喝进去的是毒药。
“放心,只是水,你喝一些。”耳边的声音忽远忽近,让人听不真切。
文亦绿用力晃脑袋,眼眸勉强露出一丝清醒。
他看见纪砀忧虑的脸。
“我没事,东西在艾尔房间的花盆底下。”文亦绿轻声说,如果不仔细听根本听不到。
纪砀看着眼前被药物折磨的青年,对方眼神混沌而妖冶,浑身都散发着好闻的清冽气息,像是冰镇后的柠檬水。
但这种通过药剂强行催发出来的信息素是致命的,对人体具有极大伤害。
纪砀咬牙,心里愤懑而难受。
“对不起”
“不要说这些,记住我们的计划。”文亦绿有些不耐烦,眼下这处境算是在他意料之中。对他而言,为了实现计划吃些苦头实在是太普通的小事了。
“K先生提前来了,他从众多人中挑中了你。今晚上他们要把你送过去,我已经安排好,届时有人会接应你。”纪砀冷静下来,他不再是那个畏首畏尾、遇到事情只会哭的Alpha了。
“小心。”文亦绿深深地看了纪砀一眼。
“放心,我知道你没有照顾别人家弟弟的习惯,我一定会回去的。”纪砀快速的朝文亦绿笑了一下,一晃眼又像那个温和无害的男人。
“你也是。”他又补充道,语气带着紧张。
“嗯。”——
纪砀情报没错,在他走后不久就有人进到房间给文亦绿松绑,然后帮他洗漱护肤。
等到一整套完整流程下来,文亦绿觉得自己都腌入味了。
随后文亦绿后颈一疼,双倍的药剂被注射入他体内。没一会儿他就觉得大脑晕沉沉的,浑身发烫,连呼吸都在冒火。
“送过去。”有人说。
可能是十分钟,也可能是一个小时。文亦绿已经失去了对时间的感知,他整个人的意识都在极力对抗药物的印象。
药物的效力像潮水一样一波波冲刷着文亦绿的神经,让他的意识在清醒与模糊之间来回摆荡。
等到文亦绿勉强睁开沉重的眼皮,模糊的视线中,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灯折射出令人眩晕的光斑。
他已经被送到酒店了。
酒店套房奢靡豪华,但处处透露着古典优雅的气质。这跟赫尔区当地的审美装修很不符合,看来是为了应和K先生特意做的安排。
不知道赛斯帮知晓他们的贵宾K先生被玩具刺伤后会作何感想,夏旭作为这个件事的策划估计会受到牵连。
不过这个混蛋早就该死。
文亦绿浑浑噩噩的想着,手上动作却不停。
或许是为了彰显诚意,不着寸缕的文亦绿身上缠着粉色丝带,像一个礼物一样从脚裹到头。
这种屈辱的姿势让人很不好受,但文亦绿想的却是如何利用丝带反杀那位K先生。
但对方作为强大势力“十二夜”的老大,估计身后手很不错,自己能成功反杀吗?
如果没有成功,他宁死不屈。
想到这儿,文亦绿想起了柯然,因为药物作用而艳丽的眼眸划过一丝悲哀,像是翠鸟的哀鸣。
他有些难受,自己在除去柯然之外的人面前这般下流,这还不如杀了他算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空气中信息素的气味越来越浓。文亦绿咬牙,他不要在坐以待毙,一个翻身蛄蛹着摔倒在地。
幸好地板铺着厚厚的毛毯,文亦绿没觉得疼。
只是他抬头看向一旁时,浑身僵硬。
只见落地窗前站着一个高大的身影,男人背对着他,剪影被窗外的霓虹灯光勾勒得棱角分明。他手里端着一杯酒,琥珀色的液体在灯光下闪烁着危险的光芒。
文亦绿下意识地想坐起来,但身体发软,连同他的声音都在颤抖,像是撒娇:“你是K先生吗?”
为了增添情趣,文亦绿的眼睛被蕾丝眼罩挡住,在朦胧中只能看清男人的身形,看不清对方的样貌。
这应该是一个极为俊美的男人,光是身影就让人发狂。
但可惜了。
文亦绿早已打定主意,今晚不是他死就是己亡。
躁动,愤懑,难受等各种滋味早已让文亦绿有些乱脑。
他撑着地面,在厚实的毛毯中摸到一块凸起。
翻开,是一把水果刀。
是纪砀准备的。
文亦绿眼眸一亮,终于找回一点掌控感。
男人放下酒杯,大步朝他走了过来。他走得很急,但脚步声被毛毯吸收,让人听不分明。
随着纱幔被掀开,扑面而来混入浓烈信息素的是淡淡的雪松红酒气息,还有一丝淡淡的血腥味。
这熟悉的感觉让文亦绿一愣,但身体的动作却快他大脑一步。
锋利的水果刀狠狠刺进男人的腹部。
一声闷哼从对方喉间溢出,很性感。
文亦绿脸上的蕾丝眼罩被人掀开,引入他眼帘的是那张朝思暮想的脸。
“柯少。”他瞬间瞪大眼睛,胜券在握变得稀碎,往日的沉稳自持也抛之脑后。
柯然咬唇,一声不吭。他低头默默看了一眼自己流血的腹部,紧接着冲文亦绿安慰一笑。
下一秒,柯然把趴在地上的文亦绿拉起来。带着温度的衣服也随之披在后者身上,遮掉乍现的春光。
“柯少,怎么是你?”文亦绿要疯了,他眼眶发红,顾不上自己此刻的狼狈,只想疯狂帮柯然止血。
他又把衣服脱下来捂住柯然的腹部。
“嘘,外面有人监视。”柯然伸出手指抵住文亦绿的嘴,他俊颜柔和,嘴角带着笑意,像是在看自家小猫般惬意松散,哪里像个受伤的人。
文亦绿立刻闭嘴,额头上却急出一层汗珠。
“对不起柯少,我不知道是你”文亦绿声音微弱,一副要碎掉的模样。
柯然看着眼眸发红,稍显倔强的青年。许久不见,对方清减许多,眼底也是乌青一片。
“你瘦了,一定吃了很多苦。”柯然突然说,眼神真挚而慈爱。
文亦绿一愣,抬眸,一股酸涩弥漫在心扉。
在赫尔区的这段时间,他几乎没有睡过一个好觉,每天都沉浸在尔虞我诈的算计中,说不清闭上眼后能不能顺利睁眼看到明天的太阳。
但这是常态。
文亦绿安慰自己,他既然已经选择踏入这个棋盘,就早已把生死置之度外。在这个灰色地带,人性泯灭才是真理,所以面对背叛和陷害,文亦绿全盘接受。他不怪任何伤害自己的人,因为他会加倍奉还回去。
冷漠和麻木逐渐占据文亦绿的心,把他变成一个冷静的疯子,心里全是算计。
就在刚刚他还果断的抽出水果刀,像个猎手一般带着杀意而来。
可他要伤害的人竟然是柯然。
一时之间,就好像是镜子被人砸碎,躲在后面任由自己变成行尸走肉的文亦绿恍然清醒。
眼前的景象开始变得虚幻,唯有柯然是真实存在。他像是一束光,照亮过文亦绿漆黑的世界。
对方的面容,声音,气息,甚至手指的温度,全都在重塑文亦绿对美好的向往。让他记起自己不想再继续混沌下去,他要往上爬,摘到柯然这顶皇冠。
“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是我来晚了。”柯然伸出手臂紧紧把文亦绿拥入怀中,高挺鼻梁埋进对方肩窝,深深呼吸。
文亦绿很安静,但泪流满面。他反手抱住柯然,拼命往对方身体里揉。
第93章
与此同时,酒店水屋。
夜晚的大海格外寂静,泳池边缘不断晃荡出水浪。
纪砀站在旁边,面无表情的看着泳池里的两人。
他特别想吐,但还是要保持忍耐。
大概几分钟后,餍足的夏旭上了岸,纪砀切换表情,露出温和笑容,贴心上前给对方披上浴袍。
夏旭随即点燃一根雪茄,开始吞云吐雾。
“不错,年纪上来了,但手艺没荒废。”夏旭看着水中的赛蒙,笑得□□。
“是夏先生宝刀未老。”赛蒙走上岸,像一条光洁的人鱼,浑身散发邪性。
夏旭眼神暗沉,朝赛蒙伸出手。后者乖巧贴身上前,像一只柔顺的猫。
“夏先生,酒店那边不需要盯着吗?”赛蒙谄媚一笑,眼神很精明。
“K先生是贵客,赛斯帮那些蠢货自然会去巴结,哪里还有我的份儿。”夏旭撇嘴,颇有些不服气。
想当初K先生这条线是他费尽心机牵上的,现如今人请来了,赛斯帮就开始撇清关系,把自己排除在外。
“粗鄙的野蛮人,等我掌握了园区,又跟肯得搭上线,迟早一锅端了这群混球。”夏旭啐了一口,态度嚣张至极,完全没有在别人屋檐下讨生活的谦卑感。
当初他携款潜逃出国,拿着巨额财产投诚,又尽心尽力帮赛斯帮做了不少龌龊勾当。原本夏旭以为凭借这些功劳,自己迟早会成为赛斯帮的一员,这样就不用害怕国内的追捕,从而高枕无忧。
结果那群狗娘养的臭东西想要黑吃黑,那就不要怪自己叛变了。
夏旭眼底闪过一丝狠辣。
“夏先生,赛蒙永远跟着你。”赛蒙像一条黏腻的蛇,腻歪在夏旭身边。
夏旭眼神充斥欲望,他挥挥手,示意纪砀把东西拿过来。
纪砀乖巧回屋,丝毫没有因为被冷落而出现吃醋的情绪,反而此刻的他异常激动,甚至面颊都开始翻红。
从一个被拐卖的货物到夏旭的新欢,纪砀这一路走过来,完全是无数次把自己剖开又缝合在一起,最后组装成了连自己都不认识的怪物。
镜子前的他英俊精致,但衣服之下是触目惊心的伤痕,这些全都是夏旭施展的暴行。但纪砀只能忍,他甚至还要装出一副欣喜的模样,像一条狗跪在地上爬到夏旭面前摇尾乞怜。
由于纪砀的高超伪装,夏旭现如今对他的警惕已经降到最低。
纪砀面无表情的从抽屉里拿出一副锁具,又开始醒酒。
他动作一丝不苟,像是冷漠僵直的机器人。不一会儿,东西和酒就端上桌。
赛蒙一看到这些东西就瞬间明白过来,他很听话,像狗一样跪坐在地上,还叫了几声。
夏旭哈哈大笑,给赛蒙带上项圈。两人小酌片刻,接着再次下海。
天空突然变得沉郁,风一下子就吹了起来。在远处的水浪中,隐约出现几个黑色影子。
挂起的狂风吹乱了纪砀的头发,他孤零零站在岸边,像一座雕塑。
不多时,两个人影游了过来,他们面目慌张,伸出手剧烈挣扎。
“纪砀,快,快拉我上去。”夏旭酒色过度的脸变得惨白,他拼命朝纪砀大喊,呵斥对方施以援手。
可纪砀就像是没听到一样,眼神空洞而苍白。
“纪砀,你丫的,快救”
一个巨浪吞没了夏旭,跟在他身后的赛蒙同样面如死灰,脖子上的项圈被勒得很紧。
海水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尾随而来的鲨鱼将猎物包围。一串浪花激荡,赛蒙发出哀嚎。
“啊,夏总,救我。”赛蒙大喊。
“滚开,离我远点。”
原本你依我浓的两人转眼间变成仇敌,心里都盘算着如何让对方替自己垫背。夏旭扯住赛蒙脖子上的锁链,赛蒙面色发青,似乎马上就要窒息。但他立刻伸手掐住夏旭的脖子,关键时刻,狗咬狗的名场面还是出现了。
纪砀勾唇,笑得极为残忍又无辜。
水面慢慢变成红色,在一串又一串浪花激荡中,碎片浮了上来。
“啪”的一声,一只湿漉漉的手搭在岸边。满头都是血的夏旭惊恐冒出头来。
“救我,纪砀,只要你救我,我什么都可以给你。”夏旭哭了,为了活下去,他向被自己欺辱了无数遍的纪砀求助。
“真的吗?”纪砀来了兴趣。
“真的,只要你”
可下一秒,夏旭攀着岸边的手掌就被人切碎。他石化,双眼瞪大,难以置信盯着眼前的男人。
“我最想要的,就是你死。”纪砀咬牙切齿,面色铁青的他又咯咯咯笑出声来。
“早点下地狱吧,去那里给你死去的妻儿忏悔。”
夏旭被什么东西拉入水中,一团血色涌了上来。
天空开始下雨,纪砀浑身湿透,他手里抓着一枚玉坠——
穿上衣服的文亦绿被打了一针药剂,他体温逐渐恢复正常,然后就像个小鹌鹑一样裹着自己坐在床上,眼巴巴的看着柯然。
柯然坐在单人沙发上,上半身赤裸,完美身躯暴露在空气中,肌肉若隐若现,紧实的腹部扎着绷带,这不仅不影响感官,反而多了一丝战损美。
“老大,你身上的伤还没好透,怎么就又见血哎呦,你踢我干什么?”一个长相俊美还颇有些邪性的男人正在给柯然包扎,他是个话痨,从进屋开始嘴就没停过。
文亦绿因此得知对方叫王子狂,和阿琦一样在很小的时候就跟在柯然身边。
“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柯然警告似的看了王子狂一眼,最后安抚望向文亦绿。
“还好吗?”
文亦绿呼吸一滞,小心翼翼点头:“已经好多了。”
“他们给你注射的药剂不正规,等回去后到医院做个检查。”
“好。”文亦绿很乖巧,视线慢慢划过柯然。
对方支着脑袋,面无表情的接受王子狂的包扎,但挺阔的肩膀往后好像也有绷带的痕迹。
处理完腹部伤口后,王子狂起身:“老大转过去,后面该换药了。”
“应该好了吧。”柯然轻咳一声。
“好个屁,本来是快要好了,是你自己抽风一路开着战斗机过来,结果伤口又崩开了。”王子狂骂骂咧咧,像个刺头。
可实际上,他比谁都关心柯然的身体情况。
柯然抿唇,他似乎并不想让文亦绿知道这件事,但拗不过王子狂,只得背过身去。
“快点老大,扭扭捏捏的像个小姑娘。”
“王子狂。”柯然加重语气。
王子狂立刻闭嘴,眼疾手快帮柯然上药。
这时文亦绿才发觉柯然竟然浑身是伤,除去腹部的小伤口,对方的后背几乎遍布伤疤,而且深可见骨。
文亦绿倒吸一口凉气,他忍不住下地走过来。
原来一开始自己没弄错,柯然身上就是有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对方原来有伤在身。
“柯少,是谁做的?”文亦绿声音带着连他都没有察觉到的冷厉。
“小伤,不碍事。”柯然摇头,立体分明的侧脸上眼睫微垂,带着细腻的柔光。
王子狂哼哼几声,翻了个白眼,忍住没有戳穿柯然的谎言。
但文亦绿何其聪明,他瞬间就明白了柯然为什么会急切的出现在这里,甚至连伤都没养好。
他是为自己来的。
“对不起柯少,是我让你失望了。”
等到王子狂离开后,文亦绿低着头看自己脚尖,眼眶很红。
他果然还是太高估自己,独身一人闯荡接连受挫,最后还要柯然出面帮他收拾烂摊子。
自傲的文亦绿品尝到了懊悔的情绪,他开始深深自责,怀疑自己的孤注一掷是否值得。
“你应该知道我就是K先生,是‘十二夜’的老大。所以想要杀我的人不计其数,这些跟你都没有关系,是我仇家太多。”
柯然穿上衣服,他揉着文亦绿的小脑袋,像是在安慰一只失落的猫咪。
“可是”文亦绿抿唇,眼睫沾着水珠。
“小绿。”柯然捧起文亦绿的脸,柔和月光之下,他的眼神如碧绿的空谷,宁静随和:“我们都没有办法控制别人,所以不要把对方的因果强加在自己身上,好吗?”
柯然的掌心很温暖,贴着文亦绿的脸颊传递热源,仿佛自己是他手中最珍贵的宝物。
柯然少有如此柔情一面,他一直都是冷硬孤傲的形象居多,强大而不可靠近。
但这样的反差无疑极具杀伤力,并且因为难得所以足够珍贵。在对方轻声细语的安慰中,文亦绿心里发酸发涩,他宁愿面对数十个残忍的对手,也无法招架柯然的宠溺。
这种无条件的宠溺,足以让人溺痹其中无法自拔。
“可是”
一颗眼泪从文亦绿眼眶夺出,顺着细腻肌肤滑落,最后落入唇瓣之间。
细腻摩挲,唇齿之间。独属于柯然的气息扑面而来,像春日细腻朦胧的烟雨,让人十分舒服。
文亦绿品尝到了眼泪的苦涩,还有一丝甘甜。
到了这一刻,理智决堤。文亦绿发狠似的搂住柯然的脖子,但有没有触碰到对方的伤口,动作极具强势又小心翼翼。
“柯少,其实我是个很阴暗的人。”文亦绿开始自白,他不想再在柯然面前伪装,只想着一股脑的剖开自己,让柯然看见他最真诚的模样。
柯然眨眼,忍不住笑了一下,眼角有一丝极细的皱纹。
“我懂。”他摸着文亦绿发烫发红的耳垂,像是揉搓上好的美玉,动作十分轻柔放纵,“我当然知道我们家小绿是什么样子。”
因为这是他亲手培养扶持上来的狼王。
文亦绿躲进对方怀中,贪婪汲取温暖和气息。
脏兮兮的小猫又如何,爪子再锋利也还不是仗着主人的宠溺肆意钻入对方怀中嬉闹。
文亦绿嘴角上扬,不再为自己的阴暗心思而纠结。
第94章
见到柯然后,文亦绿有一肚子的话想要说。
从肯得的暴乱、织标的内部纠纷以及L组织的复仇,甚至连穆雨石的相逢都被文亦绿和盘托出。
柯然静静看着眼前青年如同倒豆子一般叽哩哇啦,眼底笑意正浓。
文亦绿这只野性十足的小猫终于被他驯服,愿意露出胖乎乎的肚子邀请自己抚摸。
柯然很欣慰。
说着说着文亦绿就困了,他之前被打了药,又服用了解药,身体先一步做出反应。
“睡吧,我陪着你。”柯然低头吻了一下文亦绿的额头,然后给对方盖上被子。
再次被熟悉的雪松气息包围,文亦绿像是躺在棉花上一样十分惬意慵懒。脑海中一直紧绷的弦松了下来,随后就是挡不住的疲惫困意。
这一觉睡得很沉,一股无形的安稳力量就在身边,驱散了文亦绿的焦虑和不安。
他睁开眼,浑身轻松,然后看到笑意盈盈的柯然。
“早上好,柯少。”文亦绿揉揉眼睛,笑得很乖。
回应他的是柯然轻轻一吻。
“你在不醒,我就要开始苦恼了。”柯然假装叹气,挑眉说,仿佛遇到一件很困难的事。
“为什么?”
“因为我很想上厕所。”
“那去啊。”文亦绿不解。
但下一秒他就反应过来柯然为什么这么说了。
因为他一直死死牵着柯然的手不放。
“对不起柯少,但是”文亦绿面色一红,有些羞愧,但眼神又是如此澄澈明亮,“但是我们可以一起去。”
柯然:“?”
文亦绿非常认真,同时还带着一丝讨好:“万一卫生间里有人伏击就不好了,我们两个人安全些。”
他果然是见到柯然后太高兴,以至于暴露了自己深藏的占有欲望,连这种乱七八糟的借口都想得出来。
他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不想让柯然离开自己的视线。
毕竟这里是赫尔区,文亦绿没有办法完全掌控这个地方。他亲眼见识过这里的混乱和黑暗,更何况塔里还有二十几个专门为柯然准备的“玩具”。
文亦绿不可能让他们近柯然的身,只可惜自己是个beta,没有办法宣誓主权,就只能暗戳戳的“盯”着对方。
柯然揉了揉他的头,没说什么,然后下地去卫生间。
整个过程文亦绿的视线都没有离开过柯然,那如影随形的注视给人很强的存在感,仿佛主要柯然离开文亦绿的视线,后者就会暴走。
“嘭”的一声,卫生间玻璃门被关上,柯然不见了。
文亦绿抿唇,挺直的背略微佝偻,带着颓丧意味。
他像是被遗弃在外的猫咪,苦恼中带着委屈。
不久后,门再次被打开,柯然双手抱臂靠着门框。
“要不要过来帮我刮刮胡子,我肩膀受伤,抬不起胳膊。”
“马上就来。”文亦绿眼睛一亮。
宽敞的卫生间里,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白茶香,这是酒店香水留下的气息。
穿着深色浴袍的柯然靠着洗漱台,他双手抱臂,因为这个动作,紧致的胸肌自然隆起,在衣襟交叠出涌现诱惑。
此刻的他脸上涂着泡沫,狭长眼眸微眯,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
文亦绿拿着剃须刀走过来,柯然朝他略微弯腰。
这张伟大的脸在近距离之下冲击感更强,迎面而来的还有强悍的压迫感,但并不难受,反而像是巨虎的臣服。
文亦绿指尖略微颤抖,他很怕刮伤柯然这张脸蛋,所以动作小心翼翼。
他轻轻抬起柯然的下巴,像是艺术家打磨作品一番,细致而认真。剃刀轻轻刮下,呼吸急促而交织,温度隔着空气都在层层传递热量。
柯然很乖,闭着眼随着文亦绿的指挥而行动,像一具精致美丽的木偶,任由对方胡作非为。
文亦绿突然心跳得很快,他定定盯着柯然的脸入了迷,拇指摩挲着对方薄薄的红唇。
唇瓣非常柔软,还带着温热,如果动情呻吟应该会很好听吧。
文亦绿喉结滚动,眸色愈发沉暗。
当然好听,他听过不止一次。而且能听到的,也就只有他。
“好了吗?”柯然适时开口。
文亦绿撒了一个小谎:“还差一点。”
他有自己的私心,哪怕独占柯然多一秒也好。
随后文亦绿放下剃刀,用湿毛巾帮柯然擦脸。对方轮廓立体,眉骨深邃,不笑的时候让人不寒而栗。但笑起来,眼神又温柔溺痹。
但是很可惜,这样一个绝世大帅哥在自己面前,他只能干看着。
“好了。”文亦绿放下毛巾,声音沙哑。
柯然看着镜子中的自己,他摸着脸,对文亦绿的服务很满意。
他从身后抱着文亦绿。
“你是不是想了?”柯然轻轻咬着文亦绿的颈脖,用牙齿慢慢磨。
密密麻麻的痒意像是跗骨之蛆,让文亦绿浑身乏力。
他后颈发烫,原先被疯狂注射的药剂好像又开始生效了。
“王子狂说你被注入了太多催发信息素的药剂,这对你身体有很大副作用。”柯然眸色一暗,手上动作却很温柔。
怪不得自己那么容易动情,看来也有这个原因。
文亦绿了然,但下一秒就觉得身体一凉。
“柯少”
“没事小绿,交给我,发泄过后就好了,有我陪着你,不会有事的。”
在密密麻麻的亲吻中,柯然极为温柔的轻哄着,带领文亦绿步入一个熟悉又癫狂的世界。
文亦绿呼吸急促,面颊涨红。他浑身软绵绵的,只能借力靠在柯然怀中,绷直的双脚微微发颤。
柯然从上到下检查了一遍,最后满意的亲了亲文亦绿的后脖子,磨着已经退化的腺体,像是大猫蹭着心爱的宝贝。
“很好,还是原来的小绿,气息没有变。”
其实不止是文亦绿害怕柯然被人盯上,柯然又何曾不是这个想法。
毕竟他的小绿是出了名的冷美人,无数人都想一亲芳。
但可惜,他的小绿只能是他的。
他们是天生的志同道合,都如出一辙的阴暗占有欲强——
从浴室出来后,文亦绿肉眼可见的轻松不少,身体也变得愈发轻盈起来,恢复了以往的力量,简直像是个吸饱了的魔鬼。
只是他无意间对上柯然上扬的眼眸时,总是会下意识脸红。
房门传来穿敲门声,穿着黑白色相间制服的王子狂推着餐车走了进来,他带着单边方框眼镜,右手搭在左肩前,弯腰,嘴角45°扬起,用低沉浑厚的嗓音说到:
“敬爱的主子,现在已经是早上九点半,鼓掌需要节制,不然容易早衰。呀咧呀咧,如果不听话的话,我就要跳舞了。”
文亦绿指尖被滚烫的咖啡烫了一下,随即颇有些惊恐的看向柯然,企图寻求帮助。
柯然抿唇,眉头压得很低,不耐烦中又夹杂着几许无可奈何。
紧接着王子狂真的开始扭腰跳舞,嘴里还叽哩哇啦的唱着什么很难听的歌,简直堪比魔音。他扭到餐车旁,一个弯腰,动作极快的“一不小心”就把一个餐盘弄碎,随即又是一脚狠狠踩下去。
在白瓷片之间,一小块像是芯片的东西被踩碎,如果不细看根本发现不出来。
“怎么样,我厉害吧?”王子狂边跳舞边扭到文亦绿身边抛媚眼,他长相偏于阴柔,带着一股邪性。半眨眼的动作也被他做的非常做作和油腻。
文亦绿眼角一抽,挤出一个颇为礼貌的笑容。
“别发癫,正常点。”柯然扶额,很是头疼该如何向文亦绿解释其实王子狂没病就是过于神经质而已。
或许应该说王子狂其实是个能力很强的好人?!
“呜呜呜,主子,你厌弃我了。”王子狂被说后立刻扭扭捏捏,跺跺脚一副要哭的表情,委屈吧啦的。
“王子狂你冷静点。”一个大高个从后面给他来了一脚,脸上满满都是嫌弃。
来人正是阿琦。
“文子,见到你没事真是太好了。”阿琦转而对文亦绿露出笑脸,真挚而热忱。
文亦绿也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阿琦,周边终于是熟悉的人,他的心又定了一些。
另一边,被踹了屁股的王子狂终于安静下来。
柯然坐在主位,只穿着简单的浴袍,双手随意搭在扶手两侧,睥睨间霸气侧漏:“情况如何?”
“‘盲夜’的人已经到了。”阿琦看了文亦绿一眼,欲言又止。
柯然挑眉:“有话就说。”
“他们没说什么,只是说老大是注重承诺的人,是正人君子。”阿琦声音越来越小,也不敢看文亦绿了。
文亦绿突然察觉到什么,视线来回在阿琦跟柯然之间回荡。
他总觉得两人说的事和自己有关系。
“正人君子”柯然“呵”了一声,嘴角一扬,“都是刀口舔血的人,还谈什么正义,穆雨石最会的就是惺惺作态。”
听到“穆雨石”三个字,文亦绿眸色一暗,搭在膝盖上的手不自觉握成拳头。
他虽然经过冷静分析和推理大致能明白其中的猫腻,可当事实真相摆在自己面前时,他还是没由来的心脏被刺得一疼。
柯然敏锐察觉到文亦绿的情绪,他一个眼神过去,想要结束谈话。
但文亦绿不允许,他抓住柯然的手,眸色认真而倔强。
“柯少,请告诉我,你为什么要来赫尔区?”
第95章
酒店另一间套房内,穆雨石临窗而站。
独属于赫尔区的灿烂阳光颇为刺眼,远处一片黄海,中间立着冷白的断壁残垣,无数无家可归的流浪者在街上晃荡,如同他们脚下的影子一般虚浮
穆雨石背影如同冰山一般沉默而寒冷。
在屋子里还坐着几位衣冠楚楚的上流人士,衣着不凡带着金表,黝黑的面孔暴露了他们的身份。
在座几位全都是赛斯帮的领导人。
此时这些领导人聚在一起,倒是少有的紧张。
“你们说K先生会帮我们吗?”其中一人是个急性子,裤腿下的脚抖个不停。
“应该会吧”
“所以那个叫文什么的小鬼还真是他的命门啊,让已经金盆洗手的K先生重出江湖”
一切的窃窃私语都在触及穆雨石后戛然而止,这种突兀的中断像极了绷断的琴弦,仓促中带着试探。
他们各个都是让人闻风丧胆的大佬,却在穆雨石面前安静如鸡。
“穆先生,您说呢?”有人忍不住,讪笑一声后尝试开口询问。
毕竟在这个巨大的计划中,他们赛斯帮只是辅助。但即便如此,若是事成,赛斯帮就能胜过肯得一头。
穆雨石面无表情,轮廓分明的脸像是雕塑般带着威严,仿佛一块拒绝被太阳温暖的冰川。
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反正从昨晚上开始,穆雨石就鲜少开口说话,总是独自眺望远方,眸色幽暗。
许久,穆雨石缓缓开口,声音低沉不带任何情绪波动:“诸位放心,K先生一定会帮我们的。”
“因为他有不得不这样做的理由。”
这个理由,是穆雨石最后的赌注,也是剖开心后才能做出的决定——
奢华又附带古典气息的客厅里,文亦绿不再陷入柔软的单人沙发中。他双眼微睁,嘴唇不自觉抿着,犹豫中带着固执。
“柯少到底是为了什么才来的赫尔区?”他声音很轻,眼瞳紧缩柯然身影。
饶是跳脱的王子狂都察觉到氛围不对劲儿,正想朝阿琦投去询问的目光,结果被后者直接拉走。
客厅的门被轻轻关上,像是一阵风。
柯然坐在单人沙发上,身上没有过多的装饰,但浑然天成的贵气和压迫感却从来不少。
这时文亦绿才突然反应过来,虽然柯然在自己面前温和内敛好脾气,但并不代表他是个好接近的人。
从身世地位以及手段上,柯然永远都是站在金字塔顶尖的那个人,他的存在就是为了傲视群雄。
文亦绿非常迫切的想要知道,到底是什么能让柯然不管不顾直接飞到赫尔区。
哪怕这个答案呼之欲出。
柯然面庞柔和,如冰雪消融后的春日暖阳。他嘴角微扬,平静的看了文亦绿一眼,好似只是在谈论今天的天气如何。
“主要目的是来找你,除此之外还有一件小事要处理。”
“什么小事?”文亦绿语速很快,几乎抢答。那灼热的视线一直锁住柯然,带着很多种复杂情绪。
“穆雨石邀请我一起做掉L组织,我同意了。”柯然轻声说。
什么!
文亦绿双眼瞪大,呼吸错漏,直接从沙发上站起。
穆雨石为了瓦解L组织而寻求的盟友竟然是柯然?!
自从十九年前L组织被CFSB联合其他部门重创后,这个做尽恶事令人闻风丧胆的恶势力仿佛一夜之间销声匿迹。
可实际上L组织势力盘根节错,深入世界各地,现任领导者更是踪迹难寻,从不轻易暴露在众人视野中。不管是CFSB国际部还是穆雨石所在的“盲夜”都无法真正将L组织连根拔起。
所以穆雨石作为整个计划的牵头者,他想出一个绝妙的主意。那就是找一个强大到让任何势力都无法拒绝的人,委托其成为“中间人”,以此引蛇出洞。
这个人就是柯然,或者说是代表了“十二夜”的K先生。
L组织不会把赛斯帮、肯得、甚至“盲夜”放在眼里。
但传说中的K先生一直都是他们想要极力拉拢或者靠近的对象,前者提出的邀约,哪怕是龙潭虎穴,L组织也必定会来参加。
但K先生十年前就已经淡出人们视线,“十二夜”也早已从良。所以穆雨石孤注一掷,抛出了最致命的诱饵。
那就是自己。
穆雨石用自己逼出了柯然。
把所有都想通后,文亦绿才发觉自己天真得可笑。他看似步步主动,实则都在别人的圈套中:先是被追杀,然后求救穆雨石,紧接着被拐到赛斯帮成为献给柯然的礼物。
他是被处理好的鱼饵,让柯然甘愿上钩。
意识到这一切后,文亦绿呼吸骤停,他指尖发凉,明亮的眼眸暗淡下去。
文亦绿坐回沙发上,耷拉着脑袋,搭在膝盖上的手握成拳头,手背青筋暴起。
他很生气,在生自己的气。气自己为什么这么蠢,竟然被人利用成为了制约柯然的棋子。
文亦绿讨厌这种感觉,这种成为累赘的窒息感像是密密麻麻的爬山虎,遮住了所有的阳光。
突然手背一热,文亦绿局促抬眸,撞入柯然担忧的眼里。
“没事的小绿,这也是你的愿望,对不对?”柯然单膝下跪,姿态从容中带着虔诚。他捧起文亦绿因为用力攥紧而发颤的手,亲了亲薄凉手背。
温润触感唤回了文亦绿几乎要暴走的心,就像是激昂乐曲中突然跳出的休止符。
文亦绿眼睛雾蒙蒙的,眼泪固执着不肯掉下去。
“柯少,不值得。”文亦绿声音嚅嗫,眼眶跟鼻尖微微泛红,带着一丝脆弱的狼狈。
他真的很讨厌这种感觉,既有被珍视的酸楚又有成为累赘的愤懑。
“值得。”柯然把文亦绿的手慢慢展开,手指摸着对方掌心的纹路。
文亦绿的手很软,手指细长,像是艺术品。可实际上他掌心纹路遍布,柔软中带着韧性的力量,覆着一层薄茧。
他的手就像他这个人一样,表面秀丽,内力坚实。
最后文亦绿的掌心贴上柯然的脸,高傲强大的上位者在他面前俯首称臣,坦坦荡荡。
“你可是我的未婚妻,我年长你那么多,本就是我占了便宜。若是连未婚妻的心愿都不能满足,那我处心积虑攒下的这点家业和势力又有什么用?”
柯然说的很坦诚,没有咄咄逼人的“我是为了你好才这样做的”,只是简单叙述,真情实感中不夹杂任何回馈。
文亦绿怔怔看着柯然,他回忆起自己一步一步走来的路。柯然像是一盏灯一样一直在前方为他保驾护航,那光芒存在了太久,而且从不熄灭。以至于让埋头赶路的文亦绿产生一种错觉,好似这盏灯本就存在。
这就是柯然的爱吗?
如春雨绵延细柔,润物无声又无怨无悔。
“柯少,谢谢你。”文亦绿反手握住柯然的手,把脸贴的紧紧的,而后又像是发誓一样急忙吐露心声:“我也会一直保护你的,绝对不会让你受到危险。”
永远永远。
最后四个字被文亦绿吞下,但阴暗潮湿的情愫却再一次茂盛蔓延。
文亦绿从来都不回头看,既然事情已经发生,自己早被利用,那他绝不会自怨自艾,而是走好接下来的每一步棋。
“好啊,那就拜托小绿了。”柯然莞尔,宠溺温柔——
阿琦跟王子狂守在屋外,前者站如松,后者歪斜松散没个正行,像一条蛆一样扭来扭去。
“你说人是不是上了年纪后都会变得心慈手软起来?”王子狂叼着一根烟,没敢抽,只是过过瘾,“现在连阿猫阿狗都敢来威胁老大了,更关键的是老大竟然同意这种荒诞的计划。”
阿琦睨了他一眼,模样冷厉中带着无奈:“老大不是心慈手软,相反,他非常理智。”
也正因为这份理智才让柯然把自己选为祭品。
阿琦声音戛然而止,突兀转折。他眼神古怪,最终按下心思没说。
“怎么了?”王子狂立刻发现阿琦的异样。
他们都是被柯然养大的,虽然性子不同,但都非常聪明。
光是凭借一句话中的断句停顿,王子狂就察觉到阿琦肯定是知道什么事,而且这件事非常重要。
“不能说的事你就别问了,老大这么做一定有他的用意。”阿琦是断然不会背叛柯然的,所以哪怕面对的是亲如兄弟的王子狂,哪怕知道王子狂到死都不会反叛,但他还是不能说。
王子狂咬着烟嘴,“切”了一声,垫着脚后跟吊儿郎当的蹲在地上。
“不说就不说,哼。”
突然外面传来敲门声,两人同时噤声,格外警惕的看着门口的方向。
虽然他们是受邀而来,赛斯帮那群人也把态度放的很低。可正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在利欲熏心、尔虞我诈的赫尔区,还是要万分警惕才好。
阿琦跟王子狂对视一眼,前者立刻上膛,后者走到门口,脚步轻得几乎听不见。
“是谁啊?”王子狂声音一如既往的慵懒散漫,可浑身肌肉紧绷,哪怕穿着严密的燕尾服也遮掩不了他处于爆发状态的肌肉,就像是披着人皮的猛兽一般。
“我是穆雨石。”门外传来一道清冷的声音。
第96章
宽敞的会客厅里,穆雨石坐在沙发上,迎面是窗外灿烂的阳光。而柯然则背对窗户,整个人藏于暗处中,像蛰伏的凶兽。
两人面对面坐着,这是他们第一次真是会面,颇有种王不见王的架势。
“K先生,首先我代表‘盲夜’和赛斯帮,再次感谢您的出手相助。”穆雨石略微颔首,笑容得体无懈可击。
柯然细长的食指轻轻敲击沙发扶手,漫不经心中带着强势:“合作而已,各取所需,不用如此客气。”
对此穆雨石嘴角一抽,同为Alpha的他们都从对方身上感受到了很淡但真实存在的敌意。
这种敌意的产生不是出自仇恨,而是更深层次的攀比欲。
穆雨石瞥了一眼柯然背后紧闭的房门,他鼻尖充斥着淡淡的青柠甘甜。
“我第一次跟K先生合作,自然秉持万事谨慎的态度,很多事情似乎只能我俩商议。”
穆雨石意有所指,其实自从他进到套房后就有意无意的在寻找什么。随着时间的推移,他脸上的失望也逐渐显露。
柯然嗤笑,深邃眉骨带着不怒自威的霸气:“穆先生放心,我这里没有其他人,只有我的未婚妻。”
最后三个字被柯然咬的很重,穆雨石抿唇,极为不自然的扯出一个礼貌笑容,但随后他又迅速调整过来。
“那我也不耽误K先生时间,根据我昨晚收到最新线索,L组织的现任领导者就在赫尔区。所以还请K先生赶紧出面,截住他。”穆雨石身体前驱,鹰眸犀利,胳膊撑着膝盖,如玉般的手十指交叉。
赌局开始,对手上场。
柯然挑眉:“已经让人去办了,希望我这个老家伙还有几分薄面。”
穆雨石嘴角上勾:“K先生的面子他们肯定是要给的,那我就静候佳音,另外会面的游轮五天后准备好。”
他说完起身,目光却被一旁的小圆桌吸引。木质圆桌上摆放一个药盒,每种药的计量以及服用时间都写得清清楚楚。旁边还有用小透明袋封装的碘酒和绑带,一小包一小包的,看得出做这件事的人心思很细。
“K先生受伤了?”穆雨石惊讶回头,故作关心。
“小伤而已,不打紧。”柯然笑容和善,他靠着椅背,一股慵懒意味:“是我的未婚妻太紧张了。”
看似吐槽,实则炫耀。
穆雨石放在身侧的手攥紧,刚毅的下巴绷着,俊脸有些扭曲。
“K先生还是要多多保重身体啊,不要让你的未婚妻担心。”
“当然,毕竟我的未婚妻自然由我宠着。”
穆雨石走后,柯然打了一通电话,然后陷入沉默,像是在思考。
空气中多了一丝清甜,柯然抬眸,瞬间拥入一团清风。
“柯少,穆雨石的计划是什么?”文亦绿乖巧趴在柯然身边,询问得小心翼翼。
他完全听到了刚才两人的对话,不知道为什么,文亦绿心里反而产生出一种莫名的惶恐和不安。所以他迫切的想要知道穆雨石这群人的真正计划,好为日后做准备。
自己绝对不会让柯然受到一丝危险。
柯然下巴抵着文亦绿的发顶,贪婪吮吸着对方身上的好闻气息,像是大型猫科动物一样满意的眯起眼睛。
“他们打算在一艘游轮上逮捕L组织的现任领导人。”
“为什么要在游轮上?”文亦绿不解,支起脑袋一脸问号。
柯然睁开眼,深邃的眉眼温柔宠溺,像是泛着柔光的月夜。
“因为在公海行驶的游轮,不受任何法律制约。”柯然鲜少看到文亦绿露出如此懵懂的表情,这稀缺度不亚于小猫翻肚皮,于是忍不住指节微曲,轻轻刮了一下对方的鼻尖。
脸上又白又嫩,身上显瘦有肉,还好闻,不愧是我的未婚妻。
柯然心满意足,抱着文亦绿开始打瞌睡。
为了加速身上伤口的恢复,柯然注射了一种特殊药剂。这种药剂能加速伤口愈合,但也会产生少许不良反应,比如容易犯困精神不济等。
再加上昨晚文亦绿也打了一针,王子狂说不确定文亦绿会不会对药剂中的某些成分过敏,要人盯着,所以柯然又守了对方一夜。
两者叠加,饶是柯然有着钢铁般的身体素质也靠不住。
正在思索的文亦绿突然肩头一沉,紧接着耳边就是柯然有规律的呼吸声。
竟然睡着了。
文亦绿不由得哑笑,小心翼翼将对方抱回房间,然后贴心盖上被子。
他趴在床边,眼神火热,像个明目张胆的偷窥者。
文亦绿知道自己睡觉老实,在以前很拮据的时候,他曾跟崔明朗挤在同一张床上。崔明朗每次都抱怨说跟文亦绿睡觉很恐怖,仿佛自己身边睡着一具尸体。
但自从文亦绿跟柯然在一起后,他才发现柯然睡觉比自己还要像尸体,姿势也是板板正正的,手老实搭在腹部。反而是自己变成八爪鱼,像个吸□□气的狐狸,总是往柯然的胸口埋。
一想到这儿,文亦绿赶紧移开眼眸,碎发之下,清秀面庞如玉,白皙的耳垂泛红——
屋外,阿琦跟王子狂还在站岗。
柯然这次来赫尔区好像只带了他们两个人。
见到文亦绿走出来后,阿琦迎了上去:“老大呢?”
文亦绿:“药效上来,他睡着了。”
一旁的王子狂摸着下巴思索:“啧,我昨晚上可是给老大打了足足三倍的药剂,他竟然扛到现在才睡觉。”
“你疯了,怎么可以随便加大药量?”阿琦一听就火了,一拳砸向王子狂的脑袋。
王子狂捂着脑袋,泪如雨下,委屈得像个受气小媳妇:“你干嘛家暴我?都是老大要求的,我敢不听吗?”
阿琦一听就哑火,心里又气又无奈。
他们两人跟在柯然身边都快十几年了,自然知道对方的脾性。何重在时还能软磨硬泡的劝几句,他们两人嘴都笨,只能干着急。
“柯少没事,休息一会儿就好了。”文亦绿轻声说。
“那你不在里面待着吗?”阿琦又问,毕竟在他看来,文亦绿对柯然的紧张程度不亚于他跟王子狂。
“我有事要去做。”文亦绿摇头。
柯然的到来无形中给了文亦绿身份,若是说之前的自己是一个被献祭的玩具,那么现在的自己则可以借着柯然狐假虎威。
“你要做什么?”王子狂疑惑。
但阿琦却说:“要我陪你吗?”
“不用。”
“带上这个,你现在是我们的人,他们不敢乱动你的,但也要以防万一。”阿琦把自己的武器递给文亦绿。
“多谢。”文亦绿感激一笑,然后朝守在过道的保镖走去。
“喂,你也不问问他去干什么?”王子狂有些无语。
“放心,就算咱俩都癫了,文子也不会失去理智的。”阿琦双手抱臂,目送跟保镖走远的文亦绿——
文亦绿要去找穆雨石,让后者出面帮忙放走纪砀。
他刚跟保镖说完,后者就心领神会的在前面带路,一句话都没说,看来对方也得到过穆雨石的命令。
就在他们穿过走廊乘坐电梯到下一层的时候,一出电梯门,在拐角的窗台,文亦绿停下脚步。
圆形窗台向外凸出,落地窗敞开,米白色窗帘随风飘荡。
李峙站在那里,一言不发望向文亦绿。
文亦绿走了过去,他发现李峙抬了一下下颚,随即身后保镖的脚步声就消失了。
果然如此。
文亦绿了然。
他在距离李峙三步远的地方站定。
“你告诉我,这其中有没有你的助力?”
没有寒暄,没有问候,只有单刀直入的开门见山。
文亦绿倒不是那种咄咄逼人的质问,语气反而夹杂着一股淡淡的失望。
李峙心头一紧,浑身绷直难受,鼓起的勇气和想好的借口全都烟消云散。
他下意识看向文亦绿,却被对方眼底的忧伤深深刺痛。
“对不起,但是小文,我不得不赌。”许久,李峙才沙哑说,凌厉的气势没了,反而有一种颓丧的无力感。
文亦绿苦笑,他早就应该想到李峙独身一人来到赫尔区,就算比自己提前早来半个月,也不可能做出如此充足的准备。
对方能在赫尔区如鱼得水,定是有人在背后相助。
这个人就是穆雨石。
或者更大胆一点,估计织标的内部纠纷估计也有穆雨石的手笔,齐晟在这里面扮演的角色也举足轻重。
所以哥哥,我们十九年后的再次重逢,也是你的算计吗?
文亦绿有些茫然,但并没有太多伤心的成分,反而是恍然大悟。
“小文,L组织罪恶滔天,手上沾染了太多人命,一日不除世界无法安定。”李峙眼眶微红,他为自己的卑鄙而羞愧,却不得不这样做。
“我明白。”文亦绿点头表示理解,他没有要责怪李峙的意思。
被人算计是他技不如人、不够谨慎,另外去追究已经发生的事也过于愚蠢。眼下文亦绿要确保的是柯然的安全,其次才是歼灭L组织。
“那你们的计划是什么?”文亦绿就问。
他已经分别从穆雨石、柯然那里听了个大概,但还是需要从李峙这里再次证实一些细节。
“这次千万不要再骗我了。”末了文亦绿又补了一句,澄澈的眼瞳带着一丝恳求,“可以吗?”
李峙被刺痛,他本就心里有愧,自然不会拒绝和撒谎。
“CFSB国际部和其他组织成立的专项小组已经做好所有的收网准备,我们的计划就是以K先生的名义引出L组织的现任领导人,然后逮捕他。”
“柯然跟L组织商谈的细节我不清楚,但对方已经同意会面,时间地点是五天后一艘驶向公海的游轮。”
第97章
听完李峙的话后,文亦绿心里有了主意。
既然有李峙在,那么话跟谁说都一样。
“你知道我来赫尔区还有一个目的,那就是找人,现如今我已经找到他了。”文亦绿把纪砀的事告诉李峙。
李峙听闻点头,拿出手机估计是要打电话:“最近正好有一批撤侨行动,我跟负责人说一声,他们会带纪砀回国的。”
文亦绿松了口气,解决完纪砀的事后,他才能全心全力守在柯然身边。
“拜托你了。”文亦绿深深的看了对方一眼,说完就要往回走。
李峙却突然叫住他。
文亦绿回眸,就发现后者面带犹豫,似乎心事重重。
“我会一直守在柯然身边,直到他安全离开赫尔区。”事已至今,文亦绿也不打算藏着掖着,开诚布公总能节省一些时间。
“再者,”文亦绿眸色犀利,似笑非笑:“你们都把我利用到这个份儿上了,现在就要一脚踹开,也太过分了。”
李峙苦笑,心里升起浓浓的惭愧。
他本来是想要劝文亦绿一起撤离的,可惜事与愿违。
于是李峙犹豫了几秒钟,就开始大踏步朝文亦绿走过来。随后在对方疑惑又平静的打量中迅速靠近,两人像是撞在一起,但下一秒又分离。
“好好保护自己,你要是出事,你师兄真的不会原谅我。”李峙非常认真,他刚毅的面庞被赫尔区的阳光晒成古铜色,人瘦了很多,憔悴又精神。
文亦绿感觉着口袋里的重量。
现在的他有了两把武器。
“嗯,你也是。”
两人错开,疏离中带着一丝关切。
文亦绿找到原来的保镖,要对方带自己回去。
他回到了柯然所在的套房,阿琦跟王子狂在打游戏,尽管房间隔音很好,但他们还是怕吵到柯然,全都戴着耳机,用动作和表情来传话。
文亦绿不由得一笑,但下一秒笑意收敛。
糟糕,他好像没有跟崔明朗报平安。
于是文亦绿跟阿琦借了电话,输入崔明朗的号码。但电话那头是忙音,根本没有人接。
怎么回事?
文亦绿拧眉,心里有种不详的预感。
他看着远处的海平面,太阳逐渐落下。换算时区,国内应该是早上才对。崔明朗作息规律,不可能没起床。
对方没有不接电话的理由。
文亦绿再打,还是忙音。再打,依旧是忙音。
这一刻文亦绿承认自己有些许慌乱,就像是在丛林穿梭时,一回头发现队友竟然消失的那种恐惧。
“不接电话吗?”阿琦走了过来,也是一脸疑惑。
“估计还没醒呢。”王子狂抓着游戏机也不忘插话。
阿琦看出文亦绿的担忧,果断踹了王子狂一脚,让他别乱说话,然后放下手柄走了过来。
“要不我给何重打个电话,让他去看看吧?”阿琦眨眼,他能看得出文亦绿有些急了。
文亦绿低头,碎发遮住眼眸,看不出他在想些什么。就在阿琦想要再次开口询问时,文亦绿有了反应。
“好的。”他把手机递给阿琦,非常认真:“麻烦你帮我打电话给何重,拜托一下他。”
阿琦点头,直接当着文亦绿的面打电话给何重。何重很快就接通电话,一开口就问阿琦是不是闯祸了。
“我没闯祸。”阿琦不服辩解。
“那就是王子狂,快说,不然我不知道要怎么帮你们收拾烂摊子。”
何重在国内也不算清闲,既要处理公司事务,定时向柯然汇报,还要帮忙做好后勤和接应工作,确保柯然在赫尔区安全无忧。
这个长着一张平平无奇的温和中年人既是柯然工作上的得力助手,也是“十二夜”的内务总管。
只可惜何重身兼数职,到头来却只领着一份薪水,真是闻者落泪。
阿琦想要反驳,话到嘴边又反应过来还有要事,于是简短的把崔明朗的情况告诉何重。
何重闻言手上动作一顿,他在给文亦绿做背调时曾接触过这个崔明朗,对后者有很深的印象。
“有地址和电话号码吗,我马上去联系他。”何重变得认真起来。
文亦绿也开口,说出崔明朗的信息。
“放心文总,两个小时后我给您答复。”何重郑重说,让文亦绿安心。
挂断电话后,阿琦让文亦绿去休息一会儿。
“放心,何重一打电话过来我就告诉你。”他拍着胸脯保证。
文亦绿笑笑,但心中的担忧并没有减轻多少——
国内,何重先是给崔明朗打电话,对方果然没接。于是他把电话打到了荣氏,接电话的是总裁办的秘书,从对方那里何重得知,崔明朗已经很久都没有去上班,也没有交代任何事情。
荣氏那边也联系不上他。
事情似乎有些不简单。
何重跟文亦绿接触过,知道后者不是那种大惊小怪的人。相反对方沉稳而富有心计,能洞察许多人看不到的细节,对方的担忧一定不是空穴来风。
所以何重很重视这件事,他把手头上的工作交代下去,自己拿上车钥匙准备去崔明朗家一趟。
崔明朗明面上是文亦绿的秘书,可实际上二者亲如兄弟,何重甚至知道文亦绿把自己的一部分身家都放在崔明朗这里。
可崔明朗既不住豪宅也不住别墅,谁能想到堂堂荣氏集团董事长秘书竟然住在一个老小区里。
何重仔细比对文亦绿提供的地址,发现自己没走错,崔明朗的家就在眼前这个看起来略显破旧的小区里。
小区建成已久,各种设施年久失修,但整体氛围不错,有很多大爷大妈在修身养性。
楼道昏暗,何重用力跺脚好几下,转台上的声控灯才亮起。泛黄的墙壁上贴满了各种小广告,天花板上还有蜘蛛网。
崔明朗住在七楼,也就是顶层。何重一口气倒也走得上来,只是喘得厉害。
等到他上到七楼,突然眉头一皱。
每一层口都是两户人家,唯独七楼只有一扇门,而且这扇门还略微敞开,虽然楼道是开放式的,大白天也不显黑,但门缝里昏暗一片,给人一种不详的预感。
何重虽然在“十二夜”的做的是后勤工作,但受环境影响,再加上要经常跟柯然去危险的地方谈判。虽说身手比不上阿琦跟王子狂,但在普通人中也是强者般的存在。
人至中年的他一点发福迹象都没有,反而宽肩窄腰,温厚纯良的面容下是充满爆发力肌肉的身材。
而以往的经验也告诉何重,这个崔明朗一定是出事了。
何重从楼梯转角的杂物堆里抽出一根铁棍,脚步很轻。他现在距离门口还有三步距离,眼皮掀开,只见房门上方的监控竟然被人为损坏,地上还有些许碎片。
门缝里隐隐飘来淡淡的血腥味。
何重缓缓将门推开,外面的光争先恐后涌入屋内。原本应该整洁明亮的室内乱七八糟,各种东西全都丢在地上,在玄关处还有一大滩血迹。
何重喉结滑动,果断报警。
趁着警察还没来,何重打开灯走了进去。屋子布局简单,三室一厅,里面乱糟糟的,有明显的打斗痕迹,但是没有人。
何重根据现场的痕迹分析,崔明朗应该是被人强行带走的,而且对方不止一人。并且根据荣氏那边的证词,崔明朗至少已经失联十天了。
是谁把他带走的呢?
是荣氏的人,还是文亦绿的仇家?
何重心里涌出无数种可能,距离自己汇报的时间还有十分钟,他拿出手机欲言又止。
怎么办,若是这样直接告诉文亦绿,对方估计会更担心。
但如果不说,将来出了事自己又无法负责承担
有点纠结啊。
何重抓耳挠腮,最终还是决定给文亦绿打电话——
这是崔明朗被关起来的第八天。
他没哭没闹也没有绝食,安静中带着稍微顺从,只为等待机会一举逃脱。
门被推开,痞坏的青年走了进来。他斜嘴一笑,张扬又明媚。
“小忠大,今天感觉如何呀?”冷明知靠着门框,眯着眼眸笑得恣意。
被锁在床上的崔明朗很沉默,他一句话都不想说。
在被冷明知绑架后,崔明朗很快就接受了这个事实,原来一直被视为伙伴的冷明知竟然是间谍。他所谓的养父母,就是L组织的前任领导人。
得知真相后崔明朗没有太大的反应,甚至连情绪波动都谈不上。他最先想到的是如何逃离这里,其次就是把消息传给文亦绿。
冷明知从原先的癫狂逐渐恢复平静,他就这么直勾勾的盯着崔明朗,似乎想要撕破对方皮肉上的面具。
“为什么?”他声音沙哑,带着困惑,“你为什么不质问我?”
潜伏这么多年,冷明知只要一想到自己揭露身份后,文亦绿跟崔明朗那震惊的表情,他就浑身兴奋得难以入眠。
可当这一刻来临时,崔明朗却没有冷明知意料中的惊愕,甚至连愤怒都没有。
“对你有情绪就可以改变这一切吗?”崔明朗淡淡瞥了他一眼,淡定坐在一旁闭目养神,“既然不能,为什么还要浪费自己的感情。”
“可恶。”冷明知被崔明朗薄凉的态度激怒,他冲上去揪住崔明朗的衣领,目眦具裂。
“因为你跟文亦绿从来都没把我当成真正的伙伴!”他很愤怒,眼眸充血,像一头狰狞的狮子。
“我最讨厌你们这副无波无澜的死鱼脸,仿佛你们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不管我如何取悦你们,如何努力,都始终进不了他的眼,你们根本就没把我当成同伴对待。”
“或许你还不知道,当初就是他把我推下悬崖的!”
冷明知脖子青筋暴起,面色爆红,像一座已经喷发的火山。
这么久了,他终于可以把自己的委屈宣泄出来,把受到的不公公之于众。
文亦绿的冷血,文亦绿的背叛全都是扎在冷明知心底的刺,就算拔出来也无法愈合。
“文亦绿就是一个自私自利的小气鬼,你为什么要一直替他卖命?为什么?”
冷明知抓着崔明朗狂吼,以此发泄自己的愤懑。
可从始至终崔明朗都是静静看着冷明知发狂,眼底澄澈如琥珀,泛不起一丝波澜。
许久,他才开口:“不是的。”
冷明知喘着粗气:“什么?”
“悬崖之下是茂密丛林,就算掉下去存活概率也很高。当年他之所以把你推下去,是因为有人拿着枪在后面追,哪怕到了现在,他肩膀上还有子弹留下的伤疤。”
轻飘飘的一句话,像是一把钥匙,打开了冷明知心里被锁住的门。
黑暗、森林、悬崖、逃窜最后是记忆中文亦绿惊恐的脸,以及自己摔落在茂盛丛林中,仰头看到的惊飞的鸟。
冷明知手指颤抖,嘴唇蠕动,像是说了什么,又好像没说,最后狠狠推开崔明朗。
“谁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他冷笑,又变成那副阴骘模样,“不过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你马上就要跟文亦绿见面了。这一次我倒要看看,他还会不会一如既往的选择你。
第98章
当最后一丝阳光被海平面吞噬后,文亦绿接到了何重的电话。
他一言不发,勉强保持镇定。
“多谢,辛苦你了。”
“文总,我会继续调查的,您放心,只要崔明朗还在国内,我都可以找到他。”何重听到文亦绿声音如此沙哑,心里没缘由一慌。
文亦绿大概能猜到崔明朗去了那里,但他不敢细想,只能胡乱“嗯”了几句然后挂断电话。
阿琦跟王子狂作为知情人一直都待在附近,看到通话结束后就迎了上来。
阿琦:“文子你别急,何重一定可以帮你找到人的。”
王子狂也在一旁附和:“是啊,那老家伙还是有点本事的。”
文亦绿静静看着外面蔚蓝色的天空,远处是滚滚而来的黑云,其中还夹杂着闪电,海面上的船只火速靠岸,却被浪越拍越远。
一场风暴正在酝酿。
“要不要跟老大说一声?”阿琦提议。
文亦绿正想拒绝,结果身后传来柯然低沉的嗓音。
“什么事?”
三人回头,看到从卧室里走出来的柯然。
他似乎刚洗过澡,头发湿漉漉的,穿着一身黑色浴袍,衣襟略微敞开,露出白皙扎实的肌肉线条。
文亦绿:“没”
王子狂:“小文子的好兄弟不见了,老大。”
文亦绿:“。”
柯然挑眉,顺势朝客厅方向走:“把情况告诉我。”
王子狂开始叽里呱啦的输出,这家伙有些啰嗦,但至少话说得很全,柯然很快就明白过来,然后看向文亦绿。
对方依旧安安静静的,存在感很低。如果不是因为一张令人惊艳的俊脸,完全不会有人注意。
柯然很清楚文亦绿跟崔明朗的关系,两人从小相依为命,早已成为亲人。
崔明朗如果出事,文亦绿不应该如此平静,后者反常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对方知道答案。
所以柯然直接问文亦绿:“是谁做的?”
阿琦跟王子狂一愣,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眸里看到迷茫。
怎么敢情这谈话的走向有些跳跃啊。
文亦绿下意识抿唇,低垂着眼眸,像是在思考,又像是在犹豫。
许久,他才缓缓开口:“应该是L组织。”
文亦绿做事向来习惯给自己留后路,对于仇敌,要么一击致命,要么不撕破脸留有余地。所谓的仇家,认真盘算起来也就只有L组织。
崔明朗不是傻子,他什么信息都没给文亦绿留下,这就是最关键的信息。
“看来这盘棋算是明着下了。”柯然支着脑袋,深邃的眉眼漫在柔光灯下,像一副绝世画作,“这样也好,省得弯弯绕绕浪费时间。”
随后柯然站起来,淡定指挥阿琦收拾行李,还让王子狂去找穆雨石要条船。
“老大,你要干嘛?”王子狂跟阿琦都愣住了。
柯然睨了他们一眼:“今晚上要出海。”
文亦绿愕然:“难道”
“没错。”柯然点头,肯定了文亦绿的推断,“今晚上L组织邀请我上船。”——
今晚出海这件事柯然没有告诉任何人,穆雨石知道后也是措手不及。
他直接来到柯然套房,步伐跟语气一样凌乱:“怎么会这样?”
已经穿戴整齐的柯然正在清点自己的行李箱,听到后面的动静时并没有立刻回头,而是把箱子盖好交给文亦绿。
“拿好这个箱子。”他叮嘱。
文亦绿点头,下意识看了穆雨石一眼。
这是两人心知肚明后的第一次见面,穆雨石手抬起,似乎是想要叫住文亦绿。但文亦绿仿佛没看到对方的动作,拿着箱子径直离开房间。
“K先生,你的通知过于突然,这打乱了我们的计划。”眼见屋内只剩下他们两人,穆雨石语气不由得生硬起来。
柯然回眸看他,嘴角轻微上扬:“你不会真的以为L组织是傻子吧?”
穆雨石愕然。
“他怎么可能乖乖的上我们为他准备的船呢?”柯然揉了揉鼻梁,看起来精神有些不济,但强大的气场依旧不容置疑,“他答应跟我见面,机会只有这一次,你若是还清醒,就知道接下来要干什么。”
时间紧迫,距离L组织那边提供的登船时间还有不到一个小时。
穆雨石喉结滚动,还想挣扎:“可是”
“作为‘盲夜’的领导者,若是一点随机应变的能力都没有,那么你不配做我们‘十二夜’的盟友。”柯然用轻飘飘的语气说出的话极具嘲讽。
但穆雨石没有生气,而是脑子快速旋转,盘算着他们能做什么。
“我跟你上船。”最后他咬牙说。
“你目标太大,他们不允许。”柯然摇头,“而且只给我带一个人。”
“所以你要把我弟弟带上?”穆雨石咬牙切齿,下颚线紧绷,任谁都能看得出他此刻的愤怒。
柯然只是淡淡的扫了他一眼:“他选择跟我一起上船。”
这是摆在台面上的鸿门宴,双方都知道各自不怀好意,却又被巨大的利益驱使着不得不坐上赌桌。
柯然知道前方是龙潭虎穴,但他不怕,甚至还经历过比这更恐怖更紧张的事情。
可文亦绿没有,所以柯然给了对方选择的权利结果也可想而知,文亦绿为了崔明朗也必须上船。
“去准备船吧,迟到可不是我柯然的风格。”柯然坐在沙发上,悠然的开始喝茶,颇有一股风雨不动安如山的架势。
事已至此,穆雨石知道多说无益。他快步离开套房,立刻有属下跟上,随后就是忙碌却又快速的布置计划。
虽然事发突然导致情况有变,但穆雨石很快就调整好状态,他手上还有很多王牌,甚至有一支秘密潜艇部队。
随着一项项指使被传下去执行,穆雨石扯开领结,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他手搭在栏杆上,吹着微凉的海风,远处黑云密布,狂暴风雨正在不断逼近口岸。
这个计划他已经筹谋许久,也明白机会只有一次。狡猾的敌人因为贪婪露出了自己的脖颈,他如果没有抓住此次机会一击致命,那后果则是对方疯狂的反击。
穆雨石不怕被L组织报复,但他对即将发生的事隐隐有些担忧。
“啪嗒”一声,火苗窜起,尼古丁入肺,让穆雨石疯狂滋长的念头一下变得清晰明了起来。
如果说整个计划中最大的变数是什么,那一定是柯然。
对方看似是自己这一边的代表,但实际上柯然真正的身份反而更像是中间人。L组织就算再丧心病狂也不一定会对柯然下手,而柯然早就在十年前淡出江湖,不再管这些纷争。
为了加剧柯然跟L组织之间的矛盾纠葛,穆雨石狠心把文亦绿拉下水,用对方做局。
眼下是达成了他想要的结果,可不知道为什么,穆雨石心里总有股不踏实的感觉。
他觉得自己犯下了一个巨大的错误,但看不清病症所在。
一个人影从余光一闪而过,像是飞快窜走的火花。
穆雨石赶紧回头,只看到文亦绿的背影。
“一笑!”他下意识脱口而出。
文亦绿脚步没停,他自然听到穆雨石的声音,但“一笑”这个名字早已成为另个人的标记。
“等等,一笑,我有话要跟你说。”穆雨石追了上来,却被阿琦和王子狂挡住。
眼见背后的动静越来越大,文亦绿默默叹了口气,回过头来直面穆雨石。
“你们先走。”文亦绿跟阿琦和王子狂说。
阿琦有些犹豫,反而是王子狂哈哈一笑,拽着阿琦离开。
但两人并未走远,就在拐角不远处。如果穆雨石敢对文亦绿下手,他们也能最快赶到现场。
“你要跟柯然一起上船吗?”穆雨石幽黑的瞳孔死死盯着文亦绿,像是要把对方的影子刻在自己脑海里一样。
“对。”文亦绿点头,时不时抬手看表:“如果没有其他事我就先走了,距离上船还有不到一个半小时,我也有自己的事需要做。”
“不要上船”穆雨石立刻开口,声音带着激动。但他也立刻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紧缩的瞳孔慢慢恢复正常。
“跟在柯然身边太危险,他是‘十二夜’的人,L组织不敢动他,可你不一样。”穆雨石苦口婆心,甚至带着一丝哀求,“你就在这里等消息不好吗?”
文亦绿摇头。
两人陷入对峙般的沉默,明明有很多话想说,明明有更好的说辞,却偏偏选择最直接最不理智的借口。
“你是不是恨我?”末了,穆雨石开始自嘲,高大挺阔的背影开始佝偻,投射在地上的影子也缩成小小一团。
“可是弟弟,我是有苦衷的。”穆雨石嘴角泛起苦涩的笑意,眼底悲凉一片。
“我不恨你。”出乎意料的是文亦绿直摇头,他眸色很淡,好似晚霞下静谧的湖泊,没有一丝杂质。
穆雨石听到文亦绿的话后松了口气,说实话他心里也很不好受,明明是自己最疼爱的弟弟,却为了更重要的事不得不先牺牲对方。
但穆雨石同时也下定决心,等到事情结束后,他要好好补偿文亦绿,补偿自己最疼爱的弟弟。
“你永远都是我最爱的弟弟,不管你信不信,我跟过去一样,一直都会保护你。”
穆雨石注视着文亦绿无暇的脸庞,眼前清秀优越的青年逐渐跟记忆中可爱倔强的弟弟融为一体,他心软了,下意识靠过去,想要伸手抚摸文亦绿的头。
就像小时候他安慰弟弟一样。
但他的手空在半空中,因为文亦绿躲开了,眼底还是如此清明,连感情都没有。
“我只是怪自己还停留在小时候,总是下意识的相信你。”
文亦绿发现自己心里还有雏鸟情节,以此忘记自己早已被柯然培养成翱翔的鹰隼。
他不需要谁的保护,他自己就足以强大到可以保护自己,也可以保护其他人。
“我并不觉得你可以保证柯然的安全,所以我要亲自跟着他。”
白炽灯下,穆雨石面如死灰。
第99章
岸边灯火通明,海浪翻涌,船只颠簸。
没有想象中悲壮的送别场面,文亦绿拿着箱子跟在柯然身后上了游艇。
“不要做轻举妄动的事。”临近开船,柯然看着岸边的众人,突然来了一句。
来的人很少,因为这件事越少人知道越好。
李峙得知此事后跟穆雨石反应一样,立刻全力联系CFSB国际部,一边打着电话一边焦头烂额。
他似乎有话想对文亦绿说,但奈何电话那头不肯放过他。
穆雨石阴沉着脸,让人看不清情绪,柯然刚才那句话大概率是说给他听的。
阿琦跟王子狂站在人群最后,穿戴整齐,没拿什么东西,俨然一副也要准备行动的样子。
但没有人知道他们要做什么,除去柯然。
文亦绿也明白,游离在穆雨石计划外的阿琦和王子狂会是整个计划中最关键的一环,是柯然为他们的安全上的保险。
许久,柯然看了一眼手表,然后对文亦绿说:“去开船吧。”
文亦绿点头,抬脚走进驾驶室。
游艇发动,宛如一支箭矢冲向海平面,徒留下一串浪花。
文亦绿看着后视镜中越来越远的口岸,又看了一眼前方开阔平坦的海面,心里突然产生一种孤寂感。
“害怕吗?”耳边传来柯然低沉的声音。
他下意识抬眸,就发现柯然依靠栏杆,海风吹起对方额前的碎发,露出深邃优越的眉骨。
“不害怕。”文亦绿摇头,眸色真诚,像漫天星河的夜空。
他小声说,如同说给自己听:“跟柯少待在一起,我一点都不害怕。”
这些都是真心话。
柯然忍不住轻笑,疏离冷漠的面容变得柔和。黑云被海风吹开,月光弥漫,他好似凝视爱人的天神。
“小绿,如果我们能活着回去,就”
柯然开口,声音却被海风吹走。
文亦绿很认真的听,但最后几个字有些没听清。
“柯少,您说什么?”
“我说”
一阵尖锐突兀的铃声打断了柯然的话,两人循声望去,就看到在远处的海面上竟然飘着一艘红色的帆船。
声音就是从帆船上传来的。
柯然拿出望远镜仔细观察了一番,然后冲文亦绿比个手势:“靠过去。”
文亦绿闻言小心翼翼驾驶游艇靠近。
等两条船距离只有半米时,柯然给文亦绿使了个眼色,然后自己跳了上去。
几秒之后柯然又重新回来,动作敏捷而快速,这次他手上多出一台类似于卫星电话的通讯设备。
那尖锐的铃声正是这台设备发出的。
铃声再次响起,柯然接通电话。因为没有外放功能,所以文亦绿没听到。只是从柯然的面部表情上观察,对方应该是L组织。
听了大概半分钟,柯然一句话都没说,直接把通讯设备丢进海里,干脆利落。
“向北开,他们的船在北边。”
文亦绿点头,发动游艇。
游艇速度很快,离开后不久后面就传来爆炸声,刚才那艘帆船直接变成火海,瞬间照亮四周,成为黑暗中唯一的光源。
文亦绿后背瞬间起了一身冷汗,如果再迟一步,他们估计就会被牵连。
“害怕吗?”柯然突然轻笑出声,眼神宠溺。宽厚的手掌搭在文亦绿手背上,帮忙稳住了游艇的方向。
文亦绿感受到柯然身上传递过来的热源和好闻气息,心中的紧张顿时减轻不少。
但他还是没忍住问道:“我不怕,反倒是柯少您害怕吗?”
其实对于柯然选谁和他一起上船这件事,文亦绿心里没底。毕竟还有阿琦跟王子狂在,那两人身手了得,还跟在柯然身边多年,默契十足,无论从哪方面看都完全胜过自己。
文亦绿想要跟柯然一起上船,他的优势除去智力和算计外再无其他。所以文亦绿曾想过如果柯然不要自己一起上船,那他是不是可以打打感情牌?
虽然柯然这人也不像是能被感情左右的人,但至少也是一个办法。
所幸文亦绿想的这些法子全都没用,因为柯然直接选了他。
“你是想问,我带你上船这件事吗?”柯然嘴角含笑,他在文亦绿面前始终都是温和稳重的模样,笑起来的次数也比往常要多。
“嗯。”文亦绿瓮声回了一句,颇有种“你明明看穿我的小聪明却还是选择中计”的羞愧。
“理由很简单,我只想和你一起。”柯然轻声说。
没有什么花里胡哨的理由,也没有什么步步为营的算计,只有简简单单的随心而动。
文亦绿迷茫了,他抬眸看向柯然。
对方依旧俊美强大,稳如泰山,可为什么自己却一次都没看透他?
“反倒是你,跟我一起上船就会面临无数危险,甚至有去无回,就算是这样你也不怕吗?”柯然望向远处。
在蔚蓝幽静的海面上,一艘游轮赫然出现,入画极为突兀。
柯然表情逐渐变得严肃起来,犀利眼眸微眯,仿佛能直射远方。
文亦绿默默紧握方向盘。
“我在五岁的时候就已经把害怕这种情绪用光了,以至于只有勇气去做自己一定要做到的事。”
他当然不后悔,他要一直追随在柯然身后,永远永远——
那是一艘巨大的奢华游轮,甲板上灯火通明,璀璨如星,像是灯红酒绿的大都市。
在游艇距离游轮还有几百米的时候,空中突然响起“啪啪啪”的破空声,远处水面泛起涟漪,还有隐隐的红外线光点。
“停下。”柯然握住文亦绿的肩膀,掌心传递温暖。
文亦绿面色沉静的停下游艇。
不多时,另一架游艇开了过来,上面是五位黑西装。这些人表情冷漠,眼神阴骘,从骨子里透着杀戮本能。
为首的是一个光头,抬头纹很重,笑起来脸上都是褶子:“K先生,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请上我们的船,让我们尽尽地主之谊。”
光头很客气礼貌,只是上吊的三角眼让他看起来十分不善。
柯然面无表情,他挡在文亦绿面前,率先走上对方的游艇。
上了游艇之后,那五人都规规矩矩的站在一旁,双手默默搭在腹前,很有纪律。
文亦绿不着痕迹的打量周围,这五人身材魁梧,体格健壮,腰间都挂着武器。
似乎是感受到文亦绿探查的目光,那个光头紧盯着文亦绿,当着众人的面对文亦绿挤出一个惊悚的笑容。
文亦绿下意识抓住柯然的衣袖,往他身旁站。
周围有轻微的嗤笑声。
随后游艇驶向游轮,他们终于上了船。
跟文亦绿想的一样,这艘游轮非常豪华,墙壁上挂着各种装饰品,有名贵的古董字画,也有出自名家的雕塑。装修风格跟赫尔区差不多,中西杂糅,什么风格的艺术品都有。
一路上他们遇到很多黑西装,人种各异,但毫无例外都非常强大能打。
在甲板边缘还有几位狙击手站着,刚才的警告就是他们发出的。
“K先生,这边请。”光头男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态度依旧谦和。
在他的带领下,柯然跟文亦绿进了一个客厅,地上铺着厚厚的毛绒地毯,人的脚步声都被吸收掉,有一种诡异般的寂静。
客厅侧方是一扇扇落地窗,外面是深黑色的大海。海风时不时吹来,吹动了正前方悬挂的两幅巨大工笔画,一副是视线低垂、怜悯苍生的观音,还有一副是身穿铠甲手持利剑的圣女。
两种风格迥异的画卷被摆在一起,突兀又和谐。
“K先生请坐,我们家主马上就来。”光头男微微鞠躬,然后离开。
L组织发展至今宛如一个小型帝国,他们把领导者称为家主,成员则是信徒。
柯然没有着急坐下,他眸子犀利,正在一寸寸打量着四周环境,似乎正在评估风险。
文亦绿则觉得太奇怪了。
从一开始就有狙击手发出警告,然后他们换了游艇上船,虽然一步步都在监视下,但却缺少最至关重要的一环。
那就是搜身。
如果没有搜身,之前的戒备就是演戏,全是无稽之谈。
L组织不可能犯这种低级错误。
文亦绿眼睫一颤,手还揪着柯然的衣袖,轻微晃了晃,像是无意识的举动。
但柯然却明白对方用意,伸手拍了拍文亦绿的手背。
但下一秒,他猛然回头,锐利盯着门口的方向。
文亦绿没反应过来,瞬间就看到柯然像是暴起的狮子,凶狠中带着绝对冷静。
一股凉风从身后吹来,还带着说不上来的甜腻气息。
文亦绿后知后觉,回过头时发现竟然有人走进了这间k客厅。
这地毯铺的太厚,真是一点脚步声都没有。
看清来人后,文亦绿瞳孔紧缩,下意识屏住呼吸。
穿着花衬衫和大短裤的冷明知像是在逛自家客厅一样,大摇大摆很是招摇,颇有些阴柔的脸上还架着一副夸张墨镜。
他手里牵着一条粗壮的铁链,而铁链另一头锁着一个Omega。这个Omega皮肤白皙,像是牛奶布丁,金黄色的蓬松短发被尽心打理过,还带着一对猫耳朵。
“好久不见,文亦绿,你有没有想我啊?”冷明知仿佛没有看到眼前两人古怪的表情,咧着嘴笑得很开心。
“哦,对了,乐乐,快给你哥哥打招呼。”随后他拽着手中的铁链,那Omega被强制抬起头,露出一张漂亮但是毫无灵魂的脸。
是荣希乐。
第100章
荣希乐的状态有些不太对劲儿,眼睛雾蒙蒙的,没什么光彩,仿佛失了神智。
但文亦绿不得不承认自己松了口气,至少被冷明知当成狗一样栓着的人不是崔明朗。
“坐啊,不用拘谨。”冷明知大摇大摆坐在主位,翘着二郎腿。
荣希乐顺从的跪在一旁。
柯然脸上没有太多情绪,仿佛对此司空见惯。
他在一旁坐下,跟冷明知中间隔着三个座位,背后是敞开的落地窗。
文亦绿则是像保镖一样站在柯然身边,时刻警戒着。
有人端上茶,光头男毕恭毕敬给柯然斟了一杯,然后站在冷明知身后,双手在背后交叉。
“K先生不喝吗?”冷明知举起茶杯,示意碰杯。
“年纪大了,晚上喝茶睡不着。”柯然淡淡拒绝。
冷明知茶杯一抖,烫水溢出,他指尖泛红,但依旧不影响发挥:“原来如此,看来K先生也到力不从心的年纪了。”
柯然弹了弹衣服上不存在的灰尘,好整以暇:“力不从心也能吃药解决,不像某些人明知自己有病,却不肯就医,这才是大忌。”
“比如?”冷明知嘴角抽搐。
“比如把人当成狗养,这应该是属于认知问题,千万搞错去看眼科。”
原本沉闷诡异的氛围突然朝更加奇怪的方向蔓延,剑拔弩张、尔虞我诈的场面如有如期出现,反而是一种过家家式的打嘴仗。
文亦绿知道冷明知嘴毒不饶人,却没想到柯然也有功夫在身上。
光头握拳轻咳几声,压低声音像是在跟冷明知说话,可实际上他音量不小,其余人都能听见。
“家主,夜已深,K先生舟车劳顿,不如先让对方休息?”
冷明知闻言放下茶杯,皮笑肉不笑:“也对,K先生第一次来L组织做客,我们可不能失了礼数。”
说完门外就走来两名黑衣男,分别对文亦绿跟柯然做“请”的手势。
文亦绿明白,他跟柯然要被分开。
柯然面不改色,潇洒系上风衣扣子,冷漠傲人:“那就恭敬不如从命。”
冷明知:“请。”
柯然不着痕迹的看了文亦绿一眼,两人心领神会,对方先一步离开。
而站在文亦绿面前的黑衣人没动,反倒是一直安安静静的荣希乐情绪有了波澜,撑着地板的手指揪住柔软的绒毛,似乎是在忍受什么。
文亦绿回头看向冷明知,他知道眼下到了自己的轮次。
“崔明朗呢?”他开口,声音像互相撞击的冰块又冷又沉。
冷明知支着脑袋,嘴角上扬:“你猜。”
“冷明知,这个游戏一点都不好玩。”文亦绿一字一顿,加重语气。
他跟冷明知认识时间不短,两人性格南辕北辙,根本无法相安无事。
在过去,是冷明知的默默资助,让被黎梅虐待的文亦绿跟崔明朗活了下来。文亦绿念着这个恩情,在自己能打工赚钱后就把钱还上。后来每次冷明知的帮助都是明码标价的,文亦绿自认他们互不相欠。如果冷明知有帮助,文亦绿也会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出手。
所以在文亦绿的定义中,他跟冷明知一直都是两清状态。别人会觉得这种关系太过于拎得清,不近人情,但却是文亦绿最理想的关系。
但没想到,冷明知竟然是叛徒。
“你觉得我是在跟你玩游戏吗?”冷明知挑眉,眼神薄凉,“在你放弃救我的那一刻,就已经把我推向狼窝了。”
十九年前的那场混乱,穆雨石失踪,文亦绿跟崔明朗被黎梅收养,而冷明知则被L组织的人抓了回去,培养成杀戮机器。
“你知道我每一天每一秒都是怎样度过的吗?”冷明知走到文亦绿面前,坚硬如铁棍一般的手死死抓着文亦绿的肩膀,那双含情脉脉的桃花眼布满血丝,像濒临崩溃的病人。
“我其实也知道你们过得不好,但跟我的遭遇相比,你们简直活在天堂。”
冷明知不愿意回想起那段如同梦魇一样过往,阴暗潮湿的洞穴,饥饿恐惧的孩子如果不能在规定时间内交出一具尸体,那么所有人都会被杀掉。
这种炼狱般的生活,冷明知过了五年。等到他从洞穴里走出来的时候,不管洗多少次澡不管怎么搓揉,都洗不掉已经浸入皮肤的血腥味。
“如果我死了,事情也就这样算了,可偏偏我还活着,还遇见了你们。”冷明知讥笑,他揪住文亦绿的衣领,手背血管突出,青脉之下流淌的是暴虐因子。
冷明知心里是恨文亦绿的,明明对方也经历过不少腌臜事,为什么他就是这么云淡风轻?好像没有任何事情能牵动他的情绪。
他应该跟自己一样变成暴戾的疯子,变成情绪不稳定的怪物。
这样与众不同的文亦绿让冷明知嫉妒,也让他产生了摧毁的念头。
“路是你选的,不要赖我。”文亦绿扯开冷明知的手。
看似没用多大力气,冷明知却往后趔趄了几步,浑浑噩噩像个醉鬼。
“呵呵。”他低着头,挑染的半长发遮住面容,自喉间溢出不明的笑声,跟一个疯子差不多。
半响,冷明知斜眼,定定看着文亦绿,颇有种男鬼既视感:“别着急,你我之间的事,要一件一件的清算。”
他重新回到位置上,岔开腿姿势豪迈放纵,灵活的手指却极为暧昧的在荣希乐皮肤上游走。
不愧是被荣家娇养了二十多年的少爷,荣希乐细皮嫩肉,像一只误入狼窝的羔羊。
“去,”冷明知踹了荣希乐一脚,态度傲慢恶劣:“给我们大名鼎鼎的文总敬杯茶。”
荣希乐一个踉跄,差点扑在地上。他摇摇晃晃爬起来,步伐缓慢,像僵硬的人偶。
粗壮的锁链捆着他的脖子,这屈辱的烙印无时无刻不在击垮荣希乐的自尊心。
他眼眶通红,浑身颤抖,端着的茶杯不断往外溢水。
“请,请文总喝茶。”荣希乐声音带着哭腔,非常沙哑。
看到给自己带来过无数欺辱的人现如今的狼狈模样,文亦绿心里没有多少快感。毕竟荣希乐在他眼里只是一枚被人利用了的棋子,底色是悲剧。
突然锁链收紧,荣希乐被巨力往后拉。他没反应过来,手里的茶杯直接摔在地上,茶水打湿了文亦绿的裤腿。
“蠢货,连一点小事都做不好,真是废物。”
冷明知破口大骂,锃亮的尖头皮鞋死死踩住荣希乐的脖子,后面面色涨红呼吸不畅。
“对不起,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不要打我,不要打我。”荣希乐泪流满面,鼻涕和泪水混在一起,模糊了漂亮五官。
“爬起来给文总道歉。”
“文总对不起,是我错了,是我错了,对不起,对不起。”荣希乐开始拼命朝文亦绿磕头,他用足了力气,哪怕地上铺着厚厚的地毯,也依旧能听到毛骨悚然的撞击声。
不多时荣希乐额头青紫,但冷明知没发话,他不敢停。
文亦绿心里烦闷,他被迫看了一场荒诞闹剧。
“够了。”他站起来,面色铁青,清冷的眼眸带着怒意:“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故意支开柯然单独留下自己,文亦绿可不觉得冷明知只是为了让他看一场无语的闹剧。
“你不喜欢这个吗?我还以为你会很高兴。”冷明知明知故问,随意收紧锁链,荣希乐摔回他的脚边,像一只没有尊严的下等动物。
“毕竟他可是对你做了很多坏事,你不泄愤报复回去吗?”
文亦绿依旧冷淡:“不了,我不感兴趣。”
冷明知死死盯着他,锁链收紧,荣希乐窒息。
“我最讨厌的就是你这种目空一切的态度,总觉得自己高人一等。”
他就应该跟自己一样,因为仇恨成为扭曲的疯子。
但归根结底冷明知心里更多的是埋怨,他恨文亦绿的淡然,恨文亦绿的冷漠,恨自己跟在文亦绿身边那么久却一点位置都没有。
或许在文亦绿心里,自己跟这可笑的荣希乐又有什么区别?
当然这些冷明知都不会说出来。
文亦绿不明白冷明知的恨意从何而来,但他并不想因为自己的事而牵连其他人:“你恨我,尽管冲我来,但是崔明朗是无辜的,你开个价吧。”
冷明知摇头,笑得意味深长:“别着急,明天或许你就有机会见到他了。”
“?”
“如果你运气够好的话,或者说是K先生运气够好的话。”
下一秒文亦绿腰间一凉,一直存在感极低的黑衣人悄无声息的靠近并且拿出武器。
随后就是搜身,但文亦绿身上什么都没有。
冷明知似乎知道搜不出什么,有些兴趣缺缺,百无聊赖的玩着手中的链条。
反倒是一直当观众的光头说话了:“带文先生下去休息吧。”
原先一直视线不明朗,刚才注意力又被冷明知转移,文亦绿从未认真看过这个光头。现如今对方发声,文亦绿下意识瞥了一眼,瞬间后背发凉。
那光头机警的察觉到文亦绿的视线,露出一个友好笑容。
文亦绿不动声色,跟着黑衣人离开。
90-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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