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栖月坐上车,看到后视镜里派出所逐渐变成一个小小的点。
安静的车厢内,她偷偷瞥了驾驶座的人一眼,又一眼。
脱离了人群,只有他们两个,林栖月开始紧张,她犯了大错。
“小颂哥哥。”
她声线有些抖,为数不多叫这四个字的时机都出现在她请求原谅时。
每次她这样叫,他就会给她递一个台阶。
“弄清楚是怎么回事了吗?”他问的是酒吧事件的原貌。
“嗯。”林栖月点点头,在做笔录时,她就已经搞清楚了。
一个见色起意试图□□,一个铤而走险敲诈勒索,全是派出所回头客,通俗话讲,就是狗咬狗。
林栖月卷进去,像个纯净的羔羊误入狼群,格格不入。
坐在笔录室内,她陡然间明白了在酒吧走廊,她说她是行侠仗义而周时颂冷漠地说她不过是送死的原因。
原来他在那一刻就洞悉了一切。
那时他欲言又止,而此刻她明白了,他真正想告诉她的是什么。
这个世界并不是非黑即白的。
你以为你以为的就是你以为的吗?
动画片、童话故事中一切好人坏人的概念都会被通通推翻,这是成年人的世界。
“我错了。”林栖月垂下眼睛,柔软的发丝垂在耳侧,遮住了耳朵和半边脸。
“错在哪里了?”他依然觉得她还没明白。
“不该晚上偷偷去酒吧。”
“还有呢。”
林栖月攥紧拳头,有些懊恼,短短几秒内,她仔细复盘过程,发现如果自己出手准一点,说不定能打过那个胖子,“我当时就不应该踢他肚子,应该踢腿的!”
“林栖月。”少年微微蹙眉,将车停在路边,他叫全名时,让林栖月莫名产生压力,他的目光转向她的眼睛,“在那种情况下,你就不应该出手。”
“可是……”
周时颂打断她,“结果你看到了。”
林栖月明白他的话,可还是忍不住反驳,漂亮的眼睛里专注而认真,“那万一呢,万一那个女孩是被他们抓来的呢。如果没有搞出动静,他们可能就真的逃脱了。”
少年闭了闭眼睛,“你可以报警,而不是自己上手,力量悬殊,你应该先保护好自己。”
“这一点,我觉得我没做错。”林栖月坚持己见,即便再次出现在那样的场景下,她还是会出手。
明白了再多道理又怎样?
人在极端情况下能做出的就只有本能反应。
“你要是受伤了怎么办?”
林栖月倔强地说:“我命大着呢。”
像是一拳打在棉花的,周时颂胸腔里堵堵的,她太过执拗,听不进去他一句话。
周时颂当着她的面拿出手机,正义凛然的林栖月一下子慌了,抬手就要抢,被他躲开。
“我听你的,我以后不这样了好不好。”变脸比翻书还快,她开始撒娇,“别告诉他们。”
周时颂也无意于跟她产生争执,让她有复述一遍承诺之后就重新启动了车子。
.
“哥,十一点多了,怎么才回来啊?”
叶焕到家,陆成文从书房出来,倒了两杯水。
“嗯,晚上有点事。”叶焕坐下来,浑身的疲惫后知后觉爬满全身,他端起水杯,一口气喝了半杯,又搁回桌上。
从派出所出来后,他又回去喝了两杯酒,酒吧的管理基本完善,即便没有他主持大局,运营也会照旧,一切正常。
“没出什么事吧。”陆成文观察着他的脸色,觉得不太对,“你怎么看上去那么累?”
“没事。”叶焕摇摇头,闻到自己身上的酒味,他朝浴室走,“我先去洗个澡。”
陆成文喝完水回到书房,仍觉可疑,他把导师要的文献资料整理好打包发过去后,叶焕已经洗完澡出来了。
“还不睡啊。”叶焕走到他身后,看见他笔记本电脑上满屏的英文,看着眼晕,他想起陆成文之前说的状元学弟,“怎么样?说服状元学弟了吗?”
叶焕和陆成文是堂兄弟,从小穿一条裤子长大,跟亲兄弟没什么两样。
叶焕本科毕业后找他爸要了点钱开了酒吧,在a市定居了,陆成文每年暑假会过来住一阵。
酒吧刚开的时候各方面都要操心,陆成文当时很困惑,说你折腾这个干嘛,怎么不跟你姐一起打理公司啊。
相比打理公司,叶焕觉得开一间酒吧更自由。
陆成文之前调侃说等叶焕找了嫂子就不来了,可惜一直没等到,自从他跟大学期间那个谈了两年的女友分手后就封心锁爱了,毕业三年,一直单身,日子过得很闲适。
“差不多吧。”陆成文关掉文献,下面是微信聊天界面。
一个备注为学妹的人给他发了一大串图片。
叶焕没有窥探别人隐私的爱好,可图片就这么直直撞进眼里,他正打算移开实现,却一下子怔住。
“这个人……”
陆成文以为他说的是这个学妹,“哦,是状元的新迷妹。”
“不是,我说你这个状元。”叶焕恍然,一时之间,心里闪过讶然,心情格外复杂。
一小时前才见过的人出现在电脑上,难怪他当时觉得眼熟。
那个采访他也看过一眼,当时只觉得这孩子挺帅挺优秀,没有过多放心上。
[什么时候开学啊我迫不及待了]
[学长我跟你说,这绝对是校草预备役!]
……
叶焕想到自己在派出所门口看到的一幕。
一高一低两道身影,离得很近,更高大的影子将那个小巧的完全笼罩住,上车前,他抬手轻轻揉了下女孩的发顶,安抚意味很浓。
包括在休息室里,他虽然面色不虞,却一直非常温柔耐心地蹲下来给女孩上药、擦脸,叶焕自始至终都没找到插话的机会。
能这样对妹妹的男生品性不会差的。
叶焕问:“他叫什么来着?”
陆成文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但还是回答了:“周时颂。”
“嗯。”叶焕没再说,“这个男生挺不错的。”
“你怎么知道?”陆成文诧异,“你应该没跟他接触过吧。”
叶焕自然不会说酒吧今晚的事故,模棱两可道,“长得帅成绩又这么好,能差到哪里去?”
“也是。”
叶焕去阳台抽了根烟。
烟雾缭绕,他眼前的玻璃上浮现出那个女孩的脸,用网上的话怎么说来着,标准的甜妹长相。
如果不是在监控里看到的场景,他真的会认为她就一个单纯娇弱的甜妹,那个场景颠覆了他的设想。
吧台前的搭讪只是因为他对这个年轻女孩印象深刻,产生了朦胧的兴趣,很多男人都会这种洋娃娃一样纤细漂亮的女孩产生强大的保护欲。
就是这样的一个甜妹,能凭借在那样危险又紧张的环境下保持镇定并反击,她的潜力不容小觑。
他在朋友的拳击馆任教过一年,对苗子的捕捉能力堪比雷达,他当然不会推荐这个女孩去学拳击,只是想象了一下。
她说她成年了,没猜错的话,应该刚高考完。
掐灭香烟,叶焕倚靠在墙壁上,有纹身的手臂歪斜着搭在窗户边缘,不无遗憾地想,她年龄还是太小了。
.
林栖月在客厅的桌子上发现了那枚发夹。
很快便理清思路,明白了周时颂是怎么发现他撒谎的。
趁着周时颂去洗手,她飞快地抄起发夹,塞进衣服口袋,然后双手插兜,非常从容地来到洗手间外面,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
水声停了,周时颂推开门出来,林栖月便从他旁边钻进去
被前者拉住衣领。
她被迫停下。
“怎么了嘛。”女孩不满地嘟囔着。
“外套脱掉。”
她习惯性地张开手臂,周时颂意味不明地注视着她的动作他,欲言又止,最后还是上手,帮她把外套脱掉了。
去洗衣房之前,他先摸了下口袋,硬硬的,周时颂狐疑地朝洗手间投去目光,把里面的东西掏出来一看,是放在桌面的发夹。
“此地无银三百两。”他挑挑眉,把发夹收了起来,衣服放进了洗衣机。
林栖月进入洗手间,她轻轻呼出一口气,用一种胜券在握的气势去摸口袋,结果,摸了个空。
?
我靠。
她傻眼了。
她居然!把发夹放进了他的外套口袋!!!
镜子前,她咬着下唇,眼珠骨碌骨碌直转,被自己蠢到了。
在里面磨叽了好长时间,终于说服自己出来。
出来后,她发现周时颂在阳台。
正在给那盆巴西木换水。
就连换水这样的动作,他都是慢条斯理的,林栖月此刻不觉得养眼。
她蹑手蹑脚地凑过去。
“我还以为家里进老鼠了。“他放下喷壶,连头都没抬,用最平淡又最气人的口吻阴阳她。
“你在这窸窸窣窣的,你才是老鼠呢。”林栖月出现在他旁边,手侧就是巴西木的叶片,她下意识地去摸它的纹路,然后捻了起来,同时观察着他,准备开始自己的试探。
他的表情没什么异样。
每天都跟静默的杂志封面一样,除了帅找不出生动的表情,除了对她阴阳怪气之外,什么情绪也不会显现在他这张气死人的脸上。
今晚他最起码帮了自己,林栖月决定大发慈悲饶过他,这一次就不说他死装了。
“你的外套呢?”
周时颂已经浇好水,他的视线落在女孩身上,划过她裸露的胳膊,因为擦伤和扭伤,白皙光滑的肌肤上出现了突兀的青紫色和淡红色,格外鲜明。
很难不被人注意到。
他跟它们对视,它们咧着嘴讥讽嘲笑他。
他将视线挪到她的脸上,那上面没有没有一丝的脆弱,在酒吧里还是红红的刚哭过,是需要人保护的小孩,这才一会儿,她很快便恢复了,那双眸子又重新充盈着透亮狡黠的光。
是个人都知道她在打算着什么,她是透明的。
“放洗衣机了。”他不动声色地移开视线,擦干了台面上的水珠。
“啊?”林栖月蹦了起来,“你怎么洗了?我有东西落在里面了。”
说着她就准备一头冲进洗衣房。
不对。
刚跑两步又猛然停步,她转过身,看到男人好整以暇地倚在门边,掌心里正好躺着她要找的物件。
她怎么会忘了,他洗衣服之前,都会先将口袋清理干净的。
他那么细心,这次也绝对不会忘记。
“什么东西?是这个吗?”他似笑非笑,明知故问。
“......”
林栖月闭上眼睛,心如死灰。
算了,破罐子破摔吧。
“我本来说是送给昭昭的。”林栖月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一样闲聊,不敢去看周时颂的表情,“她怎么还回来了?”
男人将无语两个字写在了脸上,“昭昭说是你借给她戴的。”
“也算是。”林栖月回想了一下,“她头上碎发一直飘,我就顺手借给她,说不用还了。”
不用她解释,周时颂也能想到真正的原因。
每隔一段时间,楼下就会爆发强烈的争吵,林栖月经过观察和总结,发现争吵发生在双胞胎的爸爸回来之后。
即便不是特意去听,也总会有一两句钻进耳朵。
父母争吵,最受影响的自然是孩子。
林栖月很是担忧昭昭和安安的安危,可每到晚上,楼下的争吵就停止了。
林栖月跟双胞胎去打球时聊天,俩小孩都很开心的样子,说爸爸周末打算带他们去游乐园。
他们完全不像是受到影响的样子,很不可思议。
“看来他还有点良知。”林栖月曾这样跟周时颂评价双胞胎的爸爸。
他们争吵的最多的一个点,就是钱。
林栖月曾经听人提起过,这个小区的房价最低七万一平,又是学区房,能在这里买房的经济条件不会差,可他们还是因为钱争吵,令人费解。
也许做生意亏本负债了?林栖月记性不错,在三岁的时候,她在家里听到过破产清算这个词,长大后她明白了这个意思,原来他们家也经历过短暂的经济危机。
也许楼下家里也是?
林栖月对钱没太多概念,对东西也只有贵与不贵这两个模糊的认知,三千多的发夹对她来说不算什么。
到了别人手里也许就会多想。
“送礼物,不仅要考虑自己的经济水平,也要考虑接受方的。”周时颂的语调不紧不慢,他走向她,高大的阴影将她覆上来,少年身上清浅的香气笼罩了她的神经,他将发夹轻柔地重新点缀在她漆黑微卷的侧发上,“明白了吗?”
充满磁性的嗓音自头顶响起。
林栖月当时没考虑那么多,周时颂一讲,她若有所思片刻,小脸上浮现出忧心忡忡,“所以送回来其实是叶阿姨的意思对吗?”
叶阿姨是两个小孩的妈妈,每次见到她,都很温柔亲切,经常会给他们送新作的糕点饼干之类。
林栖月也很难想象出这样一个女人也会跟人产生剧烈的争吵,那个男的该是做了多过分的事情啊。
“叶阿姨不会计较的,我只是告诉你这个道理。”周时颂像是在寻找更好的角度,始终站在他身前,垂着眼,专注地摆弄着发夹。
灯光轻轻地勾勒出他立体的五官和挺拔的身形,女孩罩在她的影子里,若隐若现的草莓味悄悄钻进他的衣领,她的呼吸是温热的平稳的。
他嗅着她的味道,终于找了一个最为满意的角度,粉色的三角状发夹在阳光下闪着光,上面金色的字母熠熠生辉,简单而锦上添花的装饰。
“我知道了,我以后不会了。”林栖月后悔当时没有多加思索,周时颂有些观点她不敢苟同,但这一点他没说错。
干净修长的手轻轻抚摸上她的发丝,狡黠褪去之后,她又流露出让人万分怜爱的样子,是任何人都无法抵抗的,也无法去责怪她。
撒谎去酒吧的账现在也很难翻出来。
他的手不由自主地向下滑动,触碰到她的耳朵,她也毫不设防,完全没有要躲开的意思。
少年目光变得晦暗起来,在灯光下,他轻轻触碰到她的耳垂,微微的痒意,她结束了沉思,朝一边躲开,摸着自己的耳朵,“有点痒。”
只是有点痒,而不是不能碰。
沾染她温度和气息的两根手指轻轻捻了下,清俊的眉眼敛起,他莫名其妙地思考起另外一件事。
不拒绝他的触碰,是好事还是坏事呢。
“况且你听到的不一定就是事实。”磁性的嗓音再度响起,打断了林栖月懊恼的联想。
林栖月抬起头,望进他深邃的眸子里,折射出微光。
她很困惑,“那什么是事实?”
“你猜不到吗?”周时颂收回手,脸上露出慵懒笑意,在林栖月看来非常欠揍,他似乎在嘲讽挑衅她。
顿时林栖月那里愧疚之心转化成强烈的胜负欲,她冷哼一声,“我当然能猜到,我只是在试探你!”
说完,她怒气冲冲地转身离开。
8、不设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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